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她脸上倏然变色,娇嗔地大喊:“嗄!才帮我付医药费就要我当你女朋友,门都没有!”
对于她这种回答柯毅伦并不觉得惊讶,依旧是一副不急不徐无所谓的表情。
“没关系,那就当作是一种投资好了。”
气得黎雯猛对他嗤鼻一番。
“哈啰,黎雯。”
何晶媚一个头在门缝间探呀探的。
“你要嘛就进来,不要进来就出去,别在那边装神弄鬼的。”她没好气地说着。
何晶媚一脸愕然地耸耸肩,显得很无辜地走进门,然后一手关上它。
“你吃了炸药吗?”
“比吃炸药更严重。”
“那是谁惹你了,我看八成又是那个世纪大帅哥。”
“是交往过多的美女后,心情想改变一下,所以才改泡自己旗下小姐……”黎雯念出手中一本八卦杂志的内容,寒霜的脸上见不到一丝柔和。
“黎雯……”何晶媚头皮发麻地看着黎雯。
她激动地将杂志往墙壁一丢,气得怒吼。
“太过分了!这些记者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上面居然还登有相片,事实真相不搞清楚就断章取义。”
“黎雯,别生气。”
她咬牙地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
“太过分了!”
黎雯终于忍不住地哭吼出来,豆大的泪珠更是如雨下般的掉落。
从未见过黎雯这般忿怒又委屈的何晶媚,被她这副模样给吓得不知该如何安慰o
一会儿,黎雯突然从病床下来,开始整理行李。
“黎雯,你在干嘛?”何晶媚慌忙地问道。
她一边擦泪,一边擤鼻。
“我要出院,如果我再住下去,不知道会被渲染成什么样子。我还要待在台北呢,如果这件事被我那在乡下种田的老爸给知道了,不把我揪回去相亲嫁人那才怪!更别提会再答应让我出国留学了。”
“你确定要出院?”何晶媚一脸为难。
“废话!你快来帮忙呀,你总不希望见到我那spp的老爸带着锄头来家里吧,我可不希望被他打断我一条迷人修长的腿。”
黎雯的话令何晶媚不禁瞟了个白眼,想起大学时,黎雯的老爸开了一辆全新洁亮的奔驰三百,远从台南乡下来台北找女儿,一进校门是煞羡不少人,但是当车主一打开车门走下来时,全场的人差点没晕倒。
满口金牙的黎伯伯居然出门不忘锄头的,随身携带,真是不忘“本”呀。
搞得黎雯差点不敢向前“认亲”。
连她自己也被黎伯伯吓得始终不敢到黎雯家去作客,因为黎伯伯告诉她说那辆奔驰已是他家车库最不起眼的车子,喜欢的话可以随时送她,但是条件是一定要下乡去和他那已三十三岁仍未婚的小儿子相亲。
妈咪呀!当年她也才二十岁,要她去和一位大她十三岁的男人相亲,太夸张了。
也就是因为黎家有钱得令人咋舌,黎伯伯才会丝毫不考虑,眼睛连眨也不眨的,捧着现金就买下现在她和黎雯所住的豪华公寓,当然啦!黎雯是房东。
“晶媚,你到底在发什么楞呀!”
何晶媚回神,打了个寒颤。
“没事,我来帮你了。”
柯毅伦身着紧身莱卡上衣,充分展现了他壮硕迷人的运动员体格。
优雅地朝柜台内的护士小姐抛了个慵懒暧昧的眼神,所有护士小姐为之骚动,纷纷报以爱慕的眼神。
柯毅伦正要往特别病房走时被叫住了。
“柯先生,黎小姐已经出院了。”
他先是一阵惊愕,很快回神。
“何时出院的?”
“昨天下午,你离开后不久。”
“哦?”他一阵匪夷所思。
“和常常来看她的一位小姐一同办出院的。”这护士小姐热心地报告着。
“是吗?”
“是的。”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同时报以她又一记勾人神魂的迷人笑容,顺便将手上的花束递给她。“这束花就送给你好了。”
“我?!”护士一阵惊喜。
他轻点下颚,即神采飞扬地离去。
柯毅伦以最快的速度前往黎雯在人事数据上所留的住址前去。
为何黎雯昨日才答应他继续住院,怎么他前脚离开医院,后脚就跟着办出院?一路上柯毅伦百思不得其解地来到目的地。
希望是他眼睛看错,不然就是资料写错了。
怎么看眼前这栋豪华花园公寓,都不像是黎雯这甫出校门的清寒学生所能住的地方,说是隔壁那栋陈旧、油漆剥落的公寓还有可能。
驻足犹豫了好久,柯毅伦才决定一试。
还未进到大门就已经先被警卫拦下来,仔细盘查一番,在确定他的来意和证明之后才放他通行。
从警卫口中得知,黎雯确实住在这里没错,而且还是最豪华的一间公寓。
在门前停下了脚,他毫不犹豫地就按下门铃。
一阵轻盈悦耳的门铃响后,跑来开门的是一位年纪和黎雯相仿,一身麦色肌肤和雀斑的卷发小姐。
柯毅伦又是一阵冗长的纳闷。
“进来吧,柯先生,黎雯她人不在。”她对他甜甜地笑着。
“不在!”他愕然了一会儿,随着她走进屋子。
何晶媚替他倒了杯蜜茶,招呼他坐下,自己也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黎雯她──到哪儿去了?”
“回台南去了。”
“台南!?”
何晶媚双手撑着下巴,像个花痴似的盯着他看,看得柯毅伦有些不自在。
“柯先生,你好帅啊,我肯定你如果不当服装设计师改行当明星,一定是大红大紫的。”
“谢谢夸奖,对了,小姐你是──”
何晶媚兴奋地说:“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何晶媚,是黎雯大学四年的同学兼同居人,不过她也是我的房东。”
“房东!这房子是黎雯的?”口吻里有些不大相信。
何晶媚猛点头。“嗯,黎雯她家是台南首富,富甲一方,田地、不动产、现金多的数都数不清。”俏皮地瞄着他。“不相信是吧,黎雯看起来斤斤计较的。”
柯毅伦不可否认地点头。
“因为她老爸是传统的农家子弟,所以思想传统又保守,认为女大当嫁,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能让黎雯到台北读大学已经很偷笑了,更别提还让她出国留学了。后来经过一番激烈的抗议,她老爸才放软下来,答应让她出国留学,条件是学费自己想办法,他不会资助她半毛,为的是要让她知难而退。”
“所以黎雯才拼命地赚钱?”他终于能了解其中的原因了。
“是呀,她今年如果不能出国,就得乖乖地回家相亲,准备结婚。”
“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黎雯高中才一毕业,就一堆媒人婆准备上门提亲了,要不是黎伯母认为黎雯年纪尚轻,再留个一两年再嫁也不迟,才没让她这么早就相亲。幸好没多久联考就放榜了,她一举考中了北部的知名大学,在老妈老哥的帮忙下才能顺利地北上读书。”
柯毅伦一副打死不肯相信的模样。
“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别怀疑,黎伯伯本来就不打算让黎雯书读得太多,让她读大学已经很勉强了。”
“难道她父亲一直想将她嫁掉?”
何晶媚点点头。
“没错,因为黎雯是她老爸最小的女儿,和最大的儿子一差就差二十岁,所以很担心如果哪一天他老了,一命呜呼哀哉,就来不及看见黎雯觅得好归宿。又怕他死了,这些大哥给妹妹的嫁妆不够丰富,嫁到别人家会受苦,所以啦,一直要在他有生之年将女儿嫁掉。”
“没搞错吧?”
“先生,如果你年近五十才又得一子或一女的,你会不会担心他的未来?”何晶媚反问道。
柯毅伦耸耸肩。“也对。”他换个坐姿。“那她这次怎么突然回台南了?”
何晶媚幽幽叹道:“还不是因为你。”
“我?”他不解。
“这期的八卦杂志喽!”
柯毅伦还是不太明白。
“她老爸看到杂志,以为黎雯在台北生活靡烂,一火大,连续十二通金牌电话,硬将她召回台南审问去了。”
“嗄!”他心想,黎雯有个什么样的家庭呀?
“要她台南的地址吗?”
“ok,事情因为我而起,我想我有必要亲自去一趟才行。对了,你要一同下去吗?”
“我!”晶媚一脸惊惶恐怖,连忙地摇手。“不!不了,你自己去吧。”
第三章
一离开北部,大约到了中部地方,所有的景致便开始鲜活了起来,一望无际绵延的绿油油稻田随风波动起舞,田埂中时而会出现一栋栋改建后的农舍别墅型住家,一栋比一栋更华丽。
方向盘一转,弯下了交流道,柯毅伦边吹着口哨边照着路面的指标前去。
此时他整个心情都活跃了起来。
乡下生活永远都是这么优闲、缓慢,沿路不是有欧吉桑骑着脚踏车在烈日下慢慢地前进,不然就是驾着水牛车“踢踏、踢踏”地往前行,杂货店前大树下则围着一群老人在下棋、泡茶、话家常。
在一棵大榕树前停下了车,拿下架在高挺鼻梁上的墨镜,礼貌地操着生硬的台语问一路。
“阿伯,借问一下,这敢有一户人家姓黎的?”
一名老阿伯手执扇子,踩着木屐“ㄎ1ㄍㄚ、ㄎ1ㄍㄚ”地走过来。
“少年仔!啥米歹事?”
“阿伯,我来这找人,敢有一累叫黎雯仔?”
老阿伯扇子搧呀搧的,想了半天。
“哦──阿雯哦!”
柯毅伦心想黎雯可能就是这阿伯口中的人了,笑容可掬地猛点头。
“对!对啦!”
老阿伯玻e叛鬯妓靼胩觳趴凇
“少年仔,你外地人哦?”
“对。”
“这样你就不知道要怎么走了,这样好了,我带你去啦。”老阿伯操着台语替他担心。
“你!要带我去?”他有些不敢相信。
“对啦!对啦!开车门呀,还楞在那边干嘛。”
老阿伯两三步坐上车,扇子一指,一会儿朝右,一会儿向左的,柯毅伦照着他的指示一开车就开了半个钟头。
正心生纳闷之际,好心的老阿伯突地大喊。
“到了!到了,看到了没?”
柯毅伦朝着老阿伯扇子的方向看去,一栋老旧的三合院后有着一栋城堡型豪华的三层楼式别墅。
“是那边吗?”
“对啦!对啦!”老阿伯笃定地回答。
柯毅伦将车开进大门敞开的院子内,只见好心老阿伯摇下车窗,对着外头大喊。
“阿进哦!进仔哦,我带人客来呀哦!”
柯毅伦显得有些窘迫地“垮”下了脸。
未等车停好,已经从里面跑出了一大群人,老的、少的、中年的、男的、女的、还有爬的。
唯独不见能让他不远千里南下的女主角人影。
好心的阿伯又自动地开车门下车,他也只好尾随着他。
“阿进哟,这位少年仔说要找你们『雯仔』哟。”老阿伯一路走进去对着一名发色半白,皮肤黑黝的欧吉桑喊着。
嗯──这位欧吉桑的眼神满熟悉的,好像在哪见过。
欧吉桑眼光凌厉地盯着柯毅伦看,紧抿的双唇看起来十分严肃。
“欧吉桑,你好,我找黎雯。”他礼貌地问道。
“你是啥米人,找我雯仔做啥米?你做啥米耶?你和她目前是啥米关系?”
没想到欧吉桑劈头就连珠炮似的问了一大堆,像在身家调查。
“我姓柯。”
“啊!就是他啦!阿爸就是他啦,那个抱着雯仔的『杂甫人』啦。”突地,人群里面有一名妇女抱着小孩大喊。
欧吉桑原本就凌厉的眼神这会儿更犀利了。
“你就是杂志上的那个男的?”
柯毅伦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但由这群议论纷纷的人身上,他们的眼神看来十分的异样,带着浓厚的轻蔑和怀疑的意味。
何时他柯毅伦这张金字招牌、所向披靡的脸,在这里竟毫无用武之地,由他们个个忿忿的神情看来,像是要把他宰了似的。
柯毅伦小心地点点头。
“是的,我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事实和报导的不一样。”
欧吉桑玻ы爻蜃潘
“杂志都注销来了,还会假吗?我们阿雯这死查某囝仔,让她上台北读个大学而已,居然给我丢人现眼的回来,被你这么一抱,她以后还嫁得出去吗?”忿忿地吼道。
“阿伯,你真的误会了,我是特地来解释的,那些报导都是杂志社为了赚钱,将事实扭曲了。”
“真的吗?”黎雯的父亲满脸狐疑的口吻。
柯毅伦诚恳地点头。
“是的,欧吉桑。”
“说说看!”他终于较为软化。
柯毅伦连忙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经过讲给在场的每一个人听。
炙炙夏天烈日当头,柯毅伦说完事情始末已满身是汗,正湿淋淋地黏沾在衬衫上,他不敢松懈地,非常小心仔细地观察每一个人的脸色表情。
“阿春仔,进去煮开水准备泡茶,少年仔,进来喝茶。”
“多谢啦,欧吉桑,不知道你相信我的解释吗?”他急着想知道。
黎雯的父亲黎进本用力地拍着他的背,朗笑地露着一口金牙。
“少年仔,你要在这儿多住几天,知道吗?”
柯毅伦勉强地挤出笑容,一手抚着疼痛不已的肩背。
“是的,欧吉桑。”
“阿凯,去叫你小姑姑出来,说她朋友从台北下来看她。阿喜,快去杀只鸡,晚上要好好请这位咱们阿雯的救命恩人一顿。”
“是的!”
“少年仔,来里面坐啦!”黎进本热情地拉着他的手臂往里面走。
黎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全围在茶桌旁,个个饶富趣味地盯着他看,这次不再是满眼敌意地盯着他了。
黎进本拍了一下大腿,指着他身后的那群人,热烈地介绍。
“柯桑,这个是我大儿子黎智,二儿子黎勇,三儿子黎仁,大媳妇阿春,二媳妇阿喜,三媳妇还找不到适合的人选嫁到我黎家来。”
柯毅伦品着香茗。
“欧吉桑也很爱说笑哟。”
“阿仁都三十五岁了,还讨不到老婆,我看是再也讨不到,所以只有自我安慰一番,不然怎么办。”
他小心问道:“欧吉桑,那黎雯是你唯一的独生女吗?”
黎进本突然一敛眉。“就是因为她是我唯一的小女儿我才特别疼爱她,没想到这死查某囝仔是出世要来气我的。”
“会吗?”
“从小就不听话,这还没关系,我们想说她高中毕业了,可以替她找个好婆家好归宿,没想到她偷偷给我跑去考什么联考啦,这样也就算了,居然没多久就跟我说她考上了啦,要到台北去念书,我不给她念,她居然给我偷跑啦,还是她阿母偷拿私房钱给她去读的,真是气死我啦!后来我就想说,一个查某囝仔在台北租房子危险,就捧了一千多万的钱去买了一间房子给她住,规定她毕业后一定要回乡下来相亲嫁人,台北那间房子就给她当嫁妆。现在好啦,大学毕业啦,又跟我讲要出国去念书啦,你说气不气人?”黎进本满口的台湾国语说得口沫横飞、激动不已。
柯毅伦暗暗窃笑,没想到还真的跟何晶媚讲的一样不差。
黎雯站在大厅侧门边,看见柯毅伦那张脸孔先是一阵惊楞,而后更是惊骇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怎么全家人都和他有说有笑的?先前阿爸才说要拿锄头打断柯毅伦的手和腿的,这会儿居然还和他谈笑风生,更过分的是还拿出了他珍藏的私房茶──一斤三万元的茶来招待这罪魁祸首。
“阿公!阿公!姑姑来了。”一名小男孩叫着。
“雯仔,你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过来和你朋友打招呼。”
她不悦地瞪了柯毅伦一眼,忿忿地嚷着:“知道了啦。”
围成一堆的人群很识相地让出一个座位给她。
“阿爸,他不是我朋友啦,是我的『头家』啦。”她也是满口的台湾国语。
“头家?你那间服装公司的头家,那他的公司不是开得很大吗?”她阿爸才不相信。“喂!少年仔,柯桑,我雯仔说的是真的吗?”
柯毅伦谦虚地点点头,从衣袋内拿出名片。
“欧吉桑,请多指教。”
黎进本将名片拿得老远玻ы醋牛炖镞踹跤猩
趁着家人不注意,黎雯拉了一下柯毅伦,小声巴巴地问道:“喂,你来做什么?”
“找你呀,不然我还能干嘛。”柯毅伦理所当然地回答。
“你给我惹了那么大的麻烦,居然还敢到我家来,岂不是要毁了我?”她怒眸而视。
他视而不见地朝一名欧巴桑微微一笑。
“我已经解释清楚了。”他压低音量。
“你不觉得自己太厚颜了吗?又没人邀请你来。”
“我是担心你的身体又怕你被误会,才会不辞千里劳苦下乡来的。”说的毫无诚意。
“多谢你的好意。”她快气死了。“目的已达到了,还不赶快滚,还赖在这里做什么?”
柯毅伦在她耳边小声地说着:“令尊留我在这里多住几天。”
“什么!”她讶异地尖叫大喊:“你有没有说错?”
他从容不迫,依旧不急不徐地说着:“没有。”
黎雯的父亲看了她一眼。
“阿雯仔,怎么这么没礼貌?”严格斥道。
黎雯不敢置信地大声道:“阿爸,他说你留他在我们家作客是不是?”
“有问题吗?我请你的救命恩人在家中小住几天需要你的允许吗?”
“不!不是!是……”黎雯被父亲这么一反问,反而不知道如何回答。
柯毅伦客气地说着:“欧吉桑,我看黎雯她身体已经没事了,不如我现在就告辞了。”
“什么话,柯桑,你如果不在我家里多住几天我会不高兴的。”
“是呀,柯先生,你别在意黎雯的看法和想法,在家中父亲说的话就算话,没有任何人可以违抗。”黎勇说着。
柯毅伦朝她莫可奈何地耸了耸肩。
“爸──”她简直不敢相信。
“掂掂!”父亲命令。
气得黎雯胀红了双颊,噘着唇地瞪着父亲。
黎家的前院中庭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三大桌的酒席旁还有一箱箱的啤酒、米酒头、绍兴酒、茅台酒等等。
“来!干杯!柯桑,给它干。”黎进本吆喝着高举酒杯。
柯毅伦放下手中的筷子,嘴里的食物囫囵地吞了下去,用手臂擦着嘴角的油渍,拿起酒杯。
“欧吉桑,来,干。”
“还有我!柯桑。”黎智也站起来干杯。
“哦,大哥,那一起来。”
“哪有一起来的,你先和我阿爸干杯,再换我。”
“好,那你稍等一下。”
柯毅伦两三下喝光了手上的那杯酒,马上又被人斟满了酒杯跟黎智喝。
“喂!喂!喂!还有我,你还没跟我喝!”一名陌生的欧吉桑也站了起来。
“欧吉桑,怎么称呼?”
“叫我三叔公就可以了,少年仔。”
“三叔公!”他礼貌敬酒。
“还有我呀!”
就这样一个接一个地喝酒,喝得柯毅伦根本弄不清楚谁和谁,只知酒是一杯接一杯,什么酒都喝了,喝得乱七八糟,搞不清楚。
没预料到欧吉桑会以这种方式来宴请他,也许是乡下人好客的好意和本性,可能也是台湾人爱喝酒的习性使然,一有机会就会大家交流比赛一下,看谁才是酒国英雄。
这时才庆幸自己学生时代时,曾经在校际喝啤酒比赛中连续三年得过冠军,加上后来出社会免不了会有的应酬,造就了今天他的酒量惊人,连他自己都不晓得自己的潜力惊人。
“黎雯,你们家的洗手间在哪儿。”柯毅伦抚着胸口,脸色发青地拉着黎雯,小声地拜托着。
从头到尾都铁青着脸的黎雯,瞅他一眼没好气地问:“干嘛?”
“我要──吐!”他脸色“青损损”地摀着嘴。
她一怔,马上起身。
“跟我来。”
柯毅伦集中注意力尾随着黎雯,一到屋内四下无人时──
“黎雯!扶我一下,我快吐出来了!”求救着。
慌得她马上扶住他摇摇晃晃的壮硕身子,免得他憋不住地吐了出来。
“来,洗手间在这边。”
她吃力地打开电源开关,虽然他是自己走的,但他半个身子压在她身上宛如泰山压顶,也够她受的了。
柯毅伦二话不说地冲了进去,大吐特吐一番,呕声连连。
吐了半晌,才听见马桶冲水声和水龙头流水声。
柯毅伦喘口气走出洗手间,额间发间全沾满了水渍。
“走吧,再出去喝。”
“喝!还喝!都吐成这样了。”她大惊。
虽已稍有醉意,但头脑还算清醒,对她俏皮地眨眨眼。
“你想他们会这样就放过我吗?”
“可是──你已经醉了呀!”
“放心,这才刚开始而已,我头脑还清醒得很。”
“真的?”她狐疑。
“嗯。”他慎重点点头。
“等等!”
她走进洗手间拿了条毛巾,替他将脸上的水渍擦掉。
一回到座位上,这下更夸张了,已是人手一瓶酒的等着和他干杯,是用瓶不是用杯的了。
柯毅伦二话不说地卷高袖管,站起身和对方一人一瓶酒拼了起来。
在场的人也开始厮杀地喊起酒拳来了。
直到满地的空酒瓶,和已经有人开始倒下、发酒疯。
柯毅伦已吐了三回,从原本的吐在洗手间,改到就地就吐。
在一旁的黎雯发觉情形不对,想阻止却没办法。
急得她在父亲身边忿道:“爸!快叫那些叔公、伯父他们回去了啦,哪有人这样喝酒的。”
没想到父亲居然说:“不行!想追我女儿,不会喝酒不行。”
“爸!这跟追你女儿有什么关系?”
“有!当我女婿的人必须要有好酒量才行。”黎进本也已有七分醉意地说着。
“女婿!什么女婿,你真是会胡扯!”气得她懒得再和父亲说下去。
又过了许久──
在场只要有喝酒的人都已有醉意地胡言乱语。
“雯仔!这少年仔不歹哦。”
“好好把握哦。”
“人品很好。”
怎么这些人开始在替柯毅伦说好话了,没搞错吧?肯定是喝醉了。
“进仔哦,这个好。”
“这一个不错啦!”
“对呀,我也这么认为。”黎进本哈哈大笑。
这时已开始有离席的迹象,客人们全三三两两地离开了,留下满地满桌的杯盘狼藉和满坑满谷的酒瓶。
黎雯的嫂子和家里的佣人已经开始在打扫收拾。
“雯仔!带柯桑回房间去休息了。”母亲命令着。
“哦!”满脸不情愿。“喂!柯先生,我带你到客房去。”
柯毅伦酒意盛浓,醉醺醺地蹙着眉,吃力地站起身,却觉到眼前一片模糊。
突地──
他整个人倒到了黎雯身上,惹得她大惊又大叫。
“喂!喂──你怎么了啦!”黎雯用力拍着他,见他不为所动,赶紧求救大喊:“快来帮忙呀──”
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母亲在离开前对黎雯丢下了一句话──
“好好照顾柯桑,知道吗?”
黎雯就得牺牲睡眠的服侍在侧一整晚,守着已醉昏的柯毅伦。
一会儿是换热毛巾,一会儿是扶他喝热茶,一下子是拿脸盆的。
洗手间内的马桶没一刻停过的,柯毅伦更是吐得唏哩哗啦,呛鼻的呕吐秽物全是令人作呕的酒味。
天知道她黎雯上辈子是欠了柯毅伦什么债,这会儿居然要在这边这般的服侍他。
一张灵秀脸蛋的精致五官全揪在一起了,双颊也气胀得跟河豚没两样。
从洗手间内拿着热毛巾走出来,替他敷在脸上,实在已经忍受不了空气中浓浓的酒味,顾不得夜寒露重,她推开窗棂,让沁人脾肺的冷空气进入室内,吹拂的冷风吹散了室内浓稠的酒味。
黎雯站在窗棂边吸取着这新鲜空气,一旁的米色窗帘缓缓地飘动。
夜深寂静,除了鱼池内的马达和水车还不停地转动声外,其余的只有田蛙的叫声。
虽是盛夏,但位于四周都是鱼池的房子,夜晚还是相当寒冷的,有时还必需盖被子才行。
忽然一阵寒意袭上心头,不自觉地摸了摸手臂,想到酒醉中的柯毅伦全身毛细孔大开有可能会感冒,才又轻轻地合上窗。
见他呼吸已渐渐平稳,可能已经开始在解酒当中,心头才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端详着沉睡中的柯毅伦是那么的安祥,心中不免阵阵疑惑,为什么他不管何时看起来就是那么的斯文,举止优雅的。
连喝醉时也不例外,不像他人原形毕露,丑态百出的,而他只是坐在椅上静静的,不会吵、不会闹,更不会大声喧哗。
醉意使他看起来就像个羞涩的大男孩,有点憨、有点傻,只会对她不时地憨憨微笑,教她看得是又气又好笑的。
俯身替他拉好身上的薄被,免得他着凉了,一手横过他的胸膛拉着另一端的被角,及肩的长发在他鼻梁上搔动着。
鼻头一阵发痒,虽是头疼万分,眼皮有如千斤重地睁不开,但仍勉强地睁开眼眸,发现黎雯正一手横过他的胸膛替他盖着被子,而她的软身玉体也不时地碰触到他发热的胸膛,害得他结结实实有股冲动的欲望,想紧紧抱住她散发着淡淡香味的芳兰玉体,品尝她娇嫩欲滴如花瓣鲜红的唇畔,一亲芳泽。
真该死!一定是这该死的酒精在做乱,他强压下那股冲击的欲望。
“嗯──”咕哝了一声。
黎雯一怔,以为自己吵到了他,小心地看了他一眼,拍拍他的胸膛安抚一下,才蹑手蹑脚地准备离开。
“别走!”柯毅伦一手拉住了她。
在她还未来得及回神,已被柯毅伦拥入怀中。
和他几乎鼻尖都快碰在一块了,黎雯一慌,急欲脱离他的怀中,他却箝制得更紧。
他执着的眼神和湿热的呼吸里,有着已散去的淡淡酒味,强烈激荡着自己急促的心跳。
柯毅伦带着醉意迷蒙的双瞳,更有着一分难以抗拒的吸引力,他的脸更贴近她,浓浊低沉的嗓音有着殷切的渴望。
“黎雯,别走,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可是你为何始终拒绝我,你对我难道都没有感觉吗?”
黎雯被他箝制在怀中,早已有些慌得不知所措了,大半夜的,总不能大声尖叫地吵醒所有的家人吧?只能任他将她抱个满怀的。
人家说酒后吐真言,这花心大少、大萝卜的柯毅伦是酒后吐心声呢?还是发酒疯、胡言乱语的?
不管是吐真言还是发酒疯,他的那句我爱你,确实教她心慌慌的又惊又喜。
不去想这似真似假的告白,她试图安慰他,轻轻拍拍他脸颊,轻哄着。
“你醉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先躺下来休息,其余的明天再说。”
“我没醉,我清醒得很。”柯毅伦突地大声在她耳边叫着,见她一副你在说醉话的表情,一怒,又道:“好吧,就让你知道我有没有醉。”
狠狠地将她拉近自己靠在胸膛上,灵巧的双手一手搂住她柔美的肩背,一手轻抬她的下颚,他性感而温热的唇畔覆在她嫣红的娇唇上,撷取着她的吻,湿濡的舌尖轻启朱唇,不断的吸吮、舐缠……
房内一片静默,时光是静止的,空气是胶着的,意识更是昏沉而模糊。
黎雯仓皇地瞠视着他,想推开他,她愈动他就箝制得愈紧,他的吻就愈惊心动魄,害得她心跳加速,头晕目眩,意乱情迷得根本无法思考。
柯毅伦的眼神是那么的深情,他的吻是那般的炽烈,教她愈来愈眷恋,教她忘却了抵抗,只是沉醉在他带着淡淡酒香的激情烈吻中。
过了良久,一阵激烈的热吻转为品尝,慢慢地停止──
柯毅伦依依不舍眷恋着她因方才的炽吻而转为更鲜红的唇畔上,仍不停地亲吻着。
天呀!怎么会这样,居然在自己家中和他做这种事,而且这又是她的初吻──
倏地推开他,匆匆逃离他的怀抱,正在开门之际,柯毅伦从她身后整个抱住她的人。
“放开我!”她小声地叫着,身子不安地扭动。
“不!我不放开。”将她的腰肢搂得更紧,低着头吸吮着她粉嫩光滑的颈项。
“放开我!”
“不!我绝不放开你,你真的都不了解我的心意吗?”
“你喝醉了。”
他低吼着。
“我没醉,我脑子很清楚我在做什么。黎雯,为什么你不肯正视我对你的感情,你知道吗?每当你对我若即若离冷冷淡淡的,我的心就宛如被人刺伤一般的痛苦,我虽故作不在乎,可是我比任何人都更在意你呀。”
“我──你听我说,感情是不可以勉强的。”
他微怒地扳过她的身子,捧住她仓皇害怕的脸蛋,命令着。
“黎雯!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说你从不在乎我。”
他凄恻的眼神直视黎雯,更教她不敢直视着他,急欲逃避。
“看着我,黎雯,告诉我。”
她侧低着自己不安的脸,双眸直望着地板。
“我──”要告诉他对他没一丝感情,她实在说不出口。
“说不出口对吧,黎雯,其实你内心对我一样是有感情的,只是不肯承认罢了。”他轻易地道出她的想法。
“别说了!”
“你对我的吻难道没有一点感觉吗?不要骗我,我感觉到你的内心对我的渴望。”
“你愈说愈离谱了!”她慌得不得了。“你醉得太厉害了!”
“我但愿我醉得不省人事,这样就可以暂时忘掉对你的那分专注感情。”他痛苦地说着。
“好!那我告诉你,我为什么不能接受你。”她受不了再与他这么纠缠不清,再这样下去,家人一定会被吵醒。
“ok!你说。”
“你太花了!”
“我已经和我以前所有交往过的女子们断绝来往了。”
“你让我没安全感,一副纨裤子弟吊儿啷当的模样。”
“ok!我改,我明天起改变以往的形象。”
“我讨厌你常上报。”
“新闻媒体的炒作,我无法避免,但以后任何事我尽量低调处理,避免引起他们的注意。”
她挤破头地想尽办法搪塞他,只要让他放弃就行了。
“……嗯……”
“别想了,现在换我问你。”
“好,你问。”她根本没注意去听他问些什么,只头痛地想尽办法让他知难而退,不管柯毅伦问些什么。
“……”
最后,柯毅伦双眸炯炯有神地瞅着她。
“那是不是只要那些缺点我都改了,你就愿意当我女朋友?”
她头痛死了,柯毅伦死搂着她贴在门板上,令她动弹不得,又被他身上淡淡的酒味给醺得有些晕头转向,只好一味地点头说:“是。”
突地,她一怔,开什么玩笑!她刚刚答应了他什么?
看他一副满意的笑容,难不成是真的?
慌张地问道:“我刚刚说了什么?”
他露出一记迷死人帅气的笑容。
“不能再出尔反尔的,你刚刚已经答应当我的女朋友了。”
什么!不可能吧?感觉像被他“诓”了。
她脸上表情急倏变化,一会儿青一会儿红的。
不行!绝不能认帐,反正醉话一番,不能当真。
心意一决,就来个死不认帐吧,现在最重要的是打发他上床睡觉,不再和他疯言疯语。
她露出一个甜得腻死人的娇美笑靥。
“那──我可以回房去了吗?”
“再给我一个吻,我就放你回去睡觉。”
“嗄!”
还未等她有所反应,他已在她唇上烙下一记又深又长的吻。
等他心满意足地品尝过她的唇畔一番,才松开他紧抱她腰际的双手,放她冲回房间。
他终于可以放下心中这分牵挂了,柯毅伦满意地跌回床上,带着微笑入睡。
迷蒙中,他想起了吻她时,黎雯绯红的双颊和秋霞般的艳人,他肯定这一定是黎雯的初吻,明天醒来一定要记得问她。
这一觉睡得好甜……
第四章
醉宿的代价就是换来头疼欲裂,黎家的男性成员也不例外,个个围着餐桌敲着额头。
而三位女主人和佣人们就忙着端热茶、拿万金油,只要能减轻头痛的东西都用上了。
老大黎智一脸倦容地和父亲讲话。
“阿爸,这个柯桑人不错,你应该可以放心。”
“对呀,酒量、酒品还不错,而且好像只有他可以管得住阿雯丫头,况且阿雯被这么一闹上了新闻,我看在我们这里大概也没人要了。”老二黎勇接着说。
“大嫂麻烦给我一杯咖啡。”老三黎仁和蔼地对着自己大嫂要咖啡。
“仁仔,一大早就喝咖啡好吗?”母亲担心地问着。
“没关系,别担心。”黎仁吃口热腾腾的地瓜稀饭,又咬口奶油土司,接过大嫂端来的咖啡,先饮一大口后才开口。“阿爸,那位柯桑生意好像做得满大的,和我们家比起来应该不会差到哪儿,这样也不必担心娶咱们家雯仔的人是窥伺咱们家的财产。”
黎进本喝着媳妇刚泡好的乌龙茶,缓缓地点头。
“最主要的是要看他的人品才行。”
“人品!那还不简单,看他打牌不就行了,没有一个人输钱还是依旧知进退、知礼仪的。”
“这样好吗?”
“有何不好,凑一凑刚好一桌。”老二提议。
“嗯──那得先看他会不会打麻将了。”
“阿爸,别说笑了,这年代哪个人不会打,没事也都会摸两圈,只是看赌的大和小而已。”老二黎勇说着。
“这样好吗,不会把他吓跑吧?”黎进本慎重地考虑着。
“这么禁不起考验,就没资格当我们黎家的女婿,你们说对不对?”黎仁征求大家的认同。
所有在场的一致认同地频频点头。
“那好吧,阿仁,打电话给你三叔公、五世伯的,要他们随时来插花,记住,打大一点,牌品要恶劣点,我倒想看看柯桑那英俊斯文的外表下,是不是也是一样的。”
“包在我身上。”
柯毅伦在洗手间整理好自己的仪容,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只有前额坠了几根头发,穿着白色滚蓝边的针织休闲衫和灰色的打褶长裤,神清气爽地走出客房。
不意,就在走廊上遇见了呵欠连连一副没睡饱的黎雯。
天啊!怎么一早就在这里遇见他,她可是还没准备好和他碰头的,黎雯一脸无奈。
柯毅伦带着一贯特有的笑容靠近她,黎雯则是做贼心虚地对他虚笑和略尽主人的本分。
“早呀,柯先生,饭厅在楼下,一起去用早膳吧。”
柯毅伦蹙着眉,搔搔太阳穴。
“你不觉得还称我为柯先生有点奇怪吗?”
她心头暗惊,莫非他还记得昨晚的事?不管!死不认帐。
她悻悻然地笑道:“不叫你柯先生,难道要叫你柯毅伦吗?”
“你既然已经答应当我女朋友了,当然得直接称我的名字喽。”他一副理所当然。
“我何时答应当你女朋友了?”说谎也不会脸红的,她一本正经。
“昨晚半夜呀,正确的讲应该是今天早上、凌晨。”
“有吗?”她装作一脸疑惑。“我看你是在作梦。”
哦喔──这丫头反悔了,居然跟他打起迷糊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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