洲短缺一点一七亿女婴。那亿是多大的数字?科技文明进步,旧有的迂腐观念却没改变。”
“我们的方老师很忧国忧民呢!真是好老师。”他温柔地说。
“我才没那种伟大的情操。”她抿嘴抗议。
“好,你没有,你只是无奈。”他顺着她,“旖晴,我有坏消息。”这是他今天早归的最大原因。本想晚点再说,但既然讲到这个话题,他决定顺着说出来。
“关于我的坏消息?”
“是,但你可以选择置之不理,我希望你置之不理。”
她往他肩窝偎得更深。他这样说,她也猜到他想说的坏消息跟谁有关。
“他的病……没办法了,是吧?”她说。
“是,下午看护打电话给我,医院发出病危通知,他现在人虽清醒,但应该撑不过今天晚上,医生问他要不要加重吗啡的剂量,吗啡加到最重,人会昏昏沉沉地什么事都不晓得,他拒绝了,说他想清醒见家人最后一面。”
听完,她闭起眼睛,空气变得凝滞,她没说话,眼眶周围有些刺痛。
“你不去也没关系,有看护陪着他。”他感觉到她身体很轻很轻地颤动。
“……看护不是家人。”她终于开口,声音低微喑哑。
“是他先抛弃你们的。”他试图让她好过些。
“我知道。”她深吸一口气,然后离开他温暖的胸膛。“我去看他。”
他瞪着她看了好半晌,忍不住掐她的脸一把。
“真是个傻瓜!”让他好不舍。
她没否认,走进厨房关掉炉火,又走出来。“我们走吧。”
“要通知你姐姐吗?”
她摇头,“我姐上星期到澳洲工作了,不在台湾。”
“嗯。”他朝她伸手,她的手覆上他掌心,他紧紧握住。
两人相偕出门,一路沉默,直抵医院。
第8章(1)
病房门前,她抓紧唐翌磬的手,呆站好几分钟,仿佛里头有让她恐惧的洪水猛兽。
他不催促、不动作,只是静静陪她调整心情。
终于,她伸手推开房门,轻缓踏进去。
床边的看护起身,朝他们点头,正要开口,唐翌磬摇头且示意她离开。
病床上的人听到声响转过头来,有气无力却努力睁大眼睛,吐出虚弱的字音。
“小晴……”眼眶蓄的泪,随着抖落的声音滑下。
她没说话,往病床靠去,看护退出病房了。
床上的老人,肌肤蜡黄,眼白也呈浊黄,干枯的身形,肿如球状的腹部,方旖晴安安静静地看,任由晦黯情绪滋长。
“谢谢你……还愿意来看我。小晴……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你们……”
方润楠断断续续的说。
“姐姐出国工作,不在台湾。”她僵硬开口。
姐姐出国工作,或许是最好的“恰巧”,因为她知道,面对生父的最后一面要不要来看,姐姐肯定比她煎熬。
方润楠点头,老泪纵横,病痛的折磨远不及弥补不了的愧疚,他不知道如何开口求女儿原谅,却又极度渴望在最后关头得到谅解——
“你姐姐……上星期来看过我,跟一个男人。”
方旖晴很讶异,她没听姐姐提过。
“她希望……我别再打扰你们,我知道……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求你们原谅……我知道你们恨我……可是我……”他呻吟一阵,从骨头传来的剧疼,让他好半晌说不出话。
看他握紧拳头,像在忍耐极大的痛苦,方旖晴觉得自己被切割成两半,尚有良知的她正问着另一半冷酷的她,为什么不让生父好过一点?
她没说话,抿紧唇,面无表情。
人,最早的记忆,是从几岁开始?
生父被病痛折磨,但此时此刻,她却被深埋的回忆折磨……
生父那双手,曾经如何痛打妈妈,她其实都记得,只是从未对姐姐承认过。
她忘不掉,他拿勾铁卷门的钢条,往妈妈的头一下一下地敲,他的脚还踹着妈妈的肚子,嘲笑妈妈是个生不出儿子的贱货!
那时,她才一岁半吧?走路还不稳,她很想救妈妈却怕得动不了,因为妈妈一直流血,姐姐哭着要救妈妈,却被生父用力摔到墙边。
生父指着她和姐姐吼,骂她们跟妈妈一样是贱货、是赔钱货……
她记得,什么都记得!
那天,是她这辈子最黑暗、最漫长的一天。
施暴后,生父将她们赶出家门,隔壁好心的叔叔送妈妈到医院,妈妈住院好久,邻居叔叔后来变成她们的爸爸。
妈妈出院后,她们搬到别的地方,日子才变得比较好。
她记得,都记得,关于那些恐怖的暴力、难听的叫骂。只是,她很小就懂得,想要好好过日子,就要学习遗忘。
她以为自己忘得一干二净了,可是现在,看着生父油尽灯枯躺在病床上,那些关在黑暗里的记忆全出笼了。
对他,她喊不出一声“爸爸”。
她唯一的爸爸,是那个救了妈妈、救了她和姐姐的爸爸,会带她们去吃红豆棒冰、会把她们抱在怀里哄,说她们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公主。
这个男人,不是她们的爸爸,而是她跟姐姐最想忘记的梦魇。
“小晴,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请你原谅我……求求你……”
“……你让自己好过一点吧。”她终于勉强开口。
“你能不能原谅我?”
空气凝滞,只听得到方润楠沉重呼吸,与哽咽哭声。
“我原谅你。”方旖晴道:“你让自己好过点,我请医生帮你打针,好不好?”这是她仅有,能用在生父身上的怜悯了。
“好……谢谢你……愿意原谅我……”
方旖晴离开病房,朝护理站走,依旧是面无表情。
病房里,只剩唐翌磬与方润楠。
“拜托你,好好照顾小晴……”
“你真是个自私的混蛋!”唐翌磬转身,也踏出病房。
片刻后,医生、护士进来,将针剂打进点滴,沉默的离开。
方旖晴站在病床边,看生父闭上眼睛,半小时、一个小时过去,直到方润楠最后一个呼吸停止。
她呆怔,听仪器不停鸣响,然后,她茫然地看向一旁的唐翌磬。
她不晓得自己的表情有多可怜兮兮,只知道自己再也没办法留在这里,她近乎哀求的说:“对不起,你可不可以帮帮我?我想、我想先回去……”
她顾不了唐翌磬会怎么看她,他虽然好几次要她别管,但也许他心里期待她更善良、更有人性一点。
可惜她的良善与人性,没办法用在生父身上,因为过去的伤害太深,深到她对任何人都说不出口。
唐翌磬摸摸她的脸,医生、护士6续进来,他将她带出病房,交代等在走道上的看护,送她到医院门口,帮她叫出租车。
他回头走进病房,医生正式宣布死亡时间,他立刻打电话给早已约妥的礼仪公司。
唐翌磬步出医院已是深夜,黑绒绒的夜落下倾盆大雨,他烦躁不安奔入雨幕,飞车回到住处。
驶进地下停车场前,保全却走来敲了他的车窗。
他降下车窗,保全开口说:“唐先生,方小姐一直坐在喷水池边……”
唐翌磬叹气。他晓得她心里难过,虽不想让她一个人回来,但更不愿意她留在医院。
“我知道了,谢谢。”他将车子开进地下停车场。搭电梯上一楼。
这么大的雨,她一个人淋雨很难受吧?
出了电梯,在挑高的一楼大厅站了会,他才朝中庭的喷水池前进,雨狂暴落下,远远便瞧见全身湿透的她。
他缓步走近,在她身边站定,伸手摸摸她的额头,冰凉的肌肤让他心疼,她仿佛远游的人,神情迷茫的抬起头。那神情,比她在医院向他求救时更无措、更可怜。
他的叹息被雨声吞没,最终什么也没说,他弯身一把将她从水池边抱起。
这场冰冷的雨燃烧了他的心,唐翌磬从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心可以这么痛,只因一个傻女人淋雨。
进电梯,他们衣服、头发滴着水,唐翌磬望着怀里眼神迷茫的人儿,无奈的吐了两个字。“傻瓜!”
他抱着她进屋,将她送入浴室,走进她房间拿了干净的衣服,又旋回浴室,掐了她的脸。“我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要你,你听得懂吗?”
她原本涣散的目光,终于聚焦,静静看着他,然后点头。
“所以你自己洗个热水澡、换上干净衣服,我也去洗澡换衣服,浴室的门不准锁,十五分钟后,我再进来,可以吗?”他声音有些严厉。
她没说话,只是温顺的点头。
“快洗澡吧。”他叹气,心疼地在她冰冷的颊边轻轻吻啄一下。
他退出浴室带上门,回到自己的房间,用极短的时间冲了澡,换衣服,出来拿了拖把,将先前进屋的湿漉路径抹干,正好十五分钟。
他走至她使用的浴室,敲了几响,不等她出声,推开门,见她已经换上干净衣服,长发擦拭过,但发尾还滴着水,她把换下的湿衣服捧在手里,看着进来的他,有几分不知所措。
“笨蛋!”他接过她手里的衣服,忍不住说。
“我的智商有一七二。”她眼睛眨了眨,没头没尾又带着几分漠然的丢出一句话。
唐翌磬愣住,对上她已经变得清亮的眼。
“我没告诉任何人,只告诉你。我一直很努力让自己平凡地活着,但今天,我再也不能欺骗自己,我的智商是很该死的一七二!我记得自己一岁之后所有发生过的事……所以,我没办法原谅他,只能欺骗他,我原谅他。我是不是很可恶?我欺骗一个快要死的人……不对,是已经死掉的人。”她一鼓作气说。
唐翌磬静静看她一会,拿着她换下的衣服走出浴室丢进洗衣机,连同他换下的衣服一道洗。
他回到浴室,毫不讶异她仍站在原地,他露出笑,揉揉她的头,“不管我怎么看,你就只是个智商一七二的大傻瓜。”
她可怜兮兮又虚弱地笑,他走向她,从架上拿了条干毛巾,温柔替她擦拭头发,过会拿来吹风机,帮她吹干头发。
他抱起她,走出浴室时才又开口。
“告诉你一个秘密,这秘密只有我大哥、二哥知道,我的智商有一八六,比我的身高还高出五,不过我跟你一样,一直很努力让自己活得平凡。”
这是她搬进他住处三个多月来,他第一次与她同床。
他们躺在床上,房里只开一盏小夜灯,幽幽的昏暗伴着玻璃窗外淅沥的雨声,空气的味道尝起来竟有几分寂寥。
她背对着他,面向着玻璃窗,他从后头搂抱她,那感觉好似他跟她终于完整了一个世界,一个只有他们的世界。
“我能不能拉开窗帘?我想看雨。”她问。
“我去开。”他翻下床,拉开窗帘,又回到床上。
雨不停朝玻璃窗拍打又坠落,好半晌整个房间只有雨声。
“我爸爸妈妈感情很好,我在家中排行老么,上面有两个哥哥,大哥是服装设计师,听说他设计的衣服,只要是女人都爱,我爸妈有一度还怀疑他是gay,前阵子他娶了老婆,我爸妈乐翻天,鞭炮从巷口放到巷尾。
“我二哥开征信保全公司,目前单身中,他十二岁那年遇到他的真命天女,从此,他的眼里再也看不见别的女人,不过这个秘密只有我知道,因为我偷看他的电子日记。
“但我猜我二哥跟那个女人,大概修不成正果,因为对方是个名气很响亮的公众人物,二哥八成会是我们家情场最失意的男人。
“至于我呢!从小到大,没什么烦恼事,勉强要说,曾经最痛苦的一件事,是被老爸抓去道馆蹲马步,我爸是跆拳道国手教练,我家三兄弟从小练武,小时候常常被老爸追着练武,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唐翌磬的声音在昏幽的空间里,显得清清亮亮,她静静听,被他流水似的叙述抚慰了心。
偶尔,她会扬起低低的笑音,想象着他被追着练武可怜兮兮的模样,想象着他陪大学女友逛街逛了一整天头眼昏花,整整一个月听到逛街两个字,就想吐的凄惨模样……
唐翌磬一直说,从小时候说到他被他二哥拉进一个神秘组织Ω,接过千奇百怪的任务。
接着又从当兵说到退伍,然后决定自己创业……
她安静地听着,过了足足四个多小时,终于流下眼泪。
一开始,她仅是无声流泪,渐渐转为哽咽,她被他转过身子,整张脸埋进他怀里,然后她从哽咽变成有声的哭泣。
不晓得多久,雨终于停了,日光缓缓钻出云层,她觉得哭够了,抹把脸,吸了口气,“我终于是真正无父无母的孤儿了。”语气平淡的说。
唐翌磬搂紧她,许久才回她一句,“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嗯。”她点了点头,“是,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好像心头有块地方就这样空下来了。
虽然她不爱那个人,但那种说不出的空荡,还是让她些微地难受。
“你还有你姐姐,目前又还有我。”他提醒她。
“对,我还有姐姐,目前又还有你。”她像只鹦鹉重复他的话。
“傻瓜,何必哭这么惨!”他用力揉她的头,她哭得他心很酸。
“是,我是智商一七二的大傻瓜。”她也取笑自己。
“笨蛋笨蛋!”他松口气,总算让她把情绪发泄出来了。
第8章(2)
“呵……”她傻笑,有种雨过天青的释然。忽而,她想起他说过的话。“你大哥……不会刚好是唐翌涛吧?”唉,她真犯傻了,唐翌涛、唐翌磬,名字如此相似,两人肯定是亲兄弟。
“怎么?你也喜欢我大哥设计的衣服?”唐翌磬诧异。
“你大哥的衣服太贵了,我觉得买来穿太奢侈。”她说:“刚听你说你大哥是服装设计师,你们名字又只差一个字。”世界真小,姐姐因为唐大师出道成为模特儿,她却与唐大师的弟弟交往。
“你觉得贵,我可以帮你拗免钱的。”他笑说。
“不用了、真的不用。”她急忙拒绝。
“哪天跟我一起回家?我介绍我爸妈、大哥、二哥给你认识。”他真的想将她介绍给家人。
“太快了。我们……一年后再说吧,如果那时候,你还是很确定自己喜欢我的话,我愿意跟你一起回家。”
“你也打算一年后才让我认识你姐姐?”他皱眉,无法理解。
“我姐姐……很漂亮……”她迟疑好久,才终于说出口。
唐翌磬先是一愣,回神后他大笑,笑了好久好久。
“原来你担心我移情别恋?”他扬声问。
“嗯……你不懂,我姐姐她……真的很漂亮!”
“比欧羽歆还漂亮?”
“对。”她毫不考虑。
“你啊!真是个大傻瓜。”他掐她脸,很故意地掐疼她。
“喔……”她呼疼,揉着被他掐的脸,负气说:“我姐真的很漂亮啦!”
“笨蛋!你是方旖晴吧?方正方、旖旎旖、晴天晴吧?”
她呆住半晌,他用的字,跟她自我介绍时一模一样。
“是……”她呆呆回了他。
“那么你就是那个占据我心里唯一重要位置的方旖晴!不会再有别人了。”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我相信命中注定,而我在见到你的第一眼,就无法自拔的爱上你,方正方旖旎旖、晴天晴,就是你方旖晴,不会再有别人了。”他低语,很轻很轻贴上她的唇。
在他轻柔绵长的吻里,她的心有如含苞的花缓缓地绽开了,他们吻着、拥抱着,并不急于在这一刻占有对方,他们只是纯然而热烈地用吻、用心灵交欢,直到疲惫席卷而来,他们在彼此怀里,坠入梦乡。
生父离世的隔天上午,她打电话给远在澳洲的姐姐,说了生父过世的消息。
方旖侬沉默片刻,淡淡回说:“走了就走了。我提款卡在你那里,后续的费用从我户头领。”
方旖晴道:“我们一人付一半吧。”
“都好。”
她想,在“生父去世”这件事上,她跟姐姐的心情都是一样的——复杂。两人有默契地没再多聊什么,便结束通话。
唐翌磬找的礼仪公司,简洁快速处理了方润楠的后事,从头到尾她既没参与也没出面,在这件事上,她冷漠得连自己都难以置信。
转眼大半个月过去,只有方旖晴知道,自己心里其实有道不怎么痛却清晰的伤痕。
上星期翌磬从Ω接了不具危险性的任务,到长岛去了,听说是帮他大嫂解决某个棘手问题,她不是十分清楚,再听说,翌磬的大嫂也是Ω的成员之一……
吃过晚餐,方旖晴习惯性的拿起遥控器,她心里想着男友,回想这段日子他为自己做的事。如果不是翌磬,她不确定自己有办法好好处理生父的后事。
轻叹口气,她终于按下遥控器的电源键,横躺在沙发上,窝了个舒服的姿势,手机铃声响起,她伸手从小茶几捞来,来电显示是梁硕钦。
她坐起身,盯着手机屏幕,大门这时被开启,一张熟悉的脸朝她探过来,挂着粲笑,她愣了会,也笑。“不是说明天才回来?”
唐翌磬脱了鞋,笑着走过来,顺手又将钥匙搁在茶几上了。
“想给你一个惊喜。”他好奇望向她手机,“不接吗?”
“……不太想接。”
“谁呢?”
“梁老师。”她无奈一笑。拒绝很多次了,不晓得为什么,梁硕钦像是跟她杠上了,三天两头地约她,手机也从周末才打,变成隔两天就打,这一星期,更是天天打。
“梁家少爷啊?”唐翌磬摸摸她的头,“我去洗澡。”
比起恼人的手机铃声,茶几上那串钥匙更让她懊恼。
他什么事都自己打理得妥妥当当,唯独每天要用到的钥匙,就是不肯顺手归回钥匙盒,总爱拎着钥匙随手搁在她附近。
她抓起钥匙,将它们带回玄关处的钥匙盒里挂好。
盯着钥匙,她几乎肯定,他是故意的!
为什么把钥匙留给她归位呢?她想不通。
手机终于安静了。她继续窝回沙发看电视,没多久,唐翌磬已经干干净净走出房间,他挤上沙发,抱住她,两人躺成一团。
安静没多久的手机又响起,这回唐翌磬长手拿过来,竟又是梁硕钦,笑说:“又是梁老师耶。”
方旖晴拿走手机,搁回茶几。
“还是不肯接?”他问。
“你希望我接吗?”她盯着电视屏幕,目不转睛。
低首看着怀里的她,唐翌磬耸肩笑了笑,“如果说不希望,好像显得我器量狭小,说希望,又像是不在乎你,你觉得我该怎么说?”
她送他一记白眼,回头又看电视屏幕。他温柔又亲呢的抚着她手臂,手机铃声停下来,客厅里响着偶像剧背景配乐与黏腻对白。
听着、看着,唐翌磬笑出声。他真不懂,女人怎么就爱看这些脱离现实的浪漫偶像剧,而且多半是富家公子爱上平凡女孩,还能被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他却只想笑。
“你这么爱……”
“你为什么……”
两人同时开口,想问的内容天差地远,所以又同时停下。
“你先说。”他说。
“我想问的,你可能得花比较长的时间解释,还是你先说。”她目光继续盯着电视屏幕。
“你这么爱看偶像剧,怎么不好好抓住向棠武?”完全符合剧情大纲。
她又回头,狠的送他一记白眼。“我爱看偶像剧,不表示我认同偶像剧,我只是觉得它们带给人梦想、能让人心情愉悦,但现实跟想象,我分得很清楚。”
“小说、电影、电视剧,都在渲染爱情的力量有多伟大,可我很清楚当浪漫被消磨了,回到现实生活后,还能接纳包容对方的缺点,携手继续生活,才是真正长久的爱。至于向棠武,我跟你说过了,我不爱他。”
他亲她一口,搂紧她。
“我真满意你的答案,尤其是你不爱他,这句话最让我满意。亲爱的老婆,换你问。”他贴在她耳朵边说。
“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还是处男?”
他愣了一下。看偶像剧怎么会联想到这里?哈。
“嗯……”他先是沉吟,然后才很认真的回答。“我说过,我大学时交过两个女朋友,觉得很麻烦,就没再交了。”他重复许久前说过的话。
“我不太相信。”她淡淡否决他。
“所谓的交往,是指正式约会,然后发展成亲密关系,所以我说我没再交过女朋友,但我是正常的男人,不可能这些年都没遇过让我动心的女人。”他懂她的心思。
“然后呢?有遇过动心的,怎么没继续交往?”她好奇。
他耸肩,“大概是感觉不对,几个本来想追求的对象,都是约会几次后,我就意兴阑珊了,连出门都不想。”
“为什么意兴阑珊?”
“说不出明确的理由,就觉得除去美貌之后,我没有任何想探索对方的冲动。至少不像我遇见你这样,一次比一次强烈地想了解你、想跟你在一起,就算只是说说话,我的心,好像、好像就会很舒服……我不太能形容。
“而且面对你,那些像偶像剧男主角才说得出口的恶心话,就能接二连三说出口,像信手拈来似的,完全不必思考……”
他说完傻笑,而她则大笑出声。原来他也有自知之明,他对她说话是很甜的恶心话啊。
两人笑一阵后,他又严肃起来。
“说真的,我们这一行要遇见美女太容易了。但‘美’这种感觉,因人而异,我嘛,好比一个大鱼大肉吃腻的人,已经对美女视觉麻痹了,并不是说从此不会再欣赏,但我很难光是美丽就心动。”
她深思半晌,一开口就问得他措手不及,“我们什么时候要结束‘假’同居关系?”
“哈!”他干笑一声,双手紧紧锁抱着她。“笨蛋!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可现在还不是时候,万一你后悔,我真的不晓得该拿什么赔偿你……”
“说穿了,你就是性别歧视!”老古板一枚。
反过身,她扑上他,转眼骑在他身上,作势要脱他的素色纯棉t
“那好吧,你不入地狱,只好我当坏人,拉你下地狱啦!”说完,她低头吻他的脖子。
他挣扎,好笑又好气的说:“不要这样,我好怕喔……”转眼他锁住她双手,翻了个身,换成他在上而她在下。
“你不要过来喔,我真的会怕……”他松手,跳下沙发,跑开。
方旖晴大笑,翻身也跳下沙发追他。
两人忽然就变成孩子,在客厅沿着茶几绕圈,玩你追我跑的游戏。
“别跑,今天晚上,我一定要把你吃掉!”方旖晴边追边笑。
“不要啊,我会怕,人家没经验说……”唐翌磬边跑边演。
追了十几分钟,方旖晴受不了,倒在沙发上又喘又笑。
“你真的好幼稚喔!哈哈——”
唐翌磬笑看她倒在沙发,开心得像个孩子,幸福感像不绝的清泉涌上。她能这样快乐的笑,真好。
他走过来,大力揉她的头,把电视关了,抱起她说:“你才幼稚,而且幼稚得好可爱。”她的脸因为又笑又跑,红透了。
“做什么?我还没看完电视耶。”她微微挣扎。
“我想跟你进房聊天,然后睡觉。几天没看到你,感觉像好几十年没看到你,我很想你……”他低声说。
她的心柔软了,乖乖待在他怀里。
他们进了房,躺在柔软床上,聊着聊着,睡着了。
第9章(1)
这晚,他们约好,如果很确定了,有走一辈子的决心,无论遭遇什么困难都坚持维系彼此的关系,到那一天,他们就在餐桌上点蜡烛,吃一顿烛光晚餐,结束假同居生活吧!
这一晚,他们聊得心很满,靠彼此也更近了。
在坠入梦乡前,方旖晴满足地想,这才是她想拥有的男人,才是她想追求的关系,一点一滴探进对方灵魂深处,慢慢更浓烈、更深刻的爱上对方——
转眼,他们居住生活迈进第十二个月,距离当初约好的一年,只差二十九天,然而他们竟还维持着非常纯洁的恋爱关系。
方旖晴唇角含笑走出“生活工厂”,怀里抱了个纸袋,装着一盒粉红色长条螺纹蜡烛,以及烛台。
她想起昨天晚上,他们窝在床上聊天,聊着聊着,男友跳起来大吼,“受不了!我要去冲冷水澡,掰掰。”
“为什么你不点蜡烛?”点蜡烛是他们的“暗号”。
“不行不行,我很绅士,一向是dy first”说完,他冲进浴室。
她一直都知道,翌磬所谓的约定,根本完全由她决定,他等着她想透彻了,愿意在餐桌上摆一顿烛光晚餐——
他等了将近一年,昨晚他冲完冷水澡躺回床上,抱着她说:“我们干脆等满一年,见过双方‘家长’,然后手牵手去登记,我再名正言顺把你吃掉,这样也不错。”
她笑着,没说好或不好,后来他睡着,她转身埋进他胸膛,知道自己已经非常确定,就是他,唐翌磬。
手机铃声响起,她腾手掏出手机,看了来电显示,她叹气,又将手机塞回皮包。
她才刚离开学校啊,梁硕钦打她手机的频繁程度,已接近马蚤扰了。
像他那样从小到大要什么就有什么,甚至女人总是主动送上门的人,大概很难接受被人拒绝吧。
她甩甩头不再想,带着轻快的心情回到住处。
晚餐,她什么也没准备,从西餐厅买两份凯萨色拉,她想,看到烛光,翌磬应该食欲不大吧,况且,她很大胆地去了情趣商店买下一套角色扮演服装……
有一回他们不知怎的聊到性幻想,翌磬竟说他幻想过……她穿女仆服的模样,很短的裙子,不穿任何内在美,她听得脸红心跳,还狠狠地槌他一下。
他倒是老实,形容得十分详细,不过那晚,他冲了两回冷水澡。
她是真的喜欢他,在那些深谈的夜里,他们交换彼此的观念想法,然后,她一点一滴无法自拔的爱上他,她喜欢他毫无隐瞒的坦诚,不管他们聊什么,他总是十分坦白,好的不好的,他都诚实无欺。
好比,有回他说到亮点刚成立,为了招揽客户,他利用自己的“美色”,才抢下主办某家科技大厂的家庭日活动。
越认识他,她就越明白,不管他做了什么不好的,在她心里,他都是个美好的人。
这大概就是爱得盲目吧?她已经爱他到盲目的地步,呵。她轻笑。
终于回到家,方旖晴先进浴室洗了澡,包着浴巾出来,望着被她扔在床上的女仆服,她咬唇。
这样对一个处男……会不会太刺激啊?
她脸红,吐舌头笑了,决定按着他的幻想,将衣服穿上,女仆服底下,她一丝不挂。
进餐厅摆好烛台,点了烛光,她盛好两份凯萨色拉,倒了两杯白酒,放好叉子,坐在餐椅上等待。
唐翌磬吹着口哨,心情很好。今天是他跟亲亲老婆同居第十二个月的第一天,再二十多天,他就可以问她,这一年生活,他是不是及格了?能不能占住她身份证上的配偶栏?
他开心得甚至提早回家,准备带她去外面吃顿大餐。
方旖晴撑着下颚,听到大门转动的声音,马上跳起来冲到玄关,唐翌磬推开门低头脱鞋,眼角瞄到人影,然后听到——
“主人,欢迎回家。”她用甜得自己都要吐的语调说。
唐翌磬呆住,抬头看见她竟穿了女仆服,瞬间僵硬如石,手里的钥匙掉到地上发出清脆声响,他的脸转瞬热辣,爆出潮红——
目瞪口呆的他完全无法移动,一双眼看着她走到身边,那裙子实在短得不象话,她弯身捡钥匙,他就看见她大腿尽处,她是穿了丁字裤吗?
他膝盖虚软,差点就撑不住自己。
“主人,我帮你把钥匙放进钥匙盒喔……”她用软软的声音道。
天啦,她想要他……休克吗?
唐翌磬受不了,说不出话直奔浴室,经过餐厅时看见传说了大半年的“烛光晚餐”,他呆住,一会感觉可爱的女仆靠来,甜死人不偿命地说:“主人,我简单买了凯萨色拉当烛光晚餐,可以吗?”
凯萨色拉?他……他哪里还想吃“食物”?
回头,他伸手把她捞往唇边,准确无误表达心里燃烧正旺的想法——他想吃她!
他狠狠地索了一个吻。
“这样玩我,你惨了!去,乖乖躺在餐桌上,要是不听话,你今天晚上就别想睡了!”他低声在她耳边坚定又霸道地“恐吓”。
“主人,我好害怕喔。”她配合演出,装出一脸惊恐样。
“知道害怕啊?那就乖乖躺餐桌,我才不吃凯萨色拉!我是食人族,我要吃掉你!”他眯眼,勉强撑出大老爷的气势后,头也不回,三步并作两步奔进浴室,冲了好阵子冷水澡。
冲完澡,他索性衣服也不穿,只在腰间系条大浴巾,裸露的上半身还有未干的水珠,感觉自己被点燃的燥热总算降温许多,才走进餐厅。
她表情似懊恼又有些无辜,静静坐在餐桌上。
唐翌磬瞧着她,不怀好意地笑,轻轻托起她下颚,挑眉。“打定主意今晚不想睡吗?正合我意。”
“不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躺,凯萨色拉、白酒,还有烛台……空间不够嘛,主人——”她咬唇,好似真的很困扰。
唐翌磬抬头翻了翻白眼,叹气。他真会被她折磨死!
他才刚冲完冷水澡啊!
结果她这么无辜又无邪的模样,比他幻想中的可爱女仆,杀伤力更强千百倍,但怪谁,他是自作孽不可活!
活该他要诚实不欺,对她坦承那么邪恶的性幻想,这种幻想,摆在现实生活里,简直是、简直是……太残酷了!
他吐气、吸气,吐气、吸气,然后低头,视线又该死的贴在她露出将近一半的高耸雪白酥胸上——
可恶又邪恶的女仆服!
他弯身,唇往那两团温柔的中间线条贴上。他发烧了,烈火似的热浪袭击他,令他理智尽失,他抬头,在吻上她柔软的红唇前,低声说:“我帮你腾空间,很简单的,你看……”
他一把将桌上的杯盘扫落,一阵玻璃清脆碎裂声,他的目光炙热,他的行为野蛮,像团火吞掉她唇边逸出的惊呼。
他吸吮她的唇瓣,辗转热烈,像要夺取她所有芬芳气息,她被吻得虚软,却又忍不住的颤抖,她的身体被这个吻打开。
……
这一夜,他真的没让她睡多少,他们在彼此身上寻欢作乐,好似刚发现新大6的探险者,兴奋且好奇。
他们尝过温柔的爱、热烈的爱、激烈的爱,他们在餐桌上、沙发上、地板上、厨房流理台、浴室莲蓬头底下造爱,最后在房间柔软的大床上,他用最缓慢温柔的方式爱她。
天破出光前,他才终于满足地紧抱着她,懊恼的想起,两天后他接了个海外任务,得去索马利亚一趟。
“亲爱的老婆……”
“嗯……”她虚弱地回应,全身力气都被他磨光了。
“我有任务,要出差一个星期耶。”他孩子气地嘟喽,根本不想在蜜月期离开她!
“好啊。”她知道,对他来说,Ω是个游戏天堂,接那些任务是活化他脑力与反应的必要活动。
“可现在我不想离开你啊。”一整个孩子气。
“反正一个星期就回来了。”她好想睡。
“我们才刚身心结合耶,我想每天都像今天这样……”
“那我可能会死……”她无力地说。
“呃……那我们次数减半好了。”他赶紧退让。
“你要不要明天就去执行任务?”她更无力地问。
“这样说,很伤感情耶,不然抱着你说话也好啊。”
“等你回来,天天让你抱。”她已经神智漂浮。
“真的?也可以天天像今天这样?”
“你会腻吧,而且我的身体也吃不消……”她终于不支,睡着了。
“如果明天不是周末,我们就能先去登记了……唉。亲爱的,等我回来,我们就去登记,好不好?”
等许久,听到她规律的呼吸声,他才晓得她睡着了。他温柔地笑,搂着她,心满意足地进入梦乡。
他晚了两天才回到台湾,这趟任务是他自愿无偿帮国际人道救援组织送救济物资进索马利亚,这个饱经内战的贫穷国家正经历严重饥荒。
原本是个简单任务,但他没想到,索马利亚的饥荒,比他所知的还要严重,物资进索马利亚国境,非但当地政府要盘剥,沿途更遭受民兵、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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