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住创生语,以符文写下,保留教导使用,他们以双手技巧,以念诵真字的虚假口舌,用创生语缔造咒文。因此卡耳格人永远不能相信黑族,故事便是如此。」
伊芮安开口:「人类害怕死亡,龙族却不然。人类想拥有生命,占有它,仿佛它是盒中珠宝。古代法师渴求永恒生命,透过真名阻止凡人死亡,但无法死亡的人也永远无法重生。」
「真名与龙是体两面。」名字师傅坷瑞卡墨瑞坷说,「人类在夫尔纳登时失去真名,但我们学会如何重新取回,真名便是自己。为何死亡能改变这点」
他看向召唤师傅,但烙德沉重而沉郁地坐着,聆听,不愿说话。
「师傅,若你愿意,请继续说。」王说道。
「我说的是半学半猜的事情,不来自乡谈野事,而是孤立塔中最古老的纪录。在英拉德岛最初的王出现前千年,伊亚与索利亚岛上,有最初也是最伟大的法师,创符者。他们最先学会撰写创生文字,创造龙从未学习的符文,教导我们赋予每个灵魂真名。真名便是真实自我,他们凭借力量,赐予拥有真名的人在肉体死亡后的生命。」
「永恒的生命。」塞波轻软的语音包围词语,略带微笑说,「在片有河流高山美丽城市的大地上,再无艰辛或苦痛,自我将永久存活,毫无改变,永无改变,永远那是古老帕恩智慧的梦想」
「在哪里」召唤师傅问,「那片土地在哪里」
「在他风上,在西之西处。」伊芮安轻蔑烦躁地环顾众人,「你们以为我们龙族只会在这世界的风上飞行吗你们以为我们放弃所有而换来的自由,与蠢笨海鸥的自由相差无几你们以为我们的领土,是在你们富庶岛屿边缘的几块小岩石你们拥有大地拥有海洋,但我族是阳光的火焰,御风而翔你们想拥有土地,想创造保留事物,你们得到了。这就是分离,就是夫尔纳登,但你们不满足于得到的那份,不只想要自己的忧虑,更想要我们的自由。你们想要风凭借毁誓者的咒文与巫术,偷去属于我族的半片领土,隔绝生命与光芒,好永远生活在那里小偷叛徒」
「姊妹,」恬哈弩说,「这些不是偷窃的人,而是付出代价的人。」
她沙哑低暗的声音带来阵静默。
「代价是什么」名字师傅问。
恬哈弩望向伊芮安,伊芮安迟疑片刻,较为收敛地说:「贪婪熄灭白日,凯拉辛这么说。」
阿兹弗开口,望向空地对面成排树木,眼光似乎追描出树叶的些微飘动。「古人发现龙的领域不限于躯体,他们发现龙可以超越时间,也许是如此他们嫉妒这份自由,便跟随龙族道路,进入西之西处。他们将该处半领土占为己有,个时间不存在的领域,好让自我永久留存。但人的自我不能像龙样与肉身同在,只有人类的灵魂能去该处他们因畏惧龙族的怒气,而建起道无论人或龙的肉体都无法跨越的围墙,命名技艺则在西方诸岛铺撒张大咒文网,岛民死后,会去到西之西处,灵魅永远居留在那里。
「但墙壁建起咒文施毕后,墙内的风停止吹拂,大海退干,甘泉枯竭,日出的高山成为夜晚的高山,死者去到片黑暗大陆干旱的境域。」
「我曾走在那片土地上。」黎白南语调低沉而不情愿地说,「我不害怕死亡,但我害怕那里。」
沉默笼罩。
召唤师傅以粗糙不情愿的声音说:「喀布与索理安试图打破那道墙,好令死者复生。」
「不是复生,大爷,」塞波说,「他们像创符者样,依然在寻求脱离躯体永生不死的自我。」
「但他们的咒文扰动那地方,」召唤师傅闷郁地说,「龙族因而忆起远古的错误因此亡灵如今越过围墙,渴望重新回到生界。」
赤杨起身说:「他们渴望的不是生界,是死亡,渴望再次与大地合重合。」
众人望向赤杨,但他对此近乎毫无所感,只有半意识与众人同在,另半则在旱域。他脚下的草地既是碧绿而阳光满布,亦是死枯而昏暗不明;树叶在他头顶颤动,低矮石墙在不远处,就在黑暗山脚下。众人中,他只看得到恬哈弩,虽无法清楚分辨出她的身影,却知道她站在他与墙之间。他对她说:「他们建起墙,却拆不掉。恬哈弩,你愿帮助我吗」
「我会的,哈芮。」恬哈弩说。
道阴影冲入两入之间,捆巨大的黑暗力量隐蔽她,擒牢束缚他。他挣扎喘息,无法呼吸,在黑暗中看到赤红火焰,然后切消失。
西方诸岛之王与柔克师傅,地海两大力量,齐聚草地边缘,在星光下会合。
「赤杨能活吗」召唤师傅问,黎白南答,「药草师傅说他已脱离险境。」
「我错了,」召唤师傅说,「我很后悔。」
「你为何召唤赤杨回来」王问,并非责怪,但想得到答案。
良久,召唤师傅沉郁地说:「因为我有力量这么做。」
两人沉默踏上大树间的开阔小径,左右片漆黑,但脚下照耀着灰白星光。
「我错了。但想死是不对的。」召唤师傅口音带有东陲的浓重卷音,低低说道,近乎恳求,「对年老病重的人而言,或许该是如此。但生命是我们领受的赐礼,想保留珍视这份伟大赐礼,怎么会错」
「死亡也是我们领受的赐礼。」王说。
赤杨躺在草上方软垫。形意师傅说他该躺在星辰下,老药草师傅也同意。他沉睡,恬哈弩静静坐在身边。
恬娜坐在低矮石屋的门口,看着恬哈弩。夏末的主要星辰在空地上闪耀,其中最高的星便叫做恬哈弩天鹅之心,苍拱的中心。
赛瑟菈奇安静走出屋子,到门口边,在恬娜身旁坐下。她取下固定面纱的金环,让金褐的浓密长发随意披散。
「噢,朋友,」公主呢喃,「我们会变成怎么样死者正朝这里来,你感觉得到吗像涨起的潮汐,越过石墙。我想无人能阻止。几百年来,所有死人,此刻皆自西方诸岛的坟墓而出」
恬娜的脑海与血脉均感受到击打呼唤,如今她与众人皆知晓赤杨所知的事物。但她攀附住信念,即便如今只剩希望。「赛瑟菈奇,他们只是死人。我们建起道虚假的墙,必须拆除,但真实的墙也存在。」
恬哈弩起身,轻轻走到两人身边,坐在两人脚下石阶上。
「他没事了,正在睡觉。」恬哈弩悄语。
「你刚跟他在那里吗」恬娜问。
恬哈弩点点头:「我们站在墙边。」
「召唤师傅做了什么」
「师傅召唤他硬把他带回来。」
「带回生界。」
「带回生界。」
「我不知道哪个较可怕,」恬娜说,「是死,或是生真希望能免于恐惧」
赛瑟菈奇的脸与温暖的波浪秀发靠向恬娜肩膀片刻,轻轻抚。「你很勇敢,勇敢。」公主喃喃道,「但我,噢我怕海我怕死亡」
恬哈弩安静端坐。借着悬挂枝叶间的微弱温柔光芒,恬娜可以看到女儿纤细的手盖在烧伤扭曲的手之上。
「我想,」恬哈弩以小而奇特的声音说,「死后,我可以吐回让我存活的气息,可以将未做的切还诸世界,所有我可能成为与不能成为的切所有我未做的选择,失去耗用及浪费的切,可以全部还诸世界,送给尚未活过的生命。那将是我对世界的回报,感谢它赐予我活过的生命爱过的挚爱,与吸过的气息。」
她抬头望向星辰,叹口气,低声说:「不过那是很久以后的事。」她转头望向恬娜。
赛瑟菈奇轻轻抚过恬娜的头发,站起身,默默进入屋内。
「妈妈,我想不久后」
「我知道。」
「我不想离开你。」
「你必须离开我。」
「我明白。」
两人继续坐在心成林中闪闪发光的黑暗间,相对无语。
「看」恬哈弩喃喃。颗流星划越天际,迅速消失,光之轨迹缓慢消退。
五名巫师坐在星光下。「看。」人说,抬手画出流星轨迹。
「是濒死之龙的灵魂。」阿兹弗说,「卡瑞构人这么说。」
「龙会死吗」黑曜若有所思地说,「我想,它们的死亡不同于我们。」
「它们的生命也与我们不同,它们在世界间来去自如,奥姆伊芮安是这么说。从这世界的风到他风中。」
「我们也尝试过,」塞波说,「却失败了。」
阿赌好奇地望着他:「长久以来,你们在帕恩都知道我们今天听到的故事直拥有这份知识吗就是关于龙与人的分裂,还有旱域的创造」
「跟今天所听的观点不同。我受的教诲是,夫尔纳登是魔法技艺的第个伟大成功例子,巫术的目标就是征服时间,永生不死也因此带来帕恩智识所造成的恶果。」
「至少你们保留了我们鄙弃的大地之母智识。」黑曜说,「阿兹弗,你的族人也是。」
「这个嘛你的族人也懂得把宏轩馆建在这里啊。」形意师傅微笑说。
「但我们建得不对,」黑曜说,「我们所建的切都是错误。」
「所以必须拆毁。」塞波说。
「不行,」阿赌说,「我们不是龙,我们要住在屋里。至少要有几面墙。」
「只要风能从窗户来去就够了。」阿兹弗道。
「那谁会从门口进入呢」守门师傅以平和的语音问。
阵静默。只蟋蟀在空地另端勤奋唱奏多时,暂停片刻,再度开始。
「龙」阿兹弗问。
守门师傅摇摇头:「或许之前开始而又遭受背叛的分裂,将要完满结束。龙会得到自由而离去,留下我们面对之前所做的选择。」
「对善恶的了解。」黑曜说。
「创造塑造的喜悦,」塞波说,「我们掌握的技艺。」
「还有贪婪软弱与恐惧。」阿兹弗说。
另只较靠近溪边的蟋蟀响应第只的呼唤,两只蟋蟀不规律地搭唱。
「我怕,」阿赌说,「怕到不敢说的是龙离开后,说不定我们掌握的技艺也会与之同去。我们的技艺我们的魔法。」
其余人的沉默显示同样的恐惧,但守门师傅终于开口,语调轻缓却确定:「我想不会。没错,龙是创世者,但我们也学会了创世,转化成自己的技能,无从剥夺。要失去,我们得先遗忘抛弃。」
「像我族人样。」阿兹弗道。
「但你的族人记得大地是什么,永恒的生命是什么,」塞波说,「而我们忘了。」
漫长的沉默再度降临。
「我可以向墙伸出手,」阿赌以极低的语调说,「他们近了,很近。」
「我们该如何知晓,该做些什么」黑曜问。
阿兹弗对随着问题而来的沉默回答:「有次,**师和我在心成林里时,他对我说,他花了辈子学习如何选择去做别无选择,却不得不做的事情。」
「我真希望他现在就在这里。」黑曜说。
「他已完成愿行。」守门师傅喃喃,微笑。
「但我们尚未。我们正在绝壁的边缘讨论,心知肚明。」黑曜环顾众人在星光下的脸庞,「死者对我们有何要求」
「龙对我们有何要求」阿赌问,「这些是龙的女人是女人的龙,她们为何在此我们能信任她们吗」
「有选择吗」守门师傅问。
「我想没有。」形意师傅回答,语气出现丝刚硬,宛如剑锋,「我们只能跟随。」
「跟随龙」阿赌问。
阿兹弗摇摇头:「赤杨。」
「形意,他怎么算得上向导」阿赌说,「他只是从村庄来的修补师」
黑曜说:「赤杨的智慧存在他手中,而非脑袋里。他依随自己的心意,绝无引导我们的企图。」
「但他是遴选而出的人。」
「谁选择他」塞波轻声问。
形意师傅回答:「死者。」
众人沉默而坐。蟋蟀停止鸣叫,两个高大身影穿越星光染灰的长草而来。「我和烙德能跟你们坐会儿吗」黎白南问,「今晚无人能安眠。」
格得坐在高陵台阶上看着海上星辰。个多小时前他进屋睡觉,但闭眼就看到山坡,听到声音如浪潮涌起。他立刻起身,走到屋外,到能观察星辰移动的地方。
他很疲累,眼睛闭便站在石墙边,心中充满冰冷恐惧,害怕自己将永远留在那里,不知道回归的道路。他终于对这份恐惧厌烦不耐,再度起身,从屋里提出盏灯笼,点亮,朝蘑丝家走去。蘑丝不定会害怕,她近来住得离石墙不远,但石南定十分恐慌,而蘑丝无力安抚。无论必须采取何种行动,如今已非他能力所及,但至少能去安抚那可怜的弱智女子。他可以告诉石南,只是梦。
在黑暗中前进非常困难,灯笼令小路上的小东西都投射出长长影子,步行速度比预期更慢,有时还跌撞数步。
虽然已晚,村里的鳏夫屋内依然点着灯。村庄里有小孩哭闹,妈妈,妈妈,为什么有人在哭妈妈,谁在哭别处也无人能安睡,格得心想,今夜地海,无论何处,都无人能安睡。他边想,边微微咧嘴而笑。他向来喜欢这宁静的瞬间,充满恐惧的瞬间宁静,天地变色前的片刻。
赤杨苏醒。他躺在地上,感觉大地在身下的深度,明亮星辰在眼前燃烧,夏日星辰随着风的吹拂在叶片间移动,随着世界轮转正东西间移动。他凝望片刻,任由其遁没。
恬哈弩在山上等着他。
「哈芮,我们必须怎么做」恬哈弩问。
「我们必须修复世界,」哈芮微笑道,心情终于轻松,「我们必须打破墙。」
「他们能帮忙吗」恬哈弩问,因如今无言死者在山下黑暗里聚集成群,宛如数不尽的草叶砂粒或星星,犹如灵魂形成的辽阔昏暗沙滩。
「不能,」哈芮说,「但或许别人可以。」他走下山到墙边,这段墙比腰略高,他碰触其中块顶盖石,试图推动。石头牢不可动,或许比寻常石头更沉,他抬不动,无法撼动半吋。
恬哈弩来到身边。「帮帮我。」哈芮说。她将手放在石头上,人手与烧伤的爪起,尽力握住,像他方才般抬拉石块。石头动了动,又动了动。「推」两人同缓缓推移,石块与之下的岩块大力磨擦,直到随着闷重声响落下墙的另头。
下块石头稍小,两人可以同拾起,让它落在近侧尘土中。
阵战栗穿过脚下地面。石墙中堵塞空隙的小碎石块颤抖,伴随漫长声叹息,无数死者靠近围墙。
形意师傅突然起身聆听。空地周围的叶子喧闹不止,心成林中的树木弯倒颤抖,仿佛受到强风吹拂,但林中无风。
「改变开始了。」他离开众人,走入树下黑暗。
召唤师傅守门师傅与塞波同站起,快步安静跟随,阿赌与黑曜稍慢地跟在后头。
黎白南站起,跟在其他人身后走了几步,迟疑片刻,赶忙越过空地,来到石头与草泥搭建的矮屋。「伊芮安」他在黑暗门前探身,「伊芮安,你能带我起去吗」
伊芮安走出屋内,微笑,四周散发火焰般的光芒。「那来吧。快」她拉住他的手。她将他抬入他风中,她的手像燃烧煤炭般滚烫。
少顷,赛瑟菈奇走出房子,来到星光下,身后跟着恬娜。两人立定,环顾四周。毫无动静,树木回复静止。
「他们都走了。」赛瑟菈奇悄声说,「进入龙道。」
她向前步,凝视黑暗。
「恬娜,我们该怎么办」
「看家。」
「噢」赛瑟菈奇突地跪下,看到黎白南躺在门口,面朝下趴在草地上。「他没死我想噢,我亲爱的国王大人,不要走,不要死」
「他跟别人在起。陪着他,帮他保暖,赛瑟菈奇,好好看家。」恬娜走到赤杨平躺处,他呆滞无神的眼睛转向星辰。她坐在他身旁,摸着他的手。等待。
赤杨几乎动不了手中石头,但召唤师傅来到身边,弯下腰以肩抵住石块,说:「来」两人同推,直到石块晃动,以同样沉重的声响落在墙的对侧。
如今有别人陪着他与恬哈弩拖扭石块,将石块抛在墙边。赤杨看到自己的手突然在道红色光芒中投射出影子。奥姆伊芮安又变成他首次见到时的龙形,正奋力推移最低排的块深埋巨石,吐出火焰,利爪刮出火花,长满长刺的背拱起,石块笨重滚开,将那段墙完全推倒。
墙那端的影子发出巨大的轻柔呼喊,宛如波浪敲击空洞海岸,黑暗身影贴涌墙边。赤杨抬起头,发现对面已不再黑暗,星辰从未移动的天空中光芒移动,遥远的黑暗西方迅速闪出火花。
「凯拉辛」
是恬哈弩的声音。赤杨看向她,她正抬头朝上方西方望去。她无心看地。
她抬起手臂,火焰沿着双手双臂沿烧入头发脸跟身体,爆发成巨硕翅膀,将她抬入空中,成为浑身是火熊熊燃烧美丽无伦的身形。
她大声呼喊,嘹亮无语,高高升起,笔直快速地朝逐渐明亮的天际飞去,那里出现道白风,抹拭毫无意义的星辰。
成群死者中有零星身影,像她般闪烁飞升,化为龙形,飞驾风上。
其余多数则步行向前,不推挤不呼喊,不疾不徐地稳步朝墙壁坍塌处走去:男女无以计数,毫不迟疑地跨越破碎石墙,踏过便消失无踪,化成缕灰尘口在逐渐增强的光芒中发光片刻的气息。
赤杨观看,几乎忘了手中犹握块从墙上拔下,用以松动块大石的塞孔石。他看着死者自由,终于看见她。他抛去石块,向前步,唤道:「百合」她看到他,微笑,伸出手。他握住百合的手,同跨越,进入阳光。
黎白南站在毁坏墙边,看着晨曦在东方亮起。以往没有方向无处可去的地方,如今已有东方。大地撼动,宛如巨兽摇晃颤抖,令尚未破坏的部分亦震动坍塌成碎石。火焰自遥远漆黑名为苦楚的山脉进发,那是在世界心脏中燃烧的火焰,喂养龙群的火焰。
他望向山脉上的天空,看见龙在晨风上飞翔,如与格得曾在西海所见。
二头龙转弯,朝众人站立之处,靠近山顶高于碎墙的位置飞来。黎白南识得其中两头是奥姆伊芮安与凯拉辛,第三头龙有晶亮的金色皮甲及金色翅膀。那龙飞得最高,未朝众人低飞,奥姆伊芮安在空中围绕它,同高飞,愈攀愈高,追逐彼此,直到初升太阳最高的光芒突然照耀在恬哈弩身上,令她正如其名般灿烂燃烧,颗明亮巨星。
凯拉辛再度盘旋,低飞,巨大身形降落在破碎墙间。
「阿格尼黎白南。」龙对王说。
「至寿者。」王对龙说。
「艾撒登夫尔那登南。」响亮且带着嘶声说道,宛如波波钹响。
黎白南身旁,召唤师傅烙德稳当站着,以创生语重复龙的话,再以赫语说:「曾经分隔的事物,如今分隔。」
形意师傅站在两人附近,头发在渐亮天色中发光,说:「曾经建造的事物,如今破碎;曾经破碎的事物,如今完整。」
他渴望地抬头看着天空,看着金色龙与红铜色龙,但她们如今几乎已飞出视野,大漩涡般盘旋在绵延低倾的大地上,原本空虚的幻影城市在白日光芒中消失无踪。
「至寿者。」阿兹弗唤,细长的头缓缓转向他。
「她会偶尔随着道路回到林中吗」阿兹弗以龙语问。
凯拉辛细长深不见底的金黄大眼凝视阿兹弗,巨大的嘴像蜥蜴般,似乎合拢成微笑,无语。
凯拉辛沿墙行进,依然伫立的石块在铁肚磨蹭下滑动坍塌,它扭曲身子远离,在阵高举双翼的鼓动与敲击声中越离山坡,低飞过大地朝高山而去。山顶如今因烟雾白蒸气火光与阳光而明亮。
「来吧,朋友。」塞波以轻柔的声音说,「我们自由的时刻未到。」
日光已出现在最高的树顶,空地上依然存有晨曦的冰冷灰光。恬娜坐在地,手触赤杨的手,脸俯低,看着垂挂草叶上的冰冷露珠,看着小且纤细的水滴悬挂草叶边缘,每滴都映照出全世界。
有人念她的名字,她没抬头。
「他走了。」恬娜说。
形意师傅在她身边跪下,以温柔的手碰触赤杨脸庞。
他沉默跪着片刻,才以恬娜的语言说:「夫人,我看到恬哈弩,她在他风上全身金光地飞翔。」
恬娜抬头瞥向形意师傅,他的脸色苍白疲累,但眼中有抹自豪。
她挣扎,开口,语调粗哑,几乎无法辨认:「完整的」
他点点头。
她轻抚赤杨的手,那是修补师的手,细净灵巧。眼泪涌入双眼。
「让我陪他会儿。」说完她开始流泪。她将脸埋入双手,狠狠苦苦静静地哭泣。
阿兹弗走向屋门边小群人。黑曜与阿赌站在召唤师傅附近,沉重焦急的召唤师傅则站在公主旁边。公主蹲在黎白南身侧,双臂将他隔挡身后好保护他,不准任何巫师碰触,她双眼射出精光,把原属于黎白南的出鞘匕首握在手中。
「我跟王起回来。」烙德对阿兹弗说,「我试着留在王身旁,不确定该怎么走。公主不肯让我靠近王。」
「佳奈依。」阿兹弗以卡耳格语道出头衔:公主。
公主望向阿兹弗,大喊:「感谢阿瓦与乌罗,赞美大地之母阿兹弗大人,叫这些该死的术士走开杀了他们他们杀死了我的王。」她将修长铁刀朝阿兹弗伸去,递过匕首。
「不,公主,王是跟龙族伊芮安去的,但这名术士把王带回我们身边。让我看看王。」阿兹弗跪下,微转黎白南的脸好仔细端详,将双手放在他胸膛。「王很冷,返程很艰辛,公主,把王抱在你怀里,帮他保暖。」
「我直试着这么做。」公主说,紧咬下唇,抛下匕首,俯身靠向不省人事的男子,「噢,可怜的王」她以赫语轻轻说道,「亲爱的王,可怜的王」
阿兹弗站起,对召唤师傅说:「烙德,我想王没事,如今公主比我们有用得多。」
召唤师傅伸出巨掌,扶住阿兹弗:「站稳了。」
「守门师傅」阿兹弗问,脸色比之前更苍白,环顾空地。
「他跟帕恩巫师起回来。」烙德说,「阿兹弗,坐下。」
阿兹弗依言,坐在前天下午众人在空地围圈席地而坐时,老变换师傅所坐的木块上。仿佛已是千年前的事,变换师傅在傍晚时回去学院,然后长夜开始这夜令石墙如此靠近人世,睡着便去到墙边,去到墙边便是恐惧,无人安睡。或许在整个柔克,甚至所有岛屿上,都无人能睡只有前去指引道路的赤杨阿兹弗发现自己开始打盹颤抖。
阿赌试图劝阿兹弗回到冬屋,但他坚持留在公主身边,为她翻译。还有,在恬娜身边好保护她,他在心里想着却未说出口,好让她哀悼。但赤杨已无须哀悼,他已将悲伤传递给恬娜,给所有人;他的喜悦
药草师傅走出学院,在阿兹弗身边忙碌不休,为他披上冬季斗篷。阿兹弗坐在地上,陷入疲累燥热的半眠状态,刻意忽略他人存在,看着阳光蹑手蹑脚爬下树叶,隐约因这么多人进入他甜美安静的空地而感到烦怒。他的坚守终于获得报偿。公主来到身边,在面前跪下,带着急于表达的尊敬凝视,说:「阿兹弗大人,王希望与你谈话。」
公主扶他站起,仿佛他是老头。他不介意。「谢谢你,佳音哈。」
「我不是王后。」公主边笑边说。
「你将会是。」形意师傅说。
正值满月涨潮,「海豚」必须等海潮退去,方能通过雄武双崖。恬娜直到中午才在弓忒港下船,然后是段漫长上坡路。她穿过锐亚白镇,走上通往小屋的悬崖小径时,已近日落。
格得正为壮硕的包心菜浇水。
他站直身子,看到恬娜走来,脸上露出老鹰的神情皱眉:「啊。」
「噢,亲爱的」恬娜赶忙上前最后数步,格得向前迎来。
恬娜累了。她乐于与格得并坐,分享杯星火酿造的好红酒,看着早秋傍晚在西方海面燃成片金黄。
「我该怎么描述整件事呢」
「倒着说。」
「好吧,就这么说。他们希望我留下,但我说我想回家。但因他们订婚,必须召开议会,王的议会。之后定会有场盛大婚礼之类,我想我不需去,他们在那刻已真正结为连理,透过叶芙阮之环而结合。我们的环。」
格得看着她,微笑,个只有她才见过的灿烂甜美微笑至少她这么想。
「然后呢」
「黎白南走上前来,站在这里,就站在我左边,赛瑟菈奇走上前,站在我右边。我们站在莫瑞德王座前面,我举起环,就像我们把它带回黑弗诺时样,记得吗在瞻远中,在阳光下黎白南将环握在手中,吻了环之后还给我,我把环套上公主手臂,十分顺利地滑过她的手,赛瑟菈奇可不娇小呢。噢,格得,你真该看看她她真美,像只尊贵的狮子黎白南终于找到匹配的伴侣所有人欢呼,接着开始举行庆典。之后我终于能离开。」
「继续说。」
「倒着说」
「倒着说。」
「好吧。在这之前,是柔克。」
「柔克从不简单。」
「的确。」
两人沉默地喝着红酒。
「告诉我形意师傅的事。」
恬娜微笑。「赛瑟菈奇叫他战士,说只有名战士才会爱上龙。」
「那晚,谁跟他进入旱域」
「他跟随赤杨。」
「啊。」格得语气中带有讶异与某种程度的满意。
「其余师傅也跟随赤杨,还有黎白南,及伊芮安」
「恬哈弩。」
阵沉默。
「恬哈弩走出屋外,我跟出去时,她已经走了。」阵长长静默。「阿兹弗看到她。在阳光下,乘驭他风。」
阵沉默。
「它们都离开了,无论在黑弗诺或西方诸岛,都已没有龙。黑曜说,虚影之地与其中的虚影和光明世界重合时,它们也重得属于它们的真正领土。」
「我们打破世界,好让它完整。」
长久之后,恬娜以安静单薄的声音说:「形意师傅相信,只要他呼唤伊芮安,她便会回到心成林。」
格得语未发,长久后才说:「恬娜,看那里。」
她朝格得所望的地方望去,望入西方海上昏暗的天空。
「如果恬哈弩来,她会从那里来;如果她不来,她就在那里。」
恬娜点点头。「我明白。」她双眼盛满泪,「回黑弗诺时,黎白南在船上为我唱了首歌。」她不会唱歌,但悄声念出词:喔,我的喜悦,自由吧
格得别过头,看向森林高山,逐渐深暗的山峰。
「告诉我。告诉我,我不在时,你做了些什么。」
「看家。」
「你去森林里散步了吗」
「还没。」
地海奇风地海六部曲6完
全书完
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