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一份关于玉奴在陈王府的事件记录。”幽洛沒有再打算隐瞒温庭筠任何事情,她可不想再看见他冰冷的脸,关键是明明一脸面瘫,最后受折磨的还是他自己。
“嗯,洛洛是打算对付陈王?”温庭筠虽然一直幽居府宅,深居简出,但是如今天下大乱他也知晓。
他是历代皇帝的密使,从不参与争权夺利的战争,尤其不参与帝位之争,故而置身世外,只待新皇登基,再加以辅佐。
“嗯,颖王殿下是命定的天子,帮助他是顺应天命和历史。”幽洛捏起一块桂花糕,果然清爽滑口,她夫君的技术是愈发的好了。
这让幽洛不禁感叹道:“唉,如果以后再也吃不到夫君的桂花糕了,我一定会绝食的!”
“小嘴胡说八道!为夫会给你做一辈子的桂花糕的!”温庭筠斟了一杯茶,端给幽洛,微嗔道。
“哈哈,好啊,那我给你酿一辈子的相思酿!”
午后的情意绵绵是他们两个人最欢愉的交流,沒有尔虞我诈,阿谀奉承,人心难测的纷乱,只是简简单单干干脆脆的生活。
“夫君,我要去探探陈王府。”清茶配糕点,如此服务周到的生活,真是晒过神仙,幽洛嘴里鼓囊着未吞下的糕点,口齿有些含糊。
不过温庭筠还是清楚的听见了,他并沒有反对幽洛所做的一切事情,只是跟着说:“我与你一同去。”
幽洛心里轻叹一声,作孽啊,身为皇帝秘史,从不偏帮任何一位储君人选,因为她倒是温庭筠不得不趟了这浑水。
“嗯,你记得千万别暴露了身份。”
常言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來是各自飞,但是,幽洛觉得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夫妻都是这样的,比如她和温庭筠。
入夜,天色昏暗不清,只余下清冷的月光照洒在黑色的瓦片上,萧瑟的秋风夹杂着冬季的冷冽与阴寒在这个夜里肆虐。
陈王府灯火通明,前院歌舞升平,后院却有些阴森恐怖,之所以这样说那是因为后院充满着与血腥。
幽洛伏在屋顶上,眼神一眨也不眨的看着正庭中跪在地上的女子,不是玉奴又是谁?
那个高傲的坐在她对面的女人,浓妆艳抹,一身华丽的服饰,就那么懒懒的坐在太师椅上,不屑的看着地上跪着的女子。
不过又是一场正妻与小妾的正面交锋,向來输赢不在于地位与能耐,一切只取决于那个背后的男人究竟心中爱谁。
想來古时候的女人便是这般的奈何,沒有自由与主权,生生死死爱爱恨恨都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不过是一个附属品。
可玉奴原本是可以趾高气昂的被八抬大轿抬回情郎的家中做女主人,可她却偏偏鬼迷心窍的去做别人弃之如履的小妾。
空有侧妃的身份却每日遭受这样不堪的屈辱,失去的宠爱,陪葬的孩子,还有一生最美好的青春年华,都埋葬在这座金色的牢笼之中。
幽洛不知道玉奴现在究竟在想什么,她本是可以反抗的,送她的雪魄针不是用來绣花的,也不是用來当摆设的!究竟为了什么她要一忍再忍?!
寂静的空气中传來狠狠的箍掌,陈王妃显然把扇玉奴耳光这样的事情当做是日常的一个乐趣,据信函记录,这是每天都必做的一件事儿。
实在看不下去的幽洛带着温庭筠撤出了庭院,玉奴不是一个蠢得无药可救的人,她始终相信玉奴这么忍辱,有她的理由。
即便这只是一个自我安慰的借口,幽洛也不想承认自己亲手教出來的人是这般窝囊沒有出息的。
一场习以为常的羞辱,玉奴似乎已经麻木,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却丝毫沒有让她面色动容,眼睛是空洞的深邃,只是当屋顶有一番异动之后,她的眼底终于有了变化。
幽洛本人或许不知道,她的身上一直飘散着淡淡的蔷薇花香,这种香气别人可能不在意,但是对于嗅觉极度灵敏的玉奴來说,蔷薇花香就代表着幽洛出现了。
陈王妃估计也玩累了,基本上玩得差不多了她也就收工了,懒懒的带着一行浩浩荡荡的下人挪着高贵的屁股回了房间。
玉奴呸的一声将嘴里的血水吐在了地上,有些颤抖的从地上站起來,轻轻抚了抚剧痛的膝盖。
拖着摇晃的身子,心中百转千回,却连闷哼都不出一声,像一具行尸一样朝着闺房走去。
她的心从來沒有活过,更不会谈及死,至于爱恨,她爱的从來就是镜中花水中月,如今镜碎了,水起浪了,她也该清醒了。
疲惫的推开门,扑鼻而來的却是一阵熟悉的蔷薇花香,玉奴的身形一僵,神色有些紧张的转身把门关上。
平复剧烈的心脏跳动,玉奴才缓缓开口,嘴角那一抹残红贴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异常的恐怖惊悚。
“公子,我知道是你,出來吧。”依旧柔和的声音,却背负了太多的残忍与苍凉。
“玉奴…”黑暗中,走出两道身影,幽洛和温庭筠都是一袭黑色的夜行衣,面部蒙着黑色纱巾。
幽洛摘下面纱,怜惜的声音从喉间溢出,看着玉奴狼狈的样子,她恨不得杀了那个负心汉,将他剁碎了喂狗。
第一百二十一章 屈辱的背后
“为什么不还手?”幽洛的声音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的冷硬,分明是关心,却要装作冰冷。
“公子先坐下來喝杯茶。”玉奴的嘴角扯起一抹淡淡的笑,也不在意怒火中烧的幽洛,自顾自的点亮了烛灯,走向圆桌。
黑暗的房间刷的一下变得亮了起來,只不过是昏黄昏黄的色彩,倒影着三人的身影刻印在白色的窗子上。
玉奴有些随意的坐在位置上,倒了三杯水,很寒酸的清水,还是冰冷的:“公子,玉奴惭愧,不能煮一壶好茶给您。”
“我不在意这个。”
幽洛知道玉奴一定是有话和她说,便坐了下來,不想让玉奴难过还是端起了茶杯一口饮尽。
冰冷的触感带着浓烈的辛酸与悲苦,一同涌入喉咙口,冷得连心尖尖儿都觉得疼。
温庭筠安静的陪着坐在一旁,他带着面纱就不方便喝水,只是双手抱在胸前,黑色的眸子看着对坐的两个人。
“公子此次前來是不是想问玉奴后悔不后悔?”玉奴的整个性子都变了,曾经天真烂漫,活泼可爱的模样全都被这座金色的牢笼磨灭殆尽,只剩下萧索空洞的躯壳。
“跟我走。”幽洛知道这样的结局不会是玉奴想要的,她一定很想离开这里,凭她的轻功,想要离开陈王府,简直易如反掌。
可是玉奴沒有走,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幽洛暂时也不想去追究,只想带她远离这样吃人的地方。
“公子,我不能走。”玉奴喝了一杯冷水,眼睛里放着奇异的光芒,好像她等了这个时刻很久很久了一样。
朱色的红唇一张一合,说的竟是:“我要留在陈王府,困住陈王,让他沒办法去夺皇位。”
“不需要你困住陈王,我也一样能让他兵败而归,玉奴,别闹了,跟我走吧!”
“公子,玉奴从不后悔自己的决定,我从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要陈王爱我!他爱不爱我,对我而言根本无关紧要,爱我,我也不会快乐,不爱我,我也无所谓。”
玉奴懒懒的起身,说着一番让幽洛极为震惊的话,什么叫做一开始的目的不是陈王,那玉奴当时死也要嫁给陈王究竟所为何事?
“玉奴,你最好给我讲清楚,这一切究竟怎么一回事!”
玉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公子,你可见过陈王?”
“我不曾见过他,这与你当初的决定有什么关联吗?”
幽洛不知道陈王长得和幽洛很像很像,一个极其柔美的男人,那张什么也要下嫁的理由,可最重要的缘由却不仅仅是这个。
“我母亲是老陈王的姬妾,我是陈王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一语惊出,令人措手不及,幽洛错愕的抬起头看着玉奴的脸,那张写满了惆怅与爱恨的脸,变得那般陌生,让她痛又让她恨。
报仇也不要牺牲掉自己一生的荣誉和幸福啊!如果真的痛恨那一切,杀了陈王就是了为什么要陪葬了自己的未來?
玉奴又怎么会告诉幽洛,她酷爱陈王那一张脸,即使她不爱他,他也不爱她,但是能够每日看着就够了,能够拥有过也就足够了。
她一直都知道幽洛是个女人,那是在她已经倾心爱恨之后,却沒有办法阻止自己对她的思念,一个女人爱上另一个女人,那应该有多么惊骇世俗。
玉奴想,她大约要瞒不住了,所以,她主动请缨去绮情阁,在见到陈王之后,她似乎看到了一个宣泄的破口,就算是赔上一切也在所不惜。
“陈王知道你是他妹妹了?”幽洛联想起陈王一定要杀了玉奴的孩子就猜到了,陈王应该是知道了玉奴要报复他的心思。
“哼。自然是知道了,否则他那么爱我,怎么会舍得杀了我和他的孩子,只是这孩子,他要不得,也不敢要。”玉奴冷哼一声,对于陈王的痴情不屑一顾,更多的是鄙夷。
幽洛顿时语塞,这样的恩怨情仇,她根本沒有资格去插手,陈王既不是负心汉也不是有罪的那个人,他只是生错了身份。
“他既然爱你,为什么让那个女人每天折磨你?!”
“他自然是恨透了我,从一开始我就不曾爱过他,背负着报复的使命,他恨我都來不及,哪里还会去管陈王妃对我的折磨。”
“那你现在究竟打算怎么做?”
爱沒有,仇也报了,还有什么值得她留在这里?
“我要他生不如死。”玉奴阴森森的说着,脸上爬着诡异的笑,看得幽洛毛骨悚然,她的玉奴变了。
“玉奴,冤冤相报何时了,更何况亏欠你们母女的是陈王的父亲,和陈王并沒有什么关系,他终究是无辜的…你不应当用这样的方式报复他,更何况他还爱着你”
“公子,我知道你想帮助颖王殿下夺得帝位,我也不想陈王做皇帝,如今我可以用最快的方式帮助您,玉奴只有一事相求…”
幽洛沒有说话,清秀的眉毛皱成一团,她沒有能力阻止玉奴做任何一件事,她是救过她,但是无法主宰她的人生。
“你说。”
“玉奴想以后一辈子都住在山寨里,公子会愿意收留我吗?”玉奴的眼睛开始变得和从前一样的漂亮,眼神里终于有了她应该有的希望和色彩。
“红尘山寨永远是你的家,玉奴,你能相通,我很高兴。我何时來接你?”
“公子,我和陈王还有些事情要了断,待我与他了结了就跟公子回去!”
“那好,三日后,我來接你。”
“谢谢公子。”玉奴走向幽洛,双手有些颤抖的环住幽洛的腰际,这是她第一次拥抱,也是最后一次。
这样温暖的相拥,玉奴想了很久很久,每每抱着陈王的时候,她都仿佛在抱着眼前的这个人,那是一种自欺欺人的愉悦。
“公子,快走吧。这里不是久留之地,陈王虽然恨我,但是有时候发酒疯还是会來找我…”
“那好吧,照顾好自己,三日后我來接你。”
第一百二十二章 诛灭满门
目送着幽洛离开陈王府,玉奴才折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却发现房内的纸窗上倒映着一个颀长的身影,那是久时不见的陈王。
玉奴嘲讽的扯扯嘴角,慵懒的踱着小步子,细碎的脚步声惊动了房间里的人。
他转过身來,俊朗的脸上布满着复杂的情绪,那双黑色的眼睛涣散无光,带着浓烈的五味陈杂。
“你去哪儿了?”陈王的目光滑过对面冰冷到极致的女子,那脸颊的痕迹显然又是经受过一番的,胸口的疼痛像是被什么疯狂的撕扯,痛得无法言语。
“与你无关。”玉奴沒有正眼瞧陈王,自顾自的径直走向床榻,准备去睡觉。
这话彻底的惹怒了陈王,他快步追上玉奴,拽住她冰冷的手,愤恨的眼神直直射向玉奴:“玉奴,你究竟有沒有心!!?”
“我有沒有心,你最清楚。”不想与陈王争吵,玉奴知道她和他之间有说不完的恨,道不尽的苦。
陈王的理智彻底的被玉奴击得荡然无存,他恨透了眼前的女子,这个一直欺骗着他,折磨着他的女人。
可是,他明明知道了她的计谋,知道了她的残忍,甚至知道她就是他的妹妹,却依旧无法停止对她绝望而有禁忌的爱。
陈王拽住玉奴,将她狠狠的抛在床榻之上,欺身而上,胸口的怒火全部转化为对她强烈的占有。
玉奴沒有反抗,她与陈王之间这样的交流模式已经成为了一种默契,以后,再也不会让他们陷入这样无可救赎的地狱了。
一个是毫不怜惜的攻占城池,一个是悄无声息的承欢,晶莹的泪水像是珍珠洒落玉盘一样坠落在女子的脸庞,顺着如玉的脸颊滴在枕巾上。
玉奴紧紧的掐着手心,皓齿紧要双唇,却始终不吭一声,她忽然很想对陈王说声对不起,可是,她办不到。
“如果沒有上一代的恩怨,你会真心爱我吗?”哽咽的声音轻轻的响在玉奴的耳畔,湿润的感觉近在咫尺。
玉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如果沒有那些恩怨,她会爱上陈王吗?她一直以为今生除了幽洛,不会再爱上任何人。
可是当她第一眼看见陈王的时候,心里头是喜欢的,尽管因着那张酷似幽洛的脸,可是,后來…他面对着她的报复和折磨,一次一次的隐忍,渐渐的,她已经不清楚自己内心的爱恨了。
“会的,如果沒有上一代的恩怨情仇,玉奴会爱你。”玉奴伸出双手,圈住了陈王的腰际,温柔而婉转,就像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陈王温柔一笑,终究他的一腔真情沒有付之东流,尽管他们此生注定了只能互相伤害。
陈王许是累了,第一次毫无芥蒂的沉沉的睡在了玉奴的身侧,这一夜,玉奴彻夜未眠,一直注视着身畔的男人,连睡觉的时候都不安稳。
可是,无论如何,他都要死。
之后的两天,陈王仿佛已经放下了一切的恨,对玉奴那是极好,惹得陈王妃气得火冒三丈,恨不得将玉奴千刀万剐,可是陈王一直陪在玉奴的身边,她连靠近的机会都沒有。
玉奴也退去了满身的刺,第一次和颜悦色的与陈王共游人间繁华,分不清是真情还是只是在做戏。
只是,一切事情越是美好越是容易破碎,过于平静的背后总是掩藏着太多不可告人的辛酸秘密。
相约好的第三日,幽洛如约潜入了陈王府,一样的月色一样的凉风,可是陈王府却安静得有些诡异,沒有一点的生气。
幽洛皱起眉头,闻到了不寻常的气息,那是死亡的气息,夹杂着浓烈的血腥。
迅速的溜到玉奴的房间,发现里头空无一人,看着灯火通明的花园,幽洛朝那儿直奔而去。
黄|色的落叶成片成片的从树梢脱落,飞散在空中,清冷的月光下,满园的陈王府家眷都冰冷的伏在桌案上,那些无辜的家奴瘫倒在地上,已无生气。
高台上,并排而坐的正是陈王和陈王妃,还有玉奴,却都已经面色发青,嘴角干涸的血渍表明死亡时间已经有个把时辰。
幽洛觉得自己像是被抽空了的支原体,看着满目的疮痍和一片狼藉,有些支撑不住的摇晃着。
玉奴所说的了结,便是这样的了结吗?究竟是她不够了结玉奴,还是玉奴掩藏的太好。
“洛洛,陈王府内无一活口,灭门了。”温庭筠四处查探了一番,这样惨烈的手笔,是要有多么大的仇恨与绝情。
“是玉奴做的…”幽洛沒有想到,玉奴会使用她教她的毒将自己毒死,那本是让她去杀别人的。
温庭筠骇然,那么柔弱的一个女子,杀起人來,竟是如此残酷,一个都沒有放过。
“洛洛,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速速离去,否则陈王被杀,我们都难逃罪责。”
“好,但是我要把玉奴带走,我答应带她回山寨,一辈子都住在那里的。”低落的呢喃,满满都是痛楚。
“不过这样会平添许多枝节的…”
陈王身为皇族贵胄,满门被灭,不仅是惊世骇俗,更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这下毒之人皇家一定会追根究底。
玉奴必然会浮出水面,如果这个时候将玉奴带走,整个山寨都会被牵连, 连带着颖王也会背负扯不清的弑亲之罪。
幽洛又何尝沒有想到这一点,但是,她答应过玉奴要带她回去的,她怎么可以失约,诛杀皇族挫骨扬灰都不足以泄皇家之恨,还有陈王妃的娘家,重兵在手,一定不会放过玉奴,甚至还会牵连绮情阁一干人等。
温庭筠上前扶起了已经有些僵硬的尸体,一张浅白的纸张从案桌上飞旋而下,落在温庭筠的脚边。
幽洛一个箭步上前,弯身捡起地上的纸,只见上面白纸黑字写着寥寥数语:公子,玉奴知道你一定会是第一个发现陈王府惨案的人,我愧对你的培养和期望,如今已经沒有任何退路,选择与他共赴黄泉,是我唯一想做,也是我唯一能做。公子不要伤心难过,生死有命,玉奴不悔。请公子速速离去,不必惦念我。愿君一生安好。
第一百二十三章 明媒正娶
温庭筠连拖带拽的将幽洛带出了陈王府,两个人才飞出陈王府不远,只见整座长安城突然灯火通明,整装齐备的一列军队正操着整齐的步伐朝陈王府跑去。
显然,陈王府灭门的消息一经不胫而走,究竟是谁报的信?能在第一时间内知道陈王府出事了,想來恐怕之后一人,那就是死去的玉奴。
第二天,整个长安城大街小巷都在说着陈王府的事情,各种版本的言论让人不得不再一次相信流言的强大,蜚语的可笑。
温庭筠和幽洛坐在酒楼里,长安醉仙楼比以往更加热闹,一桌一桌的围在一起,激烈的探讨着这灭门惨案。
“唉,你知道吗?灭陈王满门的人其实是颖王,陈王一死,就再也沒人和他抢皇位了!”幽洛身后的那桌人,压低了嗓音悄悄的在讨论着,却让幽洛嗤鼻一笑。
另一个人却说道:“错!据内部可靠消息,杀陈王的人就是前些日子迎娶进门的侧妃,绮情阁的红牌玉奴姑娘!”
“切,你难道不知道绮情阁的一直归颖王管吗?这幕后之人必然是他!这玉奴和陈王有什么深仇大恨,一介青楼女子能够成为侧妃,是多么大的殊荣啊!她沒有任何理由杀陈王啊!”
几个人你來我往的争锋相对,说得头头是道,只听其中一人说:“哈哈,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玉奴的真实身份是陈王同父异母的妹妹!”
“嘶,”众人一声冷寒,亲妹妹,那么他们两个岂不是乱了伦理?果然是皇室秘闻,难怪从昨夜事发到现在,都沒有什么消息传出來。
“夫君,我们回家吧。”幽洛实在听不下去了,接下來恐怕不过是一些无关痛痒的闲言碎语,从骨子里的去唾骂玉奴与陈王。
长安的这场风言风语最终还是被皇室镇压住了,他们有的是办法让那些人闭口不说,陈王府被灭的惨案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而,毫无意外的,颖王李澶荣登帝位,连兵戎相见这样杀伐的场面都不需要经历,他的对手直截了当的败给了一个女人。
幽洛觉得长安让人窒息,每一寸土地,每一缕清风都充斥着悲伤与血腥,两个曾经与她相互依偎的女人,就这样随着岁月奔腾而逝。
而她每一次都是后知后觉的知道,原來,真正的罪魁祸首其实是她自己。
温庭筠决定带幽洛出去游山玩水,而在离开长安之前,温庭筠决定和幽洛重新办一场盛大的婚礼,他要让全天下都知道,李幽洛似乎他温庭筠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回來的女人。
这样的事情,最开心的莫过于福伯,他一直介意着温庭筠的婚礼竟然就只在日月星辰之下,对着东方大泽一个叩首,如此草率的完事,怎么和老祖宗交代?
不过,最辛苦的莫过于青峦了,谁叫他年轻力壮,又是个跑腿的,他家公子的头等人生大事,那还不都得他去张罗。
而李义山和杜牧作为温庭筠的生死兄弟,自然是不会错过这么可喜可贺的人生头等喜事。
杜牧极尽掩藏着自己内心的伤心与绝望,他知道李幽洛不是苏柳云,却还是止不住的喜欢,这样的情绪让他觉得很可耻,他终究还是背弃了苏柳云。
整个长安因着温庭筠家的喜事而变得生机勃勃,新皇登基虽然说也已经大赦天下,减免赋税,但是终归新皇上任,百姓们还是处于小心翼翼的观望中。
温服大红灯笼高高挂起,连墙上都是红色的绸带,尤其是他墙头的那棵大树,已经被青峦挂上了许许多多数不清的红色缎带,原因么,自然是温庭筠说了,那棵树是他和幽洛第一次相见的地方。
其实,温庭筠本想说,长安城楼外才是他和幽洛第一次相遇的地方,但想想那时候幽洛还沒有与他正式相遇,便不算数了。
如今,看着多事的青峦将整棵大树都张灯结彩的,心中非常庆幸,还好他沒有说城楼外,否则那后果不堪设想。
幽洛现在正在绮情阁,一身大红的嫁衣,镜子里的她画眉如柳,面若桃花,唇若樱桃,一颦一笑都极尽妩媚妖娆。
偌大的房间里,充满着喜庆的气氛,各处都挂着红色的彩条,红色灯笼,满地的红纱,整一个字,喜!
幽洛的左右两边各站着一个女人,都是來给她梳妆打扮的喜娘,老鸨就站在她的身后,欢喜的看着她。
幽洛从來沒有想过她也有穿上红嫁衣的一天,这样的场景就像是在做梦,梦里她嫁衣如火,君子以十里红妆铺地,乐队吹吹打打,轿子落在门前,她红巾盖头,嫁作他妇。
“幽洛,你今天可真是美极了!”老鸨站在幽洛的身后,眼眶微微泛红,许是这样的场景令她想到了玉奴当日出嫁,如今,昨日重现,只是旧人已不在。
“妈妈,大喜的日子,你别哭啊!”幽洛慌乱了,她向來不会安慰人,一看见人哭就沒了辙。
“我这是高兴的!高兴的!幽洛,温公子可是十里八荒出了名的君子,你嫁过去了,可别欺负了人家,人家一文弱书生,可经不起你瞎折腾!”
幽洛哭笑不得,怒嗔道:“妈妈,究竟是我与你亲厚还是温庭筠啊,你胳膊肘怎么尽往外拐啊!?”
“嘿嘿,我可不担心你这丫头会吃亏,你精明的都很呢!倒是温公子…”
“妈妈,怎么说这楼子也是我的,我怎么突然觉得彩礼太少了,这么少的彩礼,夫家的人会看不起我,会欺负我的…”幽洛垂下头,轻轻的抚着染成了大红色的指甲,真是耀眼极了。
“啊,洛洛,妈妈真是舍不得你!嫁过去了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千万别让那兔崽子给欺负了,他要是敢欺负你,我们全阁的女人一人一口唾沫星子淹死他!”
如此势利眼的见风使舵,阿谀奉承,令站在两边的喜娘情不自禁的掩面哧笑。
幽洛也是掩嘴笑个不停,睨了老鸨一眼,十分舍不得的对老鸨说:“妈妈,完婚之后,我可能会离开长安很长一段时间,你要照顾好自己,还有楼里的姐妹,都仰仗着妈妈多加照应了,都是苦命的女子。”
“洛洛,你放心吧,妈妈知道你宅心仁厚,我一定会照顾好楼里的姑娘们的,你也一定要幸福!我们都盼着你有好消息呢!”
老鸨一说到好消息,幽洛脸颊一红,这都还年轻呢,她可不想那么早就有拖油瓶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婚礼变故
大红花轿穿过铺满了十里桃花的青石地,吹吹打打的喜庆声弥散在长安的每一个角落,街头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幽洛有些紧张的坐在轿子里,虽然说什么样的场面她都见过,但是做新嫁娘,古代的新嫁娘这还是大姑娘上轿第一回。
当轿子稳稳当当的停下的时候,幽洛听见了响亮的鞭炮声,还有周围议论纷纷的讨论。
温庭筠一身大红喜服,面上神采飞扬,俊逸的身姿在清风中傲然挺立,眉眼都写着喜悦。
“请新娘下轿,”一声尖细的女生在空气中响起,幽洛透过红色的纱巾,隐约的看见一双手掀开了轿帘。
小心翼翼的垂着头,移动莲步卖出轿门,只见几步之遥的前方放着一样东西,竟是马鞍。
幽洛不大了解古代的婚事礼仪,倒是听说过新郎都是用秤砣挑开喜帕的,意寓为称心如意,不过马鞍她就不知道了。
只听喜娘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块檀香木,雕成玉马鞍,新人迈过去,步步保平安,,,”
幽洛抿着嫣红的樱唇,禁不住的笑了,这可真有意思,不知道是不是跨过金银珠宝,就步步升官又发财呢?
经过一系列繁琐的礼仪,幽洛总算走到了大门前,红色的盖头下突兀的出现一双红色的靴子,正是今日的主人公:温庭筠。
“请新娘团扇遮面,新郎仙盖头,,”又一声冗长的声音,夹杂周围的期待声。
幽洛这才明白过來,为何徐妈妈一直让她拿好团扇,原來竟是这么个作用。
周围的人也期待的挤來挤去,马上就要看见大才子的倾城美娇妻了,自然各个都眼巴巴焦急等着,要知道温才子娶的正是当年红及一时的异国舞姬,舞倾城。
多少人追捧,多少人愿掷千金只为一睹芳容,想当年颖王殿下还万两黄金得见佳人呢!
温庭筠的脸上一直挂着欢喜的笑容,这么多时了也不嫌累得慌,他接过秤,挑了三次,最后一次才掀开盖头。
却只见幽洛的手中还执着团扇,遮住了半个脸颊,但即便是如此也惹得周围的看客一阵惊吁:果然是倾城美人啊!
温庭筠也是第一次看幽洛如此盛装打扮,真是淡妆浓抹总相宜,胜过湖畔真西施,而此刻,更是半抱琵琶更倾城。
山寨的弟兄们从接到幽洛要嫁人那一刻起,就已经快要吓疯了,原來他们的老大竟然是一袭男装罩婵娟啊,难怪他爱男人,原來他是正常的,他们才不正常!!
言朽一直默默的站在一边,看着幽洛娇羞的容颜,心下一半欢喜一半殇,喜的是她嫁人了,殇的是新郎不是他。
两队新人在亲朋好友,看客的簇拥下,伴着悠长的奏乐声,牵着红绸踏进了正厅,福伯的老脸都快笑成残菊了。
宾客们都围在大厅,原先觉得庞大的厅,瞬间变得狭小,但是丝毫不影响这一喜庆的气氛。
司仪润润嗓子,像太监一样尖声喊道:“新人一拜高堂!”
然后,两个人却愣住了,高堂他们两个吊丝哪里來的爹妈?幽洛爹妈在21世纪,温庭筠的爹妈在黄泉如何聚首?
正愣神之际,只听外头一声高亢冗长的声音响起,这回可是真太监了:“陛下驾到!皇后驾到!”
众人一听,惊吓得不轻,尤其是山寨的兄弟们,人家都是土匪见了朝廷的人就像老鼠见了猫,可是他们却与天子同屋。
温庭筠和幽洛也正准备行礼,却被一双大手虚扶了一把:“二位,不必多礼,今天是你们大喜之日,朕也來凑凑热闹,图个吉祥!”
“多谢陛下厚爱!”幽洛福了福身子,还真是有那么点儿大家女主人的风度。
“婚礼继续!”唐武宗大手一挥,深沉的声音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陛下只是,他们这沒有高堂啊”司仪有些为难,沒有双亲这要怎么成礼,如果陛下愿意,倒是完全合乎礼法。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天下臣民都是您的子孙,陛下若是不嫌弃,可端坐高堂,代为受礼。”司仪眼珠子灵机一动,这天子做媒妁之人,那是何等的殊荣啊!
“幽洛,朕便为你主持婚礼,不知你会否嫌弃?”
“陛下能为幽洛主持婚礼,是民女莫大的殊荣,哪里会有嫌弃之理?”幽洛朗声笑道,开玩笑,就算是嫌弃,她敢说出來么?
“好,那朕就充当一回高堂了!”
婚礼继续进行,唐武宗和皇后正襟危坐,端正的坐在太师椅上,身后闪耀着金色的光芒,皇威仪仪。
“一拜高堂,,”
两人各自牵着彩球的一端,微微弯下身子,幽洛低下头,头顶的朱钗玉环,水晶流苏相互撞击,发出清脆的响声,那一晃一晃的,动中有静,静中有动,好看极了。
“二拜天地,,”
幽洛提起裙子,准备跪下,却被温庭筠托住了双手,示意她就着他的力量跪下去,否则这一跪, 膝盖可就受罪了。
幽洛小脸一红,她的夫君真是温柔体贴,还很细腻,关键是一心一意的关心她,呵护她!
“夫妻对拜,,”司仪高亢的声音充满着喜悦,那种成就感油然而生,他当过十几年的司仪,第一次遇见陛下亲自主持婚礼,那对于司仪來说,兼职是光耀门楣啊!
幽洛浅浅一笑,这一拜,他们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很快她就要步入人生的正轨,准备从事着相夫教子的艰巨事业。
只是忽然门口刮起一阵巨大的旋风,吹起了所有人的衣衫,流苏碰撞朱钗的声音急躁而又凌乱,宾客们都转头向外看去,只见门外空无一人,只是阴风大起。
忽然,出现了一群手持兵刃的黑衣人,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大门口,像是从天而降。
唐武宗身旁的太监反应最为灵敏:“快护驾!”
言朽作为皇宫禁卫军统领,首当其冲,带着他的军士抽刀挡在皇帝的面前。
而这群黑衣人的目的似乎很清晰,并不是刺杀皇帝,而是夺人,他们闪身进入大厅,直直奔向幽洛。
温庭筠甩开胸前的红花,挡在幽洛前面,沒有人婚礼会发生这样的兵戎变故,温庭筠身上也沒有带武器,只是徒手对抗。
來人的功夫深不可测,又手持兵刃,温庭筠只能放手,终是不能占得便宜,一招不慎,竟被砍过了胳膊,鲜血汩汩而流,滴落在红色的地毯上。
现场一阵刀兵相撞的声音,混乱的战局将喜庆的婚礼现场变成了嗜血的夺命地狱,宾客们都一哄而散,四处逃窜。
第一百二十五章 绝色妖莲
沒有兵器在手,温庭筠根本就很难反攻,又一群黑衣人猛的围攻他,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两人缠住了温庭筠,其他人直接朝幽洛抓去。
幽洛岂会是束手就擒的人,身上沒有带着武器就直接马步扎开,准备赤手空拳來个猴子掏心,却不料,对方似乎根本不在意,将一包白色粉末洒向空中,还沒來记得反应,便随着呼吸进入了口腔。
“喂,你们使诈…”这是幽洛昏迷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所有的人都沒有想到黑衣人的目的不是杀皇帝,而是掳走幽洛,当下全部心力都保护皇帝的安全,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幽洛被带走。
唐武宗看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琢磨着究竟是谁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天子脚下抢人?真是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左将军!速速去给朕查,究竟是什么人劫走了幽洛!”唐武宗吩咐言朽,应该说左朽了,如今的近卫军统领。
“是!臣这就是查!”言朽说完就直接出了温府。
长安城又掀起了一场未知的波兰,朝廷挨家挨户的搜索,不放过每一个地方,全程的乞丐也马蚤动了起來,探寻着李幽洛的下落。
一天一夜之后,依旧沒有什么线索,那群黑衣人和幽洛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了无痕迹。
幽洛醒來的时候,头有些晕沉沉的,身子不断的在摇晃,全身酸涩不堪,就像是散架了一样。
身上还穿着一身的大红嫁衣,环视了一下四周,才发觉自己被困在一间大车厢里,而她的对面正端坐着一个倾城男子。
正是南诏大皇子,冷倾城,此刻,他正闭目养神,听见了幽洛起身的动静,缓缓睁开了眼皮,那双紫色的瞳眸妖冶美丽。
而他那一头银色的发丝铺散在胸前,眉间诛杀妩媚妖娆,雪白的皮肤透着点点的红润,朱色的薄唇性感而又冰凉,只是偶尔眉宇之间又暴露了他妖艳的本性。
“你醒了?”很轻柔的声音,仿佛是情人间的呢喃。
“是你派人在我婚礼上捣乱的?!”幽洛顿时气不打一处來,她好不容易正儿八经的嫁一次人,就被他给搅和了,这仇一定要他十倍奉还!
“是啊…”
“你还伤了我夫君?!”明显提高分呗的愤怒,眼中已经开始冒火。
“他保护不了你,活该被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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