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小朋和丰九如的推心置腹不言而喻,更何况两人一个经商,一个从政,有多少心心相印的默契是一般人能揣摸到的?尚小朋觉得自己应该和丰九如有福同享,因为如果没有丰九如,他的大漠集团便发展不到今天的规模。他知道吃吃喝喝对身为市委书记的丰九如算不了什么,钱对丰九如也已经是再平常不过的东西,丰九如现在最缺的应该是一个气质高雅、风韵迷人的情人。一次,尚小朋请夏雪吃饭,夏雪把蓝婷也带来了。尚小朋对蓝婷的印象挺不错,觉得蓝婷比夏雪成熟得多。夏雪是那种男人一见便会眼睛发亮的女人,而蓝婷却是个男人一见便会心动的女人。一个妖娆,一个优雅,这就是她们的区别。搞舞蹈出身的蓝婷气质颇佳,虽不敢说是倾城倾国,却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尤为可贵的是她不是那种絮絮叨叨、八婆碎嘴般的女人,这对女人来讲是最好的优点。尚小朋立刻产生了一个想法:如果把蓝婷介绍给丰九如,丰九如一定会高兴得乐不可支。所以,他经常让夏雪带蓝婷一块儿来,请蓝婷吃饭唱歌,很快便和她熟悉了。
尚小朋不止一次对丰九如提起过蓝婷,话说的多了丰九如便有些心动,问尚小朋说:“小朋,北原还真有这么既漂亮又冰雪聪明的女人?”尚小朋说:“不错,还真有,哪天我介绍给你认识认识。”丰九如摆摆手说:“算了吧!你这是糖衣炮弹。共产党人拒腐蚀永不沾,我可不吃这一套。”尚小朋笑着说:“你呀!什么拒腐蚀永不沾?如今还有这种人吗?别说你一个市委书记了,就算再大些的领导,又有几个能真正地做到拒腐蚀永不沾的?我看你这是有心没胆,怕丢了头上的乌纱而已。”丰九如承认说:“是呀!有头上这顶乌纱,我就不能像你一样活得滋润潇洒,随心所欲。”尚小朋说:“可我看你穷得连个情人都没有,实在怪可怜的。其实,事在人为……”丰九如打断尚小朋的话说:“好了,小朋,你可别拉我下水。你若有心,每年带我出去玩一趟我就很感谢了。”刚才,蓝婷的《梦幻天堂》让丰九如看得心醉神迷,连连鼓掌。尚小朋看在眼里,心中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邀请蓝婷单独为丰九如跳段舞,两人若是有缘,他也算是替丰九如成全了一桩美事。
第二章 媚舞(9)
北苑大酒店开业,尚小朋高兴丰九如也高兴。加上那些善于溜须拍马的大小官员、财大腰粗的私企老板找着了机会,趁着丰九如高兴,一个个你来我往频频敬酒,丰九如不免多喝了几杯。尚小朋把丰九如带到2801说:“九如,今晚别走了,就住这儿吧。”丰九如对这套华丽的房间颇为满意,他带着醉态拍拍尚小朋的肩说:“小朋,你这套房子装修的还真不错。好,今天晚上我就不走了。”尚小朋说:“九如,我给你张房卡,以后不想回家就来这儿住,门一关这儿就是你的天下了。人活一世,该放松的时候也要放松些。”丰九如吓了一跳,说:“小朋,你这是想宰我吧?住一天2880元,我一年要付你好几十万呢!”尚小朋嘿嘿一笑说:“你呀!总是抹不掉贫穷打在身上的印记。你说我在乎那几十万块钱吗?老实说,我之所以设计了这套房间,除了给北苑大酒店装点门面外,柳烟来了也要住的。”丰九如嘘了口气说:“如果这样,我就不客气了。不过,也不能亏了你。这样吧,市里每年付你20万,上面来了领导就安排在这里了。”尚小朋说:“钱无所谓。嗳,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那个叫蓝婷的女人吗?她就是今天跳舞的那个,刚才我看你对她挺感兴趣的,要不要我把她请来,让她给你再单独跳上一段?”丰九如酒壮人胆,有些心动,问尚小朋说:“小朋,这合适吗?”尚小朋呵呵一笑说:“没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别告诉她你是谁不就行了。这样吧,这事我来安排,当着她的面,我就叫你吴老板好了。”
于是,蓝婷第一次来到了2801。
世上的女人,生得愈美,愈是会勾引男人的魂魄;世上的男人,无论官做得多大,在美人面前,都会主动放弃自己的尊严。蓝婷无言的含情脉脉,丰九如岂能看不出来?加之她的舞姿的确是美轮美奂,直把丰九如看得魂摇魄荡、心猿意马,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己的身份,目不转睛地盯着蓝婷,一边赞赏地微笑着,一边轻轻鼓起掌来。
在优美的音乐中,蓝婷为丰九如献上了一段优美至极的《梦幻天堂》,而后带着满脸春风,飘然在丰九如身边坐下,倒杯茶递给丰九如,含笑说道:“蓝婷献丑了,吴老板可不要笑话呀!”蓝婷特意说出自己的名字,是想让丰九如把这个名字牢牢记在心里的。
丰九如望着身旁的美人,禁不住心潮涌动。这种涌动他当年追求鲍晓琴的时候有过,但很快就消失了、忘却了。现在重温这种涌动时,他觉得既美妙又心跳。他希望蓝婷能多陪自己一会儿,便说:“很好,你跳的很好嘛!真没有想到,北原居然还有蓝小姐这样既聪明美丽,又多才多艺的才女。蓝小姐,能陪我喝一杯吗?”蓝婷连忙斟了两杯酒,自己端起来一杯给丰九如递了一杯,她美目传情望着丰九如嫣然笑道:“吴老板过奖了,只要吴老板高兴,蓝婷今天愿意为您跳个尽兴。”丰九如见蓝婷如此善解人意,更是喜上心头。他面带喜色和蓝婷碰一下杯说:“好啊!蓝小姐,那咱们把这杯酒干了吧。”说罢,一仰脖子把一杯酒干了。蓝婷见丰九如对自己如此青睐,也把一杯酒一口干下去,却觉得其中味道特别有一股异味儿。没一会儿功夫,便觉得面色潮红,脑子轻飘飘地犹如浮在云雾中一般。她柔声问丰九如说:“吴老板,这酒怎么这种味道,劲儿也大我都上头了。”丰九如见酒后的蓝婷更是人面桃花、不禁趣味盎然,笑吟吟地说:“这是洋酒,叫人头马xo。”蓝婷听说过人头马xo这些名字,却没喝过,拿起酒瓶端详着说:“哦!这就是人头马呀?听说这酒很贵的?”丰九如说:“是不便宜!商店里上千块钱一瓶,到了酒店恐怕要翻番了。”说完,丰九如又介绍道,“蓝小姐,喝这种酒要加冰块,要慢慢地品尝才有味道,你怎么一口把一大杯全给喝了?”蓝婷不解,问丰九如:“吴老板,您不也一口把一大杯全都喝了吗?”丰九如一怔,可不,自己不也那么喝了吗?正待解释,却见蓝婷拿起酒瓶又斟了酒,并且加了冰块把杯放在丰九如面前笑道:“吴老板真是好酒量啊!既然这酒如此地昂贵,那我再给您斟上吧?”丰九如呵呵一笑说:“当然!当然!尚总请客,咱们不必客气。”
第二章 媚舞(10)
古人有“劝之以酒,以观其性。”之说。在酒的面前,再善于伪装的人,只要喝多了,也会性情大乱,露出些本来面目。丰九如刚才已经喝过了量,现在面对美色、欲念涌动,哪里还把持得住。他抓起酒瓶给蓝婷也斟满了酒说:“蓝小姐,你也再来一杯。”蓝婷见丰九如对自己没有丝毫的反感,胆子更大了,把身子往丰九如身旁靠了靠,嗲声嗲气地说:“好,那我就陪吴老板再喝一杯。”
两杯美酒下肚,浓烈的酒精把一对多情的男女烧得热血沸腾。两人一个崇尚权力,一个垂涎美色,再加上头脑半醉半醒,尤其是蓝婷说话的时候娇声柔气,口吐兰香。丰九如魂不守舍之际,胆子也大了,一只手有意无意地搭在了蓝婷的大腿上。蓝婷见机会来了,便佯装醉了,把头轻轻靠在了丰九如的肩头。丰九如见美人主动投怀送抱,脑子一热一把抓住蓝婷的纤纤玉手,另一只手则在蓝婷的大腿上抚摸起来。蓝婷半推半就,娇嗔地搂住丰九如的脖子说:“吴老板,你真好!”丰九如也说:“蓝小姐,你真漂亮,真善解人意呀!”蓝婷见丰九如就这么轻易地被自己俘虏了,不失时机地将两片红唇递了过去,故意做作地娇吟起来。
此刻的丰九如已经没有了市委书记平日的庄严肃穆和矜持镇定,他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将蓝婷的一条香舌裹入口中,一边轻轻吮吸着,一边将手顺着白皙的大腿往纵深探去……蓝婷渐入佳境,双目微闭,娇喘嘘嘘,手伸进丰九如的衬衣,一边不停地摩挲着他那肥厚的脊背,一边发出那种激荡人心的呻吟声。她觉得她的生命渐渐地燃烧起来,性爱的冲动像无数条虫子一样吞噬着她的心房。这一刻,她的心中畅快极了。她原以为要接近这位高权倾的北原市委书记会很难,或许还要大费一番周折,没想到市委书记也不过是凡夫俗子,面对美色时也是那样的迫不及待。突然,蓝婷的脑子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她把香舌从丰九如那充盈着烟酒辛辣味道的嘴里抽了,甜甜一笑说:“吴老板,我再给您跳个舞吧?”丰九如猛地打了个激凌,他突然记起了自己的身份,脸一红忙把手抽回来,眼神慌乱地问:“小蓝,你说什么?”蓝婷抱住丰九如的脸,在他那宽宽的、油亮的额头上亲吻一下,嫣然笑道:“吴老板,我给您跳段艳舞如何?”丰九如慌乱的眼神再次变得犹豫起来,问:“什么艳舞?”蓝婷说:“我跳过您就知道了,我相信您一定会喜欢的。”说罢,站起来甩甩飘逸的长发,双目含情,望着丰九如开始翩翩起舞了。
丰九如的心跳得好慌,他很快就有些不知所措了。因为蓝婷在变换了几个舞姿之后,开始一边扭动腰肢,一边褪去身上那件薄如蝉翼的纱裙。一时间,春光尽泄。面对着蓝婷魔鬼般的、几近赤裸的身材,丰九如简直无法控制自己了,他只觉得浑身热血喷涌,口干舌燥,嗓子眼儿冒火,口水咕咕地往肚子里咽。他缓缓站起身,带着满眼的欲望走向蓝婷,然后猛地将她抱起来,迫不及待地叫道:“蓝小姐,你真是仙女下凡啊!咱们不跳舞了,去卧室聊一会儿好吗?”蓝婷又是一声娇吟,紧紧地搂住了丰九如的脖子。
于是,丰九如抱着几近赤裸的蓝婷走进华丽的卧室,轻轻将她放在那张松软而宽敞的大床上……
第二天,天还没亮,丰九如便醒来了。昨天喝多了酒,脑袋到现在还乱七八糟地像团浆糊。当他发现身边熟睡着一个年轻的赤裸女人时,他的脑袋嗡地一下清醒了。他没敢说话,也没敢动弹,只是努力回想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他不禁悚然一惊,脊背上冷汗涔涔,心中埋怨尚小朋说,小朋啊小朋,你做的这是什么事?这要是传出去,我这市委书记的颜面往哪儿放呢?不过,木已成舟,丰九如此时再埋怨尚小朋已经为时太晚了。他想趁蓝婷还睡着,趁蓝婷还把他当什么吴老板赶快溜走吧。
岂知,丰九如心念刚动,蓝婷竟然睁开了眼睛,她把一条雪白的胳膊搭在丰九如的胸脯上柔声叫道:“吴老板,您醒了?”丰九如再看蓝婷时,只见她双眼惺松、面带倦态、秀发散乱,一张俊俏的脸蛋儿楚楚动人,比起昨天晚上另有一种别样的风韵。好在丰九如还有些定力,坐起来说:“蓝小姐,我有事要先走一步了,一会儿尚总会来看你的,也会满足你提出的任何要求。”蓝婷怔住了,她心里一急,一把抱住丰九如的胳膊,两眼泪汪汪地说:“丰书记,您看错我了,我不是那种放荡的女人,我……”丰九如愣住了,打断蓝婷的话问道:“你知道我是谁?”蓝婷怯声回答道:“知道!”丰九如立刻魂飞魄散了,他盯着蓝婷,说梦话一样喃喃道:“是尚小朋告诉你的?”蓝婷摇摇头说:“不是!其实,昨天晚上我一进门就认出您了。”
第二章 媚舞(11)
尚小朋吃完饭便回办公室了。他知道,继续留下去就成电灯泡了。
蓝婷对前程的预测果然不错,自从在2801与丰九如一夜销魂之后,她便做了丰九如的情人。于是,这个北原最华贵的房间便成了她常来常往的地方。人的付出与回报多是成正比的,蓝婷很快就得到了许多意想不到的好处,先是丈夫宋群被调到市驻北京办事处工作,她被调到市委宣传部当了科长。不到两年的时间,宋群又被提拔为驻京办副主任,而她则被调到市文联担任文联副主席。
那天早晨,丰九如走后,尚小朋把蓝婷叫到办公室对她说:“小蓝,丰书记对你非常满意,也想和你交个长久的知心朋友,这是你的福气呀!”蓝婷垂着头说:“尚总,这我知道。”尚小朋见蓝婷没有正视自己,问道:“小蓝,你不怪我介绍你和丰书记认识吧?”蓝婷抬起头,目光羞涩地望着尚小朋说:“哪儿会呢!我感激尚总还来不及呢。”尚小朋笑着说:“你不埋怨我,我就满意了。不过,我还有个要求。”蓝婷说:“尚总说吧。”尚小朋沉思片刻后说道:“是这样的,你和丰书记的事除了我之外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连夏雪也不例外。你呢,也不要给丰书记出难题,更不要主动找他,市里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我,丰书记想和你见面的时候,他或者我会给你打电话。懂了吗?”蓝婷明白这件事的利害,郑重地点点头说:“尚总,我原本也是要这样做的。”尚小朋见蓝婷伶俐过人,心里非常满意,他取一张信用卡递给蓝婷说:“你明白就好。这张卡里有十万块钱,你先花着。记着,别的事情都好说,唯有嘴巴一定要严。”可是,蓝婷却把信用卡推了回去,尽管她心里很想要那笔钱,但还是不想让丰九如和尚小朋认为她是为了得到好处才投入到丰九如的怀抱的。她说:“尚总放心,我不是三岁的孩子不知轻重。不过,这钱我不能要,我不是为了钱。”尚小朋当然看得出蓝婷的心思,微微一笑说:“小蓝,你很会做人。不过,这钱你还是拿着吧,美丽对女人非常重要,钱可以装扮你,有了钱你就会变得更美,丰书记也会更喜欢你的。”
蓝婷最终还是收下了那笔钱。当今社会,利益是所有人的最终目的。
丰九如与蓝婷的约会并不频繁,他是个很会掌握分寸的男人,而蓝婷同样也是个有心计的女人。并不频繁的约会产生的那种距离美和新鲜感让丰九如对蓝婷一直热情不减,他最喜欢的便是在优美而浪漫的气氛中欣赏蓝婷那魔鬼般的身材。
蓝婷是带了那本刊物来的,为了不影响丰九如的情绪,她一直等到晚上才把刊物向丰九如递过去说:“丰书记,你看看这本刊物吧。”丰九如拿起刊物看一眼封面,顺手放在床头柜上说:“红头文件把我的眼睛都看花了,好容易轻松一下,哪有心情看它?你还是陪我聊一会儿吧!”蓝婷像只依人的小鸟一般依偎在丰九如的怀里,想了想又说:“你还是看看那本刊物吧,里面有一个中篇小说,你也许会感兴趣的。”丰九如笑呵呵地问:“什么故事?你怎么知道我会对它感兴趣?这样吧,你先讲给我听听。”蓝婷郑重地说道:“你一定会感兴趣的,因为那篇小说写的是一个市委副书记和一个女舞蹈演员的风流韵事。”丰九如立刻怔住了,连忙拿起那本刊物翻开。蓝婷指着目录说:“就是这儿,《黄色警告》。对,就是这篇。”
丰九如坐起来,背靠枕头飞快地将小说浏览了一遍。小说文笔流畅,讲述的是一个腐败的市委副书记在观看一场文艺演出时与一位美丽的女舞蹈演员邂逅,双双坠入爱河,却被一个多事的摄影记者发现。摄影记者开始跟踪他们,并拍下许多他们幽会的照片向市委副书记勒索。市委副书记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不惜买凶杀人灭口。摄影记者死里逃生,将一堆照片寄到了省纪检委……
看过小说后,丰九如好久没有说话,过了好一阵儿才自言自语道:“巧,太巧了,能有这么巧合的故事?不对,这是什么人写的?”蓝婷见丰九如眉头紧蹙,忙安慰他说:“你别担心,不过是篇小说嘛,文人乱嚼舌头,别理它。”丰九如面色凝重地说:“小说倒是不假,我只是在想,这个人怎么会编出这么一段离奇的故事?我怀疑这不仅仅是一种巧合。”蓝婷说:“你也太多心了,你看,这篇小说的后面有脱稿日期,那时候我们还不认识呢。”丰九如连忙又认真看看,见果然和蓝婷说的一样,这才长长吁一口气说:“唉!真是杯弓蛇影,看来是我多心了。”
丰九如搂着蓝婷躺了一会儿后,突然又坐起来说:“不行,我总觉得这事有些不对劲儿。小蓝,你看看作者叫什么名字,明天让吕仲元给我查查,看他是干什么的?在哪儿工作?我倒想见识一下这个有先见之明的家伙。”蓝婷连忙翻开刊物,手指点着作者的名字说:“梦羽,这个人叫梦羽。看样子用的是笔名,她应该是个女的。”丰九如轻声念叨着:“梦羽?梦羽?”他把这个名字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第三章 赌注(1)
云小兰第一次走出大山是在她七岁那年,那时的北原极为普通,最高的楼房只有四层,最漂亮的外饰物是白色的水刷石或暗红色的干粘石。只有几条主要街道铺了柏油,路面不宽,路旁的排水沟没有水泥盖板。路灯间隔的很远,也不够亮,像一盏盏熏黄了灯罩的马灯吊在半空忽悠悠地荡着。白天,几十根高耸云天的烟囱浓烟滚滚,煞是壮观。晚上,街上行人稀少,冷冷清清。云小兰在北原只住了一个晚上,奶奶病重父亲到市里抓药顺便把她也带去了。
山里的孩子只熟悉大山,大山之外的东西对云小兰充满了神奇。虽然北原是座小城市,但在云小兰心中已经是梦幻般的天堂了。于是,这座城市的轮廓便深深地刻印在云小兰童年的记忆里,成了她梦想的开端。
云小兰第二次走出大山是在她20岁那年,那时她已经出脱成全乡最漂亮的姑娘了。那是秋天,并且是个前所未有过的丰收的秋天。家里试种的新品种土豆获得了大丰收,丰收带给人的有喜悦也有忧愁,土豆丰收了来收购的人却少了,窖里放不下屋里堆不下,父亲只好套起毛驴车带上云小兰到北原城里去卖。
阔别了十几年后,北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云小兰记忆中那座烟雾朦胧的城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繁华热闹的都市。楼房高了、马路宽了、路灯亮了,到处都有令人眼花缭乱的广告牌,到处都是新开张的商店。像男人的女人剪着比村里的后生头发还短的短发,像女人的男人却留着比村里的姑娘头发还长的长发。这一切的新奇都让云小兰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她去了另外一个国度。刹那间,她忘却了生她养她的大山,忘却了那片寂静的田野,毫不犹豫地爱上了这座沸腾的城市。
云小兰最反感的便是城市的交通警察了,她也奇怪,为什么越是马路宽阔的地方越是不让毛驴车通过,这实在有些不合情理。当然,她还讨厌城里人的精明,除了喋喋不休的讨价还价,人也挑剔,买土豆要光溜的,个头一般大的,好像大小不一样味道就不一样了,看上去顺眼就好吃了似的。中午,趁着市场没人,云小兰对父亲说她想上街看看,父亲给了她三块钱,她便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好久的小鸟一样放飞了。
云小兰没有想到外面的世界竟是如此地精彩,她的心中荡起澎湃的激情,她要擦亮眼睛,把这座陌生的城市看得更清晰。她找到一处十字路口,站在红白相间的栏杆后面,手托下巴用新奇而热烈的目光观望着。她看到的满眼都是城市的美丽、新奇和繁华,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大山的宁静、寂寞和寥廓。
云小兰细心地把城市与大山做着比较。她是山的女儿,对于山像对母亲一样熟悉,所以她只感受过山的亲切而未发现过山的奇美。大山的安静是城里人喜欢的,大山的孤独是云小兰厌倦的。尤其是每天吃过晚饭,孤独和寂寞实在让人难以打发。村里没电,自然也就没有电视,加上村子不大,年轻人少,天黑后唯一可做的事情就是睡觉了。吹灭油灯后,大人们尚有性生活可做,可孩子们呢?云小兰记得村里流传的一则笑话,说市里的领导下乡检查工作,问村委会主任说:“你们村的两个文明建设搞的怎么样?”村委会主任戏谑说:“挺好的,白天文明不精神,晚上精神不文明。”领导听不懂,又问:“你们白天和晚上都有什么活动?”村委会主任答道:“有呀,白天受,黑夜x。”领导听得生气,干脆问道:“x完呢?”村委会主任如实汇报说:“歇一歇再x。”
那天下午,云小兰忘了陪父亲出来卖土豆的事,她像一个天外游魂一般坠落,流连忘返地用眼睛搜寻着都市的每一个新奇,并且把它牢牢地铭刻在脑海。她觉得那是个轻柔而美丽的梦,她生怕有一阵风吹来,把这个美丽的梦吹成碎片。
23岁那年,云小兰第三次走出了大山,那是她与命运抗争的结果。为了真正走进那个夜夜都出现在梦境里的城市,她拒绝了全乡最英俊小伙子的求爱,推辞了乡长给他弟弟的提亲,回绝了一个又一个巧嘴的媒婆。她用青春赌明天顾不得,心伤了也碎了,违心地嫁给一个比她大一轮的丑陋男人。她不为别的,只为他是城市人,只为跟着他能把自己的户口迁到北原。她不再乎他的苍老、他的丑陋和他只有小学的文化,她追寻的只是让那个渴望已久的梦变成现实。
第三章 赌注(2)
云小兰清楚地记得那是个凄美的秋天,上午那个男人来娶她了,他居然窝囊到连一辆破吉普车都找不到,吝啬到连一辆出租车都舍不得雇的地步。他很有力气,骑一辆除了车铃不响到处都响的破自行车,赶了30里的路程来迎娶他美丽的新娘。他望着她的时候笑了,笑比不笑还难看;她看见他的时候哭了,眼泪没有流出眼眶而是流进了心里。云小兰嫌丢人,怕村里的姐妹们笑话她,讥讽心高气傲的她挑来挑去就挑了这么个龌龊东西。她也看见了父亲脸上的不满和母亲紧蹙的眉头。她催促着他迫不及待地坐上他的破车,像做了见不得人的丑事一样惶惶离开了那个曾经留下她欢声笑语的山村。
那男人驮着云小兰,沿山间小路一边不紧不慢地蹬着他的破车,一边得意地哼着小曲儿。自行车车胎气不足,遇到一块石子就会颠簸一下,有几次颠得她险些掉下车去。男人回过头说:“搂住我的腰。”云小兰没有理睬他,她望着深秋的旷野,看到的是满眼荒凉,田间枯黄的玉米杆儿,路旁枯黄的蓬蓬野草,林中枯黄的飘飘落叶。秋的写意并不美,如同她的心情一般破败,简直像个饱经沧桑的老人。
破车的车链终于经不住山路的颠簸掉了,她下了车,那男人摆弄着车链,而她则心情沉重地向她熟悉的大山回首望去。那一刻,她对故乡和秋天有了新的感悟。
远山有的岩石苍黑、山峰突兀,雄伟险峻、大气磅礴,有的却绵绵延延起起伏伏,不奇不险、平平淡淡。奇峰峻岭被云雾缭绕着,土丘山峦被低矮的灌木丛覆盖着。那些灌木的叶子被秋风从绿色抚摸到暗红,在生命快要枯萎了的时候才突然显得凝重和成熟起来。灌木随着山峦的曲线延伸着,在山峦与险峰交汇的山脚下是大片的树林。大片的树林时而稀疏,时而茂密,有些树的叶子仍然是绿油油的,有些已经完全枯黄了。那叶子近看虽然枯黄,远望却是一片金黄,绿色和金黄掺杂在一起,仿佛是两种不同的生命,既年轻又凝重。
云小兰心中涌动一种说不出的味道,故乡秋天的景色她不陌生,她本来就是生在山里的孩子。在她第一次去北原之前,除了这山、这树、这漫山遍野的灌木、这贫瘠的土地、这弯弯曲曲的山间小路外,她什么都没见过,那时这山便是她的天堂。云小兰突然有了些惶惑,她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还是错。她看一眼正在修车的男人,发现他和那座她所追求的城市并不匹配,而真正应该匹配的则是她自己。
云小兰终于圆了她的城市梦。阔别数年之后,北原的容貌又发生了新的变化,楼更多、更高、装饰更美了;街道更宽、更平坦了;人们的衣着更漂亮、更鲜丽了。就在新婚的第三个夜晚,她一个人跑出来,静静地坐在广场边的台阶上,凝神搜索着城市的每一个新奇。云小兰喜欢北原的夜,那夜的景色比白天更美,是一片灯火辉煌的世界。广告牌五光十色,霓虹灯流光溢彩,川流不息的车灯像流萤一般飞舞,灯火通明的高楼伴着动人的音乐,就连月亮也露出了亲切的笑脸。云小兰的心躁动着,她突然觉得自己非常的幸福。夜的璀璨让她把自己是刚刚嫁人的新娘都忘记了,她的灵魂仿佛脱离了躯壳,放任地遨游在城市的上空……
那天晚上,云小兰就那样一个人痴呆地坐着,一直坐到街上没了行人,路上没了汽车,高楼熄了灯火,霓虹不再闪烁。坐到她的男人心急火燎地找来,在她脸上狠狠地抽了一记耳光。他骂她说:“街上连个野鬼都没了,你一个人坐在这儿当夜游神呀!”云小兰没有哭、没有骂、没有解释,甚至没有感觉到脸上的疼痛。她冷笑着对他说:“你记住,我不是因为你才嫁到北原的,而是因为北原才嫁给你的。”
就这样,云小兰终于成了这座城市的一份子。她的男人叫靳玉明,是个不善言谈的铁路工人。靳玉明人很吝啬,但对她不错,每月的工资除了留几包劣质烟钱外全部上交了她。他在地方上没门路、没朋友,所以给她安排不了工作,但他还是忍痛花3000块钱给她上了个城市户口。
那真是一段美妙的时光,靳玉明晚上不让云小兰出去,但白天上班管不住她。渐渐地,云小兰已经不满足在十字街头看川流不息的车流和熙攘的人流,她开始逛商店,一家接一家地逛,去看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鲜艳漂亮的衣服和那些叫不来名字、不知道用途的电器。她一直喜欢文学、喜欢幻想,逛完街回来便趴在小桌上写,写城市的繁华、城市的生活和城市对她的诱惑,也写故乡的贫穷、故乡的山水和她对故乡的思念。靳玉明对云小兰的爱好不支持也不反对,有时候还给她带回些单位过时的文件和几本信纸,她就在那文件的背面写了修改,修改好了再抄写在信纸上寄出去。云小兰最大的愿望就是当一个作家,她的梦想是有那么一天,她的作品能变成无数个散发着墨香的铅字。
第三章 赌注(3)
云小兰对靳玉明没有爱、没有恨、也没有感觉。靳玉明少言寡语,一天和她说不了几句话,而她也没有话可对靳玉明说。每天吃完晚饭,靳玉明抽着劣质卷烟,坐在那个没了弹性的旧沙发上看电视。电视虽然是已经淘汰的黑白电视,却是家里最贵重的一件电器了。晚上10点钟,靳玉明准时要睡,便朝趴在小桌上写作的她喊一声:“别写了,睡吧!”云小兰明白靳玉明的含意,便乖乖地把小桌搬到后炕,铺开被褥,脱了衣服钻进去。靳玉明的性欲非常旺盛,阳具快赶上村里那头小叫驴了,他像匹不知疲倦的种马一样每天晚上都要做一次,有时候连她来了例假都不放过。云小兰问他说:“你每天都不闲,不烦吗?”靳玉明却说:“你每天都吃饭,不烦吗?”云小兰说:“我不吃饭饿的慌。”靳玉明说:“我不做憋的慌。”云小兰无奈地说:“你肯定是驴转的,要不怎么天天都行?”靳玉明认真地说:“这你就不懂了,这事越干越能干,越干越想干,真要几个月不干说不准还不好使了呢。”云小兰说不过靳玉明,觉得他虽然生在了城市,却没有一点城市人的素质和修养。只好说:“只要你不怕把身体搞垮,我怕什么呀?”靳玉明脸不红地说:“喝酒为醉,娶老婆为睡。我三十多岁了才娶个老婆,总得比20岁娶了老婆的要多干几次吧?不然的话哪天死了,那才叫亏呢!”对靳玉明来讲,交配是一项工作就像他每天在单位干着的一种机械活儿一样。例行公事结束后,靳玉明便不理睬她了,给她一个脊背呼呼地打起了呼噜,去做任何人都不知道内容的梦了。而,云小兰则爬起来披上衣服,拉着灯继续她所热爱的写作。
云小兰对写作孜孜不倦地追求毫无结果,稿件寄出去不是被退回来便是石沉大海。有时候她很气愤,因为她已经认真写了,并且自我感觉良好。每次接到退稿她都会很难过,像被夺去贞操的圣女一样在心头蒙上一层羞辱。如此的结果让她对写作失去了信心。街逛够了,商店逛够了,这个城市她已经熟悉了。她怀了孕生了孩子,家里的生活开始拮据起来。这时,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一份工作,以改变家庭经济的窘迫。
也许是上天对云小兰特别垂怜的缘故,那年守了十年寡的婆婆嫁人了,嫁给了在地方一个公司传达室工作的工人。那工人正在办理退休手续,婆婆的要求很简单,要那个男人把退休后接班的指标让给云小兰,那男人同意了。于是,云小兰接那男人的班当了工人,而那个男人也娶了婆婆,当了云小兰的公公。
云小兰的梦想终于实现了,她不但进了城还有了工作,成了名副其实的城里人。公司安排她当保管,她的同事叫陶桂平,陶桂平的丈夫朱新民原来在储运科当科长,云小兰参加工作后不久,朱新民便被提拔为公司副经理了。陶桂平爱慕虚荣,以为自己做了官太太,工作便吊儿郎当的。她嫌仓库憋闷,没事便跑到前面的办公室拉家常,要么到锅炉房打牌。云小兰巴不得陶桂平不在她眼前唠叨呢,充裕的时间和绝好的写作环境再次焕发了她的创作欲望。于是,她重新拾起笔来继续着她热爱的文学。也许是她成熟了,懂得了生活,她的一个短篇小说居然被市报的文艺副刊刊登,她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文字变成了铅字,第一次收到了报社寄来的为数不多,但足以让她心情激荡的稿费。那天,她用稿费买了肉,买了一瓶酒和一条烟。她做好饭、炒好菜、斟满酒,把那份散发着亲切墨香的报纸用烟压着放在桌子上,给了靳玉明一个惊喜。文化不高的靳玉明见妻子终于成功了,那张又黑又丑、总是毫无表情的脸第一次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他喝了好多的酒,酒精把他黑黝黝的脸膛都烧红了,晚上做爱,他第一次懂得了些温柔也有了话。
云小兰刚参加工作时;单位的同事都看不起她,觉得她人虽然长得漂亮,却不过是个土了巴唧的村姑而已。后来,人们发现她说话直爽,胆子也大,好像没什么心眼似的,就说她没文化,胆子大。可是,她的才华一经展示,立刻便让大家刮目相看了,也引起了公司经理吕仲元的重视。吕仲元虽然在企业任职,却是省作协的会员,他写诗经常有作品发表在报纸和刊物上,他的笔名叫雨寒。吕仲元读了云小兰的小说后感觉不错,觉得让她继续当保管有些屈材,便把她调到工会搞宣传。云小兰也争气,在两年的时间里断断续续发表了四五个短篇小说,还挺时髦地给自己起了个“梦羽”的笔名。
第三章 赌注(4)
吕仲元诗写得不错,经商却平庸。公司经济效益逐年下滑,开始发生亏损,并且有半年发不了工资。职工们都私下吵吵,到处都是牢骚声。朱新民想趁机把吕仲元赶下台取而代之,便火上浇油,鼓动职工给局里写联名信,要求民主选举。但是,所有的人都没料到,局里突然做出一个惊人的决定,要公司解体。
对云小兰所在的公司来讲,改革开放的步子或许迈得太快了。平时为了一件小事都要大会小会地讨论,深思熟虑地酝酿,而遇到公司解体这样的大事却简单得很。吕仲元在职工们震惊的目光中宣布了局里的决定,除了留下由财务、档案、办公室几个人组成的留守处,其余职工在一夜之间全部下了岗。两个月后,云小兰接到通知办理买断工龄的手续,而那时的公司已经面目全非了。昔日的办公室和库房都被推倒了,到处都是挖掘机、装载机和大吨位自卸车的轰鸣声。她听同事说公司被大漠集团买走了,大漠集团相中了位于市中心的这块宝地,要在这儿盖一座全市最高、最豪华的四星级酒店。这是市委书记丰九如亲###板敲定的,并且大漠集团只付了很少的一点地皮钱。
云小兰工龄不长,只拿3000块钱便回了家。那些日子她怏怏不乐,心情沮丧。
一天晚上,朱新民俩口子到家串门来了。朱新民是第一次到云小兰家,见云小兰只住一间房,遗憾地说:“小兰,没想到你才住一间房,多憋屈呀!可惜公司垮了,不然的话,下次盖家属房我一定为你争取一套。”陶桂平说:“你这话说的和没说一样。”云小兰也开玩笑说:“也就是公司垮了,要是不垮,朱经理怕是也不敢表这个态的。”云小兰沏了茶,靳玉明给朱新民递了烟。云小兰问陶桂平说:“桂平姐,你不是喜欢打牌吗?这回好了,成天闲着没事干,是不是成天都在牌桌上泡着?”陶桂平朝朱新民努努嘴说:“你问他,我有那福分吗?我得上班挣钱养活他。要不是今天电力检修,我连到你家串个门的时间都没有。”
云小兰羡慕地说:“哎呀!还是朱经理有本事,公司刚解体便给桂平姐调动工作了。”朱新民自嘲地说:“小兰,你看看我朱新民的这颗脑袋,有那本事吗?”云小兰说:“你朱经理还能没本事?没本事还能给桂平姐办调动?”陶桂平说:“哪儿是调动?我是给人家打工去了。”云小兰问陶桂平在哪儿打工?陶桂平说在一家私人开的食品厂。云小兰连忙说:“桂平姐,你们那儿缺人不?要是缺人的话,把我也介绍过去吧。”陶桂平摇头说:“小兰,你当个体老板好伺候吗?人家那是花了毛驴的价钱,把咱当骡子使唤的。我们那个老板呀!心可黑了一个月300块钱的工资,连上厕所都给你掐着点儿。每天回家累得浑身疼,骨头都要散架了。这样的活儿你干得了?”云小兰不屑一顾地说:“那是你桂平姐平时养尊处优惯了,我农村出身多重的活儿没干过?那点苦算什么?只是工资有点低。再说了,我每天还得接送孩子上下学,不能拴得太紧了。”陶桂平说:“小兰,你就别自找罪受了。我们家双下岗,那是没办法。你家老靳一个月一千多块钱的工资,还养活不了你吗?老靳,你说是不?”一直不说话的靳玉明颇为自豪地说:“一千多块钱还不算加班费和奖金呢。攒钱不敢说,养家糊口没问题。”陶桂平听得羡慕,瞥朱新民一眼,数落他说:“朱新民,你听见了吧?你说我嫁给你倒霉不倒霉?人家老靳一个月一千多块钱还不算加班费和奖金,咱家呢?就我那300块钱的工资,你又死要面子,不肯出去找点活儿,哪天把那几千块卖身钱花完了,等着喝你的西北风去吧!”朱新民脸一红,说:“我好歹也是当过副经理的,就算出去打工也得找点有面子的活儿吧?”陶桂平噘起嘴说:“面子?你那面子值多少钱?锅都快接不开了,还放不下那张臭脸?哪天断了顿儿,把你那张脸煮到锅里吃了。”云小兰怕朱新民和陶桂平吵起来,连忙劝陶桂平说:“桂平姐,你这话就不对了,朱经理也不是没有工作能力,这不是才下岗嘛,就算找工作也得有个过程,也得找个合适的吧?”朱新民给陶桂平使个眼色说:“桂平,咱们干什么来了?想骂我回家骂,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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