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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钟二郎吃鬼|作者:CF江苏二|分类:玄幻小说|更新:2025-05-21 10:16:48|下载:钟二郎吃鬼TXT下载
  华垂目不作声,心中掠出淡淡的涟漪。

  张桐疯了半晌后,瘫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再站起来便如好人一样,仔细把锦缎叠整齐,两手捧着搁进盒子里。钟二把盛油饼的盘子给他送回去,嘿嘿笑着说:“小兄弟面上发乌啊,近来可是撞上了邪物?”张桐略一愣,湛华奔出来把钟二领回去,关上门正色对他道:“二郎甭多管闲事。”天色渐渐沉下来,湛华张罗着做晚饭,打发钟二下楼买棵葱,自己拿着菜刀削土豆,外边有人拍着门,他还当钟二回来了,打开门却见来人是张桐,垂着头闯进屋,一巴掌掀翻墙边柜子,抬起脚踹碎桌上盘碗,撒泼耍浑的闹起来。湛华见他脖子上缠一团烂肉,血污里夹杂着黏浊,一滴一滴黄色的水从颈上往下滑,知道他被迷了心窍,不动声色问一句:“你是谁?为什么缠着他?”张桐猛的扭过头,一双眼狠狠瞪向湛华,嘴唇轻轻颤一颤,飞身跳起来抢菜刀。

  第 7 章

  这东西既非鬼怪又非妖魔,咧开嘴来却是凶恶无比,湛华怕染上腌囋血水,舍下菜刀躲到老远,待钟二提着葱返回来,张桐早已窜回去,对面传来凄厉的悲嚎,再看自己房子里,原本就是邋蹋的不堪,这会儿被闹得翻天覆地,真真成了个垃圾场。还未等湛华说话,钟二郎举着拳头往外窜:“管它是个什么玩艺,爷今天就要换换口!”湛华连忙阻拦在前面,作好作歹把他劝下来。

  二人草草吃了饭,钟二是个黑瞎子脱生的,一沾枕头便酣声如雷。湛华把屋里清理了,耳边又听到张桐在对面低声哽咽,屋里屋外齐声闹到大半夜,他捂着耳朵坐在地板上,嘈杂的声音渐渐停息,湛华推开门往外瞧,见楼道里黑魖魖一片,沉静混沌,嚣声俱息,手拧着把手正要关门,幽幽的黑暗里哼喃起“郎啊郎……枉过奈河桥……妾心清如水……剖来映红梅……”这句子张桐也念过,此时却绝非他的声音,湛华听得发了呆,手上微微一松,门外猛的窜进个东西,扑在他脸上往口鼻里钻。湛华后脊梁泛出一片凉,一股恶臭直冲进脑仁,黏腻浊液染了满脸,他手急揪扯住,那股东西仿佛黄鳝沾上水,“吱溜”一声从掌心滑出,一阵风似的闪到外面去。湛华狼狈得一抹脸,忍无可忍大声喊“钟二!”他再定睛朝外看,却见张桐四肢扒着墙,不知何时爬到房顶上,眼珠子在暗夜中闪闪发光。

  当事时,钟二一挺身从床上跳起来,光着脚丫子直冲到门外,眼睛还眯着没睁开,摸着黑从大楼里寻了根竹杆,对着张桐一阵戳,好像打枣似的把张桐捅下来。这一摔不要紧,只听“啪叽”一声响,张桐魂魄返回窍里,窝在地上疼得乱滚。钟二忙拽着湛华钻回屋,见他面上黏了浊物,忙接水绞手巾替他擦了脸,二人面面相觑不言语,待张桐把大楼管理吵过来,吱呀乱叫着被人抬出去,他两个才憋不住爆出笑。

  这一夜终于是安宁。第二天,张桐打了石膏被人送回来,一起跟着的还有个年青少妇,脸黄黄的,眼稍里却酿着股哀怨惹人怜。湛华悄悄溜出去,眉来眼去跟少妇找话说,原来这个是张桐的妻子,二人前些天刚办了离婚。“要不是他疯疯癜癜,我也不会……也不会……”女人拧着绢子抽抽嗒嗒,挑着眼睛跟湛华诉苦:“我刚嫁给他时,这人还不错,知道疼老婆,衣服都不舍得叫我洗。后来莫名其妙发了疯……噢,是了,自从他得了那块破布,魂进都绕进线里了,日日当宝贝捧在胸口上,班也不去上,话也不同人讲,学校把他开除后,就疯得更厉害……”湛华挨着她正欲安抚,忽然见钟二郎一声不吭走过来,忙吓得转过身,却见钟二晃进张桐屋子里。

  张桐从屋顶坠下来,身上跌得像个烂酸梨,唉声叹气在床上养伤。钟二因吃过他一张饼,如此一直记挂着,于是直言相劝道:“刚一来我就瞧出了,那条缎子是你前世的冤孽,若是还想多活几年,趁早把它烧成灰。”张桐抬眼瞧着不明白,钟二盘着手笑道:“你挑一个大晴天,把它搁在十字路口烧,等到缎子化成灰,攢起来埋在向阳的地底下,要是不放心,就再浇一盆黑狗血。我也是道听途说的,日后死活都随你。”张桐此时已清醒,虽还不太懂钟二的话,却也能辩别好坏,千恩万谢之后,面上又露出难色。

  钟二郎可不顾这许多,他再出来,湛华早闻声躲进屋里,探着脑袋对他道:“要说是怨气附在锦缎上,我可没见过这么厉害的。”钟二冷冷瞧着他,湛华被看得毛骨悚然,缩了缩脖子抿嘴道:“二郎别生气,我就跟她说了一句话。”钟二眦着牙不言语。这吃鬼的爷们儿原是个小心眼,湛华一整天都怀着惴惴,生怕他起了性子报复,故而曲意奉迎千依百顺,侍候得钟二得意洋洋,搂了湛华嚷着要要玩“老狼扑小羊”。还未等他扮起狼,外面又闹出声响,张桐砸着门板低声呼喊,钟二只得挪到门口敞开门,张桐低头捧着他的宝贝锦缎,瞧见钟二忙说道:“钟、钟先生,你上次说的我都记住了。我也是知道这个东西不寻常,可就是禁不住要喜欢它,这冷不丁的哪舍得烧它……您行行好,替我把缎子处理了,我日后到天上地下,也念着您的好。”

  他忙不迭把缎子一塞,扭了头跑回家,钟二见他房里正忙着收行李,想是准备着搬到别处去,只得抱着锦缎回屋,展开来一边瞧着一边对湛华道:“这东西有什么好,如今的人真是不要命。”他们两个自然不惧怕古怪,随手搁到一边又闹起来,待到钟二玩累了盹到床上,湛华起身去冲了个澡,全身水淋淋从浴室出来时,脚下被什么狠狠一踉绊,没留神跌在地板上。他揉着腿刚要爬起来,却见周身拢上一抹晦暗的影子,有个东西居高临下瞧着他,后脖梗上沾了一片湿凉。那阴影绰绰晃动几下,蚊息一般哼呢出声音:“郎啊郎……枉过奈河桥……妾心清如水……剖来映红梅……”

  他赫然明白,这便是纠缠张桐的怨气,不知如何凝滞在锦缎上,看不见,摸不着,却一心一意害人性命。钟二说这个是前世的冤孽,湛华心生侧隐,伸了手去抓这股怨气,掌心仿佛被针尖刺入,他连忙松开手,就在那一刹那,湛华依稀瞧见有个女人长发掩面,伏在地上痛哭流涕:“夫君,夫君,您相信我,贱妾之心可昭日月……”她面前坐一个男人,不耐烦把女人踹出老远。

  怨气飘浮着坠在湛华耳朵上,轻声吟念着“妾心清如水……剖来映红梅……”浓黑的影子越发的淡薄,最后竟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都未出现过。湛华正是奇怪时,忽听着对面房里传出张桐的哭声,钟二一翻身醒过来,舔着嘴唇低声道:“怎么忽然饿起来?”他摇摇摆摆出去瞧张桐,湛华紧随在其后,推开对面的房门,张桐逆光蹲在地板上,旁边摆着收好的行李,钟二喝一句:“嚎什么嚎,吵得老子睡不着!”对方肩膀一颤,哆哆嗦嗦哭泣得更响。湛华悄悄走近他,张桐忽然转过身,手里握着一把切菜刀,正是上次发疯抢来的。

  原来他也来不想哭,只是疼痛极了才哀嚎出声。打从刚才把锦缎塞给钟二郎,张桐一进家便制不住手腕子,抄起菜刀对上自己的脸,削着皮肤好像削苹果,刀刃剐着皮肉狠狠往下剜,那张脸已被割了十几刀,面孔上血肉模糊再瞧不出模样,一对眼球几乎要脱出眼眶。

  第 8 章

  张桐把自己的脸削尽了,面孔上千疮百孔,五官淹没在鲜血中,没熬过一会儿,他抖索几下便咽了气。钟二眼瞧着一团模糊的影子从尸身上立起,眉开眼笑伸手去抓,湛华心中一动,忽然推了他一把,趁着钟二一愣神,张桐的鬼魂混混沌沌逃开来,可惜还没跑几步,一条腿又被钟二拉扯住,那鬼呆头呆脑拼命的挣扎,他因为刚死,魂魄凝聚得松散,一使劲竟把大腿齐根挣断,蹦蹦跳跳逃进一片浓黑中,魂灵融进森森的雾气。湛华听闻得清楚,在那片黑暗里,有个女人一直哼念“郎啊郎……枉过奈河桥……妾心清如水……剖来映红梅……”

  钟二两三口吃干净一条鬼腿,见到嘴的食没了,逮着湛华作势要打,湛华吓得连声求饶,他只得把拳头放下,扯着湛华回屋里去。湛华生怕钟二发脾气,垂着头徉作可怜说:“二郎,我不是故意坏你的事,只是可怜那女鬼。生前被张桐的前世辜负,自己轮回转世后,怨气却是经久不散,才纠缠起现在的张桐。”钟二郎没好气道:“害人就是害人,有什么可怜不可怜。”湛华见他并无恼怒,便多问一句:“我只是不明白,那女人已经投胎了,怎么留的怨气厉过恶鬼?”钟二抿了嘴一笑,展开锦缎端详,锦缎上的梅花仿佛通灵一般,殷红的颜色渐渐褪去,他腕子忽然一颤,腊梅纷纷坠下来,一瓣一瓣散落在地上,繁花顷刻枯萎了。钟二把缎子一丢,朝着湛华道:“张桐上辈子绝非是善类,他怀疑妻子与人有染,一怒之下杀了他老婆,后来还是不解愤,索性剐下女人的皮,拿丝线裹了绣在锦缎上,人皮结成这么些腊梅花,女人的鬼虽堕入轮回,那股气却经久不褪,依附在自己的皮上,直到这一代还不依不饶纠缠他。”

  湛华恍然大悟的“噢”一声,转言对钟二道:“我帮她也是出于私心,你可知道我是如何死的?”钟二略一愣,屋里的灯突然熄灭,窗边透出稀薄的亮光来,周遭万籁俱息,他两个好一阵沉静,不知谁的喉咙一哽,黑暗里传出个幽幽的声音:“这个月电费还没交。”

  人是兽,钱是兽的胆子。钟二郎纵是没了钱,也依然胆大包天。天刚亮透时,房东战战兢兢来收租子,房租水电刚结清,他趁着拮据毅然买了个粉红大浴缸,2米5长宽,四只铸铁猫脚,带着湛华一同泡进去,仿佛狗熊拐了个鸳鸯扑楞水。湛华由着他乱摸,忽然一句话叫钟二泻了气:“今天家里没米了。”钟二郎从浴缸跳出来,赤条条钻到客厅里,拨电话讲了个把个钟头,回来眉开眼笑说:“赶明儿就有钱了,带你出门做生意。”湛华裹了条毛巾问:“做哪行的生意?”钟二一脸正经道:“我能做什么,自然是替人降魔伏鬼,镇宅销灾。”湛华脑海里浮出他涂一对红脸蛋子,腰里别铜镜,拈着铃铛跳大神的模样,身上泛出层鸡皮疙瘩,默默晃到浴室外面。

  第二天,钟二郎花十个钱买了一把桃木剑,身上裹了条黄道袍,果真带着湛华去往一户人家去。闹鬼那家人唤作霍徳恩,早年炒过房地产,特特央人为自己选了块好地皮,依山傍水,峰峦流畅,保得富贵荣华,福延子子孙孙。湛华东张西望瞧一番,见远处修了绵长的铁轨,因指着对钟二说:“这地方的风水本是绝好,可惜叫着截铁路绞坏了,年年岁岁积攒的宝气都淌到外边去。”钟二爱理不理回道:“等抓鬼吃了就回去,他家风水好坏关咱们屁事。”

  霍德恩在房子四周圈着铁篱笆,大门上贴哼哈二将做门神,威武凶猛,怒目圆瞪,钟二使个障眼法把湛华护住。主人闻声忙把他们让进去,湛华踏进房门时,忽觉着脖子后边被人哈了口热气,他忙过回头张望,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被钟二扯进屋。再看这房里,案子上摆了半人高紫水晶窟,桌台上供着捻佛珠的观士音菩萨,关二爷像前香烟缭绕,抹金的貔貅镇宅护院,满屋子梵音。霍德恩是个模样体面的中年人,眉眼里绕一段陈年老风流,瞧着湛华先作笑,唇角勾到脸颊上,钟二咳了两嗓子,他记起才把眼神收回,对着二人问:“哪一位是法师?”

  钟二扬着下巴说:“老子就是了。”又指着湛华道:“这个是我徒弟。”霍德恩忙拜一拜,引着两人落到上座,唉声叹气说起事情的缘由:“要说我,一直是老实本份的生意人,对着谁也笑脸相迎,哪料有一天,碰上个大白天阴雨不散,我开着车往家赶,挡雨板一左一右擦着水花,就在即要到家时,忽瞧着前面铁轨上有个人转着圈子乱跑,他也不怕被雨淋,不知对谁拳打脚踢。我本是个善心人,想这时候雷电交加,怕他要出事故,把车开近了细细一打量,好家伙,那个人竟是没有头,只剩身子立在铁轨上。

  他咽了一口唾沫,拿眼眺着湛华看,好一会儿又说道:“我也听师傅说过,不小心碰到那东西便要装没看着,我当时惊出一身冷汗来,手握在方向盘上愣是转不动,使了吃奶的劲才把车开走,一颗心几乎蹦到舌根上。这也便罢了,谁曾想,待自己惊魂未定下了车,肩膀忽的上一沉,腿脚也不受自己管,就觉得有个东西随我进了屋,不知躲到哪一个角落。这些天,我吃不下,睡不着,半夜听到房内有走动,唬得大汗浸湿了床单,第二天跑出门一看,外面死了一条狗,砖墙上用狗血涂了三个‘杀’。您说说,您说说,这是哪门子的怪事。后来我托人一打听,才知道曾经有个流浪汉枕在铁轨上睡午觉,结果叫火车把头撞下来,我跟他又没怨仇,怎么就跑来惹我……”

  霍德恩说到情动把大腿拍得“啪啪”响,无限惊惶对钟二道:“大师自然懂得救人苦难,您这次为我排忧解难,我必好好报答您。”钟二一直耷拉着着脑袋没精打采,忽听着对方提报酬,好像被打了针鸡血昂起头,满面红光拍着胸脯道:“老板你放心,万事都交给我,无论是个什么鬼,保管叫它麻利滚出去。”

  第 9 章

  霍德恩喜出望外,忙张罗着给钟二郎准备酒菜,钟二趁机问湛华道:“他这里法器还不少,你若顶不住,就先回家去。”湛华微笑道:“他不懂得供奉,让这些法力相互冲撞了。”不多时,霍德恩摆了菜上来,钟二瞧得两眼放光,仰脖喝干了一坛酒,就着酒水又啃了一条卤猪腿,直把霍德恩瞧得冒冷汗,上前一步颤声道:“法师真乃天人也,望您施展神力,保小宅安宁。”钟二郎只得搁下肉,双手油光光往袍子上蹭一蹭,拎起桃木剑装模作样一通耍,口中念念有词,不等着霍德恩听清楚,便仿佛个放癫的狒狒蹦起来。

  霍德恩唬得倒退两三步,低了声音问湛华:“法师这是怎么了?”湛华一挑眉冷笑说:“你懂得什么,这是师傅请仙下界呢。”他自己暗地里却几乎想笑死,强忍欢乐险些憋坏心肝脾胃肾,正色对霍德恩道:“这一套剑可不是寻常人能入眼的,你再这里候着,我得躲出去。”说罢舍下霍德恩,捂着肚子从大厅退出,见有间屋里摆着张贵妃椅,因昨晚上受了钟二折腾,这时候腰酸腿疼四肢虚乏,便款款进房靠上塌。

  他头一偏,脸孔正映到屋里摆的镜子上,镜面鉴出个白骷髅,骨头架子裹了杉,黑魆魆的眼洞藏着一窝血。湛华定定瞧着他自已,眉刚轻轻挑起来,侧过脸去不言语,那面镜子忽然滚下地被跌个粉碎。他昏昏沉沉闭上眼,一只手搭在胸口上,另一条胳膊垂下床塌,闻着屋里的熏香渐渐盹过去,面前忽的掠过一股风,有个东西往他脸上摸一把,腮帮子被搔得又凉又痒,肩膀上紧接着一沉,不知被什么压迫住,又有一只手沿着胛骨轻轻揉摸。湛华连忙的睁开眼,眼前仍是空白的一片,他心道:这屋里果然有古怪,缓缓垂下眼徉作要入眠,手腕垂到身下,指尖忽然一凉,一只手猛把他拉住,几乎将他拽下塌,湛华猛的翻起身,顺着那力道四处找寻,他弯下身子往床塌下面瞧,漆黑一团里什么也没看不清,待他揉了眼睛细细往里面瞧,在阴影里寻到半张孩子的脸。

  那半个脸冲他抿嘴一笑,是个不成形状的鬼魂,湛华问:“你是谁,怎么在这房子里?”小孩不理他,仅有的半张脸渐渐隐进黑暗里。外边传过一阵脚步声,房门敞开来,霍德恩惨白着脸闯进屋,原来钟二捉鬼闹得越发不成样子,他胆战心惊再呆不住,只得悄悄逃出来,一进门瞧湛华侧卧在塌上,青丝遮颊面孔酥红,饶是一付海棠春睡的模样,脸上连忙挂出笑,蹭到贵妃椅旁道:“小法师多大了,都习得什么法术,你师傅忙着捉鬼呢,咱们两个聊聊天。”湛华不回话,垂着脸抿嘴淡笑,霍德恩见他粉面桃腮仿佛喷香扑鼻,大起胆子朝上亲一口。

  湛华嗔笑道:“作什么,别胡闹!”霍德恩当他是半推半就,索性将他搂在怀里,压下脸过去又亲又咬,见他颈子光滑白嫩似水豆腐一般,忙往上喷一口气,一边又去扯湛华的衣服。湛华连忙拦住他,晕红着脸蛋道:“你急什么,我又跑不了。”他瞟着眼睛随口问:“您这屋子不小呢,怎么就住了自己一个人?”霍德恩叹气道:“前年跟太太离婚了,她留下个儿子给我养,我巴巴捧在手心里疼,可怜那孩子得病夭折了。”湛华“噢”一声,明白刚才见到的鬼便是他儿子的魂魄,因这屋里法器多,死了之后不知该到哪投胎。

  霍德恩不知自己正抱着粉骷髅,呶着嘴又往湛华脸上嘬,一口一口的热气喷到颈子上,湛华想:“原来这个是调情的把戏。”扭捏着在他身下挣扎,双手硬推着霍德恩,对方急得面红耳赤,扯着湛华的衣领冷笑道:“作什么三贞九烈的,瞧你这模样没少伺候法师吧?少跟我装烈性子,爷玩过的兔子能摞成山!”湛华笑得花枝乱颤,伸了个指头指着霍德恩道:“自作孽,不可活。大师还在隔壁替你捉鬼呢,你怎么就敢跟我胡闹。”对方一听此言,二话不说忙松开手,他虽然精虫上脑涌出下作念头,却也懂得上下两个头孰重疏轻,悻悻瞧了湛华一眼,扭头转到外边去。

  霍德恩刚出了房,外边门铃乍想,他忙去开了门,一见来人便扭头转回来。湛华在门缝里瞧得清楚,进来的是个干瘦年轻人,染了焦黄的头发,穿的衣裳大红大紫,一说起话勾着手指头,嗲声嗲气对霍德恩道:“霍老板在家忙什么?怎么也不去找我玩?”霍德恩瞄了他两眼,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翘起腿来道:“不是给过你钱了,又跑来跟我闹什么!”年轻人嘻嘻笑着去给他捶肩,吊着眼充可怜:“我哪里敢缠霍老板,上次随您去爬上的小月不是到现在都没回来,谁都知道他最懂得纠缠,可惜心眼死,也蠢得可怜,不知道如今是死是活。”霍德恩抡圆了胳膊猛甩他一耳光,年青人不敢再作声,捂着脸央求道:“霍老板发发慈悲吧,我这回是真的手头紧,不然也不敢来招惹您。”霍德恩便站起身,从口袋里摸出几个钱,散花似的洒在地板上,青年恭着身子满地去捡,往怀里一兜便奔出房。

  钟二胡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湛华溜进他房里,正见他蹲在墙角打磕睡,忙上前将他唤起来,钟二睡眼惺忪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对湛华道:“这屋里就一个鬼,还不够老子塞牙缝,门口倒还有个来寻仇的,糊着一脑袋血,说自己是被人用石头砸死的,可怜被门神镇着进不来。”他把个指头塞进鼻孔掏挖得如醉如痴,好半天又说道:“待会儿把那小鬼放出去,瞧他那模样还赶得上投胎。咱们这就回去吧,给霍老板多讨几个赏钱。”

  钟二度了霍德恩的鬼儿子,告诉他屋里再没了鬼,对方千恩万谢奉上筹礼,钟二郎一个子一个子数清了,扯着湛华出了房。他嘴里嚼着块口香糖,到门口趁人不备揪出来糊到门神眼睛上,湛华颈子上又被哈了口热气,有股阴风擦着他闯进屋里。他走出老远才问钟二道:“怎么把那鬼放进屋去了?”钟二冷笑说:“那个姓霍的王八蛋,以为老子耍剑就什么也听不见!”

  第 10 章

  湛华才知道他是记恨霍德恩招惹了自己,连忙唬得垂下头。钟二扯着他在公路上拦车,这时候临近傍晚,天边垂着红彤彤的太阳,他俩赶得急忘了撑伞,太阳打不出湛华的影子,只在地上印上衣服的阴影。钟二见状忙把道袍扒下来,遮在湛华头上道:“你虽不太怕太阳,总晒着却也是不好。”这里地处偏僻,总也等不到车,两人只得迈步朝前走,湛华见钟二正欢乐,瞟着眼问他:“你刚见我时,我正照镜子,你可瞧见这身人皮底下的真模样?”钟二咧开嘴笑道:“鬼扮人无非多裹一层皮囊,人没了皮也只剩下骷髅架子,这世上什么东西存着真模样。”他步子迈得大,湛华渐渐跟不上,钟二不耐烦等他,弯下腰把湛华背起来,撒开丫子朝前跑,嘴里吆喝起小调:“钟天师背了一只鬼,搁在家里不忍下肚啊……。呀哈哈哈……。”

  几天后的一个早晨,钟二郎翻身时不慎从单人床上滚下来,他跑出去买了张新床,又宽又大几乎占满卧室,便拉着湛华一同睡上去。拖运的工人夹着张报纸,湛华斜眼瞄了个大概,社会版上载着段巴掌大的新闻稿,说有个霍姓男子凭白死在自己家中。他再扯着钟二看,对方哪有这份闲情,不等工人把门待上,一把将湛华扯上床,三两下剥尽了衣裳,扒开两条腿往股间捅。

  一人一鬼在床上尽情翻滚,钟二郎扬言要大战三百回合,欺身上去一夜七次金枪不倒,从夜里闹到大白天,扒了两口饭又再爬上床,逼得湛华暗骂他“驴货”。他俩一直玩闹到深夜,湛华累得睁不开眼,钟二饿得腹内打鼓,吵着要湛华给他弄吃的。湛华眯着眼爬起身,从冰箱里翻出包速冻馄饨,搁进锅里拿开水煮,钟二郎饿得等不急,自己拿汤勺捞出来吃,湛华趁机奔回床睡觉。他刚要进入梦乡,模模糊糊听到有人在呼喊,那声音几乎细不可闻,却扰得他心绪不宁,眼睛阖上又再睁开,翻起身来侧耳倾听,屋子里只有钟二“呼哧呼哧”的喝汤声,湛华狐疑问:“你听到什么动静没有?”

  钟二只顾得吃,从喉咙里挤出几声“呜呜啊啊”便算作回答。湛华穿了衣服推门出去,公寓里难得亮着灯,将青白的墙面打得晕黄,他忽然惊奇的发现,对面张桐住过的房子还亮着灯,刚才细微的召唤声隐约是从那里传出的。走近了一听,房中果然有声音,两个女孩子低声齐唤:“笔仙,笔仙,现身一见”屋门口立着一双孤零零的脚,正是公寓里常住的小鬼,湛华走过去一跺脚,吓得它奔逃藏匿到暗处,他随手把门推开,耳朵里炸起女孩的惊声尖叫。

  原来这两个姑娘听闻这里阴气深,特赶了深夜来玩招鬼游戏,两个人同握一枝笔,口中念念有词喊笔仙,她俩只觉手上一哆嗦,忽见外面闯进个人,顿时吓得抱头惨叫,待仔细一看,却见是个顶漂亮的年轻人,正知虚惊一场要喘一口气,外面又跳进个不人不鬼的大汉子,脑袋大如斗,巴掌似蒲扇,横眉竖眼喊:“嚷个屁!再吵老子吃了你!”直惊得二人几乎撅过去。湛华见状连忙安抚,女孩们才看清钟二郎不是鬼,惊魂甫定靠在椅子上喘气。她们俩一个叫季红,一个叫周熙瑞,不过十六七的年纪,胆大包天寻鬼来消遣。钟二郎上下打量她两个,见女孩子没胸没腰没屁股,便兴趣索然返回屋里,湛华却不管这许多,他一见年轻女子早止不住欣喜,忙拿出十二万分的殷勤,嘴甜舌滑跟女孩玩笑。

  周熙瑞是个胆大的,歇息片刻仍嚷着请鬼,她两个便邀湛华一起玩,三只手交叠着夹到笔杆上,笔尖对着纸乱颤,女孩一齐喊:“笔仙,比仙,有缘来相见”,整栋公寓沉浸在寂静之中,那笔在纸上歪歪扭扭爬一阵,却怎样也画不成圈。等待甚久后,季红不耐烦埋怨道:“看来今日请不到好兄弟了。”她先松开手,把画出痕迹的纸撕碎。湛华瞟着眼道:“鬼有什么好看的,若是真的招出来,一个个奇形怪状还不吓煞你们。”周熙瑞强白道:“咱们大活人哪里能怕它!我就见过好几次,有黑的,有白的,混在人群里像股烟似的晃过去。上一次几个姐妹去玩鬼迷藏,都说那片山林里有个吊死鬼,寻了一夜连个鬼影也没瞧见。”季红笑着说:“我也听人说‘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若真的有鬼,哪还敢来见咱们。”她俩欢声畅谈,俨然忘了刚才哪个险些被吓死。

  正这时候,楼道里传来轻微的走动声,有个女孩推门进来,瞧着她们笑道:“原来躲到这里了,可是叫我好找。”她生了明眸大眼,低下头抿嘴浅笑。周熙瑞道:“咱们还当贺铃害怕不来了,瞧那天把你吓成什么样。”新来的女孩叫贺铃,一进屋便拿个粉扑子补粉,惹得别的姑娘都笑了,她掖了香粉嗔笑道:“还有脸说我,上一次咱们去招鬼,本来玩得正高兴,你俩个却不知跑到哪去了。”季红忙说:“这可是冤枉,咱们本是玩的捉鬼藏,谁知道半途里再找不到你,熙瑞还混说你被鬼迷了眼,我们俩从深夜找寻到天明,才见你从山壑子里绕出来。”贺铃吐舌道:“噢,保不齐咱们是真撞上了鬼,早知道就该多跟它玩一会儿。”

  湛华听着她们调笑正觉得有趣,忽闻对面钟二郎大声咳嗽,犹豫了半晌终是恋恋不舍道:“既然招不到鬼,就快回家吧,我送你们下楼去。”三个女孩也无异议,谁知他们一出门,楼道里的灯光瞬时灭下来,湛华只听女孩子一阵惊呼,下意识里忙挽住身边的人,那些女孩才又笑起来,一个说有人踩了她的脚,一个嚷着谁的手冰凉透骨。湛华扶着她们在黑暗里摸索,所剩不多的男子气势油然而生,一行人缓缓挪到电梯前,湛华把她们送进去,他正犹豫该不该一起进电梯,谁也没有击按键,电梯门自动的拉合,女孩们的脸消失在门缝里。湛华在黑暗里呆了一阵子,他身上猛一震,扭头去喊钟二郎。

  第 11 章

  湛华几步奔回家,急风急火对钟二郎诉道:“这楼里来了新的鬼,使了个把戏没叫我瞧见,刚才那几个女孩怕要凶多吉少。”钟二睡在床上懒得翻眼皮:“叫它自己闹去吧,二爷今天吃饱了,不屑再受累捉个鬼。”湛华忙把他搡起来,拧一把热毛巾替他擦了脸,钟二眯着眼一寻念,琢磨竟有鬼在自己门口放肆,于是越想越气愤,当下勃然大怒,披上衣服随湛华一同出了门。

  再说那三个女孩,电梯门一关阖周熙瑞笑道:“原来还是自动的。”其他人倒也没在意,那铁皮盒子载着她们颤悠悠往下落,中途忽然晃一下,电梯“叮”一声敞开门,季红连按了几下关门键都没反应,贺铃便提议:“咱们走楼梯下去。”所幸这一层灯光还亮着,她们仨手挽手去找楼梯,还没走几步,楼里的灯泡“啪”一声炸灭,女孩同时“啊”一声叫,季红说:“今天真不顺!”周熙瑞忙将手机掏出来,借着微弱的亮光探询道路,银白的光缓缓从彼此脸上扫过去,隐约只能照见口鼻,刷得皮肤泛上一层蓝,映得脸面狰狞阴森。贺铃笑道:“端好了灯,姐姐借亮补个妆。”周熙瑞调笑说:“镜子就是你的命。”贺铃在黑暗里揉着自己的面颊:“那自然,你瞧我脸面越来越干了。”手机只能照出脚下一片地面,季红试着喊几声,空荡的楼层更添肃刹,周熙瑞瘮得猛打个寒战,忙叫她别再吵,伸出手向前寻找道路。

  她向前摸,抓一把,是空气,继续摸,依旧什么也没有,扬着手臂向周围一扫,忽然碰着个柔软的东西,手指尖触上一层温暖的毛发,当下里腿都吓软了,耳边忽听到季红喊:“唉呀,谁扯我头发呢!”周熙瑞跳脚骂道:“快要被你吓死了!”她索性把照相机打开,趁着爆光的一刹朝四周看,只见雪亮的灯光猛的一闪,整个世界被映得清晰,周熙瑞还没迭得看清其他,只瞧见身旁立了一个陌生人,黑洞洞的眼睛森森盯向自己。

  钟湛二人举着手电一层层找寻,湛华说:“这楼上住的人不多,怎么能盖这么高!”钟二说:“楼底下原先是坟场,楼盖低了怕镇不住。”他扇了扇鼻子,忽然对湛华道:“好大一股血腥味,这血不是新鲜的,怕是已淌了两三天。”湛华正要问他个明白,远处突然传来女人尖利的惨叫。

  周熙瑞的闪光灯灭了,她刚才却瞧已清楚,身旁那人一脸的灰白,眼睛占了半张脸,漆黑的眼眶里竟没有眼白。她心里瞬时冷透了,打着颤呼喊“季红!贺铃!”周围只有自己的喘息,混合着各式悉唆的声响。恐惧在黑暗里窜上心头,像一把爪子捏得她喘不过气,周熙瑞只得朝前没命的跑,一边跑,一边哭,后悔来这里招魂探鬼,泪珠子撒满了腮颊,身子猛撞上硬物被弹开,原来是跑得急碰在墙壁上。她这时丝毫觉不出疼痛,连滚带爬放声痛哭,耳边依然是一片死寂,隐约能听到外面掠起的细风,周熙瑞抱头蹲在地板上,有一只手忽然抓上她的脚,她全身抽搐着尖叫,脑子一懵晕撅过去。

  就在刚才闪光灯亮时,季红只觉得天旋地转,幸而贺铃扯住她,待她俩明白过来时,楼道里的灯忽然点亮了,只听贺铃惊呼道:“熙瑞哪去了!”她应声忙朝周围望去,果然见没了周熙瑞,顿时吓白了脸,失魂落魄转而问贺铃:“熙瑞呢,熙瑞呢!”贺铃定下神道:“别着急,也许她见来了电,就先走到前面了。”她两个颤颤巍巍朝前走,沿着楼梯一节一节往下迈,窗外传出呜呜的风声,仿佛有谁趴在窗台轻声哽咽。季红心里禁不住慌乱,这时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捂着耳朵战战兢兢,贺铃只得柔声安抚:“怕什么,不怕了,咱们快点走回去,以后再也不招鬼了。”季红由衷的感激,她们走到楼梯拐角处,前面敞着一面窗,季红抬眼往窗外看,见漆黑的城市罩着一片流光璀璨,仿佛黑丝绒上缀了无数的宝钻,一缕微风缚到她脸上,掠得长发飘过面颊,一颗心几乎要脱出腔子坠进闪烁中。她只听到贺铃说:“瞧瞧我的皮肤,现在多干燥。”随声望过去,眼前只看到弯曲的楼道,哪还有半个人影子。

  钟二眯眼瞧着亮起的灯泡道:“不是没事找事欠死吗,难为爷还要深更半夜找她们。”湛华笑道:“可惜了那些女孩子,总不好由着她们死在自己眼皮底下。”钟二打个哈欠不言语,忽见前面踉踉跄跄过来个女孩,散乱着头发,脸吓得惨白,湛华认出她是周熙瑞,她却丝毫瞧不着湛华,仿佛瞎了般边走边抽噎。原来周熙瑞一醒便被鬼骑到肩膀上,那鬼嘴里吐出一截鲜红的长舌,伸出爪子蒙住她的眼。它却不知钟二郎厉害,只以为他和湛华都看不到自己,钟二便由她往前走,待一步一步挪到楼梯口,忽然箭步上去将鬼拍飞,长舌鬼厉叫一声窜下楼梯,钟二郎闪身直追下去。

  周熙瑞这才看清楚周围,一见着湛华忽然哭出声,肩膀抖颤得像风中的落叶,吭吭噎噎对他道:“我一醒过来就觉得不对劲,可是只能朝前走……”湛华柔声说:“不怕了,这就把你送下去。”他的手又凉又软,挽着女孩去乘电梯,周熙瑞哽咽道:“原来我们真的撞上了鬼,它生了老大的眼,只有一片黑,我一见那东西,心里便泛上凉……”他俩站在电梯门前,周熙瑞一边说着一边无意抬眼朝前看,正见金属的电梯门映出模糊的影子,依稀能瞧见自己穿着淡蓝的上衣,留了一条长辫子,身边的湛华却是一具白骷髅。仿佛一条蛇趁黑缠到她身上,周熙瑞捂着嘴发出长长的尖叫,电梯门随声敞开,她想也没想便躲进去,狠命砸着关门按键将湛华隔离到外面。

  电梯缓缓向下滑行,狭小空间四周里贴着镜子,她的心“哐哐”跳着几乎要蹦出喉咙,脑海里浮出一幕幕恐怖电影的剧情。电梯突然又停下,铁门向两边拉开,周熙瑞刚要再关门,忽见有人躲在远处哭泣,细细听来却是贺铃的声音。

  第 12 章

  钟二郎追着的鬼身形轻灵,跃进楼梯的缝隙里便没了踪迹,他翘着鼻子轻轻闻嗅,空气里隐匿着甘甜的血腥,新鲜腐败的血掺混在一起,忽然后悔自己忘了带一罐调味盐。远远的听到有人低声哭泣,钟二寻声走过去,正见一个大眼睛姑娘蹲在地上抽噎,应声抬眼望向他,忙吓得往后缩了好几步,她嗓子早已喊哑了,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钟二没好气喝道:“怕什么!老子不是鬼!”那女孩身上一哆嗦,大了胆子再瞧他一眼,垂下头哭声更甚,钟二不耐烦将她扯起来,上上下下一打量,忽然抿嘴笑起来,仿佛怀了惜玉怜香般和缓了声腔:“刚才倒没看到你?你是哪一个?”女孩见他果真是个人,边哭边答道:“我是贺铃,你瞧瞧,你瞧瞧熙瑞怎么了!”

  钟二定睛随她望向一片黑影中,周熙瑞躺在地上早没了气息,他走近了再细看,竟见女孩身上的皮肤被撕开,红红白白的肉裸露出来,血水从皮下脂肪渗出,难怪刚才闻到一股鲜血味。贺铃哭得喘不上气:“我跟季红走失了,一个人躲到墙角哭,远处的电梯突然停下来,见希瑞从里面走出,我们俩还没说上话,不知从哪冲出个女鬼……嘴里伸出鲜红的舌头,一直拖到胸口上,把熙瑞……。”她哭得不能自已,钟二一言不发扯着她往楼下走,贺铃急得叫嚷道:“熙瑞呢!她怎么办!咱们带她一起走!”钟二郎昂着头幽幽说道:“她还能‘怎么办’,不就是你撕了她的皮。”

  湛华不知道周熙瑞已死,担心自己再吓到她,便只身到楼下等她们,一走出公寓,夜里风凉如水,油绿的树叶相互摩擦,他站在一处空地瞧了半晌,忽听一声凄厉的尖叫,贺铃从大楼奔下来,身后紧随着钟二郎,薅住她的头发狠命拉扯。贺铃忙朝湛华喊:“救命!救命!他疯了!”钟二猛把手塞进她嘴里,贺铃的嘴角被撑裂开,一股血从口中溅出。钟二的手指用力朝外扯,从她嘴里拽出一条暗红的长舌,舌跟硬从喉咙脱出,像一条蛇微微卷曲。钟二郎咬了一口那长舌,转身嘻嘻笑着对湛华道:“可是没你的香甜。”他不等贺铃再挣扎,撕开她脸上糊住的人皮,迫不及待揪下肉往嘴里塞填。

  晚风微微拂过面颊,这一夜的事情相互连结,湛华渐渐的明白,这些女孩子们曾经玩过鬼迷藏,贺铃被个吊死鬼遮住眼,哄进深山里剥光皮,鬼穿起她的皮扮作贺铃,混在一群女孩中间徉作活人。几天后,它身上的皮渐渐干枯,又要谋筹新的皮,恰巧周熙瑞她们招笔仙,两人本以为招不到,哪知假贺铃便是唤来的鬼。可怜周熙瑞原本能得救,结果阴错阳差还是落在鬼手里。他轻轻叹一口气,见钟二郎一边大吃一边直呼过瘾,牙齿嚼得肠子“嗞嗞”作响,嘴唇嘬尖了吮出一股骨髓,捂着鼻子说:“没事了,吃饱了上楼吧,瞧你跑得褂子都塌了。”他径自走到公寓门前,楼梯尽头缓缓走下了季红,女孩惊惶着问:“熙瑞呢?贺铃呢?大家都下来了?”湛华瞧着她微微一犹豫,终于还是点下头。

  季红抒一口气笑道:“果真是自己吓自己,世上哪里会有鬼。”远处依稀腾起一抹亮,好像幼时曾经做过的美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