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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作品:D级危楼|作者:披荆斩棘|分类:其他小说|更新:2025-05-12 00:20:32|下载:D级危楼TXT下载
  之夏被走得快的人撞了一下,丛恕伸手一捞,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带她找地方坐好。松开手的刹那,他突然低头看她,神情里有一闪而过的迷惑,随即就变成了一种庄重磊落的姿态。

  他们点了满满一桌小吃,还叫人开了几瓶啤酒。之夏很快饱了就用筷子拨花生,丛恕吃得满头大汗都顾不上跟她说话。

  之夏突然觉得有人在盯着她一直看,她转过头,看见陈得愿正慌忙转开眼睛。

  真是狭路相逢啊。之夏瞥见他身边的女孩,皮肤雪白,身材丰满,在夏天的夜晚如一颗水蜜桃。

  之夏嘴角挂起奇异的微笑。陈得愿吓了一跳,以为那是一种暗示,忙拉了女朋友走过去,喊了一声姐。

  丛恕满嘴塞着东西抬起头来,眼睛瞪得大大的。过了一会才忙把东西咽下去,拉开自己身边的凳子说:“坐,坐,坐。你好,我是你姐姐的同学,我叫丛恕。”

  之夏也不表示反对,等陈得愿坐下来给自己介绍,原来那个女孩是本市大学的大二学生,家境优渥,做家教也是为了体验生活。

  之夏冷眼看陈得愿,客观来说,他眉清目秀,有几分漫画美少年的样子,难怪女孩肯跟他在一起。

  只是在场有个丛恕,虽然吃得一脸油光,还是把陈得愿映得黯淡不堪,连他的家教姐姐都不住跟丛恕说话。

  之夏起身去厕所,陈得愿从后面跟上来,嘴里含糊了几声算是把她叫住。之夏转过头,陈得愿说:“那个,我昨天……”

  之夏见他憋半天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淡淡地说:“你的事我不想管。”

  陈得愿放下心,欢天喜地地走了。等之夏去厕所回来,他们俩果然告辞了。丛恕也吃饱了,招手叫结帐。

  之夏带丛恕在湖边大道散步。凉风习习,柳枝轻摇,远处传来老年人唱戏的声音,有锣有鼓,十分热闹、

  “你跟你弟弟关系不太好?”丛恕突然问。

  之夏并没当回事儿,随便地说:“知道吗,刚才是他生平第一次叫我姐姐。”

  丛恕略低头,她漆黑的发顶有个小小的旋,随着走动的节奏在他眼前一晃一晃。丛容在他面前走也是这个样子。

  “怎么回事儿呢?”

  之夏抬起脸,眼神清亮:“也没啥。因为我不是男孩儿呗。”

  丛恕听说过这样的事,却没真见发生过。他沉默一会才笑笑说:“那我们不说这个话题了,还是说说明天去哪里吧。我打算在这里呆三天。”

  之夏一路跟他说着话,穿着高跟鞋走得久了,脚开始痛,一瘸一拐的。丛恕把自己的拖鞋踢给她:“我赤脚走,没事儿。”

  他的鞋大,之夏踢踢踏踏地踩在里面像划船。他看了忍不住去踩后面露出来多余的部分,之夏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气得反身揍他。丛恕嘻嘻哈哈地跑开,却太得意,一脚踢到花坛,龇牙咧嘴地抽气。

  之夏叉腰看了一会,幸灾乐祸地说了句活该,过去挨着他坐下,用胳膊肘顶顶他:“好些没?”

  他揉着脚斜眼:“你踢一脚试试。”

  月亮已经升得高了。之夏双手撑在后面,仰头看着。

  “这么晚了,你家里一定着急了,我送你回去吧。”丛恕还在用他家丛容所受的待遇来套之夏。

  之夏笑笑,站了起来。

  他坚持把她送到门口,看着她掏出钥匙开门,屋里漆黑一片,没有谁为她留哪怕一盏灯。

  她小声地跟他说:“我进去了,拜拜,明天我去找你。”然后蹑手蹑脚地往里窜。

  门在他面前轻轻合上。他愣愣地站了好一会才下去。

  第二天他们去了附近一个著名景点游览。那是没改造过的旧城区,以石头房子著称。时光在那一块一块厚实的石头上留下斑驳痕迹。街道窄窄的弯来弯去,人不多。不知哪里在做棉花糖,香甜的味道若隐若现。

  走几个弯还有小河潺潺流过,从前人家在里面洗米洗衣撑船。现在没有人洗了,船也只有给旅客的观光船,船身窄而长,如鱼儿一般灵活的穿行。

  他们坐在拱桥栏杆上歇脚。放眼望去,小河曲折蜿蜒,映着两边人家的房子,水影晃动。

  “之夏,咱们以后做朋友吧,就是那种特好特铁的朋友。”丛恕慢悠悠地说。

  之夏挑眉。

  朋友是个什么概念?她从来没有过朋友。哪怕是辛唯周宛,在她心里的定位也不过是亲近的,处得来的人罢了。

  这大概会是种新奇的体验。她说:“好啊。没问题。”

  丛恕咧开大嘴笑了。他今天不知怎的穿了件鲜绿色的t恤。之夏看见他这个样子,立刻想起那个被当作邮筒往嘴里塞信的笑话来,指着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丛恕用脚去踢她,两个人闹了一会。

  丛恕说:“所以以后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可以告诉我。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也可以告诉我。”

  他是认真的。

  之夏被这一认知吓到了,下意识地用手去捂嘴。指尖上似乎有股类似塑胶味的奇怪味道,让她有点恶心。

  她趴在旁边的栏柱上咽了几口口水,突然想,难道她手上沾了避孕套的味道一直没洗掉?

  她再也忍不住,跑到旁边的垃圾桶前呕吐了起来。

  (十二)

  丛恕走的那个早上,他们在火车站旁的咖啡厅坐着。外面下起了绵绵细雨,窗子下面的芭蕉叶被屋檐上落下的雨滴打得啪啪作响。

  “我先去陆桥家玩,再过两天还要出去旅行,到时候寄明信片给你。”丛恕说。

  “去哪儿?”

  “新疆。”

  “呀,你可真能玩儿,一个人去?”

  丛恕沉默了一会:“不,还有个朋友。”

  之夏见他明显不愿意说是谁,也没有追问。

  她其实很想他能再多留两天给自己过生日,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重要的是,他来看过自己,什么日子又有什么打紧?之夏一直这么对自己说。可是真到要分手的时候,又发现自己其实很在乎日子,很在乎细节。

  又或者,她真正在乎的,是能否过一个正常十九岁女孩都会有的生活:生日那天有人陪自己庆祝。

  过去的十八个生日,有几次被家里彻底忘记,有几次学校同学会送张卡片,还有几次蒋明月会临时想起来给她下碗长寿面。只有小叔叔从来不忘记,会送来礼物,可惜他一直没有机会亲自陪她。

  她重重地叹口气。丛恕逗她:“小老太婆,又不开心啦?”

  “小年轻,谁像你整天嘻嘻哈哈没有烦恼?”

  “我没烦恼?”丛恕几乎怪叫起来,“我只是很善于把伤口默默隐藏在心里,你们看不出来罢了。”他夸张地一手按着胸口。

  “你可真是我们剧团的男主角。”之夏白他一眼。

  丛恕做了个鬼脸。

  之夏打量他,盯得他浑身发毛:“怎么了,我头上长角了?”

  “不是,觉得你明明是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学生,偏偏要装叛逆。”

  丛恕大笑:“我需要装吗?”用力敲敲桌子恐吓她,“陈之夏,你已经答应我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特铁的那种。如果你那天发现我的真面目,可不许逃跑。”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他就上火车了。火车长长鸣笛,轰隆隆缓缓驶出去。之夏站在月台上,丛恕在窗户后冲她挥手。她突然紧着上前追了几步,丛恕没有再笑了,而是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给她看,正是她一直用来砸他那个小绒球。

  她破涕为笑。

  这是第一次,她送一个人离开。

  从来没有人来,又怎么会有人走?

  从来没有得到,又怎么会失去?

  火车终于远去,之夏失神地站了很久,才往外走去。

  回到家她一眼就看到门口的女式凉鞋,陈得愿的门紧紧关着。她从冰箱里取了饮料回屋,隔音效果并不好,隔壁悉悉簌簌,隐约有个人哈的大笑出声,还有桌椅在地上挪动的声音。她厌恶得直皱眉。

  同样是男孩子,怎么就有人那么干净光明,有人那么猥琐不堪?

  她拿了皮包又走出去,在外面的冷饮店坐到晚上才回去。

  生日那天,她还在睡觉就有人摁门铃。陈得愿也在睡觉,想是不耐烦,用力敲了敲墙壁,示意她去开门。

  她穿得少,手忙脚乱的套了裙子出去,快递的男孩差点都要走了。

  “陈之夏吗?你的包裹。”

  之夏一眼看到箱子上写的字,那是陈卓的笔迹。

  阳光哗的洒进来,她眉开眼笑地签收。

  拆开盒子一看,里面有个很大的hello kitty,之夏噗哧笑了。还有一个小盒子,注明是陈卓和方严严一起选的。

  之夏小心翼翼地打开,是一套漂亮的水晶首饰,耳环,项链,和手链。

  那一颗颗水晶珠子折射出彩色光芒。之夏屏住呼吸,用手指抚摸了又抚摸。

  她是大姑娘了,陈卓在这么告诉她。这次的礼物异常隆重。

  她把耳环项链手链统统戴上在镜子前一看,穿着睡衣的女孩那么邋遢,一张脸却被映得晶莹皎洁。

  她快乐地洗澡刷牙,一直哼着歌,对出来上厕所的陈得愿不满的目光视而不见。

  她数数自己的钱,家里给得不少,她也不爱花钱。一年下来剩了不少。所以她戴着新项链出门到电子城给自己买了一个手机,立刻给陈卓和方严严都发了短信道谢。

  下午回到家,陈得愿说:“有好几个电话来找你。”

  “啊?”之夏停下脚步。

  “一个男的,好像姓简。”

  之夏嘴角浮起微笑:“嗯,知道了。”

  她快步走进卫生间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泼脸,毕竟大热天在外面走了一整天难受得很。

  她抬头注视镜子里的自己,脸红扑扑的,眼睛也格外的亮。

  慢着,她猛地一惊,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手摸上了脖颈。

  那条项链不见了。

  沸腾的血液刹那间降到冰点。她觉得自己脚都软了,手也在发抖,忙打开门冲出去。

  是在公共汽车上掉的?她明明在下车的时候摸过项链的。

  那么只能是从车站到家的路了。她记得自己在一家冰果屋停留过,人还挺多,也许就是那个时候挤掉了。

  她飞奔到那里,一把抓住服务生问:“你们有没有看到一条水晶项链?”服务生摇头,见她急成那个样子,还跟着她把所有桌椅下面都找了几圈,什么都没有。

  她又回到路上,一步一步的慢慢看,包括路两边的花坛和草地里。见到遛狗的人还询问。

  人们开始陆续下班,好多父母接了孩子欢声笑语地回来。之夏低着头,徒劳而绝望地把所有路走了一次又一次。

  天终于黑了。路灯亮起来,之夏坐在路边花坛边,失神地看着车灯一次次从前面闪过,人们一次次从面前经过,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无声无息。

  她回到家,陈晋在看报纸,蒋明月在收拾桌上的碗筷:“你怎么回来这么晚?我们吃过了,你要是饿冰箱里有剩菜。”

  之夏默默地摇头。

  她披头散发失魂落魄的样子终于引起陈晋的注意,他问女儿:“出什么事儿了?得愿说你慌慌张张地就跑下楼去了。”

  她本来不想在他们面前露出一丝软弱,可是这么一句温和的话一下击穿了她。她哽咽着说:“小叔叔送我的生日礼物,项链,被我弄丢了。”

  陈晋愣了,过了好久才看了蒋明月一眼,彼此都十分尴尬。

  “什么样的项链?这里有一千块,你明天拿着自己再去买一条一样的。”陈晋忙着掏钱。

  “别哭了。”蒋明月递过纸巾,“我去给你下一碗面条,你爱吃的,鸡蛋西红柿面。蛋糕,蛋糕现在是来不及买了,明天再去给你买,成吗?”她说话的口气里有种讨好的意味。

  之夏接过纸巾:“我吃过了,还很饱,谢谢妈妈,不用麻烦了。”

  她回到屋里,灯也没开,衣服也没换,就躺在床上。也许她该庆幸她没有把耳环和手链也一起戴出去。

  可是,那再不是完整的一套。而陈之夏最痛恨残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