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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阅读

作品:蓝色情火|作者:尾指紧扣|分类:辣文肉文|更新:2025-05-11 23:12:10|下载:蓝色情火TXT下载
  他不语,只是抱着她、吻着她,听她诉尽所有惨事。为她的辛苦心怜、为她的难过感伤……这两年的分别终究是太久、太久了,在他们各自的心中都划下了一道深长的横沟。

  那泪雨像不会停似的,直下了二十分钟,他瞧她哭得快岔了气,才开口安慰道:

  “对不起,我知道你辛苦了,你为这个家付出这么多,我还不分青红皂白地骂你,全是我的错,你打我吧!可是……别再哭了好不好?瞧你,眼睛都哭肿了,我看得好心疼。”

  她吸吸鼻子,抬起被泪水冲刷得微显浮肿的小脸。

  “其实……你也没错啦!我刚才真的很过分,要不是你即时阻止我,我……”

  “哎!”他伸出一指挡在她的唇间,“那件事我们就别再提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心烦才会那样,没关系,以后有我保护你,我不会让你再受委屈了。”

  攀着他已完全成熟、宽广结实的肩,她螓首埋进他怀里,“我告诉你那些事不是想全赖给你保护,我们是夫妻,应该相互扶持、彼此守护才对。”此刻才体会柳亦话中的真义,过分体贴、完全奉献的爱压力太大,不管是施者或受者都不可能永远承受;真正的爱是取中庸之道,有舍才有得。

  “呵!”他来回梳刷着她纠结的长发,只当那是她爱他的表现,依然认定养家是男人的责任,与女人无关,“谢谢你这么爱我,如新,我也爱你!”

  她眨眨眼,不大明白他这么说,是否代表他已了解她话里的意思。

  “枢启,我……”

  “去度假好不好?”他抢白说道。

  “度假?”她豁地坐起,“干么突然说要去度假?”

  “慰劳你辛苦的这两年啊!”他执起她的手,庄敬地印下一吻, “谢谢你,老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辛苦你了。”

  她俏脸微红地低下头去:“怎么这样说?这是我应该做的嘛!”

  “可是你做得这么好,所以要慰劳你啊!”他搂紧她的纤腰,“何况我们自结婚后就忙着课业、工作、生活,连蜜月都不曾去度过,这回一次补回来,你觉得如何?”

  “可是……我们两个都去度假,那孩子怎么办?”

  “我已经把他们寄放在柳扬家里了,他们和柳大哥自然会开心的。”

  “他们看不见妈妈会哭的。”

  “就算是母亲,偶尔也得放假啊!不然你会累病的,走吧!”他鼓动她, “趁着我还没开始工作,有时间,咱们好好去玩它一趟。”

  她是有些心动,但身为母亲的责任又绊住她的脚。

  “可是柳扬和柳大哥又没照顾过孩子,行不行啊?”

  “可以的。”不给她打退堂鼓的机会,他强制地扫起她,“不然也有柳伯父、伯母撑着啊!他们能顺利养大柳大哥和柳扬,不会照顾不来我们那两个可爱的孩子的。”

  “啊!对了,我还没告诉你我给小儿子起了个名字……”她被他拉着跑,已无闲暇去思考到底要不要跟他去度假的问题了。

  “郝韫礼。”

  “你知道了?”

  “柳大哥告诉我的。”

  “那……你觉得好不好听?”

  “你起的,哪会不好听?”他笑着,在不知不觉中将她拖上了公车。

  “其实孩子的名字应该跟你商量过再起的,但……我怕你在军中听到我又生孩子会担心,所以就自作主张了,你不会生气吧?”

  “怎么会?你给我生了一个这么健康的宝贝,我高兴都来不及,哪会生气?”只不过那小子脾气大了些,可以想象未来抚养他的过程中还有许多苦头好吃。所以郝枢启决定听从柳亦的建议,先带她远离孩子一阵子,让她疲惫的身心获得充分的休息后,再重新投入忙碌的育儿工作,这样对孩子和母亲都好。

  “只是小礼脾气好坏,一点都不称我给他起的名字!”倚在老公怀里!她情不自禁抱怨,真没见过这么爱哭的小孩。

  “他这么坏,那干脆给他改名叫‘郝坏’算了!”他顺着她的语气开玩笑逗她。

  果然,她立刻就上当了,黛眉颦蹙地瞪着他:“‘好坏’?那么难听的名字你也敢用在我儿子身上,皮在痒了。”

  “嘿,我是心疼他欺负我最最亲爱的好老婆耶!”

  “讨厌,公众地方,你在说什么浑话?”她羞得快要钻进地洞了。

  “赞美自己的老婆叫浑话吗?”他故意装出——脸无辜的样子。“难不成得开口吼骂才算正经话?”

  “你敢骂我?”她手叉腰。

  他大声一叹。“老婆,你好难伺候耶!”

  “现在才知道我难伺候采不及啦!既然嫁了你,我就打定主意赖你一辈子了!”

  “那正合我意。”他笑咪咪地亲吻、啃咬她白嫩的耳垂、颈项,“我最爱伺候武则天了,我的女暴君。”

  “贫嘴!”在他连番的逗弄下,水如新终于彻底放

  下心中重担,笑开了怀。

  迟了两年的蜜月旅行依然甜美动人。

  昨天以前的不幸仿佛是场梦,水如新卸尽了一身的疲惫,换回娇丽可人的清新。

  郝枢启半倚在温泉池里,看着美丽的妻子罗衫半解地款款步下浴池,比之十八岁初相识的时候,她又更娇艳了完全成熟的妍丽胴体在他眼前晃荡出一波旖旎的情潮,他清楚感觉到身体的亢奋。直到乳白色的温泉水漫淹了身子,水如新含羞带怯地解下围在胸前的浴巾,缓缓朝丈夫靠近。两年的军队生活将她的丈夫磨炼蜕变成一个沉稳内敛的大男人,他的身子明显结实了,肌肤是一片均匀的古铜色,精壮的肌肉让他全身的比例完美得一如美术馆里的大卫雕像,惹人遐思。光是这样看着他,她就脸红心跳、呼吸急促。

  还有一臂之遥,郝枢启就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将她拉进怀里。

  那结实的胸膛紧箍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枢启,唔……”螓首拼命摇晃几下,好不容易总算给她偷得了几口空气。

  然而他却不想这么快放开她,低下头,他的唇很快便接住她的,在她每一下喘息中,与她抢争那珍贵的氧气。论力道,她当然是败战的那一方,被他吻得气喘吁吁、手脚无力,差一点点就栽进温泉池里淹死。幸亏他还有一点点良心,及时扶住她。

  “我的好老婆是只要激情不要命呢?”他笑语地调侃道。

  “是谁害我的?”水如新不满地轻捶下他坚硬的胸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不好吗?”他眨眨眼,笑得发邪,“难道你比较喜欢软弱无力的病秀才!那样闺房生活会很乏味耶!”

  “你……”她俏脸冒出阵阵白烟,“大色鬼,一肚子坏水,不理你了!”

  “你确定?漫漫长夜,没有我的陪伴你会很寂寞喔!”不甘被遗忘的大掌在温泉水下徐徐搜寻着她诱人的胴体。

  “呀!”她惊愕地叫道:“我寂不寂寞关你什么事?色狼!”

  “老婆的寂寞是老公的失职,我怎能这么不负责任?”他贼笑着,另一只自由的手在水中抚上漫妙的身躯。

  “呃!”她机伶伶打个哆嗦, “不……不要……啊’’’”

  她全身因强烈的激情电流而不住发颤,软绵绵的娇躯顺势依进他怀里。高潮进发的那一刻,她激动得昏厥在他怀里。

  “如新——”抚着她烧红发烫的娇颜,他的心脏差点被吓停, “你别吓我啊,如新。”慌张地抱着她离开浴池冲回卧室。

  郝枢启将不省人事的水如新放在床铺上,进浴室里扭了条冷毛巾轻拭她大汗淋漓的身躯。

  接触到冷水的滋润,她缓缓吐出紧窒在胸口的闷气。

  “如新!”他张开毛巾帮她扇风。 “你觉得怎么样了?”

  “晤……”她抿抿干涩的唇,他随即理解热慌了的身子需要清水的灌溉。

  郝枢启走到厅里倒了杯冷开水再回来:“如新,水来了,你有办法喝吗?”

  一听到有水喝,她立刻挣扎坐起身,小手颤抖地伸向他。

  “别急,我来帮你。”扶住她的腰,他喂了她一整杯水。

  焦热的身子终于被平抚了,她痛苦地吐出一口长气:“唔,差点死了。”

  “乐死吗?”他诘笑。

  “是被你害死啦!”愤怒地吼了句,她灼热的喉咙还不舒服地咳了几声。

  他体贴地拍抚她的背脊:“没事吧,如新?对不起喽,是我太冲动了。”

  “你才知道。”在温泉里做那种事,分明是找死。

  “可是你很舒服啊!”他总是没几句好话,又原形毕露。

  “你还说!”她羞得都快钻地洞了。

  他大笑地搂紧她: “是是是,我以后会光做不说,这样你就不会恼羞成怒啦!”

  “你你你……”实在是快被他促狭的个性给气死了,她手脚并用的在他怀里挣扎着,“走开,这回我铁定是再也不理你了。”

  “嘴巴上不理没关系,身体理不就行了。”他依然是一嘴浑话。

  她抿紧唇不回话,打定主意要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生气啦?”他终于发现情况不对,“对不起,是我不对,我道歉,你别不理我啊!”

  她撇开头,决定恼他到底。

  “老婆!”他撒赖地搂着她的腰摇晃,“你不理我,我会很伤心耶!原谅我好不好?”

  任凭他舌灿莲花,她仍是不动如山。

  “如新,我的亲亲好老婆。”他如蜜的唇开始侵袭她嫩白的脖颈,“人家有话要告诉你,理我一下嘛!”

  “晤!”她怕痒地闪躲着他的搔扰,“有屁快放,别哕嗦一堆。”

  “哇!老婆,两年不见,你的文化水平又降低了耶!”他皮笑道。

  寒冽地瞪他一眼,她气得破口大骂:“你去死啦!王八蛋。”

  “好好好,又是我说错话了,我道歉,现在谈正经事吧!”

  “谁理你啊!”恼极了!她双手捂住耳朵,不再听他的疯言疯语。

  “我是说真的。”拉下她的手,他温柔的目光变得严肃,“我想拿公寓去贷款借钱。”

  她愕然瞪大了眼: “为什么?”抵押房子借钱,那利息可不便宜啊!

  “我想过了,如果我去一般公司上班,再干个十年,依然是这样,两袖清风;你知道我的,我想要成功,想让你和孩子过好日子,所以我打算搏一搏。”

  “枢启,我们这样就很快乐了,不需要赌的。”

  “可我想让我们的婚姻真正名正言顺啊!”他眼里闪过一抹狠戾,“我说过,要给你一场世纪婚礼,让全世界都祝福我们的结合;可要使你的父母承认我们,首先我就得发财,没有一点实力是攀不上水家门庭的,况且我也不要一辈子被说成靠老婆发达的驸马爷!”

  她无言了,一直知道当年那些流言对他高傲的自尊造成了重大的伤害,只是想不到他会死死记住那件事,矢志不忘。

  “真的要这样吗?”其实比起富贵,她更渴望的是温馨平凡的家庭生活。

  “我不要人家看不起我。”郝枢启颔首,态度异常地坚定。

  他更舍不得她一双纤纤玉手因为辛苦操持家务而粗糙,她是他今生最憧憬的公主,理当受尽千万呵护。

  她心里有着难掩的慌张,对于不可掌握的未来顿时产生了惧意,比之当年送他入伍时更不安。

  但是望着他坚毅的面庞,再多的拒绝语也蛰伏进腹里了。她爱他,也了解飞黄腾达是他一生的愿望,而身为他的妻,她既已无能助他成功,又怎忍心再牵绊他的展翅高飞?

  “好吧!只要你开口,不论什么事我都愿意配合你。”终究是以奉献的方法爱他太久了,明知这法子不对,根深蒂固于体内的因子仍旧使她完全顺从了。

  “如新!”他开心地搂紧她,热情的吻烙满她全身,“我一定会成功,你等着,我要让你过最富裕豪华的生活。”

  荣华富贵就代表了幸福美满吗?水如新益加迷惘了。

  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手里摇着刚睡着的小韫礼,水如新不知不觉吟唱出这首“闺怨”。

  丈夫郝枢启退伍已近三月,回家吃晚饭的次数屈指可数,并非因为他变心,而是为了早日获得财富,他忙得几乎天天不见人影。

  有时,柳亦和柳扬会打电话来要她劝郝枢启别这么拼命,赚再多的钱,有命赚、没命花也是不值。

  她曾试着与他沟通,但没用,他听不进去,一意地沉溺于金钱游戏中,随着银行储金簿上的数字往上攀升,他越是疯狂。

  听说他已经找到了一条赚钱的捷径——股票、房地产。

  做梦也想不到,曾经是梦想当实业家的人,竟会被投机事业吸引了全部。

  但,不可讳言的,他仍是成功了;他天生就有那种王者的气势,炒作股票、房地产、期货……不管合不合法,只要一经他的手!那价值总要翻上好几倍,他俨然成了新一代的股海奇人。

  而他似乎也满足了,决定与人开设贸易公司,那种赚取佣金,不生产任何物品的行业曾经是他最唾弃的,可现在只要能帮他赚钱,他什么也不顾。

  商场人士称他为新一代的黑马,有人羡慕、有人唾弃;然而,不管是哪一种流言都无法影响他,他惟一在乎的只有“赚钱”二字!

  更可笑的是,她手中所有关于他的消息都是听来的,他已忙到没空与她多说一句话。这样的生活、这样的富裕真有幸福可言!

  此刻她才了解“闺怨”的滋味,虽然他的追逐富贵不是出自她的授意!但他的事业心依然给了她相同的下场——独守空闺。

  “嗯!”压着不适的腹部,她放下小韫礼冲进浴室,在马桶边干呕出无数苦水,怅然的花颜又更苍白了。

  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她不会搞不清楚这样的反胃恶心感代表什么意思,她八成是又怀孕了。绝对是蜜月旅行惹的祸,真是太不小心了!她不以为在这种情况下再生第三个孩子会有益处。这娃儿怕是得不到祝福的!她伸手抽了张卫生纸拭去唇边的苦水,不晓得这心里的苦该向谁诉说?

  从前,母亲因为父亲的花心与冷落,而日日躲在佛堂里对着佛像掉泪是否就是这种滋味?

  水如新此刻忍不住恨起“金钱”。若非这万恶之物,她岂会落到这步田地?她真想抛下这所有的财富,孑然一身独向天涯去……

  客厅突地传来一阵开门声,她在浴室里听见了,兴奋难抑地冲了出来。

  门口,郝枢启一身酒气冲着她发笑:“老婆!”

  好难得,他居然会在凌晨三点前进家门。她跑过去扶住他。

  “枢启,你怎么喝成这样!”

  “应酬。”他笑呵呵的显然心情大好,“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谈成了一笔大生意,若顺利,年底我们就可以换大屋了。”

  他心里还是只有钱。可惜,再多的钱也填不满她心底的空虚。

  “枢启,我有事跟你商量。”

  “有事明天再说好吗?我好累了。”他打了个酒嗝,颠颠倒倒往卧室里走。

  “不行啊!这事情好重要的。”抚着微凸的腹部,她怕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明天再说,我困了。”他的身子才沾上枕被,便沉沉睡去了。

  “枢启!”不甘心受此冷落,她用力摇晃着他的身子,“你起来,我有要紧事跟你说啊!”

  “别吵……”他抬手挥开她,压根儿没有清醒的打算。

  “枢启!”愤怒地捶了他一拳,却只得到一个酒嗝做回应。

  他说明天再听她说,他明天有时间留给她吗?他的行程表向来紧凑到空不下一分钟在维系家庭情缘上。心凉了、也伤了,她不懂,富贵到底有什么好?这样的富贵她宁可不要!

  郝枢启到底算不算一个好丈夫?

  问问社交圈里的女人,她们会说他是最佳的“蓝服绅土”,每一个少女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年轻、英俊、多金。

  但对水如新,他的正牌夫人而言呢?

  她—个人躺在病床上,刚生下一子,布置豪华的偌大病房更衬出这对无人陪伴的母子的悲凉。

  她生下孩子的消息,只怕他还不知道吧!也难怪,他那么忙,一年的时间让他从一个刚退伍、一无所有的年轻小伙子,转变成一个身价与日俱增的百万富翁。

  所有人都看好他!认为他成为千万富豪的日子指日可待。

  惟有她,望着身边的三子,他长得是那么可爱逗人,她却没心情抱他,更有甚者,她觉得自己不该生下他,因为她已经不可能给他一个幸福快乐的家庭了。

  为了怕日后有更多的错误来报到,她狠下心做了结扎手术,一切到此为止。

  “妈咪对不起你,孩子。”

  小婴儿依旧无知无觉地睡得香甜,更增添了她心里的歉疚。

  “铃——”床头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难道是枢启?她兴奋地坐直了身子,冰凉的心又起了希望,水如新缓缓接起电话。

  “如新。”果然是郝枢启。

  “枢启……”哽咽的声音泄漏出了她心底的哀伤,他总算没有忘记她。

  “我听说你生了。”他声音里有些兴奋。

  听说!多可恶的字眼?她委实笑不出来: “枢启,你在哪里?”

  “机场。”他提高了声音,“如新,我现在要到香港谈生意,要一个礼拜才能回来,我回来后会马上去看你,孩子就麻烦你了,我爱你。”

  “可是……孩子的名字呢?”她慌张地想要留下他。

  “你起吧!我相信你的品味。”对着话筒,郝枢启噘下一吻, “记得我爱你喔,我会带礼物回来给你的,拜拜!”他说完便挂了电话。

  “枢启!”她对着话筒哀嚎。我爱你,那三个字他说得何等顺口?但只是说,行动呢?没有! “王八蛋,你去死好了——”

  为什么男人总是如此自以为是?她要他带回来的礼物做什么?身为一个妻子,她真正需要的是在辛苦地怀孕产子后,有他陪伴在身旁啊!

  “呜呜呜……”泪水再也按捺不住地夺眶而出,水如新伏在被窝里哭出了潜藏在心底良久,那山高海深的悲意。

  郝枢启益加志得意满了,仅仅一年多的时间,他变成了人人欣羡的百万富翁。

  终于,他也有能力住别墅了,虽然才三十多坪,不过这只是一个开端,未来,他会拥有一座超级豪宅,他将与水如新在豪宅里举行一场世纪婚礼,让全世界都能瞧见他们的幸福美满。

  相较于一屋子的喜悦,只有水如新脸上的笑容显得牵强;在这场三子郝韫霆的满月酒兼乔迁喜宴上,她承受着众人的恭喜,每位客人都赞她嫁了个好丈夫,因为郝枢启将他半数以上的财产都登记在她名下,在世人眼里这就代表幸福了。

  但事实呢?她是一个一天见不到丈夫一小时、寂寞而孤独的女人。

  好不容易捱到太阳落了西,客人终于散尽,她迫不及待将自己关进卧房里,外头那以金钱造起来的虚伪幸福她再也不想看、不想听了。

  “夫人呢?”意气风发的郝枢启直到夜过大半,才发现娇妻失了踪影,忙捉住一个新请来的佣人问道。

  “夫人?不是在房里吗?”佣人回道。

  “是吗?”将三个幼子交给佣人,“你带少爷们去睡觉,我去看看夫人。”他上楼进了房。

  水如新呆坐在梳妆台前,明媚秋瞳里溢着两汪被层层浓雾所围绕的清湛湖水,因为模糊而看不真切。

  “如新,你怎么了?”他突然觉得她离他好远,那窈窕的身影像要消失似的,吓得他慌忙抱紧她,“不喜欢这房子吗?没关系,等过年后,我收到新的款子再买一栋给你。或者你不习惯宴会?那我们以后……”

  “为什么什么事情你都要预设答案?”清扬的嗓音一出口,她蓦地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懂他的心。

  郝枢启有一瞬间的茫然:“那是因为……谁叫你什么话都不说,我只好自己猜啦!”

  “我说你会听吗?”为了体贴他,很多的不舒服她都放在心里一肩承担,曾经以为这就是爱情的极至表现了,现在才晓得有话不说是扼杀婚姻的最佳捷径。

  “你说,我听就是。”他也发觉了他们夫妻间的沟通不良,终于愿意拨出空来与她共商心事。

  “我怀念以前与你一起挤小公寓的日子……”

  “什么?”她还没说完,就叫他一脸惊愕地截了话题,“那我究竟为了什么在拼命?原来想让你们母子过好日子就是我最大的错?”

  “你听我说完。”她不禁拉高了嗓门,“我不是否定你的努力,而是……比起富裕的生活,我更渴望你的陪伴,你知不知道,你已经忙到儿子都快因为长年不见你而认不得你了?”

  “这只是过渡期啊!”他用力扳住她的肩,“只要再过个三、五年,我工作稳定了,自然会有很多时间陪伴你们,你们就不能多忍忍吗?”

  “孩子的成长期只有一次,你以为错过了还能重来?”

  “我知道,但孩子的人生也同样无法更新,你想想,我们有三个孩子,他们的未来就全部依靠在我们手上,未来要读书、求学、工作,我不想他们像我们年轻时一样,由一无所有开始打拼,那有多辛苦你自己尝过的,你忍心再叫孩子受一遍?”

  她登时无言,她确实不要孩子像她以前那样辛苦,可是……

  “如新,你相信我,只要再三、五年,我们的生活就会稳定,到时再采培养我们的家庭亲情还来得及,你给我时间好不好?”他搂着她切切地说着。

  在他的拥吻中,她暂时用情感麻痹越来越痛的心。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她已无法去分辨。

  爱他是必然的,却越爱越苦,他说三、五年后自会改善,也就是说她还得再熬一段时间才能雨过天晴,但……熬得过吗?

  “如新,我爱你。”他说,依然是如此深情。

  她闭上了眼,同时也阖上心门。或许吧?她只能等了,等拨云见日的那一天!

  第八章

  郝枢启一直是个重承诺的男子,所以,五年后,他真的给他最心爱的女人一场超级盛大的世纪婚礼了。

  水如新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这五年来,他们夫妻聚少离多,他在世界各地奔波,赚进了千万家财,而她则在家里守候,日夜企盼终于盼到了他功成名就。

  穿上白纱,这才是她今生第一次步上礼堂;上回那叫私奔。

  呵!难得的是,她的父母都莅临参加了,还说她有眼光,挑了个好丈夫。人心哪……真是愚蠢到了极点!现在,她有一些能够了解他为什么非成功不可了!

  “好女婿。”水父涎着一张笑脸。

  水如新这才发觉父亲有多现实。

  “岳父大人。”郝枢启却笑得别有用心, “你放心吧!那笔款子会如期汇进您的账户的,我不会对公司的事袖手旁观的。”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太好了……”水父笑得合不拢嘴。

  水如新挑高了柳眉:“爸,那边还有客人,我们得过去招呼一下,待会儿再跟你聊。”她拖走了丈夫。

  “你怎么了?”墙角落,郝枢启不知道她突然变脸所为何来。

  “你干么汇钱给爸爸?”她语气不善。要是他们敢私下商讨她的聘金、嫁妆什么的,把她当货物买卖,瞧她饶不饶得了他们?

  “我买下‘水氏’一半的股份,当然要汇钱给岳父喽!”

  “你入主‘水氏’?”天哪!老爸得了失心疯吗?居然容许外姓人进“水氏”,地球八成要毁灭了:“老实说你使了什么手段逼爸爸卖股票?”这几年郝枢启做生意的手段越来越狠辣,大家几乎都已不再称他为“蓝服绅士”,改唤他“蓝色火焰”了,比红火更炽热地吞噬整个商场。

  “拜托,你把我当什么样的人啦?我会用逼迫的手法对付自己老婆的娘家吗?!”

  “那就要看有没有利益可图了。”只要有钱赚,她保证他会。

  “胡扯!是岳父自己来找我希望我人股的。”

  “怎么可能?‘水氏’的传统是相当排斥外姓人的。”

  “你不会不晓得吧?‘水氏’这几年赔惨了。”若非看在老婆分上,他还不愿花心思重整咧,直接吃下它更省事。

  “怎么会这样?‘水氏’的营运一直很正常啊!”

  “它太老旧了,内部早巳腐朽!而且经营管理者又全是一家人,谁也没那个魄力大刀阔斧去改革,只好眼睁睁看着它一直烂下去。”

  “那你还把钱投下去?这不是摆明了有去无回?”

  “岳父的意思是希望我去扮演那个清除残余的坏人。”虽然角色不好,但他想过了,一直做投机生意也不是办法,靠股市、房地产能够富裕多久呢?不如趁此机会将矛头转向实业,也符合了他的本性。

  “老爸真贼。”她撇嘴,一丝反应悄悄爬上了眉梢,“那这回你又要忙几年呢?”人哪,是有惯性的。

  独守空闺了这么些年,她心底虽有些埋怨,但随着岁月流逝,年轻时的一腔浪漫与热情也渐渐淡了,日子不就是这样,无知无觉、无思无想,到老到死。

  罢了!过于强求未必是美,她看淡了、也看开了;水家女人命中注定只能成为成功男人背后的影子。

  “老婆,我知道这几年冷落你了。”他微笑着搂紧她的腰,“我有分寸的,等到工作上轨道,我会多抽些时间陪你的。”

  五年前他也这么说,水如新不再热切盼望了:“随便,反正我和儿子们也独立惯了。”抛下丈夫,她跑去找儿子们玩去了,他们还比他有意思。

  “哎,如新——”想不到会被老婆如此对待,郝枢启感到辛苦工作的不值。

  循着妻子离去的脚步,他来到后园,水如新正和三个小孩子玩得不亦乐乎。其中一个大的,七。八岁年纪,生得唇红齿白,手不离书,总是温温雅雅地笑着。中间那个手持相机,正在大声喝令他美丽的母亲摆好姿势好方便他摄人她的芳影。小的则不停转着一双鬼灵精怪的大眼,趴在地上,不知在涂涂写写些什么?

  这就是他三个儿子吧?郝韫然、郝韫礼、郝韫霆。

  郝枢启觉得有些陌生,依稀还记得大儿子出世的情景,怎么才转眼,他们都长这么大了?他是不是错过某样精彩东西了?轻咳一声,他试着走进那欢乐的场合。

  “韫礼啊,你……喜欢照相吗?”

  阵阵欢笑霎时停了格,所有人都拿那种不可思议的眼光瞧着他。

  郝枢启莫名感到一身的不自在,他不该出现吗?可……这是他用双手拼命建起的家啊!

  “唉呀,郝董,你怎么躲在这里?大伙儿都在找你呢!”一名艳光四射的女客人如人无人之境地将他拉走了。

  “不,我……”郝枢启试着甩开她的手,他想跟他的家人说说话啊!但他们显然不愿留下他,因他而停顿的欢笑在他前脚一走后,又自喧扬了起来。

  他突然放弃了挣扎,妻儿的冷漠在他心里埋下了一颗名叫“阴影”的种籽,他似乎被这个家放弃了。

  郝枢启被拖走后,年方六岁的郝韫礼放下相机,走近母亲身旁:“妈咪不追吗?”

  “追什么?”她一脸兴味的笑。她这三个儿子都很聪明,却也十足的古怪,韫然像个温书生,一年发不到一次脾气;韫礼则恰恰好相反,似颗不定时炸弹,随时随地乱爆炸;最恐怖的是韫霆,不过五岁,聪明机伶却胜过两个哥哥,古灵精怪的都不晓得他在想些什么。

  “爹地啊!他被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拉走了。”郝韫礼加重声调说道。

  “叩!”毫无预警的,水如新一记指骨头敲上了次儿的额头。

  “那风骚女人有我漂亮吗?”

  “当然没有,妈咪才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小韫霆嘴甜如蜜。

  “还是小霆最贴心。”水如新当下赏了幼儿一记大亲亲,“不过狐狸精总是个祸害,看妈咪收妖去。”放开儿子,她当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丈夫被勾引而不加闻问。

  “马屁精!”缺少大人维持秩序的现场,小韫礼对幼弟可不齿了,“你就只会……”

  “全都是那个女人不好。”就在两个弟弟要内讧的同时,长子郝韫然突然开口,“她想抢走我们的爹地,韫礼,你说该怎么办?”

  郝韫礼的注意力很成功地被转移了,推开小弟,他摩拳擦掌,“看我教训她去。”

  “不可以在爸妈面前打架。”郝韫然伸手挡住火爆的二弟。

  “我有办法。”小韫霆咧开嘴露出坏得可以的笑容。

  三兄弟枪口一致对外,至于方才的阅墙行为,早忘喽!

  等待丈夫愿意卸下一切名利枷锁,回头与她共温平凡的日子虽然寂寞,但水如新等了多年,也渐渐习惯了。只是她做梦也想不到等待到最后的尽头会是这个答案!

  “你……再说一遍。”

  “我们离婚吧!”郝枢启阴沉着一双黑眸递出离婚证书。

  “离婚?”她愕然尖叫,“一年前我们才重新举行过婚礼,现在你却要跟我离婚?”

  “这样对你比较好。”他不想拖累她。怎么也没想到他郝枢启会有失败的一日,而且是败得一塌糊涂。

  一年前,他人主“水氏”,成功地挽救了一家濒临破产的公司重回营运正轨。因此养大了他的信心,其实多年来的一帆风顺早相对地降低了他对危机的警戒。

  他将名下所有资产转投入电脑资讯业,依照他的观察,十年后,资讯将领导所有产业,跃为商场龙头,倘若他能即时掌握住这条发财动脉,未来,别说本地的首富了,他想成为世界首富都不成问题。

  所以他大胆地投入了全部,还向银行贷款以充实厂备,建立了本地第一家软硬体俱全的电脑资讯公司。发展的开头都很顺利,他惟一没料到的是,他的步调走得太快了。个人电脑尚未普及,他公司生产出来的货晶根本销不出去。

  借贷便以滚雪球的方式不停地累积,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即吃掉了他累积多年的财富,眼看着他破产之日不远了。他不想连累妻儿,若能在他失败前与妻子离婚,昔日他赠与她名下的全部产业当得以保全,妻儿的未来生活才会有保障。

  “为什么?给我一个原因。”很奇怪,婚姻走到这地步,她居然还能冷静地提出问题而不发疯,是心里早有预感吗?

  “惟有与我离婚,你才不会受到牵连。”他简直丢脸到极点了,不配称为一个男子汉,但是为了让妻子死心,他还是说出一切难堪的经过。

  “为我好只是你的想法,那我的想法呢?你问过没有?”不知道为什么,当年柳亦劝她的话竟在此时于心底复活:大过为对方着想,只知付出而不懂得回收的体贴只会扼杀了他们的婚姻。

  看来他们的婚姻是真的完了,毁在他的奉献与她的体贴中,爱到了尽头,转眼成空。

  “如新,别使性子,咱们得为孩子的未来留条后路,这是对大家都好的惟一法子。”他试着劝她。

  她冷冷一笑,只觉奇怪,从前怎么都没发现他是如此的大男人主义,简直自以为是的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郝枢启,离不离婚暂且不谈,但有一件事我一定要让你晓得,你打拼大半辈子创建起来的事业王国,咱们的三个儿子是没人愿意承接的,你不用口口声声说为他们的未来做打算,孩子们的前程,他们早已各自规划好,也得到我的认同了。”

  “你在说些什么?”他辛苦赚来的财富不留给妻儿要给谁?他们母子没有他能过这般富裕的生活吗?“你冷静一下听我说,离婚只是暂时,等我度过了这个危机,我会接回你们的,你只要……”

  “忍耐地等着你成功?”她淡然地截口,“枢启,你太久没有参与我们的家庭主活了,所以你没有发现韫然在作文簿上写着他的愿望是将来要当老师;韫礼虽然才七岁,但他已能自己拆解组装一台照相机,他告诉我他想学摄影;至于韫霆,咱们的小儿子,他的心愿是捉尽天下的坏人,可是他不想做警察,我也不晓得他心里到底有何打算,那小子打出生就古里古怪的。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他们三人是绝不会从商的,你的公司,你自个儿将它带进地府里去吧!”

  他火气上涌,这算什么?一家人联合起来抵制他这个做父亲的吗?他为了他们做牛做马,却换采这样的结果。

  “我不会允许他们乱来的,只要我还没死,他们就得乖乖听我的话。”

  “你凭什么?”

  “就凭我是他们的父亲。”

  “你确定?”她一手抢过那张离婚证书,“只要我在这上头签了名,便能随时带着他们去改嫁,届时你还会是他们的父亲吗?”

  “我……”他瞠目欲裂,一双铁拳紧握得咯咯作响,“你不能这样做。”

  “为什么不能?就像你说的,为了给孩子一个富裕无缺的未来,我甚至应该找一个比你更有钱的男人嫁了,以期保证我们的生活无虑,不是吗?”

  他登时无言。怎能这样?金钱岂能代表一切?可是,钱虽不是万能,但没钱却是万万不能。

  他可以想象得到拖着妻子过那破产、被迫债的生活会有多可怖,他养尊处优惯了的妻儿会被现实的生活给压垮,只怕连命能不能保住都有问题。

  所以他为他们想得周全,以离婚来撇开他们债权人的身份,让他们得以安然生活到成人。这样的牺牲奉献难道错了吗?身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他所思所想全是为了他们啊!

  “这张离婚证书我拿走了,今天以后随时可以来找我取回,否则……明天我会去登记它,再见。”语毕,她转身离开了家门。

  “如新!”他的决心曾经动摇过,但只要一想到会牵累他尊贵?如公主的妻子受苦,那挽留的话又吞进肚里了。

  水如新很用力关上了大门。这笨呆子,就去牺牲奉献一辈子吧!一心连爱自己都不懂的人,如何能奢求别人爱他?

  夜寒风大,水如新在庭院里的大树上等了一夜,那笨蛋郝枢启并没有来跟她要离婚证书,他是打定主意与她离婚了。

  “这王八蛋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怎么会笨到此等地步?我年轻时一定是瞎了眼,才会误以为他是可以共度一生的良人;现在事实证明了,他简直是低能到了极点……”这是否也是一种可悲的习惯,她的心里话总是只能对树木诉说。

  哀伤的泪一颗又一颗夺眶而出,为过去只会傻等的自己不值、也替他的痴愚感到心疼。

  他们两个人……如果都自私一点就好了。不要那么为对方着想,给彼此一个成长的空间,他应该会知道,以她当年第二名毕业的聪明才智应该可以成为他的助力,而非包袱。

  而她为了爱他,全然地顺从、不知反驳,苦苦在他背后傻等多年,便是等来了一个分离的结局。

  男人与女人为什么要结婚?这一刻,她真茫然了。如果有机会再来一次,或许她就不会再被迫离家后即投奔于他了。

  可能她也有错,因为她没想过自立,便一径儿将命运交托到他手上了;由水家那座巨大的牢笼里转投入他的怀抱寻求保护,二十九年的生命中,她完全一无长进,怎能怪他自以为是地将婚姻导向分离的地步?会有这样的结局,她的责任并不比他少。

  明月渐渐落了西,晨曦代之探出头,新的一天来临了,宣示着她自郝夫人的头衔上毕了业,由自此而后,她又是独自一个“水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