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灵璧默然。
“此事无凭无据,全是你和太师二人捕风捉影。若非念在你和太师都是朕的股肱之臣,对朕并无二心,朕这就将你们打进天牢”
薛灵璧似有不服。
皇帝喘了口气道:“除非真凭实据,不然此事休得再提。”
薛灵璧道:“臣请皇上给臣机会收集证据。”
“机会难道朕让你去广西不是机会难道朕是让你去那里游山玩水的”皇帝顿了顿道,“还是你与冯古道二人乐不思蜀,全然忘了这次去的目的”
薛灵璧道:“皇上明鉴。臣已尽力。”
“尽力那成果呢别的不说,蝗灾之事究竟是真是假”这件事已然成了他心里的yi根刺。地方大员欺上瞒下是他的大忌。要知他坐守京城,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这时靠的就是地方大员。yi旦他们有了二心或私心,等于他失去对那块地方的掌控,这是他最不能容忍的。给广西加赋是yi个试探,探的就是凌阳王对他的忠诚。
薛灵璧面不改色道:“不知。”
皇帝这次实在忍不住冲到龙座旁,重重地拍了下桌子。
桌上的镇纸c笔筒齐齐yi震。
皇帝瞪着他。以前的薛灵璧虽然不讨喜,却也没有今日这样的讨厌。
“你是朕的钦差大臣,去了趟地方回来却yi问三不知。你还说你没有乐不思蜀,要朕明鉴”
薛灵璧道:“正因为臣是皇上的钦差大臣,所以臣在两眼yi抹黑,yi问三不知。”
皇帝胸口的气沉了下去,神情平静许多,“此话怎讲”
“臣在广西所见所闻,不过是凌阳王想让臣看到的听到的,至于其他不想让臣传达于皇上的,臣自然是什么都看不到。”
皇帝冷哼道:“你不是yi向自诩武功绝顶,天下难逢敌手么区区yi个凌阳王府就困住你了”
薛灵璧眼中露出不甘之色,“臣开始也以为卫漾公子只是精通歌艺和字画,谁知他的武功竟然也是yi绝”
皇帝道:“听说你在南宁受了伤”
“是。”
“他打伤的”
薛灵璧抿唇不言。
皇帝听黄公公回来说是他在王府摔了腿,但他知道,yi般武功高手是很少会摔倒的,就算摔倒,他们也有足够的反应力让自己避免受伤。所以薛灵璧这种理由显然站不住脚。若不是摔伤的那是什么答案呼之欲出。
他知道薛灵璧生性高傲好强,虽然自幼失怙,但yi直在他和皇后眼皮子底下长大,这样的大亏让他yi时失常也在所难免,心里自然而然地谅解他这次行为,反倒是对史太师私底下煽风点火颇感不满。
“行了,这件事朕知道了。你先回去,至于广西的事,暂且不必惦记着,朕另有安排。”
薛灵璧似乎意难平,连告退的时候都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哦,对了。”皇帝在他脚即将踏出门槛的时候突然道,“你与冯古道成亲了吧”尽管旨是他下的,但是亲口说出来还是感到十分别扭。
“多谢皇上。”薛灵璧神情立刻缓和下来。
皇帝看在眼里,不免在心中叹气:好好yi个侯爷,偏偏喜欢男人,闹得后继无人。不过这样对他来说却也是有利的,毕竟小的总比大的好牵制。他道:“嗯。朕虽然有意成全你,但老元帅与你都是国之栋梁,朕与皇后不忍你们香火不继,无子送终。幸好你与皇后的血脉是极近的,他的兄长又子嗣众多,所以朕就寻思着给你过继yi个继承香火。”
果然。
薛灵璧在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多谢皇上。”
“朕与皇后千挑万选,终于选中了yi个。薛明珏,年仅六岁,天资聪颖,有小神童之称。朕看过,很是不错,就替你做主了。”
“多谢皇上。”
“不过你和冯道都是男子,而薛明珏又还年幼,有些事怕你们多有不便。所以暂时还是寄养在薛家。”
怕是孩子太小,立场还不够坚定,怕被他带走之后,忘了本宗吧
薛灵璧对他们的伎俩yi清二楚,“臣可否去看看他”
皇帝点头道:“当然可以。”
“多谢皇上。”
这样的结果,皇上基本满意。
而薛灵璧则是很满意。
他弯腰出御书房,yi转身,脸上谦恭yi扫而空,嘴角挂起yi抹若有似无的讥嘲。既然注定是他和冯古道的儿子,怎么能寄养在别人家中,被日夜灌输着将来怎么对付他呢
乔迁有理五
从皇宫出来,薛灵璧钻进侯府yi早准备的马车。
冯古道悠然坐在地车里打着盹儿,连他进来也毫无所觉。
薛灵璧不动声色地将头凑过去,双方鼻子距离近至三寸处,yi只手无声无息地抵住他的肩膀。
冯古道睁开眼睛,双眸犹带着几分慵懒,“侯爷。”
“嗯。”薛灵璧抓住他的手,轻轻拉下,脸继续往前凑。
“侯爷”冯古道半声叹息,其他尽吞入薛灵璧口中。
马车渐渐动起来,轻微的颠簸敲击着车中压抑浮躁的灵魂。
薛灵璧等这yi天已经等得太久,久到连yi瞬都不愿再等。
他的手yi点yi点地滑入冯古道的衣领中,指尖从锁骨而下,探寻更诱惑的深处。
皮肤上的颤粟让冯古道神志yi醒,但随即被更狂热的激吻带入更波澜起伏的惊涛骇浪中去。
薛灵璧这次是铁了心要yi做到底,手灵活地解开冯古道的衣带,往最致命的地方摸去。但比他更快的是冯古道的手。
“侯爷。”马车里第三次响起的呼唤,比前两次多了几分无奈。
可是这次,薛灵璧已再难以按捺下灵魂和身体的双重躁动。
他恶狠狠地盯着冯古道那双清明中带着些许笑意的眼睛,咬牙道:“给不给”
“如果易地而处的话”冯古道拉长语音。
“先做再说。”薛灵璧说着,手又不甘心地开始拉扯衣带。
冯古道手指分毫不松。
薛灵璧努力许久,终于发泄似的坐起身,道:“冯古道。”
“在。侯爷。”冯古道躺在那里,衣襟半敞,露出大片白嫩的肌肤,乌黑的发丝绵软地覆盖在上面,纠纠缠缠,挠得人心里发酥。
明明美色当前,自己却只能看不能吃。薛灵璧越想越郁闷,累积数月的怒火终于爆发,“冯古道你又在耍本侯玩吗”
yi个又字道尽昔日种种委屈和受伤,让冯古道的愧疚排山倒海。
“侯爷。”冯古道苦笑着坐起身。
尽管心里早已清楚今生所爱是谁,但清楚所爱是yi回事,要心甘情愿地匍匐在另yi个男人身下是另yi回事。他自认没有纪无敌这样广阔的胸襟,可以看破世间种种约束,参悟内心种种桎梏。在谁上谁下的问题上,他也有属于男人的骄傲。
“我们已经成亲,难道你想让我们yi直因为这个问题而各自独守空房”薛灵璧怒目而视。
冯古道头很疼。
这个问题的解决势必需要其中yi个人的让步,但这个让步无论对谁来说都是千难万难。
“还是说”薛灵璧的声音陡然阴沉,“之前的yi切都是你不得不为之的权宜之计。你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和我成亲”
“侯爷言重。”冯古道叹息。
“本侯言重”薛灵璧眼中涌起浓烈的不安,“常言圣意难测,伴君如伴虎。可是本侯在皇上身边也从不曾这样焦虑不安。因为即便皇上误解我,又或是我误解皇上,都不会令我心神俱伤。唯独你,冯古道,本侯不希望你有yi点的误解,更不希望你再有yi点的欺骗”
冯古道沉默。
薛灵璧突然惨然yi笑道:“还是说本侯料中了”
冯古道抬眸看他。
“你真的只是想安抚本侯,然后伺机脱身,另娶他人”
冯古道听他越说越离谱,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不过是洞房,何必生拉硬扯出这么多”
薛灵璧依然yi脸受伤的神情。
冯古道盯着他,忽然觉得他有yi句话是有道理的。那就是如果他们谁都不妥协的话,难道真的yi直这样僵持下去,直到两人白发苍苍,连争执都没有力气的时候到那时,只怕就算想洞房也是有心无力。
但是松口
冯古道抚额。
薛灵璧突然起身向外走,但刚踏出yi步,就被冯古道拉住袖子。
他回头。
冯古道的表情几乎可算是壮士断腕,“就算那也要回府。”他欠他良多,这就当是还了吧。
薛灵璧猛地打开车门,冲车夫低吼道:“立刻回府。马上”
这是车夫头yi回看到侯爷居然用这样的口气赶着回府,哪敢怠慢。
只见街道上,yi辆马车如流星般闪逝,消失在众人回神之前。
马车到侯府,还未停稳,薛灵璧就抱着冯古道下车往里跑。
宗无言赶来迎接,“侯爷。云南严将军”
“稍后再议。”
宗无言只是yi眨眼,薛灵璧就不见了。
从大门到睡房,薛灵璧只花了几眨眼的工夫。
他将冯古道放在床上,不等他开口就扑了上去。
冯古道被亲得天昏地暗,好不容易找到间隙喘了口气道:“侯爷”
“不许说话。”
冯古道手掌按住他不断上下求索的手,“侯爷。”
薛灵璧不悦道:“不是说不准开口”
冯古道用另yi只手摸了摸额头的眉毛道:“侯爷有经验吗”
薛灵璧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你是希望我回答有还是没有”
“我想听实话。”
“没有。”薛灵璧答得坦诚。自从在军帐里撞见自己的父亲和yi个军妓胡搅之后,他下意识对女人有了戒备之心。再加上他素来喜洁,对于别人总喜欢保持yi定距离,更别说亲近至斯。
他望着冯古道,目光渐柔。如非遇到他,也许到现在,他还不会对另yi个人燃烧起这样的渴望。
冯古道欣喜之余,又有yi丝担忧,“我想,也许我们该讨论下步骤。”
“讨论”薛灵璧神情怪异,“这该不是你的缓兵之计吧”
“若是的话,我会得逞么”
“不会。”薛灵璧说得斩钉截铁。好不容易让他松口,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断送这样yi次机会。
冯古道道:“那么讨论与否,对侯爷又有何威胁呢”
薛灵璧盯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阴谋阳谋的蛛丝马迹。
冯古道坦然地任他打量。
许久。
薛灵璧道:“你要讨论什么”
冯古道闭了闭眼睛,艰涩道:“怎样进去。”
“”
宗无言望着被匆匆吃了几口的饭菜,对端菜的仆役道:“侯爷还说了什么没”
仆役回想道:“侯爷似乎对冯先生说,继续。”
“继续”宗无言脸色十分古怪。
若是他没猜错的话,侯爷和冯先生现在在房间里应该是
他干咳yi声。
侯爷喜欢冯古道的事情他是看在眼里的,当时他吓了yi跳,立即向老元帅报信。但老元帅老神在在的态度感染了他,以至于后来他也乐见其成。没想到乐见其成乐见其成便真的成了。皇上yi道圣旨更是让两人结合得名正言顺。按理说,事情发展到这yi步,他应当觉得yi切都很圆满才是。可为何他仍然觉得别扭呢
“去烧水,随时关注睡房动向。”
“是。”
热水yi时三刻还用不上。
因为两人坐了三次前戏,仍然没有进入正题。
原本薛灵璧是想躺着的,但是冯古道再三不愿意,最后只好妥协两人都站着。但这样yi来,难度却又高了些。薛灵璧希望冯古道张开双腿缠在他的腰上,但是冯古道又不愿意。
探讨来探讨去,最终探讨出两人都张开腿坐在床上。
冯古道坐得靠上面些。
两人挨得极近。
薛灵璧抱着冯古道的腰,冯古道坐的时候动作极慢。
两人都能赶到彼此绷紧的肌肉。
“要是疼就说。”薛灵璧满头大汗。
很多事情,想象总比现实要简单得多。
冯古道已经不愿意开口说话,就怕yi说话会透出呻吟声。
“等等”薛灵璧突然道,“这样子,我怎么动”
冯古道在半途中愣住。
两人在汗水中相望。
冯古道不得不再次做出妥协。不过,这个主动还真是做得憋屈
翌日凌晨。
薛灵璧睡房外,宗无言轻声叩门。
“侯爷,该上朝了。”
薛灵璧睁开眼睛,第yi反应是朝旁边看去。
那里,冯古道正睡得香甜,清俊的脸上难掩疲惫。
他的心顿时柔软成yi滩春水,恨不得将自己绑在他身上,什么上朝,什么朝廷都丢到yi边去。
宗无言见里面没声,又道:“严将军昨日有信来。”
提到严将军,薛灵璧精神微微yi振,总算勉强将自己的目光从冯古道身上扒拉了下来,起身穿衣。
衣服刚穿了yi半,他就赶到有yi双眼睛正在盯着他,转身yi看,冯古道已然醒来,正蹙眉望着他。
“醒了”薛灵璧的声音如内心yi般柔软。
冯古道眨了眨眼睛,“上朝”
“嗯。”
“早去早回。”他说着,yi翻身,继续睡。
留下薛灵璧独自在那里笑得像个刚吃了蜜糖的孩子。
乔迁有理六
等他从屋里出来,宗无言跟在他身边将信递给他边小声禀报道:“听说,严将军的奏折已经进宫了。”
薛灵璧嘴角微扬,展开信纸。
宗无言小心打量他的脸色,见他嘴角不但没有
早朝上,薛灵璧神采奕奕,与昨日看谁都像是被欠了三百两判若两人。
但皇帝的脸色却不大好看。
各大臣察言观色,开口的时候个个都小心翼翼的。
好不容易熬到退朝,薛灵璧又被留下了。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两个人,却是截然不同的心境。
皇帝看着薛灵璧yi脸春风得意,有些不是滋味地开口道:“有喜事”
薛灵璧沉声道:“闺房之乐。”
皇帝瞠目结舌,原本准备了yi肚子的话yi时不知道怎么吐。
“皇上”薛灵璧轻唤yi声,将他飞散的思绪又拉了回来。
皇帝干咳yi声,呵斥道:“朕最宠信的雪衣侯怎能yi味沉溺于闺房之乐不成体统”
薛灵璧道:“臣并非yi味沉溺,臣只是刚刚沉溺。”
“刚刚,莫非你和冯古道”皇帝原本想问,但转念觉得自己身为yi国之君,这样公然与臣子讨论房中秘事实在欠妥,连忙改口道,“最近在京城还住得惯吗”
薛灵璧眨了眨眼睛道:“回禀皇上,臣自出生以来,住的最惯的就是京城。”
这话里是有几分调侃的,但皇帝却顺下去道:“只怕住不久了。”
“住不久”薛灵璧面露迷茫。
“昨日严脩上书,说他年老体迈,想告老还乡。”
薛灵璧皱眉道:“驻守云南的镇远大将军”
“嗯。朕记得他还是老元帅的旧部。”皇帝缓缓道。
薛灵璧叹气道:“自从我爹过世之后,臣与他们便再无联系。”
这对皇帝来说是好事。手下臣子派系庞大对他来手是威胁。
他颔首道:“若朕没记错,严将军今年才五十有六,还是当打之龄。不过他早年在战场上受了不少伤,又操劳至今,体虚难免。云南湿热,不利于养病。朕有意调他回京留用,你看如何”
“皇上体恤臣子,是臣子之福。”
“只是如此yi来,镇远大将军yi职便空出来了。”皇帝道,“严将军倒是提了几个人,但都是出身微寒,又无显赫军功之人,朕恐难以服众啊。”
薛灵璧垂眸沉吟:“云南与广西倒是近。”
皇帝斜眼睨着他,“昨日,你不是说要朕给你yi个机会么”
薛灵璧皱眉道:“但是云南湿热,不利于养病。”
皇帝冷哼,“怎么你也同严将军yi般,早年打仗落下病根”
“臣在广西跌了yi跤。”
薛灵璧说得理直气壮。
“那就找机会把这yi跤摔回来。”皇帝有些不悦道,“朕信任的雪衣侯是骁勇善战的雪衣侯,可不是怕苦怕累怕摔怕跌的雪衣侯。”
薛灵璧似被激起雄心,当下抱拳道:“请皇上下旨”
“好”皇帝微笑颔首道,“这才是朕认识的那个,智勇双全,忠肝义胆的雪衣侯。”
既然遂了他的愿,他自然不吝啬于褒奖。
薛灵璧果真被他的三言两语说得飘飘然,又表了yi通忠心。
上演完君臣齐心的戏码之后,他突然道:“皇上准备将严将军调往何处”
皇帝想了想道:“兵部尚书年老体迈,朕可以提前恩准他告老还乡。”
兵部尚书说年长,但也只比严脩大了两岁,论身体,恐怕还更健朗些。但他是皇后的人,很显然,皇帝又在打压皇后那yi支的实力。毕竟皇后将亲侄过继给他,等于将雪衣侯府和皇后代表的薛家再度紧密联系到了yi起。而他又yi手牵着魔教和辉煌门两大江湖势力,这样加起来,皇后势力之大,不得不引起皇帝的警觉。
不过皇帝做梦也想不到的是,和他牵在同yi条绳索上的并不是皇后,而是被皇帝视为眼中钉,欲处之而后快的凌阳王。
从皇宫出来,薛灵璧心情大好。事情全都照着计划按部就班,离预期越来越近,曾经种种困扰痛苦都如天上乌云般散尽,只留yi片祥乐和谐。
回到府中,他直奔睡房,却被告之冯古道已经起身了,正在书房。
薛灵璧想起自己在来的路上曾说过,他若是喜欢收藏,尽可将书房里的古董字画都拿去。他想必现在正在付诸行动。
到了书房,冯古道果然坐在书案后爱不释手地摸着yi只玉制笔洗。
这倒没什么,让薛灵璧皱眉的是他身下坐的东西。
“轮椅”他挑眉。
冯古道抬头,“你是来表达你的愧疚的”
“”虽然他确信冯古道的身体绝对没到用轮椅的地步,但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还没有傻到在这种时候和他唱反调。他适时地转移话题道:“笔洗如何”
提到手中的花瓶,冯古道的脸色明显柔和下来,“玉倒是普通。难得的是雕工,顺着玉的纹路,雕得这样天衣无缝,实在难得。”
“你若是喜欢,尽可以拿走。”
冯古道疑惑道:“你不是yi早就说过了么”
薛灵璧噎了下道:“我怕你不好意思。”
“侯爷多虑。”
“我意识到了。”薛灵璧苦笑着摇摇头。
冯古道道:“今早听宗总管提到严将军云南镇远大将军严脩”
薛灵璧点头道:“他自请告老还乡。皇上决定把他调回京城,派我去驻守云南。”
“他是自请”冯古道挑眉。
薛灵璧道:“他是我爹旧部。”他在去睥睨山的路上就已经想好。既然他爹不能去天子眼皮底下的京城,那么只能他申请外调。只是怎么申请却是个难题。幸好他记起严脩是他爹旧部,这才有了这样yi出戏。当时不知此事能不能成,所以并未对冯古道提及,但如今想来,却是理亏在先。
幸好冯古道也不甚在意,“如此yi来,要再准备十大车来运东西。”
薛灵璧怕他将不满积郁在心,解释道:“我之前也没把握,万yi不成,也省去空欢喜yi场。”
冯古道放下笔洗,拿起旁边的笔筒,慢悠悠道:“对我来说,京城与云南又有什么区别”
薛灵璧嘴角yi弯,忐忑的心情yi扫而空,“皇上从皇后家人那yi支过继了个儿子给我。”
“皇后家人yi支”冯古道愣了下。对于朝中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他yi直没弄清楚。
“皇后的父亲是我的伯父。他兄弟的儿子,说起来应该叫我yi声堂叔。”
冯古道道:“大多”
“六岁。”
冯古道似笑非笑,“已经是懂事的年纪。”
“听说是神童。”薛灵璧别有深意道,“不如我们去瞧瞧”
若是好,自然要领回来自己养,若是不好那他们住手云南,着实不便带他上路。至于以后何时再正式过继过来,那就看他们的心情和天意。
冯古道放下笔筒,将背往后yi靠,叹气道:“可惜我不便出行。”
“”
冯古道似笑非笑的表情怎么看都是yi种抗议和挑衅。
薛灵璧将手负在身后,拳头紧了紧,才微笑道:“我派人去接他来。”
薛明珏三岁识字,四岁背诗,五岁对对联,六岁作诗,神童之名不胫而走,连皇帝都有所耳闻。但薛家人自己知道,这个神童有太大水分。
薛明珏能识字是能识字,但识字不多;诗也能背的,就几首;对联能对,但不工整;至于作诗,则完全狗屁不通。之所以被传得沸沸扬扬全归咎于薛老爹好面子爱攀比。
由于前有顾相之子顾弦之珠玉在前,后有礼部尚书之孙后起之秀,薛老爹觉得自家若不出yi个神童委实丢人,于是自吹自擂了yi番。其他人平时只恨找不到机会拍马屁,如今有这样好的机会哪里能放过,于是又添油加醋。市井之人最喜各种消息,纷纷锦上添花。最后yi传十,十传百,闹得整个京城都知道薛家有神童,六岁能作诗。若非薛家人太清楚薛明珏的底细,只怕也要被这些传言吹捧得晕晕乎乎。
皇后平日里与薛家不太走动,听到流言信以为真,便在皇帝耳边吹了yi阵暖风。
如此,过继给雪衣侯家的yi代神童尘埃落定。
先不将神童交给薛灵璧也是薛家人提出来的。
神童最神的就是小时候,这个时候最容易穿帮。所谓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等薛明珏长大,即使资质平庸,众人也只能惋叹,而不能指责什么了。
所以当雪衣侯府提出要带薛明珏过府坐坐时,薛家上下顿时慌得鸡飞狗跳。
乔迁有理七c八c九
薛明珏被三令五申,要装深沉,装哑巴,装冷漠。遇事不懂点头即可,能不开口就不开口,非要开口尽量少说。
这样yi路教育到侯府门口,两个西席还不放心,想跟在旁边指点,但被宗无言三言两语拐到别处去了。
薛明珏yi个人被带到薛灵璧跟前。
薛灵璧看着他yi身琳琅满目的打扮,眉头微皱,“把身上的东西除了。”
薛明珏怔怔地看着他。
“男孩子身上带yi把匕首即可。”薛灵璧道,“亦或是,你需要珠宝玉器来彰显身份”
薛明珏对他的话似懂非懂,不过手倒是乖乖动起来。
薛灵璧转身去里屋叫冯古道。等他好不容易将冯古道连人带轮椅推出来时,才发现薛明珏正光着屁股,地站在屋前。
“”
冯古道摸了摸鼻子,对无语的薛灵璧道:“侯爷检验得真是仔细。”
薛灵璧深吸了口气,走到身体微微打颤的薛明珏身前,低声道:“把衣服穿起来。”
薛明珏眨了眨眼睛,又yi声不吭地开始穿衣服。
他动作倒是利落,不像有些贵胄子弟,离了丫鬟就连咀嚼食物都成问题。
等他穿好,薛灵璧道:“你知道过继之事么”
薛明珏努力地抬起头。
薛灵璧的个头比他爹他叔叔都高,光照耀在那身白衣上,微微发亮,说不出威严。他心头yi颤,言行举止倍加小心起来,半天才点点头。
冯古道见薛灵璧眉头紧锁,忍不住笑道:“神童”
薛灵璧冷哼道:“就知道皇后家的没yi句实话。”
“我觉得有半句是真的。”
“什么”
“他或许不神,但绝对是童,而且看上去还是个相当憨厚的幼童。”冯古道冲薛明珏招了招手。
薛明珏犹豫了下,依然看着薛灵璧。
薛灵璧微微颔首,他才屁颠屁颠地走过去。
冯古道伸手摸他的骨骼,半晌才道:“虽然不是练武的奇才,但也不错了。”
薛灵璧挑眉道:“我从小就被称为练武奇才。”言下之意,对这个硬塞来的儿子相当不满。人笨yi点憨yi点也就罢了,竟连骨骼都没长好。长大后该不会像卫漾那样吧
他yi想到这点,头就开始隐隐作痛。
冯古道道:“我练武的资质也很普通。从小到大,袁傲策的武功就yi直在我之上。”
提到袁傲策,薛灵璧的瞳孔便瞬间点燃战火。
冯古道似是感应到他的心思,缓缓道:“不过以你现在的武功”
薛灵璧目光yi凝。
“应当可以和他打成平手。”冯古道嘴角扬起yi丝淡淡的笑意。
薛灵璧垂下眼睑,半晌才道:“我该感激你这yi个多越来的鞭策么”
冯古道拿着屁股底下的软垫,慢吞吞地调整了下姿势,道:“你已经恩将仇报了。”
薛灵璧的手抓着轮椅的椅背,俯下身,对着他轻声道:“我可以让我们仇深似海。”
冯古道干咳道:“薛明珏。”
薛灵璧身体yi僵。
薛明珏愣愣地看着他们。
冯古道微笑道:“想吃糖葫芦吗”
薛明珏眨了眨眼睛。
他不知道糖葫芦是什么,但又不敢问。因为临走前,父亲耳提面命说yi定不能问为什么,只要不知道的就点头。
于是,他点头。
薛灵璧让人在院子里摆上桌椅,又让宗无言派人去买糖葫芦。
薛明珏头yi次见糖葫芦,踌躇了半天也没咬下口。
冯古道便亲自示范着吃起来。
薛明珏这才跟着吃。
“好吃吗”冯古道问。
薛明珏放下咬了yi半的糖葫芦,两只手紧张地放在身侧,然后点了点头。
薛灵璧皱眉道:“他是不是哑巴”从进门到现在都没说过yi句话。
冯古道道:“你咯吱他yi下。”
薛灵璧:“”
冯古道对薛明珏道:“你知道过继是什么意思吗”
薛明珏低头想了想,用极小的声音答道:“认其他人做父亲。”
薛灵璧道:“不是其他人,是本侯。”
薛明珏不敢再做声。
冯古道指着薛灵璧道:“从此以后,他就是你的父亲。”
薛灵璧微讶。他这么说,等同在心里认定了这个儿子。
薛明珏不敢反驳。
“至于我”冯古道托腮沉吟了下道,“你便叫我爹吧。”
“爹”薛明珏茫然地看着他。似乎不懂父亲和爹的区别在何处。
薛灵璧心中颇感不是滋味。明明是先介绍他的,为何到头来他先喊的是爹
冯古道眉开眼笑道:“乖。”
有了这段介绍,三人相处之倒比之前顺利些。
冯古道留薛明珏吃了顿晚饭,才将让宗无言送他回去。
薛灵璧道:“你既然喜欢他,为何不留他下来”
冯古道道:“薛家和皇后绝不会让我们这么早就带他走。现在留下来,到时候还要费唇舌。倒不如去云南之前将他yi起捎上。那时就算薛家和皇后有所不满,也回天乏术了。”
薛灵璧好奇道:“你究竟看上他哪yi点竟想得这么周全”
“肉乎乎的。”冯古道摸着下巴道,“望着他,我有想吃肉的冲动。”
“”
有仆役说史太师造访。
薛灵璧与冯古道对视yi眼。对他的造访半点都不感到意外。
皇帝派他去云南是大事,吏部兵部都有所牵扯,不可能不露出风声。史太师如今视薛灵璧为战友,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果然,史太师yi上来就提及向皇上进言之事。
薛灵璧立刻信誓旦旦地说,已经将凌阳王图谋不轨之事yi五yi十地面呈皇上。皇上听后十分震怒,所以派他去云南,yi来收集罪证,yi来掣肘广西。
以皇帝的城府,绝不会将他们之前的对话原原本本告诉史太师,所以这个谎言他编得很放心。
史太师听后的确未疑,只是再三嘱咐薛灵璧yi路顺风,又说日后若有何需要,尽可书信往来。
薛灵璧自然是道谢不止。
好不容易见他送走,冯古道感慨道:“可怜天下父母心。”
若非为了替儿子报仇,史太师又怎么肯这样低声下气。
薛灵璧淡然道:“可惜,天下父母无数,他只是其中之yi。”
冯古道知道他是替其他受史耀光迫害之人的父母打抱不平,“说起来,梁有志夫妇当日不是投奔去了严将军麾下”
薛灵璧点头,“他已是千夫长。”
“不知他是否知道史耀光已死。”
薛灵璧抱胸道:“若是不知,我不介意亲自告诉他。”
皇帝的圣旨很快下达。
薛灵璧远赴云南,任镇远大将军。而原先的镇远大将军则调回京城。
京中早几日就已经有消息流传,但毕竟是私底下说说,如今流言称为现实,却让不少人惶惑不安。头yi个不安的就是兵部尚书,因为严脩若是回京,能坐的官职不多,其中yi个就是他的屁股下的那把尚书椅。
另yi个是皇后。她的消息比兵部尚书更可靠些,皇帝似乎铁了心要修剪她的羽翼。
但是这种惶惑和不安都是在暗地里的。表面上的京城很平静,很喜庆。不少官员频频跑到雪衣侯府为他送行。
要知道云南广西这样的地方都是兵权之上,虽然名义上的封疆大吏是总督,但实权却是握在武将手中的。这点看凌阳王便可知。以薛灵璧这样轻的年纪能够手握yi省兵权,可说是无上恩宠。说不定等他在云南磨练个几年,皇帝还会召他回朝,到时候顾相c史太师等人均已老朽,朝中谁主,不言而喻。
因此薛灵璧走的时候,送行的人几乎从街头排到街尾。只有顾相和史太师等人没有派人来。
薛灵璧和冯古道悠悠然地坐在马车里,听宗无言在外面应付。
过了会儿,车门被打开,薛明珏小小的身影被塞进来。
将yi脸惊愕的薛明珏拉至身边,冯古道摸着他的脑袋道:“从今以后,你便要随爹和父亲去云南了。”
薛明珏眨了眨眼睛,半晌道:“不回家了”
“云南会有你的新家。”
“那我爹和我娘呢”
冯古道沉默了下,缓缓道:“等以后,爹带你回来见他们。”
薛明珏小拳头微微攥紧,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薛灵璧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你若是不愿意,现在就可以下车。”
薛明珏身体轻震。
马车忽然暗下来,不yi会儿又亮堂了。显然是过城门。
冯古道见薛明珏yi张小脸皱得像只包子,刚想开口,就听薛明珏幽幽道:“我跟你们走。”他顿了顿,又轻声道,“我已经不是薛家的孩子了。我是雪衣侯的孩子。”
他声音柔柔软软的,听的人莫名心酸。
冯古道摸摸鼻子道:“你不必如此早下定论。”
薛明珏抬起头,迷茫地望着他。
“你总有yi天长大成人,到时候再说你想当谁的孩子也不迟。”冯古道笑得温柔。
薛明珏又转头去看薛灵璧。
薛灵璧神情冰冷,随手从茶几上取了纸笔给他,“留书。”
薛明珏怔怔地接过,半晌才道:“可是马车在摇晃。”
薛灵璧道:“你可以摇晃着身子写。”
薛明珏:“”
“这是你的第yi道功课。”
冯古道:“”
这世上,有种人天生就是严父。
车行到yi半,宗无言探进头来道:“侯爷。阿六已经在回京的路上,大约三天就能到。”
之前薛灵璧与冯古道去睥睨山成亲,曾命阿六带人去山上观礼。奈何脚程慢了yi步,他到时,薛灵璧和冯古道已经离开,等待他的是正闲得发慌的纪无敌。被强拉着做了许多莫名其妙的事后,阿六才找到机会逃下山来。
薛灵璧沉吟道:“京城总要留个人看守。”
宗无言眼睛不动声色地瞟了冯古道yi眼。
冯古道悠然地摸着正躺在他膝盖上睡觉的薛明珏。
“你让他回京城的侯府。”薛灵璧打定主意。
宗无言领命而去。
薛灵璧见冯古道看他,解释道:“在云南根基未稳之前,还需留意京中动向。”
言下之意是等云南根基扎稳,就可以和京城yi刀两断。
“皇上大概会很头疼。”出了yi个凌阳王也就罢了,到底是自己的亲伯父,又有军功在身。但薛灵璧怕是皇帝yi定会将他恨之入骨。
薛灵璧道:“我要的,只是yi方与家人安居乐业的净土。”
冯古道望了眼薛明珏,含笑道:“爹会很高兴。”
薛灵璧突然靠过去,轻触他的唇角。
“有孩子在。”
话音刚落,薛灵璧就拎起薛明珏的领子,迅速打开门丢给宗无言,然后斜躺回原先的姿势,仿佛刚才yi切都没有发生过。
冯古道:“”
薛灵璧扶着他的肩膀,慢慢地啃咬那两片半启的唇瓣。
冯古道相当配合地回应着。
随着舌头的深入,两人的身体渐渐火热。
冯古道突然yi用力,将薛灵璧扑在下方。
薛灵璧挑眉。
“我伤势未愈。”冯古道低声道,睫毛难掩眼中燃起的欲火。
“让我检查检查。”薛灵璧猛然yi用力,双方位置顿时颠倒过来。不过他的手是垫在冯古道屁股下面的。
冯古道很快就感到那只手不安分地搓揉起来。
“你”
“古道。”薛灵璧轻啃他的脖子,另yi只手灵活地探入他的衣襟。
冯古道身体yi阵燥热,却仍咬牙笑道:“你不会以为我每次都让你吧”
薛灵璧的嘴巴跟着手掌yi起进入衣襟,舌头灵活地挑逗着他,根本连话都懒得说。
“该死。”冯古道低咒yi声,终于出手
薛明珏心惊胆战地看着摇来晃去的马车,两只眼睛瞪得滚圆,身体不自禁地朝宗无言的怀里缩去。
宗无言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的。”
“他们是在”
“练功。”宗无言平静地回答。
“可是马车很小。”
宗无言道:“嗯。只有高手才能这样练功。”
薛明珏在六岁那年,又学到了yi个知识:原来能在车厢里练功的才是高手。
严脩回京之后,坚辞兵部尚书之职,yi意告老还乡。皇帝几劝无效,终于恩准。
薛灵璧在严脩旧部和梁有志等人的辅助之下,渐渐在云南站稳脚跟,头两年还回京述职,至第三年起,便与凌阳王yi样,以种种借口不再进京。
皇帝幡然醒悟,但为时已晚,云南已同广西yi般脱离他的掌控。而薛灵璧更与凌阳王连成yi线。
皇帝震怒之余,却更加无可奈何。
云南广西两省兵力占据整座江山的三分之yi。而薛灵璧身边还有魔教c辉煌门等众多高手。若他贸贸然清剿,且不说成功的希望有几分,即便是成功,只怕也要元气大伤,让虎视眈眈的邻国有机可趁。
但这口气让他骨鲠在喉,不吐不快。而皇后又是薛灵璧的堂姐,这层血缘无疑让帝后原本如履薄冰的关系更加雪上加霜。若非薛家根深蒂固,在朝在野势力庞大,他早就废后抄家了。
反之,薛家对薛灵璧倒没什么恶感。他们觉得薛灵璧走了yi步好棋。如此yi来,即便薛家以后失势,总还有个去处。莫忘记,薛灵璧的长子也是唯yi的儿子是他们的亲骨血。想到这点,薛家私下对云南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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