关了手机,赵全志一脸牛气说:“没问题,他们把我的话当基本原则坚持,你就放心放胆准备好好干吧。”
白明华心花怒放,简直想给赵全志磕个响头。他明白,赵主任能当场打电话,完全是悦悦的力量。虽然打电话时赵全志一本正经,但眼睛却情不自禁地看着悦悦。白明华能够理解,在漂亮女人面前展示自己的力量,是男人的通病,不管是领导还是普通人,都不能免俗,当场打电话,就是要悦悦看看他的权力,在悦悦面前表现一下他的力量。白明华倒一杯酒,双手捧了,虔诚地举到胸前说:“赵主任,您是我的恩人,也是我见过的最英明最果断的领导,我不知该怎么表达我的谢意,我只能敬您三杯,同时也表示一下我的决心,我决不会辜负你的期望,把工作做好,也让您满意。”
白明华敬完,悦悦也要敬三杯。六杯酒喝下,赵全志就有了酒意,和悦悦开起了玩笑。悦悦表现得更好,既娇媚百态努力讨好,又不轻浮放荡过于下作。再喝一阵,赵主任说他醉了,便趴在桌上不说不动。白明华看出赵主任是装的,如果说醉,那也是被悦悦陶醉,至少是三分酒醉七分人醉。这样最好,一切如此顺利出乎他的预料。原打算在娱乐时再让悦悦出手,将赵全志套牢,现在看来已经到火候了。白明华说要上个卫生间,然后急忙到服务台开了间高级套房。回到包厢,看到悦悦正半搂着赵全志给他喂水,赵全志的手也放在了悦悦的大腿上。白明华过来扶了赵主任说:“真是对不起,让您喝多了,今天就不能回去了,我开了一间房,你就在酒店休息一晚。”
赵主任似乎醉得更厉害了,头耷拉在胸前哼哼哈哈一句话都说不清,任由白明华摆布。白明华给悦悦使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将赵主任架到楼上的房间。
房间进门是会客室,旁边一大一小两间睡屋。白明华进去看看,大屋一张双人床,被褥都是大花绸缎的,很讲究。小屋一张单人床,好像是秘书司机一类住的。两人将赵主任扶到双人床上,白明华故意当着悦悦的面给赵主任脱光衣服,连裤衩都给脱了。侍候赵主任睡好,白明华再给悦悦使个眼色,然后退了出来。
悦悦跟了出来,恼了脸忸怩着也要走。白明华急了,小声却语气很重地说:“我的姑奶奶,你就救我一命吧,你没看他是装醉吗,人家让你弄得箭在弦上,你一走,人家肯定恼羞成怒,肯定要报复咱们,我一切完了不说,你也错过了一次好机会。”
悦悦说:“万一让警察抓住怎么办。”
白明华说:“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四星级酒店,里面住的不是高官就是巨富,谁敢来这里打扰,你借给公安局长两个胆,他也不敢来。”
白明华半搂半推将悦悦哄回房间,然后将门关了。听听没有动静,白明华又有点担心。这件事毕竟不是小事,如果赵全志不吃这一套,就成了割下驴?敬神,驴也疼死了,神也惹下了。白明华想睡到小屋里,今晚亲自操作这件事,但想想又觉得不妥。如果让赵全志知道他住在隔壁,肯定会不高兴。白明华再贴到门上听听,好像有点动静,动静好像是两人闹着玩。再听,确实是接上了火闹着玩。白明华急忙退出房间,将外门轻轻关死,然后将挂在门上的牌子翻为“请勿打扰”。
16
岳父打来电话,说飘飘回来了,要刘安定过来一趟。
岳父没有说飘飘为什么回来,刘安定估计飘飘是跑回来的,这也是刘安定最担心的。刘安定气不打一处来。三哥真是个窝囊废,那么深的地坑院,那么偏僻的山路,怎么能让她跑回来。说不定还打了架,也说不定闹出了什么大事。刘安定急忙往岳父家赶。
想不到三哥也一起来了,看样子也不像闹了矛盾。岳父说,飘飘想家了,就硬拉了三定一起回来了。
三哥叫刘三定,他本来叫刘四定,父亲的意思是生三个娃就定住,再不要生,这在村里算是思想最先进的,没想到生了四男两女,到第六个才定住。上大学时他自己把名字改成刘安定。刘安定的心落回了肚里。看飘飘,脸色好像比以前红润了一点,但不吸毒,就没有精神,整个人都蔫蔫的,给人一种病态的娇美。三哥穿了一身新衣服,很可能是回城飘飘刚给买的。衣服看着很合适,但精神和气质却不相配。也许是第一次来这种环境,三哥显得胆怯心虚小心翼翼,坐在那里呆头呆脑一动不敢动。刘安定的心里有点难堪,他清楚,三哥和飘飘的差距不在年龄这样的硬件上,而是在综合素养等软件上,但素养不可能短时期有大的改变,它是文化知识、生存环境、心理素质等等一系列因素作用的结果。如果飘飘不是吸毒,想都不敢想把两人放到一起比较,更别说一起生活了。如果飘飘戒了毒,两人的事情就很难说了。
岳母又一次说飘飘想家,就硬拉了三定回来看看。三定却突然说:“她住不惯窑洞,她要我们一起出来到城里打工。”
真是缺了心眼,进了城她会跟你打工?刘安定瞪三哥一眼,制止他再说什么。见岳父岳母不说话,飘飘看着他好像要他表态。刘安定说:“问题在这里,为戒毒才到乡下,回到城里到处是诱惑,你怎么能不受引诱不再去吸毒。”
飘飘说:“我想好了,到县城打工,县城没有毒品,再说我们找最忙最累的活干,忙了累了,也就不想那些东西了。”
岳父岳母都说是个办法,出来挣点钱,总比蹲在村里死熬要好。岳母进一步说:“那个深山沟,就那么几座干土山,村民奋斗几千年了也没什么变化,飘飘和三定本事再大,也不可能摆脱穷困,如果有个灾荒,真有饿死的可能。”
岳母很乐观,看来她已经忘了飘飘吸毒卖淫的事。刘安定不知该怎么说,见岳母期待地看着他,他又理解了岳母。作为母亲,疼爱子女是她的天性,不仅不忍心女儿受苦,也总期望女儿幸福。女儿从大城市到那样一个地方,确实让母亲揪心。想到自己将要成为西台县工程繁育场的场长,刘安定觉得自己也有了点权力,已有能力解决三哥的问题。刘安定想想,有了主意。他说:“这次要在西台县建一个大型良种繁育基地,这个基地要我负责,到时我安排你们到那里工作,那里离县城不远,也没有毒品,我也可以照顾一下你们。”
这确实是个不能再好的主意,飘飘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她兴高采烈地说:“我从小就幻想这么个地方,既不是城市,又不是乡村,既有田园风光,又有城市设施,既有活儿干,又不苦死累死,单调寂寞。”
飘飘的话让刘安定反感:想得美,世上哪有这么美的事。他觉得飘飘本质上是个贪图享乐的人,这种本质一时很难改变,真的弄到繁育场,以后肯定会有不少麻烦。
岳母高兴着张罗做饭,说今天难得一家人聚齐,三定又是第一次上门,一定要好好做一桌饭菜。岳母要岳父出去买酒买菜时,刘安定说:“做这么多人的饭也费事,咱们还是到饭馆吃吧,省时省事,也不麻烦。”
也是个好主意。岳母让刘安定打电话把宋小雅叫上。打通电话,宋小雅却说晚上要去教堂。刘安定气不打一处来,说:“不去不行吗?”宋小雅说:“说好了一起去,我不能变卦,再说对主要诚心。”
刘安定猛地扣了电话。岳父岳母问怎么了,刘安定青了脸说:“她要去教堂。”
岳母说:“你告诉她一家人难得聚聚,让她少去一晚。”
刘安定说:“她现在是上帝生的人,哪里还管什么亲情。”
岳父低了头什么也没说。
选了一家中档饭店,岳母主张点几个家常菜,刘安定说不怕,他请客。想到白明华的豪华,刘安定觉得以后当了场长,也会有办法报销,便又说好好点一桌,并要每人点两个自己喜欢的菜。
吃饭时,三定夹菜总是先用筷子整理一下盘里的菜,然后夹起抖抖,然后用一只手接到下面,以防把菜掉在地上。飘飘瞪三定一眼说:“说你多少次了不改,筷子不要在盘里乱搅,手也不要接在下面,看我怎么吃。”
三定更加拘谨,但他想缓解尴尬,便给岳父夹菜。飘飘恼恨了说:“你自己吃你的,你脏不脏,给人夹菜。”
三定简直有点不知所措了。刘安定一肚子的好心情一扫而空。很明显,差距是全方位的,几乎是两个世界的人,这些差距几乎渗透到了骨髓,一时半时的调教不但不能改变,只能增加隔阂,最后导致陌生和仇恨,然后走向破裂。刘安定阴了脸不再说话,就这样没滋没味地吃完了这顿饭。
岳父要三定和飘飘都住到他那里。刘安定觉得这样也好。宋小雅一直看不起他家里的人。他父母来过一回,那回父母进门,宋小雅就皱了眉头,嫌他父母脏,不在一个桌上吃饭不说,父母的言谈举止不论怎么做,她都觉得不对,弄得父母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从此再不敢来。想起这事,刘安定就伤心,就不由得一肚子恼火。
回到家,宋小雅还没有回来,一股怒火再次涌上刘安定的心头。什么东西,没工作没学问还没有一点女性的温柔,这样的老婆还不如飘飘,要她干什么。不回来就永远不要回来。刘安定将门锁死,然后上床睡了。
时间不大就听到用钥匙开门的声音,刘安定故意不管。用钥匙打不开门,宋小雅感觉出是从里面反锁了,她立即怀疑刘安定把何秋思领到了家里,便用力使劲敲门,还边敲边喊。
敲门声在楼道里传得很响,整个楼道都会听到这里的声音。刘安定顾不得穿衣,急忙爬起跑去将门打开。见刘安定只穿了裤衩,宋小雅以为正在和何秋思睡觉,便冲进去四处寻找。刘安定关了门冷冷地说:“你是不是半夜碰上了鬼,鬼给你脑子里灌了屎。这鬼也没脾气,怎么就不把你拉到阎王那里去审问审问,看看你是什么德性。”
宋小雅也骂:“我就知道你被狐狸精迷了心窍,狐狸精把你变成了鬼。我本来想让着你,可你却对我一天一个样,见了我就咬牙切齿恨不得我死。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你以为你现在本事大了,当副所长了,有权了,也有钱了,就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你怎么就不想想当初,那时候你一个穷乡巴佬儿,裤子屁股上补了补丁,衣服袖子破成了锯齿,那时谁能看得起你,还不是我们家心好,心疼你收留了你,可你倒好,今天翅膀刚硬了一点,就吃喝嫖赌六亲不认。你还是教授,我看你连猪狗都不如。”
宋小雅不断地揭刘安定的疮疤,刘安定竭力忍着,但宋小雅越骂越痛快,越骂越难听,刘安定简直忍无可忍。看来这些话已经在她心里埋了多日,不然不会一气呵成。看着她,刘安定觉得越看越是可恶:自以为是大家闺秀,其实没有半点修养,简直就是没文化的泼妇。刘安定真想照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巴来一拳,但还是忍了。刘安定迅速穿好衣服,大步出了门。
天好像有点阴,但城市的夜空已经很难分辨出阴晴,空气污染和无数的灯光,使夜空永远似明似暗灰灰蒙蒙。刘安定漫无目的地走一阵,突然想去何秋思那里。也只有何秋思那里可去,他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今晚就住在何秋思那里,我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许多人家都熄了灯,每栋楼只有几个稀稀落落的窗户亮着。也许何秋思睡了。不管它,今晚只能到她那里了。再说这一阵忙,已经好多天没在一起亲热了。刘安定心里的激情一下被燃了起来,他快步向何秋思家走去。
还好,何秋思穿了睡衣,但还没睡。何秋思看眼刘安定,说:“我看你脸色,就知道你在老婆那里受了气,我说的对不对?可怜的孩子,是不是要来我这里诉一诉苦。”
刘安定说:“你们女人呐,天生就有第六感觉。”
刘安定问何秋思还没睡在干什么,何秋思说看电视。刘安定说:“你喜欢看电视?”何秋思说:“不喜欢看干什么,屋里再没有别的声音,这几天加班累坏了,只有看电视轻松,躺在沙发上,想看睁睁眼,不想看闭眼听听声。”
几个沙发垫果然堆在一起,确实是躺着看电视。刘安定突然觉得何秋思确实孤单,丈夫不在又没有孩子,也只有电视能发个声音是个伙伴。刘安定一把将何秋思抱起,抱着坐在沙发上,说:“我抱着你看,也许更舒服一些。”
何秋思半躺在他怀里说:“你不是想诉苦吗,说吧,你老婆到底把你怎么了。”
刘安定说:“她能把我怎么样,在家里,我还是绝对的权威。”
刘安定还是说了刚才的事。
何秋思说:“你是不是想和你老婆离婚。”
刘安定盯着她反问说:“这要看你是不是能和我结婚。”
何秋思笑一下,用若无其事的口气说:“这要看法律能不能允许我有两个男人,如果允许,你就做我的副丈夫,但你不吃亏,你副丈夫掌实权,他正丈夫远隔千山万水只是个影子,什么也挨不着。”
刘安定明白她的心思,其实他也是说说而已。两人都不愿再说这个话题,这个话题用再轻松的口气说,感觉都是沉重的,因为这涉及到道德法律等等太多的问题,这些问题像无形的大山,提起来就会沉重地压在心头。刘安定无声地抚摸着她的全身,抚摸一阵,她有点难耐,用眼神示意他上床。两人上了床刚开始,电话铃剧烈地响了起来。刘安定示意不要管,但顽强的铃声没完没了。何秋思说:“深更半夜来电话,说不定是我家里来的,说不定有急事,父母都在外地,我最怕半夜来电话,那年我哥出了车祸,就是半夜来的电话。”
何秋思接了电话,脸色一下变了。何秋思说:“我这里没有刘安定,刘安定怎么会在我这里,你打错了。”
刘安定听出是宋小雅的声音。宋小雅说:“你别装正经,我知道他就在你的床上,而且侧耳对在电话上听,不要脸的东西,你让他给我滚回来。”
好像长了千里眼,何秋思看刘安定,刘安定急忙将电话压了。
真是扫兴。何秋思担心说:“说不定你那个泼妇会打上门来。”
刘安定说:“借给她一个胆子她也不敢,她如果敢来,她就不会打电话来,她如果敢来,我就立马和她离婚。”
何秋思说:“没想到你还胆子不小,像只老虎,有点虎气。”
说是这样说,但这种事一旦传出去受伤害的还是何秋思。刘安定起身穿好衣服,苦着脸出了门。
刘安定没带屋门的钥匙,敲门,里面没有一点反应。刘安定使劲敲,还是不来开门。对门邻居出来问是不是忘带钥匙了,刘安定急忙说对不起,把钥匙忘在办公室了。来到楼下,刘安定愤怒到了极点,他真想扔块石头将玻璃打碎。在地上转一阵,刘安定只好往办公室走。
他的副所长办公室有个不长不短的沙发,蜷着身子也能凑合一晚。和衣在上面躺了,头脑却异常清醒,不由得不想今后怎么办。
离婚,刘安定从来就没有想过,现在认真去想,还是止不住心痛难受。细想两人的婚姻,她就没有真正爱过他,这是他不愿承认但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当初岳父把他领到家时,宋小雅就没有用正眼看他,对父亲的介绍,宋小雅只是应付似的哼几声,然后就进了自己的屋。当时给他的感觉是这位宋小雅傲气十足高不可攀。但刘安定理解这种高傲。他是一个穷乡里娃,人家是教授的千金,又在厂里坐办公室,工作轻松挣钱又多。那时的工厂已经开始实行计件工资并且可以发放奖金,据岳父说宋小雅一个月可以拿七八十块的奖金,每月收入有一百四五,而他的工资却只有七十几块。几方面巨大的差距不能不使他产生自卑,但因为岳父的支持,他还是常来她家找岳父,而她的反应是十分平淡,一声招呼都不打,好像他来不来有没有与她毫无关系。可能是父母的压力,也可能是她再没找到好的,时间长了,她答应了父母,但对他依然不冷不热,直到结婚那天,两人也没有好好在一起谈谈恋爱搂搂抱抱。现在想来,她是从心里一直看不起他这个乡里娃,但父母的劝说使她有了更多的理智,理智告诉她刘安定这个人也不错,本质好,能吃苦肯钻研,做丈夫能靠得住。刘安定认为,直到今天,她已经完全依赖他离不开他,但依然没有从心里爱他。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婚姻悲剧。
很快就能评上教授,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把她调到学校,那时她可能会痛痛快快答应离婚。但真的就离吗?想想又没有勇气。组成一个家庭不容易,还有了孩子,离婚对谁都是一场伤害,特别是对良心,他的良心现在就无法承受这种伤害。他觉得和岳父不同,岳父是唯美主义者,心里有美占据着,就可以抛开一切。他就不行,他觉得他是个现实主义者,把许多事情都考虑得很现实,根本无法抛开儿女情长。
刘安定叹一声。从另一个方面想,又觉得宋小雅骂得也有道理。当初,他觉得教授女儿是那样高不可攀,虽然她长得一般,但就是觉得她比自己尊贵,就是止不住在她面前自卑。这种状态是什么时候改变的不能准确来说,但肯定是随着双方地位的变化而变化的。这样的变化她自然是无法接受,在这方面她肯定特别敏感,她今天的谩骂正是她内心的宣泄,这些话肯定在她心里已经憋了多时,她信教拜上帝,可以说也与这些有关。他觉得她也可怜。一股自责涌上心头。她骂的也是事实,刚刚有点成绩,各种欲望就一起膨胀,就嫌弃自己的妻子,就搞婚外恋,这确实有点不像教授,也不像个知识分子。道德和良心又一起向刘安定压来,刘安定觉得心都要碎了。
工作是缓解烦恼的最好办法,与其躺着胡想,还不如起来工作。再审查一下设计,再看看有没有什么漏洞。刘安定爬起身,拿出设计图纸,决定从头再看一遍。
设计图纸摆在面前,但脑子仍然静不下来。何秋思肯定不会离婚,待丈夫给她办了手续,她就会出国和丈夫待在一起。现在和咱好,也许只是因为我像她的那位初恋,她把我当成了那位初恋的恋人。刘安定心里又一阵难受。
突然想到刚才敲门没动静,宋小雅会不会寻了短见。刘安定吓出一身冷汗,急忙起身往家里跑。
怕惊动邻居,刘安定先轻轻敲敲门,听听没有动静,用点力敲,才发现门开着。看来是他走后她就把门打开了。这说明她希望他回来。进来,发现妻子并没有睡,好像一直坐在沙发上哭,眼睛都红肿了。刘安定感到一阵愧疚。刘安定站在她面前轻声说:“其实是你多心了,我一直在实验室忙,哪都没去。”
宋小雅大声说:“你骗鬼去吧,你不在她那里,你怎么知道我哭什么,你怎么知道我给她打了电话,你为什么很快就跑回来了。”
真是谎言就是谎言,想不到编出这么大的漏洞。刘安定不再说什么,他决定用行动来缓和矛盾。他一下将她抱起,然后轻轻放到床上,见她并不反抗,便给她脱衣服,一直给她脱得一丝不挂。想爬上去,又没有一点兴趣。正犹豫,宋小雅说:“滚一边去,你刚从她那里拔出来又进我这里,你让我恶心不恶心。”
刘安定给她盖上被子,在另一边睡了。
17
朱校长找刘安定谈了话,谈话的内容让刘安定既兴奋又感到责任重大。朱校长告诉刘安定,经过和西台县协商,决定任命他为项目总工程师,全权负责整个发展项目的技术工作。谈话时朱校长对他说:“你要珍惜这个机会,因为这个机会来得并不容易。原打算让你任总公司副总经理,但白明华不答应,他让计委领导说情,最后我们同意他当副总经理,但技术方面的事没人负责不行,就只好让你当总工程师。我觉得这样倒好,可以充分发挥你的专长,但这副担子不轻,我们对你寄予的期望也高,不仅期望你把工程设计规划好,还要在将来的发展中发挥巨大的科技作用,实现大发展大效益大成果,总之一句话,希望就寄托在了你的身上。”刘安定也表了态,表示决心用全力把工作做好。从朱校长那里出来,刘安定就感到时间紧迫,有许多事情摆在面前需要他去做。按朱校长和董事会的计划,首先要引进一批种牛,然后加紧繁殖。引种要到欧洲去选,计划投资八百万元,奶牛肉牛肉奶兼用牛都引一些回来。本来朱校长要亲自带刘安定去考察引种,让刘安定负责技术把关,但西台县方面坚持也要去人,并且要求对等,马县长和王副县长都去。朱校长感觉出县里把这事当成了美差,当成了公费旅游不说,也许还想接受人家的一些好处。如果是这样,他去了就很为难,管不住这些县官把事情办坏,担责任不说,也会毁掉他一世的清白。最后朱校长决定他不去,让刘安定负责带人去。朱校长告诉刘安定,如果去了国外西台县的领导提出不合理的要求,就坚决拒绝,他们是领导干部,如果他们坚持胡来,就说回去要向省里反映,这样他们就不会不听话。这倒符合刘安定的想法,他也不怕他们胡来,也不怕得罪他们。他觉得自己是专家,技术上的事他们不懂,自己理直气壮,根本不存在有求于他们。朱校长说出境的事已由校外事办公室去办,说不定哪天就得出发。这样所里的许多事需要交代一下,项目方面的事也得加紧工作。项目的所有规划还只是个平面图,最后定稿还得实际勘察,具体的建筑施工图纸还得请设计单位来具体设计,具体设计能不能体现他的设计思想,还得和设计单位会谈,还得招标评标。这些工作必须要在出国前完成。时间确实是太紧。
中午在学生灶随便吃了点饭,忙到天黑,刘安定决定到岳父家里去一趟。岳父这几天闹得正凶,得把岳父的事安排一下。
那天已经说好了岳父到研究所工作,可岳父又变了卦,说一家人呆在一个单位,让人笑话,他不想让人说女婿的闲话,也不给女婿添麻烦。岳父说:“我就这么呆着,我看系里怎么办,往哪里安排我,如果不安排,我就在家待着。”刘安定觉得这样不行。学校要增发岗位工资,像岳父这样的教授,一年可以拿两万多块,如果待在家里没岗,这笔钱就拿不到,拿不到钱不说,自己待在家里心里也不痛快。岳父不听,说人活一口气一张脸,飘飘现在不吸毒了,钱对他也无所谓了,有工资也够花了。没想到岳父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在家蹲了几天见没人理他,竟然写了一份应聘书贴在了系办公楼门口,要求应聘清洁工,专门打扫领导的厕所,并且真的穿了套工作服很招摇地去扫厕所。这件事在学校引起了很大的反响,也惊动了省教委的领导。在这样的压力下,系里只好在养猪教研室的名单上补上了他的名字,然后也贴在了楼门口。连岳父也没想到,这一闹,闹得人人皆知,不但更没法在系里工作,而且还觉得没法见人,出去就觉得人人都用怪异的目光看他,人人都知道他没有人要,成了丧家犬。岳父真的只好蹲在家里。刘安定想,岳父这辈子不容易,呕心沥血干到现在,却出现这样一个下场,确实难以接受。好在他现在是项目的总工程师了,所里的工作可能要另安排一个人来负责,这样就不存在一家人呆在一个所里的问题,岳父也能够接受到所里工作。
飘飘和三哥还没回去。岳母说飘飘不想回去,想多住几天。岳母的意思是让三定先回去,再让飘飘住一段时间。刘安定觉得这样绝对不行,岳母疼爱独生女可以理解,但这不是个住几天的问题,如果再和那些毒友混到一起,前面做的一切努力顷刻就完了。在这件事情上决不能含糊。刘安定当着飘飘的面说:“不是我不信任谁,问题是毒瘾太难戒了,这谁都知道,到乡下就是为了戒毒,好不容易戒了,再回到这个环境,怎么能抵挡毒品的诱惑。我说过,过一阵让他们两个到良种场,现在学校已经任命我当整个工程的总工程师,如果不想在良种场干,还有许多单位可以选择,想去县里工作也不难,我和县长说说就行了,但前提只有一个,就是必须得把毒彻底戒了。”
谁都没想到刘安定能当上总工程师,突然的喜讯让大家无比高兴,岳母竟然有点不相信,冒失地脱口问了句是不是真的。都知道西台县项目要上许多大工程,给两人安排个工作确实不是什么大事。飘飘更兴奋,立即提出要回去,并表示回去彻底戒断想吸毒的念头再出来。飘飘能有这样的态度和决心,一家人更是高兴。岳母擦了眼泪说:“飘飘一直想有个顺心的工作,但一直找不到,一肚子失落让她心里憋得慌,才染上了毒瘾。这回好了,有个稳定的工作,她这辈子就有救了。”
岳母说的也是事实,刘安定很为自己能挽救飘飘,能为家里办件大事而自豪。刘安定一下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巨人。他强忍住眼睛的湿润,装着一副平静的样子在沙发上坐着。岳母和飘飘都问刘安定吃饭了没有,想吃什么马上去做。刘安定只在学生食堂喝了碗稀饭吃了一个馒头,现在确实想吃点什么,但看一眼,知道他们已经吃过了晚饭,便说吃饱了,什么都不想吃。
岳父一直没说什么,这时无声地拿出一瓶酒,说:“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三定也在,咱们一起喝几杯。”
岳父从不喝酒,差不多是滴酒不沾,刘安定正在犹豫,岳母说:“你不知道,这几天蹲在家里苦闷,就一个人喝酒,借酒浇愁,今天高兴,你们就一起喝吧,我去给你们炒菜。”
岳父说:“今天喝过,我就再不喝,把酒瓶和酒杯都砸掉。”
三定不喝酒,实际是刘安定和岳父对饮。刘安定说他可能不再担任研究所的工作,这回不存在一家人在一个单位的问题,他再次提出岳父去研究所上班。这回岳父没有反对,也没说什么。见岳父低着头不做声,刘安定知道岳父是默认了。但岳父是个爱面子的人,还得给个台阶下。刘安定说:“即使研究所仍然由我负责也没什么,咱们是凭本事吃饭,没有什么一家人走后门的问题,研究所年轻人多,有些事他们确实是不行,确实需要你去指导,现在是所里求贤而不是你求所里,所以我想请你明天就去。”
岳父喝几口酒沉默半天说:“我觉得我去了也插不上手,那天我去了,好像你们都忙,没我的事干。我不能去了吃闲饭,没我的事干,我就不去了。”
刘安定猛然想起来了。有次岳父确实是去了,岳父转了半天就走了。原来是他没有接待他,没有给他安排工作,伤了岳父的自尊心,岳父才闹出了一系列事情。自己真是太粗心了。同时刘安定觉得岳父这样强的自尊心也有点可笑,这样的心态也很难和人相处。刘安定主动检讨了自己的粗心,岳父却说:“我知道我的毛病多,但你们不了解我的心态。说句心里话,猪场红火时,我确实成了名人,也有了名人的心态,现在一下谁都不把我当回事,我一下很难接受。唉!人没出名时盼出名,出了名就有了名人的坏毛病,一旦遇到挫折,很难摆正自己,更难有一个平常心。在不正常心态下,往往会做出让人觉得古怪的事来,这种心态,一般人难以理解。”
刘安定能够理解岳父的意思,他觉得这才真正理解了岳父。岳父很清醒,刘安定觉得不能再用那些虚情假意的话来哄他。刘安定说:“我最近还得出国去买种牛,没时间再搞实验,那三头用来实验的牛你看怎么办,因为实验还没搞出个结果,我的意思是你继续把它搞下去,不管怎么样搞出个结论再说。”
岳父说:“基本的实验我也能做一些,如果需要继续实验,你简单给我交代一下,我负责给你把实验数据记录下来,具体的分析研究你回来再搞。”
这个实验很让刘安定头疼。使用了各种促排技术,母牛的排卵数仍上不去,况且排卵也极不稳定,想了许多办法,不但没有效果,反而排卵数越来越少,实验很难再有什么突破。刘安定说:“我觉得在自然条件下,动物一生的排卵量可能是一定的,实验牛已经排够了量,这可能是影响实验效果的一个原因,如果是这样,实验下去也就没有必要,实验牛也没有了实验价值。究竟是什么原因,我想等良种场建起来再实验。那时牛多了,用大量的牛做实验,实验的结论也就可靠了。”
岳父想想说:“我有个想法,我看了一些资料,国外有研究说牛不是直接吸收饲料里的营养,而是饲料在牛胃里大量繁殖微生物,这些微生物的尸体才是牛吸收的营养。研究说牛的营养水平好坏,不取决于饲料的好坏,而取决于饲料繁殖微生物的能力,说喂好牛不如喂好牛胃里的微生物。我觉得这个研究有道理,我想验证一下,用这三头牛做些实验,在牛胃上开口安装一个瘤胃瘘管,定时抽取胃溶物检测,看哪种饲料效果最好,看能不能在饲喂方面有所突破。”
岳父以前研究过动物营养,正好让他在这方面继续搞些研究,改良品种后,畜牧业发展的关键就是科学饲养,现在先行一步研究,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刘安定表示完全支持岳父的想法,并说将来研究的重点要转到科学饲养方面。岳父的想法受到如此重视,岳父自然高兴,有点兴奋的岳父搓了双手止不住感叹说:“这下好了,想不到我的后半辈子又有搞不完的研究了。”
刘安定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从教育厅申请到的那二十万科研费到账后,何秋思就提出买两台笔记本电脑,再一人买一个手机。手机买回时间不长,知道号码的人不多。接通,是赵全志的声音。赵全志问刘安定有没有时间,如果有,到一品香茶楼坐坐,现在就来。刘安定答应马上过去。赵全志说他在茶楼等着,然后挂了电话。
手机号估计是白明华告诉赵全志的,如果是这样,白明华很可能和赵全志在一起。刘安定有点怕见白明华,也不知今晚有什么事情。来到茶楼,赵全志已经等在那里。原以为赵全志请了许多人,他只是来陪陪别人,左右看看确实没有别人,刘安定才重新猜测是不是就请了他一个。
看着刘安定有点紧张,赵全志说:“其实也没什么,晚上闲着没事,和你们专家一起坐坐,征询一点专家意见,也增长一点畜牧业方面的知识。”
刘安定明白,赵全志要他来,决不是没事坐坐,很可能有大事要说。刘安定更加不安起来,他猜测会是什么事情,他最怕他提出什么要求,比如要工程回扣,要承包什么工程。刘安定想,如果提出这些要求,就一律推到马县长王副县长身上,让他和他们去谈。
刘安定急于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事,但赵全志好像真的没什么事。赵全志对茶很有研究,得知刘安定对茶一窍不通时,便很认真地讲起了茶道。刘安定也只好很认真地听着,边听边学着他的样子品尝。讲完,再细品一遍,赵全志才把话题巧妙地转到正事上。他说:“计委决定成立一个专家组,负责计划决策咨询工作,这个计划省里已经批了,专家组成员虽然不脱离原单位,但享受正厅或副厅级待遇,在畜牧方面我想让你来担任,不知你有什么想法。”
刘安定记得这话赵全志曾和白明华说过,那时好像要让白明华担任这一工作,现在让他当,肯定是另有原因。刚当了总工程师,又要当厅级顾问,这些差不多都是从白明华手里夺来的。一下夺来这么多大权,白明华怎么办,他能不能接受这么大的打击,白明华错在了哪里,怎么一下就把他的好事都剥了下来,然后一下都转到了他刘安定的身上。刘安定不明白,也有点不敢相信。刘安定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看着赵全志等待他继续往下说。赵全志品几口茶,然后说:“最近省里要给我动动工作,让我下去当地委副书记,我考虑来考虑去还是不动为好,我的意见已经和组织上谈了,但干部得服从组织安排,再说这种事只在桌面上说也不行,私下还得交流一下。咱们是朋友,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你和刘部长熟悉,刘部长也很赞赏你的才华和为人,我想让你帮我说句话,你可以从工作的角度说,就说我熟悉计划工作,对全省的发展很有研究,思路也很正确,同时对西台县这个项目也很关注,也费了很大的心血,所以你建议我继续留在原岗,让他以组织部的名义提出不要动我。”
想不到是这种事,想不到这样高级别的干部求他说这种话。刘安定不禁脱口问:“我说管用吗?”
赵全志长出口气说:“官场的事很复杂,一件事的成败因素是多方面的,我也只能多方面来想办法。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刘部长主管干部工作,他如果想帮我,可以找到一百条不能调我的理由,有了不调的理由,省里就不可能一定要调我。刘部长那里我也可以去说,但我说和你说效果不一样。我说人家会觉得我挑三拣四,你说就有了专家的眼光,就有了举荐贤才的意思。另一方面,他算你的学生,以后他的许多事需要你帮忙,他不会不给你这个面子。”
给刘部长上过一次课,刘部长也请他一起吃过一次饭,他感觉刘部长是个很正直的人,决不会搞那些乱七八糟。当然他说这件事,刘部长也肯定不好意思拒绝。刘安定虽然觉得他不该参与这些事,但他无法拒绝赵全志,他也希望赵全志留在计委不动。毕竟熟悉了,以后办事也好办,如果项目经费不够,还可以再提出申请。刘安定想想说:“话我可以给你说,但我和他没有更深的私人关系,他能不能听我的,我一点都没有把握。”
赵全志说:“只要你能尽力为我说话,我想他不会不给你一点面子,如果事情办成了,你以后有什么事,只要说一声,我肯定会竭尽全力。”
事情已经说明白了,两人便继续喝茶。这样闲坐着让刘安定心急,觉得再没必要坐下去。他看出赵全志也有点心不在焉,也想结束,但又不好意思说出。这时赵全志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刘安定乘机说:“你如果有事忙,咱们就结束吧。”
赵全志看看手机,说他还真有点事。两人便起身,然后握手散场。
18
白明华觉得这是他一生中最倒霉最失败的一次,也是觉得最有把握却最出乎意料的一次。这让他感到人生有点像做梦,好梦转眼就醒了。谁能想到自己费尽心机一手跑来的项目,竟然毫不费力几乎是不知不觉就转到了别人手里,就如同丢钱,如同被小偷掏包,事先没一点征兆,突然发现时,一切都完了。白明华简直无法接受这个现实。虽然把脸当屁股讨来个副总经理,但此时的这个副总经理和他心中的那个副总经理已是两样。原以为当了副总经理,工程技术上的事就由他说了算,没想到真应了那句老话,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朱校长的招法更高,竟然想出让刘安定让出副总后当总工程师。有了总工程师,技术业务上无法插手,行政上又有总经理,王德礼是县官,半辈子搞政治,更没有他这个副总说话的地方。事实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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