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穆彻暗自拍了拍老胸脯,这要是救治不及,这丫头若是挂了,瀍儿估计要伤心一辈子了。
外头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人还没有到,急切的声音就传来:“师父,幽洛怎么样了?”
李瀍急匆匆的赶回王府,还没有踏入房间里,就闻到了一丝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他的心中一紧,大感不好。
果然,满眼的腥红,床上的人血肉模糊,李瀍的心都揪成了一团。
“瀍儿啊,你这红颜知己到底惹上的是什么人啊?比上次还要严重!要不是为师有这个幽冥丹,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啊!”
“是秦城!”李瀍攒紧了手指,手握拳头,力道之大令指骨微微泛白。
“什么?她竟然惹上了秦城那个狗贼?难怪啊”穆彻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女人,无奈的摇了摇头。
“师父,她究竟怎么样了?这伤能不能恢复啊!”
“瀍儿,此次她的确伤筋动骨了,幽冥丹的功效为师也是一知半解,但是绝无害处,以这姑娘的体质来看,需要卧床静养数月,但是这个姑娘的意志力强大到不可用常理来判断啊。”
“为师这些日子会住在府上,仔细为她调养,你就放心吧!”
“多谢师父!师父想住多久都行!这颖王府就是你的家!一草一木师父尽管拿取!”
“嘁—以前怎么不见你对师父这么热情啊?”穆彻炯炯有神的盯着李瀍。
李瀍扯嘴讪讪一笑,选择了无视穆彻的灼灼目光,双眼毫不遮掩的深情款款的望着床上的血人儿。
第二天,天空有些黯淡,重重叠叠的云层遮天蔽日,没有了阳光的暖照,这冬日的气息似乎有些凸显。
长安菜市场人潮钻动,基本都是来看热闹的,邢台上绑着那个面目全非的犯人,破碎的衣服下没有一处是好的,那如莲藕般玉白的手臂暴露无余。
腐朽破烂的刑场,被太多的鲜血洗礼,干涸斑驳的血迹让这方圆十里变得有些恐怖,周围的木屋都空着,附上了厚厚的灰尘,蜘蛛层层结丝,怎么都像是鬼屋地狱。
公告上有着他的鼎鼎大名:李幽洛。
绮情阁所有的人都聚集在邢台下,哭得感天动地,哭得惊心动魄,肝肠寸断。
北方的冬季总是比南方来得早一些,突然一阵逼人的寒风狂卷而来,扬起刑场上那个女子飘逸染血的墨发,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像是来自地狱的魔鬼一样让人觉得阴森恐怖。
监斩台上,秦城高高的端坐在上面,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的到来。
“我要去救她!”长安街道的拐弯处,陌桑抱着长剑,语气不容质疑。
“哥!虽说她已经死了!但是秦城这种卑鄙小人也绝对不会让人轻易劫法场的!万一身份暴露了,就连累了王爷!”
“那我就自毁容颜!拼死也要救下明日香,绝不让秦城那个狗贼侮辱再侮辱她的亡体!”
陌椹沉默了一会,默默的拿出黑色布条递给陌桑:“要救人也要把脸给遮上。”
说完,也给自己遮上了黑色的面巾,相信王爷也会支持他们的做法的!毕竟明日香是为李幽洛牺牲的,一定不愿意看见她死了还要被凌迟侮辱,挫骨扬灰。
时间逐渐的逼近,眼看就要到午时了,突然天边暗云涌动,阴风四起,站在邢台下的百姓都感觉后脊背一阵发凉。
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的从空中飘落,洋洋洒洒倾泻万里江河,霎时间,整个长安城被笼罩在一片苍茫之中,生命的虚无被这场大雪涤荡得干干净净。
人群开始一阵马蚤动,这场提早前来的大雪!在长安城还是第一次啊!苍茫的雪白将邢台上那一抹血红衬托的异常的刺目。
“行刑!”
冰冷的声音比骤降的空气还要冷,却无情得让人鄙夷,鞭尸是对至高无上的灵魂至大的侮辱,侮辱尸体的人都会遭到诅咒和报应。
“动手!”
陌桑陌椹凌空一跃,跳上邢台,陌椹将刽子手一脚踹下邢台,陌桑将一剑砍断绑着明日香的绳子,抱着她冰冷僵硬的尸体。
晶莹剔透的雪片落在明日香有些微微溃烂的脸上,化成冰冷的水融入血液之中。
秦城冷笑一声,等的就是她的同伙,不来就罢了,既然来了就一个也别想跑,通通都要给长寿陪葬!
大掌一挥,向躲在暗处的精卫打了个手势:“给我杀!不许放跑她的同伙!”
“哥,你先带着她跑!这里我来顶着!”
陌桑抱着明日香正想逃跑,却被秦城派出来的截住,寸步难行,只能一步步后退防守。
台上一片混乱,台下也是一阵哄闹,被这突发的事情弄得二丈摸不着头,先是这秦城要对一个死人凌迟,后又冒出两个人要抢劫溃烂的尸体。
秦城派出的精卫果真有两把刷子,陌桑抱着明日香,战斗力瞬间降低,几乎为零,能够抵挡攻击的就剩下陌椹。
只是一拳难敌四手,纵使陌椹武功再高,也难以一敌二十几个精卫,情况变得有些尴尬,要么突围出去,要么一起葬身邢台。
第三十三章 死里逃生
大雪纷纷扬扬的下,天和地连成了一色,白茫茫的一片,看不清哪个是天,哪个是地。
扬扬洒洒的雪花随着飒飒的寒风漫天飞舞,突然狂风卷起雪花,让整个长安变得亦真亦幻,分不清虚实,读不懂冷暖。
陌家兄弟陷入了困境,难道真的要这样,一起葬身苍茫雪海?
然而,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就在这绝境之下,周围的群众突然一阵马蚤动,只听一个乞丐模样的人大喊一声:“快看啊!屋子起火了!屋子起火了!”
百姓们朝着旁边空着的屋子看去,这冰天冻地的居然能无端起火,一定是神明发怒了,侮辱尸体实在是大逆人伦,这是要遭天谴的!
那乞丐又高声煽动着人群:“一定是神明发怒了!侮辱尸体会遭到老天的报应和逝者的诅咒的!我们不能让他们践踏尸体啊!”
“是啊!你看,这雪提前了两个月下了,这么大的雪,还是数百年的第一次啊!
一定是神明发怒了!”
人群愤怒的朝着邢台一拥而上,拉扯着邢台上的官兵,官兵们顿时素手无策,秦城一看这场面混乱的不受控制,对着人群大喝:“无干人等都统统下去,扰乱法纪,一律杀无赦!”
激动的百姓哪里肯听秦城的什么鸟令,扰乱的拉扯依旧不断,正此时,一个穿着一身简单的青色长衣冲进刑场,长发束在脑后,面巾围着面部,难以识别。
周围的火光凄厉的照亮白雪,蒙面的灰衣男子正是数月之前被李幽洛救下的赵兰生。
说起来,赵兰生的确不是一个平庸之人,有理想有抱负便会为这志向付诸行动。
当日,救治好身受重伤的阿山之后,赵兰生就孤身去了长白山,想要投在长白山孤魂谷的神人为师,却事与愿违,最终不得不放弃拜师,原路返回,途中却有一段奇遇,从而有了今日的修为。
只见他一袭青衫,手握银色长枪,潇洒转身,一个完美的弧度枪尖扫过半圈,一个扇形掠过,鲜血洒满青衫。
赵兰生看着陌桑怀里的女子,心里的悲伤绝望如同那纷重的大雪,冷彻心骨,他想起了那个穿着一身白衫,潇洒得难辨男女的李幽洛,如何都不肯相信她会死。
眼中泛起一丝薄雾,赵兰生微微闭上双目,又倏地睁开,眼里的雾气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恨意和冷酷。
长枪在他手中像是有了生命一样,感染着主人的气息和意志,每甩出一枪,都是一条鲜红的生命。
“快先走!”赵兰生对抱着明日香的陌桑轻声说道。
陌桑也来不及询问来者何人,重重的点了点头,轻轻拢了拢怀中的人,明日香的右臂被甩了一下,缓缓的垂了下去。
赵兰生眼睛凌厉的扫过那一片惨白,心中一喜,她手臂上没有红莲?!她不是李幽洛!
一场腥风血雨在这皑皑白雪里纠缠着,瞬间天地不再是刺目的苍白,而是一地妖冶的红莲,鲜血倾洒在白雪之上,蔓延开来,将素色大地染成地狱。
陌桑成功的突围出去,留下陌椹和赵兰生,百姓们本来乱哄哄的,一见到浴血厮杀的场面,各个吓得魂飞魄散,一哄而散,回家喝定魂汤去了。
没有了那些碍手碍脚的百姓,赵兰生倒是将长枪枪法演绎得淋漓尽致,总算不辜负这把长枪,这把枪名叫“镇魂枪”,独握长枪镇守大唐魂。
待陌桑抱着明日香消失在银装素裹的白茫茫中,赵兰生和陌椹很默契的一个眼神交流,一人斩杀一名堵在前方的精卫,一个踮足,刺破长风飞檐走壁而去。
死伤惨重的秦家精卫队正欲追上去,秦城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紧紧的盯着消失在风雪中的身影,冷声说道:“穷寇莫追。
” 赵兰生一直紧跟着陌椹,丝毫没有要离去的意思,一前一后的步步紧跟,他只想追上他问明白,李幽洛的生死,他现在身在何处。
陌椹回头看了一眼紧追不舍的蒙面男子,微稀的雪片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像顽皮的雪精灵,原本就漂亮的眸子变得更加的俊俏动人。
陌椹好奇,这个突然冒出来拼死相救的男人是谁啊?想着,便也不打声招呼就停了下来,转头正欲问个究竟。
由于一个站在地上雪地上,一个飞在半空中,一直全力追逐的赵兰生一时收不足脚,这样的相撞无疑是小船撞礁石啊然后砰的一声撞在了陌椹身上,于是无辜的赵兰生华丽丽的扑到了同样无辜的陌椹。
陌椹被意料之外的“不明物体”压倒在了厚厚的雪堆里,惊起了一地的积雪,扑簌扑簌的飞扬起来,陌椹整个身子脑袋都被埋在了冰天雪地中,顿时冷的身体一个寒颤。
虽然很感激他出手相救,但是不代表他可以随随便便不打声招呼就推倒自己!!
于是陌椹很不客气的用力推开赵兰生:“给我死开!”
赵兰生被陌椹一把推开,掉进了雪堆里,面罩在推搡之中掉了下来,露出了他俊美的面容,依旧是那小麦色的强健肤色,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下那张不薄不厚的唇轻轻蠕动着:“李幽洛没有死对不对?”
陌椹的眼神突然警惕了起来,狐疑的上下打量了几眼躺在雪地里颇有些好看的男子。
“你是什么人?何出此言?李公子分明死在了刑场,你眼睛难道看不见?”
陌椹语气有些微微的敌意,略带一些气急败坏,让人听起来,倒是有几分情侣闹变扭的感觉。
赵兰生也似乎突然觉悟了什么,面前的少年拼死突围救下那个冒充幽洛的女子,必然是为了护住李幽洛,所以必然不可能泄露这欺君之罪。
“在下赵兰生,曾经受李公子相救,又赠与我银两,我赵兰生有恩必报,所以劫救法场,却无意中发现刑场上的犯人并不是她。”
既然对方称她为公子,赵兰生也决定不去戳破,依旧喊她李公子。
“你凭什么确定不是她?” “
她的手臂没有赤色红莲,李公子右臂刺着红莲。”
陌椹沉默不语,片刻之后,依旧带着略略不满:“你不必担心她,还没有死呢,不过是受了点重伤需要静养,我会告诉她你的知恩图报的。”
陌椹赖在地上也休息的差不多了,刚才打得那么辛苦,一躺地上竟然像睡在床上一样舒服,就是冷了点儿,否则还真想躺着睡会儿。
站起身子来,扑扑扑的拍去身上的雪花,尽数抖在了赵兰生的脸上。
“她在哪里?可伤得严重?”
“这个,请恕我无法奉告,但是她有我家主子的保护,一定会安然无恙的,少侠请放心。”
“嗯!那么多谢了!对了,这块玉佩请代我转交给她,告诉她,他日若有需要帮忙的,凭借此玉到长安流光居找我赵兰生!”
赵兰生将代表着帮主身份的“流光玉”交给了陌椹,礼貌作揖,闪身离去。
“流光居”是赵兰生在长安建立的一个秘密基地,长安的乞丐分散四处,消息最为灵通,表面以乞讨为生,实则为雇主探取一切所要的消息
当然,此时的赵兰生实力还很浅薄,由于乞丐们没有一气呵成的真功夫,资金也不足。
现今的丐帮不过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帮派,所能够探取传递消息不过是一些无关政治,不伤大雅的私家小道消息,不过饶是如此,也能赚不少的银子
莫桑抱着明日香的尸体一路狂奔,东风刮起他黑色面巾,猎猎作响,他并没有回到颖王府,而是到了秋水居后山
陌椹虽说耽搁了些时间,但也是随后就到了
“哥,我们把明日香姑娘埋在那口枯井旁边吧,也算对李公子一个交代”
莫桑安静的点了点头,两个人利索的刨开积雪,挖了个一人深的大坑,将明日香葬在冰冷的土地里
简陋的一个块木板上,是莫桑用剑划刻出来的一笔一划:明日香之墓
冬风依旧不减席卷之势,纷纷大雪已经骤然停止,天地一片萧索之色,秋水居后山的一片竹林都被大雪覆盖,一节一节的竹枝被压弯了腰,厚厚的雪覆盖在竹叶上,被风吹散,盘旋飞舞
兄弟连不顾寒雪之冷,依旧恭恭敬敬的跪在明日香墓前,磕了三个头,以示敬畏
“哥,我们赶紧回王府吧”
“嗯,等一下”
陌桑回到秋水居的院子里,找到了明日香说的那棵大树,掘开积雪,挖出了一个大坛子,才一起回了王府
第三十四章 破碎的旧梦
颖王府的院落已经被厚厚的白雪覆盖,树枝都被雪压得低低的,偶尔有风拂过,雪花漫天飞舞,像是天女散花一样唯美。
幽洛已经在床榻一动不动的躺了快一个星期了,李瀍给幽洛安排了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照顾着
第三天的时候幽洛就醒了,那时候脸上身上火辣辣的疼着,完全动弹不得,也不知道是在床上睡太久僵硬了,还是实在痛的条件发射完全不敢动
这些天,幽洛窝在床上都快发霉了,而相当奇怪的是一向眼巴巴的缠着自己的颖王却销声匿迹了好一阵子,香香也没再出现过,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幽洛想问问他绮情阁的情况都找不到人影,岂不知李瀍怕的就是幽洛问起明日香哪里去了,才一直做缩头乌龟躲了起来。
如今自己唯一能够看见的就是那看穿了的帐幔还有那清香袅袅的炉鼎,屋子里早就生起了炭火,嗤嗤的火苗摇曳的声音,倒是不觉得寒冷。
“你们家王爷呢?”
幽洛半倚在床头,左手捧着一本书,右上捏在书角,目不转睛的看着书上的一字一句 ,好似看得入神,余光却瞟向了一旁烧火炉的丫鬟。
小丫鬟一听,头都大了,这已经是公子第十次问起王爷的去向了,王爷吩咐了,在公子病情还没有完全好透之前,绝对不可以说出王爷就在府中的事情。
小丫鬟叫雪禾,原是王妃身边伺候着的,深得王妃的喜爱,只是今日王爷突然向王妃要了自己,于是,就开始了照顾这尊不知是何来头的姑娘,看她模样既不像王爷的红颜知己,又不像是王府的谋士。
当时,雪禾心里是不舒服的,伺候王妃那是她的殊荣,可这满身是血来历不明的人,凭什么要自己一个一等婢女来照顾?
雪禾第一次看见李幽洛的时候吓得都快哭了出来,深居王府的婢子哪里见过这么残酷这么血腥的场面,那时候幽洛姑娘的全身都是伤口,即便是上了药粉绑上了布条,血还是不断的往外头渗。
尤其当雪禾发觉,床上被如此重伤的居然个女人的时候,雪禾第一次知道什么是气节,心里就再也没有什么埋怨了。
雪禾跪在铁盆旁边,停下了手中煽火的动作,恭敬的回答:“公子,王爷这些日子不在府中,什么时候回来奴婢也不知道。”
雪禾的嘴角微微一瘪,明明知道躺在床上的是个女子,可是王爷说了,她是女子的身份不可泄露出去,所以雪禾努力了很久才终于习惯对着李幽洛喊”公子“。
雪禾想,王爷大约是害怕王妃知道了他金屋藏娇,到时候府里可就不太平了。
幽洛的余光观察着雪禾的表情,倒还真没有发现她在说谎,便决定停止追问,准备继续看百~万\小!说打发时间,却捕捉到了小丫鬟的脸上那一丝细不可见如释重负的神情。
于是,不动声色的看着手里的书,心里琢磨着,李瀍吩咐这个小丫头隐瞒他在府中的事实,想必是他有重要的事情瞒着自己,比如绮情阁一干人等的生死,比如明日香。
幽洛的脑中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看来从雪禾这里是探听不到什么了,靠人不如靠己啊,于是,幽洛淡淡的对雪禾吩咐道:“这天可真冷,雪禾姑娘,我想喝碗热腾腾的红豆羹。”
”公子请稍等,奴婢这就去给公子煮。“
雪禾怕幽洛觉得冻,又在火炉上加了一根木炭,轻轻煽了两下,待木炭边儿点着了便起身轻声慢脚的走出了房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又”吱呀“一声轻轻的关上了,幽洛眼神一凛,合上了书本,掀开被子,微微冷风溜进被窝里,凉透了心。幽洛休养了一个星期,伤口倒是都结痂了,但是运动的太激烈,扯开伤痂还是会让人痛到心里去的。
随便找了件干净的衣服往身上一穿,就门口走去,突然脚下一顿,好似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转回身子,取下了一件大貂裘,火红色的披风布边儿都是温暖的白毛 ,摸起来很暖和。
一打开大门, 外头刀子似的冷风扑面而来,卷起一地的白雪,风和着雪铺天盖地而来,吹得幽洛都睁不开眼睛来,温暖的阳光挂在高空,洒下金灿灿的光芒,折射出绚丽的光彩。
幽洛一路沿着长廊缓缓前行,身上的伤口也不容许她大步流星,反正这王府的景色也美不胜收,就当是赏雪赏梅花好了。
颖王府的园子很大,都抵得过穷苦人家一亩田了,果然是极尽奢华,满园的红色冬梅,争相开放,幽香倾斜十里,在整个王府内院弥漫开来。
大风吹起幽洛未束未拢的齐腰黑发,黑白分明的两种色泽,让人看起来有一种不羁的张狂之势,红色貂裘之下依旧一袭胜雪白衣,李瀍倒是细心,在房间准备了好几套衣服,不过都是男装。
未知走了多久, 忽然前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幽洛仔细一听,是李瀍的声音,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幽洛大喜,正准备往前挪,却听李瀍说到:”你们竟敢瞒着本王私自劫法场?你们知道不知道万一这件事让秦城抓住了把柄,不止是偷换死囚之罪,更是欺君的大罪!别说你们的脑袋保不住,就是本王也要被革王位,发配园洲。“
李瀍的声音有些震怒,却一字不落的钻进了幽洛的耳朵里,她的眉头紧皱,不断的咀嚼那个词”偷换死囚“,李瀍他用谁换下了自己?
”王爷!秦城的做法实在天理难容,他不但要将死去的明日香凌迟,还要一把火将她烧掉,让她尸骨无存。我们真的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明日香被如此对待,她已经为李公子牺牲了,不应该再受到那样的对待!“
陌桑第一次公然的与颖王据理力争,他又何尝不知道这样做,万一事情败露,整个颖王府都要受牵连,可是那时候如果不去救明日香,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陌椹一直没有发话,突然也跪了下来,解下手中的佩剑举过头顶:”王爷,陌椹自知闯下了弥天大祸,但是陌椹不后悔这么做,如果李公子醒来知道明日香姑娘不但替她去死了,还被挫骨扬灰一定会生不如死,如今,事情已经做下了,但请王爷赐我一死,留哥哥一条性命!“
幽洛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突然一黑,微微有些站不住,心里有一种愤怒和痛苦不断的在叫喧,脑中不断放大陌家兄弟的话,明日香死了!明日香替自己上了刑场!
”好了,都起来,本王什么时候说要你们的命了!不管怎么样,事实已成定局,只是以后做事千万要以大局为重,不可以感情用事,本王要是和你们一样做事不知轻重,这王府早就不复存在了。“
李瀍轻叹了一声,他现在比较头疼的是,这件事情该怎么跟幽洛交代,依照她的性子,一定会毫不犹豫毫不怜惜的拿刀来砍自己的诚然,料事如神的颖王再一次猜中的他的命运。
陌椹还没来得及收住举起的剑,只感觉一阵强势的冷风袭来,手上一轻,剑已经落入了来人的手中,陌椹一抬头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李公子,快放下你手中的剑!“陌桑的小心肝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我的姑奶奶啊!整个长安城除了皇帝,还有哪个不要命的敢拿着剑指着位高权重的颖王殿下啊!
寒风中,幽洛一脸愤怒的执着剑,剑尖直指李瀍的喉咙,风中她的手在不断的颤动,不知道是因为这会吃人的冷风还是因为那颗被痛苦折磨得无法平静而剧烈跳动的心。
”李瀍!你说,是不是你让明日香替我去死的!?“
幽洛此时的脸比地上的雪还要苍白几分,从来不哭的她第一次流下了泪水,冰冷的泪珠挂在她略微发白的脸上,没有那种楚楚动人的柔弱,确实伤筋动骨的痛彻心扉。
”李公子!是明日香姑娘求王爷让她代你而死的!王爷也很为难的,可以如果王爷不这么做,不但是你会死,明日香也不会活!“
陌桑拧着眉,对着情绪激动的幽洛急急解释到,李幽洛还真是个不能用常理判断的主儿,本以为王爷为她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她不看佛面也看僧面不责怪王爷的,却没想到,她是没责怪王爷而是直接刀剑相向了!
”幽洛,对不起。“
李瀍什么也没有解释,只是任由李幽洛无理取闹,他很清楚幽洛的性格,拼了性命都要血洗秦府为明日香报仇,自己剩下了半条命还要奔赴城楼送死,这样的人根本不会在乎自己的生死。
”我拼掉性命也要救下来的人,不是为了有一天要他为我牺牲,而是希望她过得幸福!你为什么要毁了我的梦!?“
幽洛狠狠的咬了咬唇,冰冷的泪水滴落在嘴角,渗入口中,甜甜的咸咸的,她终究还是颓然的放下了手中的剑,说到底是自己害了明日香,与李瀍又有何干系,他何其无辜。
重伤未愈又过度使用精力,身体所有的力气瞬间抽离,幽洛直觉的全身软软绵绵,眼前一黑,脚下一个踉跄,瘫倒在了李瀍温暖的怀里。
第三十五章 明日香的爱情
温暖的房间里,幽洛一脸娴静的睡着,李瀍站在屋子里已经有一个时辰了,当时幽洛昏过去的时候,急得他手忙脚乱,赶紧派陌桑去把穆彻从床上挖了起来,结果被他老人家狠狠的臭骂了一顿。
”臭小子,为师青天白日的睡个回笼觉容易吗?这几天帮你看着那死丫头,骨头架子都散了!现在又火急火燎的把我从火炉里挖出来是要作死我老不死的啊?
“师父你快看看,幽洛她昏过去了!是不是伤口又裂开了!?”
穆彻粗鲁的翻开衣服一瞅,再摸上脉门,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李瀍:”裂个屁!要是裂了这衣裳还能白的跟雪似的?行了行了,你家小情人没事,就是急火攻心,为师再给她开一剂降火药就是了。”
“没事了,老子回去睡觉了!别再挖我起来,不然我就掀了你的府邸!”
还好这回穆彻规规矩矩的从大门出去了,不然这冷冽的冬风真心扛不住。
幽洛睁开眼又是华丽的帷幔,微微的叹息了一声,转头看见不远站着的李瀍,一动不动的背影看起来有些落寞,反正幽洛是没想明白他那种忧伤的文艺气息从何而来。
温暖的屋子里只剩下躺在床上再次半死不活的李幽洛,和那个散发着忧伤文艺青年气息的王爷李瀍,扑哧扑哧的火苗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幽洛轻轻咳了一声,当做是打招呼。
”你醒了?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 李瀍转身,大步跨向床边,脸上的欣喜溢于言表,幽洛忽然面上一红,这王爷的度量未免也太大了,刚才自己那般无理取闹的刀剑相向他不但不生气,还软言慰语,这不是太过于凸显自己的恩将仇报?
”咳咳方才,我太冲动了,对不起啊“幽洛有些略略不好意思的道歉,脸上的微红让李瀍心中暗暗一笑。
原来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李幽洛也会有害羞的时候,不过她这样柔软的模样还真是好看极了,自然是比那张牙舞爪的样子招喜多了。
“没事,本王明白你的心情。”
“香香在哪里?”幽洛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 脑海里闪过的全都是明日香的一颦一笑,她的软言细语,她的温柔可爱,天真无邪,还有她对自己无条件的信任,可是却让她先是受辱在先,后又替自己死于非命。
“本王不知道明日香葬在何处,我叫陌桑进来,你问他吧。”
李瀍叫了一声陌桑,守在门外的两兄弟马上就进来了,幽洛直感叹,居然比电脑系统还要迅速利落,真是随叫随到,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啊。 “
王爷!有什么吩咐?” “李公子问你们明日香葬在何处?”
“回王爷,公子,明日香姑娘葬在了秋水居后山的水井旁边。”
“她是不是死的很惨?” 陌桑沉默不语,何止是惨而是惨不忍睹,突然想了明日香的遗言,于是对幽洛道:“明日香姑娘临死之前,托付我转交一些东西给公子,公子稍等,我去取。”
过了一会儿,陌桑取回了那一坛子的东西,是一些画卷,还有一封书信,那埋藏在大树底下的关于明日香不为人知的秘密。
幽洛接过那一垒的宣纸,一张一张的翻看,雪白的纸上,黑色笔墨在纸上认认真真的描绘出幽洛的一举一动,猥琐的样子,大笑的样子,发怒的样子那画工丝毫不逊色于幽洛亲自培养的波多野结衣,可幽洛竟然不知道明日香的画技这么一流。
事实上,幽洛更不知道的是,明日香其实根本不会画画,这些都是和波多野结衣偷偷学的,偶尔死缠烂打的求纠缠幽洛教她,有时候幽洛心情好就会露一手,教她作画,哪天要是心情不好,就会教明日香画动漫。
颤抖的手一张一张的翻过去,每一张都像一把锋利的剑刺入幽洛的心脏,什么时候,自己竟然这么卑鄙无耻的占据了明日香全部的心,让她不知所谓的甘愿提替自己去死。
幽洛的翻阅的手停在了一张q版画风的人物图上, 两个q版的小人跃然纸上,一个一袭不知色彩的长衫女子,依稀可以看出是七重纱衣,另一个难辨男女的穿着一件上衣,配着一条大大的裤子,腰间的带子绑成蝴蝶结,背后还插着一把大刀。
笔墨指向空白之处,写明了那个画得像土匪一般的人就是李幽洛,而那个温婉柔弱的女子就是明日香,落款下面写着一句话:就算公子是女子,香香也会一直爱着,就算公子是一个草莽土匪,香香也一生追随。
一滴泪砸在墨迹上,晕染开来,那滚烫的泪不偏不倚的落在q版明日香的右眼角,模糊了一片,渐渐干涸,仿佛变成一颗浅浅的泪痣。
幽洛捏着手里薄薄的信封,上面写着:李幽洛轻启 幽洛缓缓的展开手里最后剩下的信笺,那一行行行云流水的娟秀楷体,写得出爱恨,写不出爱魂,写得出沧桑,道不尽的呜咽,数不尽的思恋都化为蝇头小楷。
含着泪一读再读,却最终颓然的放下信笺,泛黄浅薄的信像秋风落叶一般,坠落于地。
李瀍弯身捡起,只见纸上娟秀的字迹写着
公子惠鉴:
待公子阅信之时,香香恐已不在。常道生死随天不由人,人却可逆天而为。 贱婢卑微,蒙君恩宠,浮生之最大殊荣,莫过如是。
常记阁楼之从容,淡若幽竹,雅若春风,慵懒一撇,却宛若惊鸿。自那时,香香此生便再无他心。
世情薄凉,天恩天恨。汝为女子,怎奈知根?香香卑鄙,难抗心魔。心之所爱,纵有瑕疵又算甚?此心所向,不过与君碧落黄泉,此生不换。
昔日冷月凌天将,浴血生杀只为败花残香,贱婢何德何能配得这般舍命相待? 君有杀境,锒铛入狱,断头在今,实为贱婢之过。贱婢生而卑微,甘愿为君受刑。此乃香香唯一能做之事,望君勿伤。
香香只觉,此生与君相遇,委实不枉红尘。刻下笑归忘川,更是幸福无憾。
愿君安好,勿念。 明日香手书
“王爷,我想一个人静一静,麻烦你们先出去吧。”
陌椹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递给幽洛:“这是一个叫赵兰生的男人让我转交给你的,他说你若有什么困难可以去长安流光居,凭这玉佩找他。”
“赵兰生?”幽洛在脑海里搜寻了一番,想起了当日救下的乞丐,心中的痛苦愈发的蔓延,如果当日没有多管闲事或许明日香就不会死吧,可赵兰生的命又何尝不是命,因果循环,欠了终究要还的。
谁又知道过去生中,究竟是明日香欠了自己的,还是自己欠了赵兰生,又或者是明日香亏欠了赵兰生的债。
“谢谢你,你们先出去吧。”
幽洛疲惫的垂下眼眸,拉过厚厚的被子就蒙头大睡,李瀍面色有些复杂,朝陌桑示意了下,两人默默的退出了房间。
陌桑在关上木门的那一刹那,突然手下动作一顿,对着室内蒙着头独自伤心的幽洛说:“明日香姑娘死的时候是微笑的,她说此生遇见你,爱上你,不悔。”
不轻不重的声音,恰恰好能够传入幽洛的耳中,陌桑轻轻的关上门,透过门缝还能看见被子在微微颤动。
大半个下午幽洛都在床上辗转反侧,滚来滚去的,难以入睡,只感觉越躺着头越沉,眼皮都快睁不开了,却就是睡不着,于是,一阵风似得,被子一掀,滚出被窝。
一个人寂寞的走在逐渐残融的雪地里,外面的清冷还真能治愈头沉发晕,不一会儿就觉得神清气爽了,幽洛轻轻拢了一下风衣。
看着清澈碧蓝的天空,心中豁然开朗,死者已矣,生者自当哀伤,但是万万不能一蹶不振,沉浸在痛苦与悔恨的阴霾之中,碌碌而为。
绮情阁现在还不知道是否一切安好,这个世界每天都有苦难和生死的交替,明日香只是这个生死法则的一抹投影。
活着的人应当自强不息,代替死去的人活下去,做更多有意义的事情,才足够回报以命换命的如山恩情。
“听说了吗?王爷金屋藏娇了,那东厢房住着的神秘人就是王爷的心上人,听说王爷有意立她为侧妃呢!!”
大院人家是非多,更何况王府后院,幽洛双手环抱胸前,慵懒的靠在假山上,嘴角浮上一抹放荡的笑。
对于丫鬟们热火朝天的讨论嗤之以鼻,金屋藏娇,她们怎么不干脆说小三来袭啊?
“真的吗?这是真的吗?可是我怎么听说那东厢房住着的是个俊美的男人啊!”
尖细兴奋的声音穿透耳膜,不用看也知道是一代花痴家八卦王。
随后有一个婢女就扶额哀怨的叹道:“如果这是真的,叫王妃情何以堪啊?王妃对我们下人向来礼遇有加,从来不谩骂苛责我们,这样好的王妃哪里找,这新晋侧妃万一不是个善茬,不知道王妃会不会被欺负哦!”
“哼,肯定又是哪个楼子里跑来的魅惑狐狸,一个贱婢也敢跟王妃争宠,她要是敢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定把她打成猪头!”
幽洛好气又好笑的摇了摇头,这样的流言蜚语还真是肤浅可笑,完全没有任何听下去的意义和价值,于是潇洒转身准备离去,却不长眼的踩着雪块,咯咯作响。
“谁在偷听?”
幽洛无奈的转过身子,脸上堆满了笑,有些歉意的说:“不好意思各位姑娘,在下赏雪经过这里,不小心偷听了各位的谈话,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所以等同于没有什么也没听。”
本以为会遭到一顿的唾沫横飞和张牙舞爪,却没有料到迎来的是一声声的惊叹。
“好俊美的男人啊!”
“哇,这是天上的仙人吗?好飘逸长发,好白皙的皮肤啊!”
“啧啧啧比女人还美,真是好养眼的啊!”
“你是谁啊?”众女一起围了上来,对着幽洛就是一阵动手动脚,不是捏捏脸就是扯扯衣袖,眉眼带笑。
幽洛心中哭笑,这些女子还有?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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