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也有人说是邪教一流。不过,周遭村夫村妇,只图个灵验,哪管真神假神,香火布施照样日日旺盛。
程倌是胆小谨慎的生意人,平素绝不踏足那种有非议的地方。但如今,为了自家儿子,病急乱投医,少不得试上一试。
马车在路上,大约行了一个半时辰,方来到白仙观外。
程倌下了车,便脚不点地的走向白仙观。
眼下正是农忙季节,朝神请愿的人要等到下午,才会渐渐多起来。所以程倌踏入大殿时,只看到有个青年男子坐在神案旁,拿本书翻著看。
那男子散著头及膝的乌黑长发,一身素白敞襟宽袍,没有佩带任何饰物。容华璀璨,令人不敢逼视,举动优雅,宛若谪仙之姿。
“敢问阁下……此间观主现在何处?”程倌见他并非道装打扮,心里疑惑,小心翼翼的凑过去问。
“我就是。请坐。”男子放下手中书卷,对著程倌轻轻一笑,声音清越似名琴拂弦,“找我有何事?”
虽说男子言语和蔼、态度可亲,程倌在这等人物面前,却顿觉自惭形秽。他在男子对面,小心翼翼沾著椅子?咦耍趴诘溃骸按朔辞蠹壑鳎俏宋壹逸岢酢?
程倌一口气将事情的经过说完後,男子看著他,轻轻笑出声来:“这件事,我可帮不了你。”
“观主神通广大,为何不能?”程倌听他这麽说,出了一身冷汗。
“天道有一损,必有一补。这孩子三年前失去正常智识,却换来特殊能力……他并非是会咒人,只是说出即将发生的事实。”男子站起身,眉头轻蹙,缓缓走了几步,“他的眼睛能看到,七日之内,人的生死。”
“而此种能力,不容於世,对这孩子有害无益。程倌,你终究养不活他,不若将他就此舍了我。”
“这……”程倌垂下头,想起到家中问罪的邻居,想起後妻哭著要自己杀了葆初,终於点点头,“……好。不过,先待我回去收拾,再……”
“不用。既是我要的人,我自己去领……程倌,你走吧。此後,你不会再与他相见。”
男子的话音刚落,程倌抬起头,想要再说些什麽,面前已不见人影。
只有神案上的铜兽,仍吞吐著袭袭嫋嫋的烟气。
雪白粉嫩可爱的老狐狸终於出场。。。鲜花彩带^o^
初宝宝,你终於苦到头了。。。》_《
某扉亲妈声泪俱下托孤状:老狐狸啊。。。。以後你要好好对偶家初宝宝。。。。
狐狸正膝危坐:我一定会给小初幸福的。。。。
旁边的程倌头上流下一滴冷汗──
咦,怎麽听著不对劲。。。貌似邻居外甥侄女男朋友向她家求婚泥。。。。
6
沾了鲜血润滑的手指,在葆初体内毫不怜惜的挖弄辗转著。他痛得全身冷汗,每一根肌肉都绷紧了,脸色由白转青。
瘦高青年见那带血的小穴已能够吞吐四根手指,满意的笑笑,正待下步?卸保春鼍跣乜诖σ还纱罅η窒?
整个人,顿时朝後飞了出去。直至丈余远,背脊重重撞到一棵大树,方停下来。
全身素白装束,有著潭水般深邃眼睛的男子站在葆初面前,解开他身上的绳索,脱下外衣裹在那赤裸的青涩身体上,将他揽入怀中。
男子带著淡淡水香的乌发,摩挲著葆初的面颊,有一点刺痒。
少年睁大了鹿般单纯黑亮的眼睛,望向男子的容颜。纵然口中破布已被取出,纵然股间仍旧疼痛难耐,却完全忘记了喊叫,甚至差一点,忘记了呼吸。
“你是何人,为何袒护这妖孽!”领头青年壮著胆子上前,朝白衣男子叱喝。
“市井愚夫……无知便罢了,心肠却又如此歹毒。”白衣男子看也不看他们,抱著葆初转身离开,“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因律循环,必有果报。”
“你……等等!”领头青年咬了咬牙,顺手抽出杀猪刀,拔足便朝白衣男子追去。
谁知,他用尽全力追赶,那白衣男子看似步履不紧不慢,他们之间的距离却越拉越大。
直至,那修长挺拔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内。
领头青年手中的刀落了地,双腿忽然完全失去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时才惊觉到,一对掌心,已是冷汗淋淋。
*
“我……要去找爹……”葆初仰起脸,瞧著抱他在怀中的白衣男子。
“你找他做什麽呢?”白衣男子低下眼看他,轻轻的笑。
葆初虽痴傻,也觉得这男子俊美非常,容光逼人,脸上红了红,一对黑眼珠慢慢转向西方:“日头……要落了……”
两人这一路,也不知行了多久。只见此地翠竹丛丛,紫气烟霞氤氤。不时,有鸟鸣清啸破空。
一轮血色残阳,半隐在远方碧枝绿叶叠幛间,将落未落。
“你?换钅悖寻涯闵崃宋摇=襻幔阍俨荒芗桓乙黄稹!蹦凶咏岢醣Ы窳稚畲Γ吹礁鋈绕籼诘奶烊晃氯嘏裕沤呕氐孛妫t镪剃蹋凹堑梦业拿郑医邪倭!?
听完他这番话,葆初仍旧讷讷的,不明所以,只仍道:“日头……就要落了……”
百连知道无法跟他说通,索性一笑:“那就,让它落去吧。”
言毕,百连伸手除去葆初身上罩著的外衣,一把将他推进温泉池中。
葆初扑腾几下,呛了两三口温热泉水。但那水深终究只及小腹,他很快就站了起来,一头湿发有些狼狈的贴在颊边,呆呆看著岸边的百连。
“哈哈哈哈……”百连忍不住大笑,将自己身体上的衣物脱掉,步入池中,走到葆初身旁,用力揉了揉他的头顶,“这水是难得的消乏疗伤圣品,喝些进去,对你的伤有好处。”
今天的量是少了一点。。。。但素,某扉亲妈实在是不行了。。。
一早上起床就上吐下泄,浑身发冷,抖得比初宝宝还厉害,然後裹著被子睡到现在。。。。。。。。
幸好昨天夜里写了一点存著。。。大家将就将就。。。。。嗯嗯,初宝宝已经被狐狸救了。。。。
留言我也都看了。。。8过,等到明天好点再来回复大家。。。。
明明昨天还好好的。。。。是谁滴诅咒,说!!!!
7
葆初看着百连笑,浅粉色的唇也不自觉的微微上翘。与此同时,他腹中长长的响了一声。
接近两日没有进食,早就饥肠辘辘。
“嗯,饿了吧。”百连伸出手,在半空中虚虚一划,热气氤氲的岸边,一只红底描金的托盘凭空出现,上面有西湖醋鱼、干扁四季豆、番茄鸡丝汤和一大碗碧粳稻米饭。
虽不是什么名贵的菜色,却红?滔嘤车靡耍删磺逅闫恕?
葆初看见食物,眼睛都发直了,连忙趟水走过去,俯下头,就开始舔食碗内的米饭。
“痴儿,你不会用筷子么?”百连笑着走过去,一手拿起绿竹筷,一手持起葆初细瘦的右腕,“我来教……”
话尤未尽,百连的脸色变了变。
葆初的手指,全是成片的伤疤。好几处骨节丑陋突兀的扭曲着,手背凹凸不平,经脉大半被毁。
再持起左手,也是相同的光景。抱他回来的这一路上,竟未注意到。
“幸亏你是遇到了我。否则,这双手恐怕就真的废了。”百连轻叹一声,放开他的手,“还好没有继续留在那里……与人相处,你究竟无法生存。”
葆初咽下嘴里的稻米饭,抬起头,有些不解的望向百连。
“算了,我来喂你。”百连端了饭碗,夹块鱼脊,挑出刺,送到葆初嘴边,“若不然,看你也只顾扒米饭。”
葆初张嘴吃了后,带着些憨气,朝百连笑,黑眼睛化做两弯月牙儿。
他虽痴傻,却一直懂得看后母脸色,在饭桌上多吃饭,尽量少吃或不吃菜,特别是忌沾荤腥。
后母在爹爹和别人面前说他傻,他倒也不在意。
因为只要爹爹在家,就会夹菜在他碗里。或者,干脆亲手喂他吃。
隐隐约约中,他明白,爹爹离不开后母。所以,他不能不乖一些,不能成为爹爹的负累。
眼前这人,和爹爹一样……是对他好的。
百连舀汤的手顿了顿。少年的笑容于他,刹那间,有了片刻的眩惑。
*
光阴一瞬,转眼就是两年过去。
两年前,葆初失踪。而二日后,正如葆初所说,程倌和后妻的孩子真的就此没了。
那日,后妻的表兄回来,说已完成她交待的事。话语态度间,虽有些支吾,葆初却从此真的没再出现。
虽说后妻哭得发晕,但想到自己瞒着程倌让人杀了继子,心里总是有些发虚,也不大敢闹出来。
从此,程倌也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过葆初。镇上的人都知程家小子有邪性,避之不及,隐隐从后妻表兄那里,得到葆初身亡的风声,个个拍手称幸。
后妻失去孩子后,过了一年,竟又有孕。十月怀胎后,产下一个健康活泼的男婴。
这夜,后妻在房中摇着蒲扇,给睡在小摇床内,满月不久的婴儿赶蚊子,满脸满眼的慈爱喜悦。
程倌走过来,看到这幕,发了一会子怔。
“你愣在那里做什么?”后妻转过身,笑着娇嗔,“过来看,我们的宝宝多结实,多漂亮。”
“蕙儿……这一年多了,我有句话一直想问。”程倌走过去,俯下身去,望着摇篮中婴儿熟睡的脸,“刚开始是还有些念想,后来你又有了身孕……蕙儿,你老实跟我说,两年前,你是不是让表舅,真的杀了葆初?”
顷刻间,后妻手中的蒲扇停了下来,全身都开始发抖。她知道瞒不过去,咬紧了下唇:“……没错。”
“从前,我一直对自己说,葆初是被白仙观的观主接了去……即使是差人去观中看了,说没有葆初,也宁愿这样自欺。”程倌仰起脸,却阻止不了有泪潸然,“蕙儿,你好狠的心。”
“那你要我怎么办?!他咒死了小妹,咒死了打他的阿肃……最后,又咒到了我孩子身上……”后妻站起来,捂住脸痛哭失声,“我向来待他,不说事事体贴周全,也未曾故意刻薄他衣食……他若不是这般,我嫁了你,便这样养他一世也是该的……说起来,他虽死了,那孩子最终却还是没保住,这是不是报应!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须臾,后妻又放下手掌,露出哭得红红的眼来,望向程倌:“若真要我偿命,我?参藁翱伤怠磺蟛灰俦ㄓu诒pΦ纳砩稀!?
她失子得子,更加爱若性命。这话,倒有多半是真心。
“别傻了,蕙儿。”程倌声音哽咽,“我失去了葆初,还能再失去你们母子么?你当时的心,我能明白……葆初那样,纵然你不曾做,迟早也是要被别人……就当,是他的命。”
“……当家的。”后妻听了这番话,只觉心中百感交集。望着他,竟不知再说些什么好。
程倌擦去泪水,朝她露出个笑容:“就当没有葆初。以后这里,只有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
窗外,上弦月如钩,已至中天。
程家的屋顶上,立着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
“痴儿,这样你就安心了吧。”百连叹息着,伸出手,抚过少年柔滑光洁的面颊。
葆初用深黑的眼凝望着他,点点头,不说话,笑得灿烂。
百连也笑了,伸手拥他入怀:“那么,我们走。”
当百连抱着他,离开屋顶,腾空乘风的那一刹那,他唇边的笑意虽仍然未减,眼中却有泪水掉落。
是的,就当没有葆初……是的,请你们,今后幸福。
但为何,胸口还是会,隐隐作痛。
百连低下头,看见了他的泪——
这些年的相处,他知道,葆初虽反应迟钝些,看待事物痴傻些,但情感的敏锐,绝不下于任何人。
今后,葆初真的,只有他了。
程倌见窗台上落下两点湿痕,连忙跑到窗口处去看:“落雨了么?”
只见一钩明月悬至中天,无风无云,不由诧异。
*
在医院的床上打完四瓶吊针(其实偶觉得不需要打那么多。。。不知道那医生是咋整的,搞得偶病重垂危一样。。。吊了六个多小时。。。),终于不烧不拉不吐,在昨天睡了一天未曾进食,今天吃了一个小西瓜,一笼蒸饺,四个蛋挞,一小碗海带排骨汤,一碗青菜肉丝面之后。。。。又恢复了精神。。。。
捏哈哈哈哈,开始填文~~~~一手叉腰一手指天——偶是勤劳无敌精神百倍病痛飞飞扉。。。。
8
傍晚,半个天空堆著层层落霞,红得灿烂灼目,似鹤顶那一点毒,层层叠叠自深蓝色中浸染漫晕,美豔不可方物。
百连胸部以下泡在泉水里,斜斜靠在热气氤氲的温泉池沿,端了杯竹叶青,笑望著在不远处戏水的葆初。
三个月前,葆初的手终於完全被他治好。没有半点伤疤,形状完美,不再连杯子都握不住。
虽然那双手还是没什麽力气,但日常琐事已经能够自己照料。而且经过锻炼,力气也会逐渐大起来。
葆初转过身,带起一溜水花,用那对笑成两弯月牙的黑眼睛看著百连。
因为心思的单纯,那双眼睛无论到了什麽时候,也不会老去,永远清澈明亮如婴孩。
片刻後,葆初忽然慢慢垂下眼帘,露出尴尬为难的神色。
“怎麽了?”百连放下手中的酒杯,站起身,趟著水朝他走过去。
“百连……那里,很奇怪……”葆初慌乱回答,手足无措。
百连顺著葆初的目光看下去,只见水中,少年双腿间粉红色的分身,正在涨大抬头。
“哈哈哈哈……痴儿,原本我还一直担心你,现在看来,是不用了。”百连见状,终於忍不住,大笑出声。
因为身体和心智的关系,葆初这方面比一般男孩子成熟得晚些。但也毕竟,到了年龄。
葆初看著大笑的百连,扁了扁嘴,眼神中全是委屈不解。
“嗯……算了,我知道你很困惑。不过,男人都会这样的……这次,我来帮你吧。”百连弯腰将他抱起,两个人湿淋淋的上了岸,走到泉?系娜缫鸩莸亍?
百连在葆初背後垫了个枕头,让他靠好,然後蹲下来,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握住了他跨间那不胜萧瑟、颤抖著的挺立分身,揉搓抚慰。
葆初先是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随後便开始粗重的喘息。很快,就在百连的手中释放出白浊的体液。
“百连……百连……”葆初目光涣散,眼神迷离,白皙的面颊上,浮著层情欲的嫣红,嘴里喃喃唤著眼前人的名字。
百连见葆初释放过一次,刚要松开手指,却见葆初的手臂绕了过来,搂住他的脖颈,和他面颊贴著面颊,声音颤抖:“百连……我……还是很奇怪……”
知道葆初只是在害怕身体初次的变化,只要笑著拍拍他,安慰几句,就可以过去。但这样的接近,百连头脑中的理智之弦忽然绷断。
这柏寄生般,只拥有他,只能依赖著他生存,只对他一个人笑的痴儿……
似中了漫天妖豔落霞的毒,百连不管不顾的,吻上了少年的唇,又为了那美好的味道和触感,将舌深入进去一再探究。
葆初虽有些迷茫,却深深信任著他,不加反抗,由他予取予求。
“主人!!”
几乎要突破最後那道防线时,一个男子的声音骤然响起,令这场迷迭梦破碎纷飞。
百连放开葆初,站起身,望向声音的来源。
一身火红衣袍的英俊青年朝这边走来,行动如风,眉目中含著隐隐怒气。近得前来,他勉强朝百连躬了躬身,怒道:“主人所修,是天狐正道,比不得魅狐道专修采补术,绝不可犯了淫戒……我这来晚一步,主人岂非就要为这小子,废去百年道行?!再说,眼前就是主人九百年的天劫,我们这些年辛苦经营白仙观,都为此刻,怎能……”
“司炎,我知道了。”百连清醒过来,望了望葆初,也有些内疚难堪。
没错,他是修行了九百年的天狐?@吹饺思洌晃芙佟?
五年前建起白仙观,立了自己生祠,做尽善法功德,受尽人间香火供奉,就是为了到时破解脱去这场浩劫。
天劫那日,他只需闭观不出,白仙观将替他挡住上天所降怒火雷霆。
之所以会起念救葆初,怜悯之外,也是为了往功德簿添上一笔……谁知两年朝夕相处,竟不知不觉间,为这单纯的少年,慢慢沦陷。
葆初听他们讲话,只觉一头雾蒙蒙,困惑万分,不停眨著黑亮的眼。
“看来……主人不宜再留他在身边。最起码,这段时间不可以。”司炎看了眼躲在百连身後的葆初,“天劫过去之前,请把他交给我。”
司炎是修行四百年的红狐,幼时便跟著百连,认他为主。红狐在狐族中,是资质最低、骨格最浊的一族,修行比之同类艰难何止十倍。
所以,司炎选的是最急功近利,力量霸道无匹,百无禁忌的魔狐道。而魔狐道的天劫,却也因此是最重的。
上次天劫,若非百连助他安然度过,恐怕他早尸骨无存。
百连於他,虽名为主仆,实则亦师亦友,是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
百连踌躇片刻,朝司炎点了点头。
司炎说得没错……的确,这是最好的办法。
*
嗯嗯。。。。终於揭开百连建狐狸窝的秘密^o^
天劫,是每只狐狸都要躲滴。。。百连也不例外。。。。
不过,躲一次就可以逍遥自在三百年。。。貌似也不错。。。。摸胡子中。。。。
本来想让狐狸吃个爽的。。。但忽然想起狐狸修的是天狐道,而天狐道是个非常麻烦的修行方法,有很多禁忌。。。不能杀人,不能淫合。。。。。等等等等。。。。。(被暴扁中:你8是忽然想起,是早有预谋吧!!!)
所以喽,就不能像阿紫那样?朐貅岢韵纳驮貅岢韵纳胧谗崾焙虺裕褪谗崾焙虺浴!!!!?
某扉亲妈身缠绷带,手拄拐杖,讲得沫唾横飞之後,一转身,看到百连狐狸蹲在墙角,泪流成河:但素偶真滴真滴。。很想吃小初。。。。。。
9
就这样,百连一走就是半月。
葆初穿了身布衣,戴顶小帽,蹲在竹屋的门口。他呆呆望着远方,看那成片青竹连成的翠浪,若碧绿海般,在晨光中潇潇起伏不休。
屋檐下,百连为他编的竹风铃还在。有风掠过,它们便迫不及待地互相敲击,发出清脆和谐的一连串声响。
司炎虽是一直在照顾他的衣食,却性如烈火,显然没有百连的耐心体贴。一日三餐准时送到就算,其它时间绝对看不到人影,只让葆初单独待在这片绿竹林里。
不是不寂寞的。但好在,从昨夜开始,就多了个伴。
银紫色皮毛的小狐狸走到葆初脚边,轻轻一跃,趴在他的膝头,仰起脸,有些高傲不屑的看了看少年──
啧……要不是为了,等那传说中修行近千年的天狐,他阿紫才不耐烦和个人类两两相对。
一般而言,天狐是愿意亲近人类,对人类友善的。所以,他也只好暂时忍耐这什么都不懂的傻小子。
“喂,上仙究竟什么时候会回来?”狐狸趴在他膝上,没好气的口吐人言。
“百连……一定会回来。”葆初伸出手,摸了摸那柔软华美的皮毛,浅浅笑着。
阿紫翻了个白眼,抖抖耳朵──
果然不该问的。每次问他,得到的,都是这模棱两可的回答。
“喂,吃饭了。”司炎拎着个黑漆描金提盒,如团火烧云般来到葆初身边,看到他膝上趴着的阿紫,诧异出声,“好稀罕的毛色。”
“嘿嘿,想必您就是上仙座下的司炎大人吧。”阿紫连忙从葆初膝上跳下,朝司炎使劲摇尾巴,“我是阿紫,修的是魅狐道,已有二百年的道行。这次来,是为了追随上仙修行……我虽然还没修成人身,但劈柴挑水煮饭,打扫屋子,偷东西,刺探情报什么的,都可以做。而且,我已经有狐珠了哦。”
说完,阿紫张开嘴,献宝般把粉红的小舌头伸出来,让司炎看上面那颗尚未完全成型,隐隐透着些紫气的珠子。
“既是同族,我这就带你去百连那里问问。”极难得的,向来严肃的司炎竟被阿紫逗笑,放下提盒,弯腰将小狐狸抱起来,“看你这毛色骨格,是极难得的。将来若肯潜心修行,定会在我之上。”
“司炎大人过奖。”小狐狸笑得眼睛眯成两条缝,尾巴摇得越发欢快。
毕竟,若是天狐真肯收他,修行事半功倍不说,一百年后的天劫,也完全不必再担心。
司炎朝葆初吩咐叮嘱一句:“早饭在提盒里,自己吃吧,中午我会再来。”
便抱着阿紫,说说笑笑的离开。
葆初抬起深黑的眼,看着司炎红色的背影,在视线中渐渐远去。淡色的唇瓣,忽然缓缓开启──
“司炎……会死啊……”
*
司炎带着阿紫去了白仙观,兴兴头头的跟百连讲了,却见百连沉吟片刻后,对阿紫道:“跟我来内室。”
在外面等了一个时辰,不见百连,却看见阿紫夹着尾巴从内室走了出来。连忙凑上前问:“怎么样?”
“上仙向我传授了一些道法,还有魅狐避天劫时,要注意的地方,令我受益非浅……却说是无缘,不肯留我。”阿紫低下小脑袋,身子擦过司炎的腿,走出了道观。
直至阿紫彻底离开,百连方从内室步出,半张脸隐在珠帘下,望向怅然若失的司炎,唇边带着丝诡笑:“你喜欢那小狐狸,是不是。”
司炎的面颊红了红,伸手抓抓头,不加隐瞒:“他那么漂亮,皮毛又是难得的银紫色……纵然我修为比他高上两百年,也绝不会看上我这红狐的。”
要是百连的话,倒极有可能。同族之间相爱媾合,不触犯任何天规……阿紫修的是魅狐道,若经百连好好指点,不过再十几年便可修成人身。
他带阿紫到百连面前来,也是找机会要百连放下葆初,移情别处的意思。
不说与人淫合,于百连是犯了天规。人类寿命短暂,最多再过百年,葆初也就该衰老死亡,进入轮回。
他们这种生命,对人类若用情过深,徒留遗憾永劫。
“司炎,我知道你的意思。”百连轻叹一声,撩开珠帘,走到他身边,“但有些事,勉强不来。”
“不说别的了……明天就是你的天劫,我下午给葆初带去足够维持一天的食物后,准备为你护法。”司炎咧开嘴笑笑,“眼下,这件事最重要。”
“嗯。”百连点点头,眉头轻蹙。
不知为何,他向来空明洁净的心中,有一点阴霾,似滴入清水的墨滴,瞬间扩散。
阿紫宝宝出现,司炎也要翘掉了了了了了了。。。。。。》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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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司炎见状,急忙手持双刀,烈风疾火般从已死伤大半的官兵群中杀出,斩向道士。
道士轻蔑一笑,单手结印,一道无形屏障顿时罩住其方圆三尺,令司炎再无法前进半步:“我只要这天狐的内丹,不干你的事,去吧!”
下一刻,已将一柄锋利小刀半刺入百连腹间,笑道:“活著被开膛的滋味,可不好受。若现在反悔……”
话音未落,他听见司炎在屏障外发出声震天动地的咆哮。愕然转头,只见司炎将右手成爪,挖入左胸,将自己一颗血淋淋的狐心掏了出来。
“……司炎!!”百连看到这幕,泪水顿时将视线模糊,大叫出声。
司炎竟为他,使出这种以本身性命交换,同归於尽的终极法术。
“我虽修行浅薄,但这一招,纵是大罗金仙也未必能挡……贼道士,你的死期到了!”司炎右手死命一握,心脏在掌中化做一团血沫肉浆。
大地和天空顿时变了颜色,呈现出血样粘稠,缓慢流动的红。
道士满脸震惊的看著自己脚下,无数双血手破土伸出,抓住了他的小腿和脚踝,将他往地底拉去。
他拼命挣扎著,终究无法脱身,只能迅速地下沈。
直至道士的头顶也消失在地面,大地和天空才又恢复了原本的颜色。
与此同时,司炎的身子倒了下去。
百连急忙上前几步,抱住了他。
司炎失去了心脏,左胸口处一个鲜血淋漓,深深的大洞,双眼的神采慢慢黯淡。他看著百连,张了张嘴,却终於说不出半个字。
司炎的身体周围,有一些血红色、趴伏在地上的小恶鬼,正等待他死去,分食他的身体与灵魂。
修行魔狐道,不仅天惩最重,而且一旦身亡,肉体和灵魂都不能存,将被地狱恶鬼分食。
这也正是魔狐道虽刚猛精进,百无禁忌,却鲜少有狐族选择修行的原因。
“司炎……我不会让你就这样,消失在恶鬼的口腹之间。”百连咬了咬牙,聚集了最後的法力,右手朝白仙观的方向轻轻一划。
一团五彩光华自白仙观的主殿中飞升,在空中划出条若彩虹般的长长痕迹,落在百连掌中。
此物,是百连近年来所积,用来避天劫的善事功德所化。
“几年来所受香火供奉,所积善事功德……应该足够替你消除业障,令你再入轮回。”百连将那团光华按入司炎的胸口,神情淡淡惆怅,“此番轮回在人间,虽可得荣华安稳,却只能是个女身了……对不起,司炎,我只能做到这里。”
五彩光华中,恶鬼们纷纷退散,司炎慢慢闭上了眼。须臾,他的身体在百连怀中化做团红色轻烟。
风一吹,便四散纷飞去。
已交子时。天与地,顷刻风起云涌,有滚滚雷声疾驰而来。
百连拔出腹间小刀,慢慢伏在地上,化做一只遍体雪白的狐狸。
残余的官兵见此阵仗,方从适才的斗法中回过神,全部丢盔弃甲的掉头逃命。
百连仰起头,看那银蛇金戈般的闪电划开乌云,心中一片凄然。
他将白仙观所积的功德善事,全给司炎抵了业债。纵使苦筹多年,眼前浩劫,终究是避不过。
刚想到这里,有一双温暖的手,将他抱了起来。抬眼,正正与那双深黑、笑成月牙儿的眸子对上。
“放开我!快走!!”百连见是葆初,心头大急,伸出利爪,狠狠将他的右手背挠出四道深深血痕。
痛一阵子,总比就此失去性命的好。
葆初倒抽一口冷气,收敛了笑容,?∫⊥罚等牖持校骸安荒茏撸荒芊拧绻庋倭崴馈?
说完,少年已迈开步子,走进那一片奔雷疾电交织的阴霾内。
*
百余年後。青城山,三清观,夜。
年过九十的裴道士,入定时在蒲团上打了个跌,蓦然惊醒。背脊上,冷汗淋淋。
他看到,抱著白狐走进阴霾的少年,最终被天火焚身,丧了性命。但幸好,百连在少年的庇护下,得以安然的度过天劫。
他看到百连抱著少年烧成焦炭的尸体,哭得痛不欲生。
举起右手,将青筋绽露、枯树皮般的手背朝向自己。那上面,有四道抓痕般的鲜红胎记,清晰无比。
“道长,苏州一别,三十余年未见,过得可好。”
室内一灯如豆,百连踏著月色,来到了他身旁,朝他轻轻躬身。
“我大限将至,你是来送我的麽?”裴道士望著他,满是皱纹的脸上绽开个笑,眼神清澈,“从前,只知我们是有些因缘的……今夜,才算完全看到过去的事情。”
顿了顿,又道:“百连,我自幼清修,到大限这刻,居然还是放不下你,放不下这俗尘旧事。”
“那麽,无论你去哪里,变成什麽样子……我都会再去寻你。”百连躬下身,星眸半闭,吻了吻裴道士的唇,用那名琴拂弦般的声音低喃,“痴儿……我的痴儿。”
裴道士垂下眼帘,安心的浅笑。
当百连直起身,撤离裴道士的唇时,这九十余岁的老人,已然坐化。
“痴儿,你清修一世,积德行善,本有成仙之分……怎奈俗尘未断,来生仅能成半神半人之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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