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零下沸血之战(中)
在这一刻,北宸才彻头彻尾体验到绝望的滋味。
她的身边有著据说是力量不亚於赤月巫女的骑士,有著体内寄宿著远古伟大意志的附身月使,有著比星脉种还珍贵的极品烨月种护身,还有名为钩命银月的武司皇手持巨剑助阵,实力深不可测的领王嘉琳娜也在一边拿著那把漂亮的光子长刀──但她现在依旧感到深刻的无力。
单体实力就算再巨大,也抵不过人海战的车轮攻击。
一头巨兽还能较为轻松地应付,两头集中神也不在话下,但是五头呢?几十头呢?光是那些在黑夜中闪闪发亮的金色眼睛聚拢著围上来,心理上的落差就能让人头皮发麻。
北宸本能地吞著口水退了一步,显然不知道从哪里撕开突破口;嘉琳娜眉头紧锁,手中握著一枚作用不明的灵晶;依旧不为所动的只有辜银岳和亚加德,两人依旧沈稳地保持著迎战姿势,一左一右护在北宸身侧。
──而阿特拉斯已经高扬起双翼,在半空中和另外一个附身月使乒乒乓乓地对打了起来,黑色的天幕中只见到两道莹蓝色的人影带出绚丽的飞行轨迹对撞交错,前一秒两人的兵刃相接、擦出猛烈的星灵力的火花,在反作用力下分别向後退开,然後下一秒又互相撞迎了上去展开新一轮的拼杀,速度快得几乎眼难以识别。
北宸在地面担忧阿特拉斯的战况,但这边巨兽们已经低吼著带著巨大的风压扑了上来!一横心,她咬牙对著冲得最快的一只人头蛇身的怪物冲了过去,但还没等她跑几步,高大的人影拦在了自己的前面,是亚加德。
“北宸小姐,请退後,这场战斗很危险。”
他一边扬起巨斧一个反剪再加一个横扫把扑上来的怪物打得横飞出去,一边用温和但有力的动作将她往辜银岳的方向推了几步,辜银岳立即会意,一手扛著胧云杀敌一手将北宸护在身边。
连亚加德都说危险,那这场战斗的安全系数一定非常低,她本应更卖力地冲上去拼杀,但是余光瞟见了阿特拉斯在空中和另一个附身月使对战的身影,她突然浑身一震,安静下来,只是全神贯注地猫腰呆在辜银岳保护范围之内小幅度地作一些掩护攻击。
她想起了旧式阿特拉斯的话。
她现在,背负著这个世界上所有战器的命,所以她没有冒险冲到战线前方的资格。
只能眼睁睁地看著自己的战友护在自己身侧。
真是可笑,明明这是她最讨厌的状态啊!──紧盯著亚加德的背影,北宸恨恨地握紧了黑祸和素劫的把手。
另一边,嘉琳娜手持罗喉穿行在四只巨兽的围攻之间,她的速度很快,也很冷静,在这种环境下依旧快速地计算出敌方哪里的包围线最为薄弱,虽然被各个方位夹击但依旧惊险地躲开了数道利爪组成的攻击轨迹,此时已经快冲到了包围圈的外围──
空中的附身月使立即注意到了,他抛开阿特拉斯展翅向地面滑行,双手交叠在口──几秒後,直径一米的星灵从他双臂的交叉点凭空出现,呼啸著攻向嘉琳娜──显然是不想放过这里的任何活口!
远处的西风一眯眼,立即将子弹切换去了辅助弹一栏,选中了光子屏障干扰弹,向著嘉琳娜的方向扣动了扳机。
轰地一声,西风的子弹先接触地面,然後瞬间在空气中组成了六角型格子状的光子屏障,将嘉琳娜罩在其中,星灵轰击了好几秒,终於还是无法打散这屏障,最後化为点点蓝光消失了。
西风暗暗吐出一口气──对方虽然从政治意义上讲只是个无足轻重的领王,但她的另一重身份与撒扎姆王纠葛颇深,不能让她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不然北宸有可能莫名其妙地承受那个传闻脾气暴虐的王的迁怒。
但是,这种辅助子弹因为能好,生成起来尤其麻烦,每次只能生成三枚,而生成一枚需要整整一天,现在还剩下两枚了,还是用在最关键的地方吧。他的瞄准镜又移向了北宸,见她和辜银岳配合著在七八只巨兽间游走,虽然危险动作不断,但总能立即应变闪躲,心绪也不由地随著他们的举动起起落落。
有著狙击手之心的西风,此刻已经难以保持平和冷静的心态了。
死里逃生的嘉琳娜看著眼前的光子屏障,惊魂未定地松了口气,不过她毕竟是个对现状接受能力很彪悍的骑士,今天这麽多怪事已经让她有些见怪不怪了,她看了手中一直握著的灵晶一眼,苦笑著摇了下头。
“结果还是要用啊。我还真是个命苦的哟,不欠人情就这麽难吗。”
边自嘲地说了一句,边捏碎了手中的灵晶──那是共振灵晶,亚晔也送过北宸一套,北宸现在还带在腰间的兜内呢(因为是应急用品,所以没有放在战器的储物空间,以免战器出事而无法使用)。
灵晶被捏碎了,远在撒扎姆皇的某个男人立即从书桌前的公文中抬头,看了自己的左手一眼──那上面环著的一串灵晶中的一个破碎了,同时,灵晶将嘉琳娜所在战场的画面和位置传达给了他。
男人──撒扎姆王的脸色立即变得很难看,他猛地站起身来,对门外大吼:
“翎初、翎末!准备定点传送!”
“了解!!”
“收到,boss!”
门外传来了两道一模一样、有些玩世不恭的少年的声音。
另一边,嘉琳娜受到了光子屏障保护,虽然暂时没了危险但还是无法随便移动踏出保护范围,而因此聚拢过来的巨兽也越来越多,巨大的爪子拍击在光子屏障上,发出刺耳尖锐的摩擦声。
而北宸和辜银岳附近巨兽的包围圈也越缩越小──敌人是附身月使也倒罢了,但这麽大的体型,外表却是坚硬的金属──这样的类战器怪物,到底要怎麽才能快速撂倒好几个啊!!
西风见瞄准镜中两道人影的动作越来越狼狈,本想留到最关键才用的第二枚光子屏障干扰弹就这麽了出去,罩在了北宸和辜银岳的外围,然後他将枪管移动,对向了天空中的附身月使。
地面上的这些巨兽多半是这家夥纵的,那麽打倒了这家夥的话──
他敛住心神,慢慢地换了口气,然後将子弹换成了威力不高、枪体负荷很大、但优点在於能够追尾的追踪弹──对方体积小速度快移动轨迹也难以预测,用手动瞄准是铁定追不上的。
那麽,用数量来弥补威力不够的问题吧,一局定胜负,如果没有当场击落他,被对方发现自己埋伏的地点的话,那就──
就在西风耐心地等待著突袭的最佳时机的时候,半空的阿特拉斯大概因为翅膀受了伤,飞行轨迹不太稳,没有完全躲开对方的星灵,肩膀上挨了一下,向下落了几米,而对面的附身月使当然不会放过这麽好的机会,手中星灵力组成的大剑呼啸著就向阿特拉斯的头顶招呼过去──
好机会!
西风的金眼,再度变成了野兽似的竖瞳,手中扳机接连不断地扣了下去,几秒间,十几道红光在空气中划出蜂鸣般的风声,直冲敌人而去!
附身月使察觉到偷袭,止住了对阿特拉斯的攻击扬翅向高空一窜──但有著追尾功能的子弹立即变幻出角度急急追上,一时间,附身月使不停改变飞行轨道、宛若特技飞行秀一般的身形在夜空中拉出了长长的莹蓝色残影,而他身後的追尾子弹也并行地划出了十几条光带似的红光紧随而去,场面异常惊险壮观──
西风吞了口气,压下了即将涌入口腔的鲜血。
这种子弹耗能极大,发十发就必须进入冷却时间,但他却一口气发出去十五发,现在枪管已经因为高负荷运作变得极烫。
但是,还不行,还不够,这种程度的,可能击杀不了它。
他用力咬牙忍住了口的剧痛,努力保持自己神智清明,再次扣动扳机,无视冷却时间,连著出去十五枚追尾弹!
发完毕之後,西风终於无法忍耐,噗地一口吐出一滩金色的血,收起枪趴在自己寻找的掩体後面不停喘著气──如果这一波攻击没有让它毙命,那自己很有可能成为待宰的鱼。──他从储物空间内掏出一瓶星灵矿融,大口喝了起来。
第一枚追尾弹追上了附身月使的身形,在他脚边爆炸了,附身月使的飞行不由自主的滞後了半秒,而就是这半秒空隙,後面紧随而上的二十九道红光立即如同扑食尸体的群鸦一样争锋涌上,先後在他身体附近炸裂!
“啊啊啊啊!!”
附身月使在半空中发出了兽般的惨叫声,然後浑身带著轻微地焦味跌落下来,阿特拉斯红眼一闪,扇翅就要上前给出毙命的一击──而就在那一刻,变故发生了。
嗷──────
人形的附身月使并没有因为西风的攻击而丧命,但却满身蓝色鲜血,似乎是受了重伤,因此暴怒起来。
他在落地前一刻努力再次扇动翅膀悬浮,挥手一道星灵阻止阿特拉斯的靠近,然後,他再次咆哮起来。
嗷呜──
这一次,附近的巨兽都随著他的咆哮声和声般地吼叫高唱,震得在场几人都捂住了双耳,连大地都在隆隆作响,与此同时,战器们的情况立即变得很不妙了。
黑祸和素劫发出了闷哼声,从北宸的手上滑落在地,胧云变回人形半跪在地上,为了让自己神智清醒,竟然用巨剑的剑柄狠狠砸向自己的额头,罗喉一脸铁青但眼神坚定地将嘉琳娜护在怀中,亚加德的银白色长柄斧也惨号了一声,从他手中挣脱,变回了白发白眼的青年,痛苦地在地上滚动挣扎著,就连远处的西风也因为这吼声,雪上加霜再次吐了一滩血。
一只巨兽吼声中的煽动,这些战器可以无视,但是几十只呢?恐怕就算是霞血在场,还是会受影响的吧。
若不是这些战器们都是英中的英,在场的灵武司的命运,恐怕要更倒霉一些了!
似乎是仅仅如此还不够泄愤,人形附身月使带来的变故还没有完。
他继续发出似乎有什麽涵义的狼嗥,立即有一只体型偏小的人头狼身的怪物冲向了他,而他──伸手就将那怪物的手臂扯了下来!
──怎麽回事??
见到这一幕,北宸抱著黑祸和素劫(钩爪形态)还没来得及惊讶,就见他张开口撕咬起那只断臂上的血,十几秒间,就将那淌著金色血的断臂啃食殆尽,只剩下粘著疑似血管但看起来更像电线的──闪著金属光泽的骨骼。
大概是这举动太过异常,连身为他同类的阿特拉斯也彻底呆住了,愣是没有攻击,而是选择悬在半空用星灵力修复自己的身体。
然後,这个人形附身月使开始产生变化。
他原本还有些人类外形的外表,开始喀拉喀拉地长出黑铁般的金属外皮,除了脸上,全身都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再看不见一寸受伤的皮肤,他的背後又刺出了一对翅膀骨架,而凝聚出来的星灵翼却是金黄色的,双眼,也变成了一红一金的诡异妖瞳──只是站在平地仰望这样的人影,就足以让人脊背的寒毛全部倒竖起来。
“怎、怎麽回事啊喂……”
黑祸在北宸怀中发出了不可置信的喃喃声,就连一边的亚加德似乎也不明白这个附身月使怎麽就变异成一半战器一半附身月使的奇怪东西,但他直觉觉得不妙──所以虽然有嘉琳娜这个外人在场,这时候也顾不了太多了。
骑士咬破了自己的麽指,撩起了袖子将血涂在了自己手臂背部──那手臂上空立即浮现出了红色光子组成的浮动荧光屏,亚加德的手在荧光屏上划动几下,然後,荧光屏消失了,大气中却传来了极其巨大的空气蜂鸣的声音!
嗡────!!
仿佛脚下大地的引力一下子翻倍,空气也一下子变得异常沈重,不光是金色的巨兽们铁甲外皮就像是受到了什麽高压挤压一样吱吱喳喳地开始扭曲变形,连在场的几个灵武司都觉得能够供给的氧气都被抽干似的,呼吸困难地半跪在了地上。
而就在这高密度的气流漩涡正中,站著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影,与此同时,北宸听到了从脑海中直接作响的声音:
赤月──装甲──?
轻微缺氧的北宸费力地集中神看著亚加德的身影──有一刹那,她几乎以为他也变成了附身月使,因为他的背後也出现了翅膀──但仔细一看就能发现,那翅膀并不是他体内延伸出来的,而是那覆盖在他身上那……带著鲜红流萤的银白重甲上的装配品。
银白色的头盔,鲜红色的恶魔角装饰;
银白色的铠、臂甲、护腰,鲜红色的叛逆图腾纹路覆盖其上;
银白色的翅膀骨架,鲜红色的光芒组成翼膜高高扬起;
银白色的长柄带著枪筒的巨剑,鲜红色的光子组成了刀刃嗡嗡作响;
银白色的从背後的颈部延伸而下、尾椎般的长长骨架装饰的尾部,鲜红色的红色晶石在夜空中一闪一闪,散发著不详的光芒。
这才是……赤月骑士的真正形态吧。
骑士手持巨剑向前踏了一步,空气立即因为被扭曲挤压隆隆哀鸣起来,仿佛要将这些巨兽附近变成真空似的,几乎是眼可见的气流扭曲在巨兽间毫无规律地爆炸,而就是带著这样凌驾万物的霸道风压,骑士信步潜行,缓缓地拉开了包围圈的口子。
然後他动了。
鲜红的巨剑划出了獠牙般的轨迹,下一秒就带起几乎要遮蔽视线的金色血雨;
简简单单地一个横扫,体型是它几十倍的巨兽发出可怕的金属碾压声,歪曲成奇怪的模样向後飞出去几十米,砸倒了大片树木,激起了片片尘烟;
明明是将近两米的健硕伟岸的身躯,却灵巧得如同鹰隼,张开鲜红的双翼在无数巨大黑影的包围中低空飞行穿梭,轨迹所过之处,断肢鲜血如同不详的礼花似的漫天飞舞;
静时慑人如同幽鬼,动时破军如同凶兽,
银鬃血爪的狮子,在顷刻间,撕碎了无数巨大的金色巨兽的喉咙,最後在它们的尸体堆积而成的小山上抬眼,王者般地平视著最後的敌人──
那个变异的人形附身月使。
似乎是没想到自己的部下们这麽快就被杀得全灭,人形附身月使呆愣了几秒,然後才回过神来,愤怒地爆喝了一声,一压翅膀对著亚加德疾冲滑行──
“哼!”
亚加德毫不退缩地一个前踏,手中的巨剑迎了上去,而与此同时,远处的阿特拉斯也从他背後发了星灵进行夹击!
以寡敌众,就算是经过变异的人形附身月使似乎也吃不消了,亚加德的红色巨剑虽然外形笨重巨大,但挥动速度并不慢,刻意拉远了距离之後,那巨剑上的枪筒竟然还能出红色光柱进行阻截,和他近身战的话,又会被阿特拉斯骚扰,没几个来回,人形附身月使就慢慢败下阵来,但因为周身那外壳很坚硬,连亚加德的剑也无法一下子就切开,所以并没有受太重的伤,察觉到情况不妙的他,最後豁出去似的双手一边凝聚一道星灵,同时对著亚加德和阿特拉斯发过去!
亚加德和阿特拉斯自然是敏捷地躲开了,但也因为此,对方得以找准时机後撤了几十米拉开了距离,然後一扇翅膀飞向了高空,看样子是想撤退了。
阿特拉斯眯起双眼想要追击,但亚加德一声“别追”让他停了下来,只是目视著那道金蓝相间的光芒远去,最後化作一个天幕中的光点,消失了。
众人这才如释重负地瘫在了地上,亚加德转身走回这边的时候,除了北宸的所有人都本能地後退了一步──他的气场太过可怕了,面对他,无论是谁,都会有一种兔子面对食动物的紧张感。
骑士愣了愣,然後一挥手,在红色的光芒中解除了赤月装甲,恢复了原先的重甲骑士的模样,然後捡起了刚才因为巨兽的煽动掉落在一边的白色长柄斧战器,走回了北宸跟前半跪下:
“北宸小姐,让您受惊了。”
“没事,多亏你我们才能活下来,谢谢啦,亚加德。”
亚加德立即欣喜地笑了起来,但转眼他就敛去了那夸张的神色,面无表情地看向嘉琳娜,眼神中闪过了一道杀意。
北宸立即明白过来:这个无色恶魔打算杀人灭口了。
同样接收到亚加德的杀气,罗喉一脸决然地拦在嘉琳娜面前,似乎是做好了拼死保护她的准备,但马上,嘉琳娜却拉住了罗喉把他往自己身後一扯。
“不需要杀人灭口,既然你害怕我把你们的事说出去的话,我也说一下我这里的秘密情报作为交换好了,有了我的把柄,你们总该放心了吧。”
北宸皱了下眉头,感情上她不希望她欣赏喜欢的嘉琳娜非自愿地说出她的秘密,但理智上她又不得不在这种情况下留一个心眼,毕竟,她看到太多不该看到的东西了。
嘉琳娜吞了口唾沫,然後一咬牙,用豁出去似的表情开口了:
“我的一族居住於西尔维亚领,因为血统非常珍贵,所以以此作为挡箭牌做了很多恶事,甚至引来了西尔维亚其他居民组成民兵讨伐,最後撒扎姆王忍无可忍将我一族屠杀殆尽,只留下了还是幼童的我,用来延续一族的血脉。”
亚加德沈吟一会点点头。
“这确实从来没有透露过的情报,但你确定这些情报足够当做把柄吗?”
嘉琳娜歪著嘴苦笑了一下:
“为什麽就算我的一族就算罪大恶极,血脉还是必须延续下去吗?因为我们是万年前巫女挑选的‘选定之人’的直系後代,被叫做‘方舟之民’的古代种。”
北宸抽了一口气。
“赤月巫女的选定之人……!?”
“是的。”嘉琳娜点点头,“你们都知道最近已经离预言的第二次大灾祸很近了吧?虽然现在还没什麽事发生,但心生恐惧的人还是很多的,所以私下里,就有了一种毫无据的说法──吃了‘方舟之民’的血,就能在这一次的大灾祸中被巫女选中,平安渡过劫难。所以……”
“如果你的身份被泄露出去的话……你就和被众路小妖觊觎的唐僧差不多了?”
北宸的话太过怪异,嘉琳娜疑惑地歪了一下头。
“虽然不知道你说的唐僧是什麽东西,总之被众人觊觎身上的血是肯定的咯,到时候这小小的领王位置可保不了我──这样你们安心了吗?”
虽然嘉琳娜说得很诚恳,亚加德却不愿轻易罢休。
“你有什麽证据证明自己是方舟之民?”
“嗯……”嘉琳娜低头沈思了一会,然後突然像是想通了很多东西似的一拍手,眼神发亮地看著眼前的众人,“我明白了!!除了为什麽有一只附身月使站在你们这边让我依旧很费解之外,我都明白了!不过还是先给你们看我的证据吧!”
她说著有些兴奋地摇摇手指:
“‘赤月装甲使用权通过认证,进入a级迎战状态’……没错吧?”
北宸和亚加德这下什麽都说不出来了。
这句话应该是从他们脑海中直接作响的声音,本应除了他们谁都听不到的。但既然是巫女的前一任选定之人,在近距离解除巫女和骑士的情况下,会听到也不至於太离奇。
“也就是说……这里有和赤月有直接关系的人,在联系刚才的情形一看……达里姆,你是赤月骑士吧?那麽让这麽变态的你俯首称臣的……娅修小姐,你是……这一任的巫女?”
弥漫著浓重腥风的战场陷入了沈默,於是远处渐渐接近的人声就显得明显起来了──也是,他们所处的位置并不是深山,这麽大规模的混战引起了人的注意也是很正常的。
众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决定先去找个能够避人耳目的地方再继续谈话。
“走吧!!”
北宸拉住了嘉琳娜跟著亚加德向山脉深处跑去。
“你相信我吗?”
前进途中,嘉琳娜压低声音问道。
“嗯。”
北宸点点头,没有看她,只是用安抚的眼神拍拍护在她身边的双子钩爪的手臂。
“……为什麽?我都猜出了你们的身份,我是你的话可能会考虑灭口哦。”
“识破一个就要灭口的话,那我还真的是直接把所有人都干掉,当个灭世巫女算了。你既然是选定之民的後代,那或许会对我们很有帮助呢,有可能的话,还是让你成为友军比较划算。”
嘉琳娜皱皱眉:
“你太心软了。”
“或许吧。”北宸无奈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双子,他们正用抱怨的神色看著她,但并没有开口打断他们之间的谈话。
“不过我也能确定一件事,如果今天看见这一切的不是你而是其他路人灵武司的话,那个人或许早就人头落地了吧。我心软也是看对象的。”
北宸抬头看看天幕,刃鸣之夜的夜晚,毒月失去了踪影,而只有她能看见的暗红色月亮,静静地悬挂在他们的头顶。
“敌人越来越多了,我们这边不快点增加友军可不行。”
嘉琳娜边跑边耸耸肩:
“嗯,虽然知道你这话里多少带著点威胁──不过我并不讨厌哦,因为相比其他的势力高层你真可以算是怀柔派了,我不介意帮助你们──反正怎麽说帮助巫女也就是帮助自己嘛,我还是很想在灾难中活下来的。”
“好,谢谢。”
北宸诚恳地对她笑了一下,然後转头去看著亚加德的背影──接著她瞪大了眼睛。
西风在前方的树影边和大夥合流了,但跑在前头的辜银岳却一个箭步窜了上去扶住了他──他似乎受了重伤。
而就在辜银岳一行询问西风伤势的时候,走在队伍最前端的亚加德也突然顿住了身形,然後捂著口猛地半跪下来!
“亚加德!!西风!?”
第十二章 零下沸血之战(下)
刃鸣之夜(同时也是月震之夜)过去的第三天,
拉提亚武斗大会竞技场。
锵!!
辜银岳在最後一刻收拢了攻势,鲁伊手中的长刀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但却并未在胧云劈砍的蛮力下被震断,总算是保住了小命。
“认输吗?”
那罗迦的弩口对准鲁伊的後脑勺,散发出点点的紫光。
“认输。”
鲁伊认命地轻笑了一下,举起了手──就算再有才华,和这个武痴外加苦行僧较量还是吃力点了啊。明明等级相差不了多少,但是内里积攒起来的很多细微的差别,辜银岳却占了大优势。
辜银岳点点头,也不再为难他,看著他走下了擂台。
“胜者,辜银岳!”
裁判高声宣布比赛结果,而辜银岳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四周的喝彩声似的,看向了休息室方向的赛场入口。
因为刃鸣之夜的灾难带来的一连串不良事态,拉提亚似乎有些无心顾及这场浩大的比赛了,所以把赛程压缩了将近一半,本来分两天比的比赛被挤到了一天内。
这一轮比赛是最後的单打独斗淘汰赛,辜银岳比赛後的下一场就是北宸了,而她抽签的运气实在是不怎麽样,第一场她的对手就抽到了夺冠的种子选手“狂犬”格伦佘,令很多看好她的人都大为扼腕。
西风和亚加德在刃鸣之夜受了不轻的伤,所以她现在能依靠的武器,只有双子钩爪──黑祸和素劫了。
半小时过去了,打扫干净换上了新的备用石板的擂台上,站上了这次比赛最受瞩目的两个战士。
图零部落的准族长,至今没有暴露自己的战器的格伦佘·图零。
以及图零部落的神秘少女,(在外人看来)仅仅靠一对钩爪就撑过了这麽多场比赛的娅修·图零。
赛场一下子变得无比安静,观众席只剩下一片细微的呼吸声──这是同族人之间的比赛,到底是图零的黑马压倒下一任的族长呢,还是准族长理所当然地打倒自己的族人树立形象呢。
“准备──”
啪地一声,裁判捏破了手中的灵晶,而就在灵晶碎裂而爆发出的噪音中,场上的两个人同时消失了。
不,并不是消失──而是一下子从极静变幻成了极动,让人的视觉尚未适应而来不及捕捉罢了。
首先是三道并行的银白色的残光,如同猎豹扑食般地咬向了敌人的喉咙;
紧接著,黑铁的拳套带著刚劲的风声,牢牢地卡住了猎豹的攻势;
不到一秒的停顿,钩爪顺著手腕一翻,转了个刁钻的角度,再次从下而上刺向敌人的口;
而几乎是眨眼般的一瞬间,对方那有力的双臂宛若巨蟒,一边挡住了勾刃的刀尖,一边用力伸出双指夹住勾刃,向侧面掰去,想要就这麽掰断白影的獠牙!
然而,这次,狂犬的对手已经不像上次这样惊惶了。
她的手顺著他手指用力的反方向巧妙地划了一个逆时针的圆,翻花绳似的卸了格伦佘的力道,然後侧身抽出手臂──紧接著,她的双手钩爪扎进地里,借著反作用力整个身体倒著腾空而起,纤细而矫健的双腿并拢,如同驯鹿的蓄势一跃般,对准他的口给出了重重的一踢!
狂犬双手护後退了几步,显然没有想到自己的对手能在一个月中进步到这种程度,这一踢没有用上战器,他却用了七成的力气来防御──
很好,颇有些图零战士的样子了,就算没有战器,她的身体也相当强韧。
这样才是我的“妹妹”啊──格伦佘嘴角兴奋的勾起,後跳几步,然後双腿徐徐前後错开,上半身前倾,双拳收拢在身侧──显然是准备动真格了。
两道人影分开了几秒之後,再次如同两只搏杀的野兽般撞在了一起。
一只是娇小敏捷的豹猫,一只是迅猛凶悍的雄狮,虽然乍一看是雄狮占了上风,但豹猫却依旧借助了体型柔韧度以及技巧的优势,与雄狮险险打成了平手。
轻灵如风的速度,对上了豪勇肃杀的速度。
用眼几乎难以全盘接收的节奏,双拳与双爪展开了令人眼花缭乱的攻防。
一秒内,钩爪尖端直取对方双眼,被拳套上的铁甲弹开,拳套攻向对方的腹,对方立即优美的将腰身扭出一道弧线躲开;
一秒内,拳套下双指曲拢掐向对方脖颈,中途钩爪却从上而下凶猛地扎下,架开了拳套并将刀尖滑向对方的肩膀,却被另一只拳套狠狠打开;
一秒内,兵刃间对撞的声音叮叮当当地响起,在无声寂静的赛场间唱出了清晰的激烈伴奏战曲;
一秒内,生与死的界线数次模糊,而又数次清晰,豹猫与雄狮头顶著死神的巨镰,却又同时将其抛於脑後。
赛场,更加安静了,就连观众们的呼吸声也难以捕捉,因为几乎所有人都无意识地摒住了呼吸。
而就在那千万视线的汇聚点,白影与狂犬的身影几近重叠──
钩爪抵上了拳套,对撞的还有双方必胜的信念。
掌风划过纤细的脖颈,抗衡的还有战意高涨的灵魂。
重踢撞在交叠防御的双臂上,点燃的是两颗心底最原始的兴奋。
重拳打向了娇小身形的腹部,灼烧的是两人对对方的钦佩、认可──以及求败的渴望。
图零兄妹的眼里,都无意识地露出了满足而快意的笑意。
这场战斗,没有灵晶辅助,没有远距离战器的偷袭,甚至没有战术和计策可言,有的,只是两个武者纯粹、野蛮到绝美的──高速近身格斗。
在这一刻,空气流动的速度变慢了,尘埃落地的速度变慢了,双眼眨动的速度变慢了,刀光残留的时间变慢了,云层翻滚的时间变慢了。
鸟雀中断了啼鸣,沙漏减缓了流速,万物停下了脚步,只为了这迅烈璀璨的战局,能清楚地印入眼中!
锵!!
再一次势均力敌地攻防中,格伦佘亢奋地露出了愉悦的大笑,一边重重一拳挥来,一边用狂气而又低沈的声音开口。
“进步很快,怎麽练的。”
“嗯──花费了一点寿命吧。”
北宸不知如何具体回答,面具下的嘴角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模糊地这麽回答──格伦佘虽然有些惊讶地挑了下眉,但手上的攻势并未减缓。
“求强是好事,但别走歪道。”
“也不算是歪道啦,我只有‘寿命’这个财产算是最丰富的了。”
因为──是没有死期的巫女啊。
“荒唐!”
格伦佘却没有办法理解北宸的话,他的声音里带上了对於惺惺相惜的对手的怜爱,愤愤地低吼一声。
看来他必须胜利,让她知道急功近利是得不到成果的!!──这麽想著,狂犬手上的劲风,又更迅猛了一分。
“我也知道荒唐,”北宸也挥动双手跟著他的节奏格挡攻击,“但,我时间真的不多──所以我……”
就算对手是强悍到这种程度的格伦佘,我也不能输!
是的,在经过拉提亚公爵索要黑祸和素劫的事件之後,在刃鸣之夜的战斗之後,北宸认识到了自己的理想主义有多苍白。
或许在心底的潜意识里,她以为自己已经有了还算可观的战力了吧,她有赤月骑士亚加德,有人形附身月使阿特拉斯,有星脉种战器西风,有极品烨月种双子──还有亚晔、笑罂、辜银岳一行、赫阳两个王子的帮助──她曾经以为,她有了对力量说不的资格。
但从公爵公然开口对她讨要双子时,当她看见亚加德半跪在地上口吐鲜血时,当她看见西风被辜银岳扶著几乎难以站立的时候,她终於回过神,发现自己有多天真。
在生存都无法保证的环境下,谁还能冠冕堂皇地为了感情的排他而拒绝这麽大一块肥?太过矫情了吧。
她终於明白了笑罂当时那嘲讽的眼神。
向影是她唯一的长剑,这个原则她不想改也不会改,但是与此同时她却需要变通,得到霞血的力量也是她必须去做的事,所以她必须继续参加比赛。
最好的情况,辜银岳和她成为参与决赛的两人,那麽她就可以认输把冠军让给辜银岳,而如果辜银岳失利,那麽她就要努力成为冠军,再把霞血的契约权换给辜银岳──无论如何,至少要全力减少辜银岳的强敌。
所以,当看到赛程安排上她的对手一栏写著的是格伦佘时,她终於下了那个决心。
──从遇到旧式阿特拉斯之後一直在心中隐隐徘徊的决心。
在刃鸣之夜的第二天,她叫醒了因为身体超越负荷而卧床沈眠的亚加德,询问了关於她体内的“潘多拉之匣”的事。
旧式曾经说过,潘多拉之匣似乎是可以将大气中的星灵力吸收,并转换成人的生命力的东西,所以如果能控制它的话,说不定能在段时间内大大提高自己的体能。
当时,亚加德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可以,但是如此使用的话,您在之後会有很长时间身体处於极度疲劳虚弱的状态,这种副作用很危险,您真的要这麽做吗?”
“是。我必须赢。”
最後,骑士给了北宸一个小小的黑色如同纽扣般的物体,然後那物体接触北宸手掌的一刻就神奇的融化般渗入了北宸的体内。
“这是潘多拉之匣最後一个部件,有了它,潘多拉之匣就能被您纵了,但是除了用它来吸收星灵力转换生命力之外,请不要随便驱使它,我担心会惊动赤月。”
“好!”
北宸用力点头,然後闭上眼,开始用心感受这个在自己体内的神奇物件。
而三天之後,她便以这种全新的姿态站在了格伦佘面前。几乎将一小片森林的星灵力全部抽尽,她得到的是三天时间内能力变为原本的.5倍,所以才能和格伦佘打成平手,而代价则是──不计算外力回复的话,她有可能一个月都无法挥动战器。
北宸的视线,无意间瞟过了观众席的某一角。
阿特拉斯、亚加德、西风、辜银岳、笑罂、凌霜……他们在那边看著她,他们在等待她的胜利。
尤其是亚加德和西风──明明带著伤势,却依旧强忍著坐到了观众席上。
有这样的人正在看著自己,付出了这样代价,就算是这麽强的敌人,她也没有输的理由啊!!
“哈啊!!”
高速攻防战已经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最後一刻,白影抓住了不到半秒间格伦佘因为体力略微不支而露出的破绽,钩爪计算好致伤但不致命的角度,向著他前横扫过去──格伦佘立即回神,也咆哮一声,放弃了防御直拳打向了她的额部!
电光石火的最後一击!
当!!
比赛,就在巨大的金属响声中停止了。
北宸的白色兜帽被气流带著被滑回背後,银白面具也被格伦佘那霸道的拳风扫落在地,金色假发从她头顶滑落,底下黑色过肩的长发露了出来。
格伦佘的一拳打偏了,然而北宸的钩爪却抵在了格伦佘的口。
从战局上看,娅修·图零险胜──但是,大口喘著气的北宸心里却直打鼓。
首先,她躲开格伦佘最後一拳并不是身手好反应快,而是──她打了个软腿踩空了一步运气好躲开了,最後一挥几乎是扑过去的。
那麽,问题来了──她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清楚,一切打得好好的,过程中并未有什麽疲劳和不适感,为什麽会莫名其妙在这种平地上打软腿?难道潘多拉之匣的副作用现在就开始生效了吗?这可不是好兆头啊。
不过最头大的问题还不在这里──
“你……你不是图零人?!你使用假身份参赛!!”
裁判在场外大声呼喝了一句,北宸闻言一惊,移开落在格伦佘那惊呆的脸上的视线,转头看向裁判──
然後,裁判也和格伦佘一样,全身如同雷击似的被钉在了原地。
他看到的是一张美丽到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女的脸庞。
丝缎般的黑发与白衣形成鲜明的对比,漆黑的瞳孔璨若星辰,浓密弯翘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小巧晶莹的朱唇──虽然明明和曾经的向北宸没有多大的区别,但不知道哪里经过了微调之後,让这张脸一下子变得就连格伦佘都被诱惑住──
北宸有点一头雾水地看看两个附近的人,她似乎还不知道他们发呆的原因。
潘多拉之匣大幅度优化北宸的肌体能力,自然也就把她原本只能说清秀可爱的外貌一下子拉到了比笑罂更甚一层的摄魂美貌,现在的她,恐怕是做鬼脸都会格外有韵味吧。
见她歪著头露出了疑惑的神色,格伦佘突然一把捂住自己的鼻子,嘴里低声骂了句脏话,狼狈地後退了一步。
该死的,可爱──不,漂亮过头了!
对女异常淡定的狂犬肯定不知道自己也会有这麽狼狈的一天,早知道面具底下是这麽人神共愤的一张脸,当时就不该把她当黄毛丫头去乱人家屁股啊!
“呃,到底怎麽了?”
在外貌轰杀的加成下,北宸的声音似乎也一下子在两人的心理作用下变得更为悦耳动听,裁判浑浑噩噩地发现她在和自己说话。
然後裁判这才想起自己上前的目的。
“娅修·图零违反比赛规则,直接晋级──不对!娅修·图零……使、使用假身份参赛,被剥夺比赛资格!”
裁判一边在心中默默为说让美女讨厌的话而流泪,一边搭著舌头口齿不清地宣布了北宸身份败露後的处理。
北宸脸一下子白了──而观众席则突然哄地吵闹起来。
前排是因为看到了北宸的脸而亢奋,後面的大概则是因为比赛太过彩而爆发出来的激动,抑或是发现北宸不是图零人之後立即开始讨论八卦──观众席上的亚加德西风等人显然也没料到最後是这样的结果,亚加德竟然担心到猛地直接站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
“安静!”
狂犬用尽肺活量的一吼几乎把整个赛场都震得抖了一抖,然後他一把推开裁判,走到北宸身边,把自己手上的戒指褪下,戴到了北宸的手指上。
“刚才最後一击是我输了,赢的是她。”
“啊?但是……”
格伦佘一个眼刀杀得裁判立即寒毛倒竖地闭嘴了,然後他举起了北宸的手对全场晃了晃:
“从现在起,她是我妻子,户籍转到图零部落,赐新名娅修,可以了吧!”
“……哈?”
北宸和全场观众的下巴一起掉下来了。
第十三章 送葬狂犬其人
拉提亚首都格鲁贝西亚的中央竞技场,此刻人声鼎沸。
照道理说,今天最後一场比赛已经完结,赛场的观众早该散去,但现在就算那些工作人员在一边满头大汗地劝说疏散,还是有不少观众兴趣盎然地迟迟不肯离开自己的位置──八卦的天人人都有,就算有些平时不怎麽八卦的,今天也因为事情的戏剧而打开了自己内心一道奇怪的大门吧。
没错,图零兄妹比赛最终,输赢已经不再重要,因为兄妹很有可能变成夫妻──这什麽啊这!
娅修·图零自从出现在别人眼前之後一直是话题的中心,给人的印象十分鲜明有趣,大体形象上也是偏善的,虽然总有些莫名其妙的传闻,比如和赫阳两个王子有私交啦,比如和西尔维亚领王有来往啦,比如曾自称自己冷淡啦,比如身边总是出现两个和她身高严重不符的魁梧男於是推测她的嗜好是肌男再推测她床上功夫绝对和战场上一样彪悍等等等等──虽然花边新闻不断,但罕见地没有什麽负面的评价。
外加一直带著头盔(或面具)让她更添了几分神秘感,谈吐间不经意流露出的对战器的爱护虽然让一些人类嗤笑妇人之仁,但褒奖的人类,憧憬的战器也不在少数,而对付拉翰那一战的失控更是让她的神秘感带上了几分“复仇的悲剧英雄”这样的电影效果,甚至是流传出了全套20集讲述白影和鬼眼之间不得不说的爱情虐心狗血说书剧本。
不过当事人倒是对这些知道不多──北宸严重低估了塞那加德民间的八卦水平,拉翰倒是有所耳闻,但他听了之後反倒兴致盎然地称赞了一番说书人的想象力,仿佛自己和这八卦没有半点关系似的。
不管怎麽说,总之就是综上所述乱七八糟的原因,速杀白影在拉提亚首都的一个多月内,不知不觉地积攒起了一定的奇妙(?)人气,至少有不少怀春的年轻战器把她当成了选择主人的标准导致战器中介所的生意稍稍有所下滑。
然後,这一场比赛,白影的对手又是另一个话题人物狂犬格伦佘,於是两边的关注者争相购票一早就把赛场塞得满满,现在在比赛最终还出现了这麽劲爆的事态,真是让人大跌眼镜兴奋不已啊!
以上,是观众们的心声。
但事件的中心北宸可就没这麽热烈了。
她被狂犬的爆炸发言吓得懵在当场嘴唇一开一合但半天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把自己的舌头给理顺了:
“呃,……对不起,格伦佘,你刚才说什麽?我不是幻听了吧?”
格伦佘却没有回答故意避开了她的视线狠狠盯著一边的裁判。
而裁判从刚才开始到现在早就一个头两个大了。
虽然近距离观看美女是很好啦,但是现在的情况是怎麽回事?
要说娅修·图零使用假身份,那自从格伦佘把戒指戴在她手上的时候,他这个有资格决定部族成员的准族长开了口,她确实可以说是从假图零变成了真图零;
但她之前的比赛却是使用假身份来参加的,虽然都是亚修·图零,但之前是身为图零战士,现在则是族长之妻吧?
那麽到底该怎麽算啊──虽然理智上裁判知道狂犬这取巧的安排起不了什麽大作用,但身体的危机意识却在提醒自己如果就这麽把娅修·图零罚下场的话,他可能得做好下班半路被格伦佘截住罩在麻袋里一顿打的准备──倒不如说他正在用口型这麽无声地威胁著可怜的裁判。
无视过去吧,不用说拉提亚武斗大会官方绝对会把自己削到死,不无视吧,格伦佘又不会这麽放过自己,也就是说他其实是在选哪边存活率更高的问题?!
裁判梨花带雨地看著北宸:果然红颜是祸水啊!
(其实这和北宸长什麽样子关系不大,裁判。)
北宸看著裁判的脸色由白变绿,由绿变灰,再看格伦佘一脸威胁地看著裁判,又想起自己的外貌暴露,招呼黑祸和素劫变回人形(服装由全身战器化的白衣变回了原本带著头盔的那套战斗服),凑上去拍拍格伦佘的手臂小声道:
“你不是说我荒唐吗,怎麽突然又改变主意了?”
“我绝不拿不属於我的战果。”
因为最後一击确实是北宸赢了,哪怕格伦佘很想扭转北宸急於求成走歪道的观念,这武者的骄傲却不容妥协,他可不想自己因为对方被发现违规罚下场而侥幸晋级,简直是污了图零之名。
北宸愣了愣,然後又回神:
“那你也不需要对外宣布我是你妻子吧?!”
没办法,要让外族人有族内户籍和名字,必须是纯血统的婚配才行,部族在离开这里十万八千里的深山让我上哪去在找一个纯血未婚图零男子给你圆谎啊!!
──狂犬内心如此吐槽,但因为嫌烦外加寡言,最终只是开口一句:
“烦死了。能继续比赛不就好了。”
“……这事关我俩的终身问题啊!!”
有什麽关系你的真正身份又没有暴露,我这边只要过几年说娅修生病亡故不就可以了。──格伦佘翻了个白眼,出口的却是:
“我乐意。”
“你……你这家夥──!”
北宸气得几乎要张牙舞爪,结果被一边的素劫压了下来:
“我看多半是这家夥被你的脸迷住了呢。人类不都是这样麽,在没看见脸之前倒是一个比一个客观,看见脸之後──哇,什麽都不管了,只要是美人,放个屁都是香的做错事也会被原谅,哪怕是要毁灭世界原因也是因为太寂寞,丑的呢,无论做什麽都会遭白眼,甚至有可能做件好事都会说他是在作怪取宠。”
“素劫你太偏激啦。”北宸无奈地瞟了他一眼,“何况我长得也不算美人吧。”
“你自己看看吧。”
黑祸在一边闷声闷气地从储物空间拿出一面镜子递到北宸跟前,这下把北宸自己都看傻了──站在对面的格伦佘见到这个场面纳闷地皱了皱眉,怎麽回事,搞得好像第一次见到自己的脸似的。
“所以说,明白为什麽格伦佘态度会变这麽快了吧?人类就是这麽肤浅,赶快绝望吧!!”黑祸凑在她耳边语气中冒著酸泡泡道:“看我们战器多好,虽然有审美但却不会把它当做标准,就算你长成怎样我们都不会嫌弃你的哦!”
“就是就是,我们更在乎的是你的身材哦噗──!”
素劫话还没说完就被黑祸一拳打中肚子蹲了下去。
格伦佘在一边抽了下嘴角。
双子虽然是在和北宸说悄悄话,但声音也没收敛到哪里去,於是被他听了个大概。他不能否认双子说的话,因为一开始他确实因为北宸的相貌闪神了──当众这麽宣布,不光是想帮助北宸在比赛中晋级,多少也抱著或许有机会霸占美人的私心吧。
但他可不是什麽见了美人就虫上脑的毛头小夥,他好歹也是下一任族长,冷静下来之後,他心里的想法就完全变掉了。
不过有一点却是不变的:他并不後悔用这种方式帮助北宸晋级,哪怕这有可能对自己未来的妻子造成伤害。
擂台上在窃窃私语,边上的观众们有些大概是觉得无趣便走了,但有些等著比赛结果的赌徒和一些“娅修应援团”之类的粉丝却依旧一脸心焦地等在场外,甚至有些无主战器立即组成了格伦佘去死去死团之类奇怪的东西在一边胆子很大地发出让格伦佘下台的嘘声。
就在这时,裁判突然用看见亲爹娘的表情向著擂台某一角飞奔过去──看清楚走上台的人之後,嘈杂的竞技场再次安静了下来。
擂台的另外一端站著一个黑发金眼的战器,一身黑金相间的利落战斗服衬出高大修长的身型,略带野的俊美脸庞──此刻正用慵懒和兴味的神情似笑非笑地看著北宸和格伦佘这两个大乌龙。
──没错,就是霞血。
时隔几个月再次见到这个男人,北宸的心情有点复杂,但是现在并不是和他叙这些旧的时候──裁判对他跑过去,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看样子多半是她这篓子捅大了,直接把比赛举办方的高层给惊动了吧。
霞血听著裁判的解释,看向北宸的目光由兴味变成调侃,但眼神扫过格伦佘的时候却带上了若有若无的杀意。
“好了好了。”
不愧是帝王级战器,他只是动作幅度有些夸张地拍拍手,全场便很乖地安静下来,前者满意地点点头,眉宇间却像是在表扬小孩似的赞许──要是这动作换个场景几乎可以认为他是在幼儿园哄小鬼了。
“不就是个假身份,闹腾什麽呢,武斗大会要选的是适合我还有其他高级战器的战士,又不是相亲,生辰八字没这麽重要吧?”
明明是违反规则的大事,在霞血口中随便一绕,好像就真的变成没什麽大不了了。
“再说,这个小丫头的真正身份我知道,她是某国的特殊秘密行动队的一员,类似影卫一样的人物哦,有影卫会拿真正身份参赛麽?体谅人家一下啦。”
──既然你给我设定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影卫身份那就不要当著所有人的面说出来啊现在全世界都知道我是影卫了有这麽高调的影卫的吗?!
北宸绿著脸在一边脑内吐槽。
“总之,特殊情况特殊处理,所以这回就这麽算了。”
霞血轻笑著一边裁判的头,一个眼神让他下班收工了──虽然裁判大叔已经四十多岁,但和霞血这个一千多的老妖怪比简直和豆芽菜一样,於是裁判也只能忍著被一个看上去小他很多的帅哥,用好笑外加怜悯的老人家神色目送自己离去。
悲催的裁判走了,但是北宸的混乱才刚开始。
果然,霞血又开口了:
“所以,图零族长不需要用这种方法钻比赛条例的空子了哦,毕竟随便乱决定终生大事可不好。你一个族长三妻四妾没问题,人家女孩子可是要清誉的呢。”
“……”
照道理说,碰到这种情况,以格伦佘的格也乐得收回自己的话,但不知道为什麽看见霞血那挑衅又带著威压感的眼神,格伦佘突然非常不爽起来。
上一次打赌输给他让他差遣了自己一回,这次又要无条件听他的?!
开什麽玩笑!
格伦佘向来就是个面无表情看上去很淡定但是连门都不放过的爆脾气,於是霞血一点火,他直接就炸毛了:
“不是胡说,我们有婚约。”
“啊?!”
一边的北宸头发都倒竖了起来,但黑祸和素劫却意外地没暴跳起来──大概是因为向影的关系,他们俩也对霞血有一种生理上(?)的厌恶感吧,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於是刚才还在吃醋的他们俩权衡了一下就莫名其妙站去格伦佘一边了。
“等等等等,格伦佘我们什麽时候有婚约了!?”
“上个月。”
“什麽时候!!我可不记得我有失忆啊!?”
“罗嗦,你不是不该的地方都给我了!”
“什麽不该的地方!明明只是屁股而已!!!!”
“呀那个就是不该的地方吧……”黑祸在一边呐呐地举手。
“你还难产了!”
“你才难产你全家难产!再说当时明明说的是流产吧──不对两个我都没有啊啊啊!!”
“小泥鳅……原来你……这麽开放啊……”素劫扭曲著脸,显然是憋笑憋得很辛苦但硬要装出一副被始乱终弃的怨妇样。
北宸被气得一口气没换上来,憋得面红脖子,颤抖著手指指著格伦佘:
“总之那个不算!”
“你狠心你残忍你无理取闹!”
“你卑鄙你猥琐你不可理喻!”
“你们是哪里来的尿布小鬼吗?”一边的霞血总算是忍不住抽著嘴角了一句,“格伦佘你说你们都订婚了,那证据在哪里?”
格伦佘挑眉:
“女儿都有了。”
於是他突然把麽指和食指曲起放入口中,吹了个嘹亮的响哨,没过几秒一道黑影嗖地窜上擂台被格伦佘一把揪住,然後丢向北宸。
北宸手忙脚乱接住,定睛一看,瞬间和全场所有人一起僵住了。
“……”
“……”
“……”
擂台安静了一分锺。
北宸:“这是你家柴犬吧喂!!!!!”
黑祸:“人和人要怎麽生出一只狗啊!!!”
素劫:“还有谁呼唤自己儿子是用口哨的我说!!!!”
霞血:“而且什麽女儿这只狗是公的吧你好歹搞清楚别啊!!!!!”
格伦佘满不在乎地挖挖耳朵:
“哦,那它就算是定情信物了。”
“不要把自己儿子当做定情信物啊喂!!”
“还有谁会把狗当做定情信物啊?!”
“你确定不是自己养烦了顺手甩包袱?!”
“求婚不要求得这麽没有诚意好不好!你未来的妻子会哭的哦!”
诚意?格伦佘一弯嘴角,不就是形式化一下麽。──於是他走到北宸跟前一把抓回了柴犬然後拎著它低头看著北宸。
“毛球,请你嫁给我。”
“……”
“……”
“……”
“……”
““““要求婚你好歹用人家的真名啊!!!!!!!!!!!””””
在那悲催的一刻,北宸、双子、霞血的同步率史无前例地到达了1000%,异口同声地进行了合击吐槽。
“而且毛球还是这只柴犬的名字吧!”
“还有别把它当做求婚用的花束使好不好它是你儿子诶,有谁拎著儿子求婚的你给我再找一个出来看看!”
“吐槽点太多满地都是我都不知道捡哪一个了……”
就连一千多岁的霞血都被囧得浑身哆嗦,此刻正捂著自己的额头不知如何回复自己的帝王气质。
(对不起霞血你已经在众人面前失态了。)
场外。
西风揉了下眉心。
“我想回去补眠可以吗。”
笑罂嘲讽地抱:“逃避现实是不好的,现在那个在场上张牙舞爪的小姑娘就是你的契约者哦。”
“把它当求婚的反面教材学习观摩一下不是也不错。”
一边的凌霜边玩自己的指甲边说,而亚加德不知道为什麽显得很愤怒。
“荒唐,相当北宸小姐的夫婿首先怎麽说也得入赘才行,更何况他打败我了吗。也没有找我通报过!”
西风斜眼一瞟:
“即是说你还兼任媒婆一职?”
亚加德立即浩气凛然一握拳:“没错!”
“……”
笑罂立即冷哼一声:“问题是谁能打败你啊,你打算让北宸一辈子光棍麽?”
“……”
就在这时胧云突然怪笑了起来。
“话说,原来小宸被格伦佘过屁股啊──不知道手感怎麽样……嘿嘿嘿……”
“……你脑子里最先过滤出来的永远只是这些东西吗?!”
那罗迦忍不住抽著嘴角用力对著胧云的後脑勺拍了下去。
砰!
辜银岳目不转睛盯著蓝天:“……刚才你听到的都是幻觉,忘记掉。”
阿特拉斯不明所以很乖地点头:“哦。”
就在这时,擂台上的几人大概终於发现在这里吵不是回事了,於是北宸对著亚加德一行人招招手,打了个去休息室的手势,然後一溜烟拉著黑祸和素劫窜下了擂台,格伦佘和霞血也跟著跳了下去──格伦佘自然是跟去了休息室,霞血大概是不想一下子和太多陌生人相处,於是追上去在北宸耳边耳语了一句之後就消失了。
主角不在了,八卦看够了,观众们像打了**血似的兴奋边喧闹边退场,不过也有人因为事件太过劲爆而坐在原地消化不过来的。
“呐,我说,罗喉。”
嘉琳娜嘴角猛抽,干笑著看著身边的罗喉。
“图零的人求婚都是那样的吗?”
罗喉摇摇头。
“那什麽样的人求婚是这样的啊……”
“笨蛋。”
高大的星脉种薄唇轻启,用低沈又充满磁的冰凉声音,给出了言简意赅立意明确的无情吐槽。
另一边,小小的休息室此刻挤满了人。
见这里除了格伦佘其他都是见过自己真面目的人,北宸想了想,摘下了自己的头盔,露出了那张人神共愤(暂时)的脸。
其实知道自己暂时变漂亮,北宸心底还是有些女孩子的小虚荣的,毕竟哪个女人不爱漂亮呢,但是,冷静下来想想,如果是因为此让自己熟悉的人改变了的话,她却不愿意。
就算是要改变,她也希望自己能通过用心打理自己的外表得来的魅力进行改变。
“那个……格伦佘,你看到这张脸之後会突然改变对我的看法……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对美的追求人人都会有──”
格伦佘点点头又摇了一下头,让北宸一头雾水。
“但是这个并不是我真正的样貌呢,我刚才也说了吧,我能变强是因为我用了一些外道,肌体被强化的时候外貌也被一并美化了,等到强化效果消失我就会变回去了,我并没有这麽漂亮。这里的人都可以作证的。”
格伦佘一挑眉:
“然後?”
“所以你还是别……嗯,别改变对我的看法比较好,我还是以前的娅修·图零。如果你真的喜欢看美人的话,诺,这里有一个──”
北宸狗腿地把笑罂拉了过来:
“怎样!要说冷豔出尘又妖媚的东方美人谁能比得过他!你想看的话可以天天来看哦!”
“看你大爷!”
笑罂暴怒地吼得北宸缩起了脖子躲去了辜银岳的後面,这动作怂得一众人拼命摇头。
格伦佘好笑地瞟了一眼笑罂然後瞅著北宸在辜银岳身後探出来的脑袋。
“戒指你留著,不过不用担心我来骚扰你。”
“……咦?”
此话一出,笑罂、西风、辜银岳、凌霜都若有所思地敛起了神色。
格伦佘发现了他们的目光中的探究,但并不在意,只是上前把北宸从辜银岳身後拖了出来,然後用力地了她头顶的黑发。
“图零部落是山之子民,我们都是山里长大的战士。”
“……?”
格伦佘的话跳跃太大,北宸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在山里长大的人,都知道一个定律,越是漂亮的东西,越危险。”
“……啊。”
北宸立即用带著惊讶和了然的神色呐呐地点了一下头──他说的没错,就算美貌自身是无罪的,但是还是会带来无法预测的杀生之祸。
“所以我就算一时会被迷惑,如果不能回神,就没资格统领一族。”
格伦佘的话突然变多了──大概是因为,虽然平常他很不耐於向人解释这些,但有些话是必须对北宸说的吧。
当然,有些话他还是没有说出口。
比如,在他的审美中,女人光是脸漂亮其实没什麽意义,重要的还是上床了之後滋味好比较实在。
比如,“女人”,对他来说曾经也只是发泄欲望和繁衍道具的标志而已,这并不是说他歧视女,而是他从未把自己的感情和婚姻当成一回事。因为他觉得,自己的世界,离那群娇弱敏感的生物相差太远。
或许,正是北宸暴露真面目的那一刻,让格伦佘终於对她有了面对女的自觉,让他发现自己──或许在内心深处,对著这个小丫头还是有些好感的。
她身为女,却有著男人都不一定能企及的铁打的意志力,无数次被他摔下高台还能战意满满地爬上来。
她身为女,却并不像其他女灵武司一样享受身边男战器的服侍,从她和她身边的战器之间流淌的气氛来看,她是发自内心地喜欢他们,而不是对所有物、玩物或是部下的俯视的喜爱。
她身为女,在见识到自己的力量之後,看过来的目光却不是女最常见的那两种:害怕或是怀春──而是带著兴奋和雀跃的战意。看样子,她不会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但也不愿意让自己处於低於别人的位置呢,至少在她眼里,他这个图零准族长,也只不过是一个战士而已。
她身为女,却从来不要求弱势群体的优待,无数人唾弃过格伦佘会不分别地殴打他人,但是她在自己手下吃过苦头,却从来只是见到抗衡敌对的眼神,而不见一丝埋怨──女人和男人都是人,招惹了同样的事,为什麽前者可以因为别问题逃过一劫,既然叫嚣著要平等,那麽就首先从该承担的部分平等起吧──大概,格伦佘心底的这种想法,被她潜意识地察觉了吧,她虽然没有同意这种观点,但至少选择了理解。
格伦佘,因为外貌这把钥匙,这才发现自己早就以看待女的目光在观察她了。而钥匙毕竟只是钥匙,门内的东西才具有真正的价值,就算没有钥匙,能开门的方法也是要多少有多少──就算她没有现在这麽漂亮,格伦佘相信,自己大概依旧不会讨厌这个既勇猛又胆小的女孩的吧。
所以,他在回神的时候,以极端果决的方式,抹杀了这种旖念。
这个女人,在前一场比赛中,赋予了自己身为战士的最大价值,其实以人类的范畴来说,强到他这地步,已经很少能找到敌手了,对於高阶武者来说,高处不胜寒,求败而不得的感觉是最可怕的。
──然而,她给了自己势均力敌格斗的最高的愉悦感。
她不是没有灵晶,不是不会用战术,观看过好几次她的比赛的格伦佘,非常清楚这一点,但是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一切她都没有用。
她和他一样,都不忍心让任何东西来干扰这场纯粹的格斗。拳脚相接的时候,他们几乎可以感觉到,对方的灵魂,正在没有任何束缚地、无所顾忌地大笑。
虽然她说了她用外道强化自己才能和自己打成平手,但格伦佘知道,假以时日,她一定会用真实的水平,再和自己来上同样的一战。
很好,他终於发现自己已经停滞的人生,再次开始前进起来,高处……也不再寒冷了,因为,身後有一个人在努力地追上来。
这是多麽令人兴奋到想要对天长啸的好事啊。
这种快意,岂是儿女情长、风花雪月这种小家子气的东西可以比的?
这种满足与感动,又怎麽能掺杂进细腻的男女之情?
能上床的女人到处都是,但能给自己这种感觉的女人,又怎麽舍得把她拖去丧志的温柔乡,看她失神媚乱的表情?
或许她身边很多人想吧,但格伦佘不想。
因为对他这个图零最强的战士而言,“妻子”只不过是一个附属品,而“夙敌”之位,才是他心中的神坛。
有著“送葬狂犬”这个可怕称号的男人,对著跟前的少女露出了少见的柔软微笑。
“或许你身边有很多人想要你夫婿的位置,但我不稀罕。这枚戒指给你留著,是让你能随时进出图零部落找我切磋。”
“诶!!”
北宸有些兴奋地叫了一声……他说他等她去找他切磋!!那是承认她是他的好对手了吗!?这倒是让北宸高兴不已,一开始只是一头热的对他卯上,现在竟然得到了对方的承认,没有什麽比这更让一个战士高兴了。
见北宸高兴到满面红光的样子,狂犬也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然後他闪电般地给出了一拳!──当然,北宸亦快速地出手截住了他的拳头,让周围的人虚惊了一场。
“那些人都太蠢。”
狂犬压低声音自豪地笑了一声,眼神瞟过北宸身後戒备地看著她的几个男人。
他们都太过纠结感情的质和定位,所以至今还是得不到。反倒是他格伦佘·图零,最先获得了北宸。
是的,他获得了她,以夙敌的身份。
当他们抛开一切搏杀的时候,当他们心无旁骛地大笑著,将兵刃撞在一起的时候,他们的瞳孔之中,怎麽可能能容得下其他东西。
格伦佘,先任何人一步感受到了这个女孩的瞳孔里只剩下自己倒影的滋味。
那一刻,他才是她的全世界。什麽情人,什麽朋友,什麽使命家族委托纠纷食欲物欲情欲──统统都和他们无关,他们只属於对方。
这种感受你们得不到的。
格伦佘狂傲地笑著退了一步,看著北宸身边的男人们。
这种感受,你们永远都得不到的。
“追上来,用真正的实力打倒我,在此之前不准输给任何人。”
“──嗯。”
“打倒我的话,我也会想尽办法追上来继续打倒你的。记住,你的夙敌,只有我一个。”
“那是当然!!”
格伦佘不再说什麽,背对北宸挥挥手,准备离开了。
“格伦佘!”
北宸小跑几步追上了他,然後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
“既然咱们是命中注定的敌人,你可不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啊?”
“说。”
“……为什麽,你会被起这样一个不雅观的称号?‘送葬狂犬’……到底代表什麽?你为什麽不为这个称号感到生气啊?连我听了都觉得有点……”
“夙敌就是要有神秘感的,我们之间只要能用武器交谈就没有问题。”
格伦佘笑笑,避开了北宸的问题──其实这并不是很隐秘的事,如果她有心打听,大概早就知道了,但她却只是带著这种打抱不平的口气来询问自己。
这个家夥啊──
“如果你哪天有兴趣做我的女人,我再和你说吧。”
他说著,再次後退了一步。
“不过,有什麽你家男人解决不了的问题倒也可以来找我──毕竟。”
狂犬慢慢带上门。
“……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呐。”
门关上了,屋内安静了几秒,然後北宸双手握拳小声尖叫起来。
“呀啊啊啊──真是太酷了!!那帅呆了的背影!!──‘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什麽的!好有型啊!”
黑祸抽著嘴角搭上素劫的肩:“老弟,怎麽办,小泥鳅被那狂犬弄得进入无差别热血模式了。”
“对啊,这样下去她会变成只知道锻炼自己的武痴的吧!那也太可怕了!苦行僧一个就够了啊!!”
辜银岳见素劫在看自己,立即开口回了一句:
“她现在不就这样麽。”
“……”
众人发现自己竟然没有话可以反驳。
“不、不管怎麽说!!”想像了一下北宸辜银岳化之後的模样吓出了一声**皮疙瘩的黑祸大声开口,“小泥鳅,想你那便宜老哥也适可而止吧!我和素劫都受伤了诶你怎麽也不关心一下!”
“就是就是,真是喜新厌旧世态炎凉啊──”
听说黑祸素劫受伤,北宸立即大惊,表情严肃起来,从储物空间拿出好几瓶星灵矿溶。
“哪里伤了?我看看。”
““喏──””
双子耍赖似的同时伸出双手,两人指尖部分上都有很多细小的划痕,不用说,肯定是和狂犬对殴时留下的,北宸看得心疼不已忙不迭倒上星灵矿溶,但是周围所有战器都用鄙视的眼神看著黑祸和素劫。
──这麽细小的伤还好意思拿出来秀?自然痊愈都用不了多久吧!
──你们管我们啊,我们就是撒娇了你们来咬我啊!
用这样的眼神进行著毫无意义的较量。
看完黑祸和素劫,北宸又跑到西风和亚加德的跟前。
“坐了这麽久,没事吧?”
“别小看我。这点伤还不能行动不成,我可没这麽金贵。”
西风垂著眼帘慢悠悠地开口,但是北宸用力摇摇头。
“西风是密型战器没错吧?我问过那罗迦了,你们的恢复速度本来就比较慢,需要消耗的星灵力也比较多,不可以大意的。给,星灵矿溶,多喝点。”
谁知西风却扭开脸:
“已经喝过了,能源充足,只不过修复需要画时间而已。”
“那就多喝点可以恢复得快嘛。”
“你不知道营养过剩是什麽意思吗?”
“伤患怎麽可能营养过剩?喝吧喝吧,我新买的,很新鲜哦。”
“不喝。”
“喝吧……很好喝的哟……”
“不喝!!”
“喝吧……喝完我给你讲故事哦……”
素劫看著黑祸:“这是什麽对话?”
黑祸耸肩:“妈妈哄不肯吃药的小孩?”
凌霜:“西风,智商降到零了哦。”
西风这才一脸憋屈闷声把溶给喝了,然後在内心怒骂自己干什麽这麽幼稚,因为莫名其妙的事闹别扭落人话柄。
西风缩去角落纠结,北宸走到了亚加德的身边。
“这几天真是为难你了。……抱歉,没什麽可以表示感谢,也不能帮你恢复伤势。”
“北宸小姐的笑容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报答。”
骑士用不见一丝霾的神色看著她,虽然表情里看不出带伤,但他的脸色和平时相比却苍白了不少,果然还是没这麽快痊愈吧。
见到他这幅模样,北宸心中更是复杂,心里虽然还是在在意他除了她之外六亲不认,但同时又为他的付出觉得感动。
“不管怎麽说……我想为你做些什麽表示感谢,你有什麽需要的吗?”
亚加德瞪大眼,看上去有些惊讶──然後思考了许久,还是摇摇头。
“我的需要就是你需要我,北宸小姐。”
“……你……”
北宸歪著嘴盯他半晌也说不出话来,算是彻底被他打败了。
“切,真好啊,伤患就是有福利。”
凌霜在一边闷闷地开口。
“我背後的上才刚好透呢,也不见老姐来关心我一下。”
“呃,对不起──”
於是北宸讨好地蹭去了凌霜这边轻轻拍拍他的背──紧接著胧云立即大叫起来。
“喂喂不可以偏心啊,我和那罗迦还有死和尚也在黑沼受伤了啊!小宸也来慰问一下我们嘛!”
那罗迦立即无情地摆了个stop的手势:
“不用在意,他除了把脑袋里的番茄酱替换成蛋黄酱之外没有受任何伤。死和尚的腹部倒是确实有受伤,你要不要过来?”
“……咦?”
“那罗迦,别胡闹!”
辜银岳立即低叱了一声,因为不好意思而泛红的脸看上去稍稍降低了一点威慑力。
“嘁,敢和我们抢!”
黑祸不甘寂寞地凑了上来:“告诉你小泥鳅我其实口也受伤了我看我多体贴一直瞒著你……你不能只辜银岳不我们吧!”
北宸嘴角抽了一下:“问题是我并没有银岳啊!!”
素劫也一脸苦大深仇地倒在沙发中:“啊哟我的肚子刚才被老弟打了一拳快痛死了!要胃穿孔了!要有蛔虫了!要爆破了!快过来给我看一下!”
“那三种东西本不可能在一起出现啦!还有你刚才被黑祸揍完全是咎由自取吧?!”
笑罂扶额:“你该吐槽的应该是他这绝对是装出来的吧,北宸。”
西风面无表情看向窗外:这群人到底要下限到什麽程度才肯罢休啊,自己为什麽就节不保和这群人混在一起了呢。
就在这时候阿特拉斯也兴奋地翘著尾巴拉住了北宸的手。
“北宸北宸我也受伤了。”
“啊,对哦,那天你也打挺激烈的,哪里不舒服?”
“嗯,所以北宸要。”
北宸嘴角再次抽了一下。
“就先不说了,你伤在哪里,要紧吗?”
“便秘。”
“……”
“……”
“……”
屋子静默了一分锺之後突然爆发了。
“我说小尾巴就算你要装病好歹装个壮烈点的吧!”
“而且便秘这种病你怎麽忍心让小泥鳅!!就算我和老弟这麽没节我们也没你这麽恶毒啊!”
“在此之前你不觉得你应该修正一下常识吗阿特拉斯,便秘不是伤,是病。”
“而且为什麽你和那个附身月使打架会伤在那种地方啊!!被星灵打中了吗?!”
“我觉得是你们几个该反省一下自己教坏阿特拉斯才对吧?”
“哼笑罂你别在那里装好人,其实你也很想让小泥鳅对不对!”
“你妹,老子只想别人不想被别人!”
“拿这张脸说这样的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啦──呸呸──”
“黑祸!!!你给老子等著咱们出去单挑!”
碰!
巨响炸裂,辜银岳一掌劈碎了休息室的桌椅,然後在一堆废墟上丢下几个金币(赔偿费)──於是世界终於清净了。
辜银岳目不转睛盯著窗外的蓝天:“刚才的都是错觉,忘记掉吧。”
北宸看破红尘一脸谛观:“嗯。”
第十四章 所谓鬼娇
令人扶额的对狂犬格伦佘一战最後,娅修·图零最终还是晋级进入了下一轮比赛。
至此,比赛的前十已经确认了:雷狄斯、第五翎、嘉琳娜、苏末、铃迪尔、塞顿、吉加特、薇薇安、娅修、辜银岳。
也就是说,不管之後的比赛是什麽名次,这些人都能得到丰厚的奖赏──说是这麽说,几乎所有人都是冲著第一名的霞血去的。
格伦佘的淘汰让不少下大注的赌徒损失很大──毕竟谁都没有想到最有希望夺冠的选手会在这麽早就被打败,明明综合实力在现在的前十名之上,要不是北宸用潘多拉之匣开了作弊器,他有极大的可能一路打进最终的决战。
也因为此,北宸作为打败格伦佘的战士遭到了很多狂热赌徒的怨恨,当天比赛举办方送到房间里的豪华套餐竟然被不知道谁下了剧毒──幸好亚加德对毒的气味很敏感而且本来就众人就反对北宸吃外来膳食。
反观格伦佘,也不见他输了之後有什麽气愤和不甘,相反看上去似乎还挺高兴的,被去死去死团和种族歧视主义的人暗算找茬也没有进行过大的反击,一般都是揍掉了几颗牙揍断几肋骨就放他们回去了。
第二天的比赛,北宸没什麽悬念地打败了对手薇薇安,同一天的赛程中,第五翎打败了雷狄斯,辜银岳打败了吉加特,苏末打败了铃迪尔,嘉琳娜打败了塞顿,就这样,前五强也角逐出来了。
眼看夺冠的希望越来越大,北宸的心情也不由得好了起来,比赛结束後一路哼著歌回到自己房间,连把向影抱在怀中擦拭他的剑身的时候,嘴角还带著微笑。
“向影,我和银岳都进五强了,怎麽样,很厉害吧嘿嘿──如果我夺冠了,你可别吃醋啊,我不会用霞血的。嗯,如果能把你醋醒这倒是不错──”
这样的单方面说话几乎每天都有,所以周围的人也见怪不怪了。
过了一会,北宸完成了对向影的日记般的私语,抬起头来。
“说起来,悠禹还真是个厉害的国家啊,明明是世界级大赛,但前五强里竟然有三个来自悠禹的东方人。银岳、第五翎、苏末……每个看起来都很厉害呢。”
辜银岳却沈默了。
“……银岳?”
见他脸色沈起来,北宸有些奇怪──她说错了?可他的名字明明是很典型的中国风名字啊,观念言行也很像原来世界的古代的中国人来著。
“我不是悠禹人。”
“……咦?”
“血统确实是,不过已经被逐出国门了。”
“啊……对不起。”
看样子是不小心触到了辜银岳的伤疤,北宸歉意地抓抓头。
“没事,倒是我们该考虑一下我们俩对上的情况。”辜银岳扯开了话题,“如果你的对手抽到我要怎麽打?谁赢谁输?”
“那当然是听天由命啦!虽然现在我的实力可能在你之上这麽说会很奇怪,但你没必要放水的。我也很想好好和你比一场,雪耻那次被钉在墙上的黑历史呢。”
辜银岳从某种程度来说和格伦佘一样,甚至从武者的信条和骄傲上来说要胜於格伦佘,要他故意认输,他可能嘴上不会说什麽,心里会觉得不甘心吧?
──这麽想著,北宸还是把他们之间的胜负结果交给了上天。
辜银岳闻言愣了一下,然後眼神一暖,伸出大手怜爱地她的头顶。
比赛的事放在一边,北宸开始关心其他的事件了。
“前一次刃鸣之夜的事,王国方面有传出什麽消息吗?”
“有。”凌霜用带著嘲讽的声音开口,“说是武斗大会结束,新法令就会出台。”
“……”
果然要想出新的方法来约束战器了吗。拉提亚是这样的话,其他国家也会这样吧──这个倒不能怪人类,在月震之夜战器会乱来的话,确实是比较头疼的事。
只希望法令不要太过残酷,战器们的日子已经不好过了。
“笑罂,领地方面的事,怎样了?”
笑罂站在一边抿唇点点头。
“目前可行的有三四种方案,能谈拢的合作对象也不止一个,不过最後执行哪一套,要看你在武斗大会的比赛结果,如果你能拿到霞血,本不用花什麽心思,拿暴力就能炸出一个国家来,所以现在问这个稍微有些早,回头我再和你单独谈吧。”
“……那你……和苏末之间?”
其实这个问题北宸问过笑罂好几次,但都被笑罂敷衍过去了。
“苏末现在大概懒得管我吧。”
这次也一样,笑罂拿没什麽说服力的台词混过去了──北宸虽然觉得有些蹊跷,但却没有追问。
“嗯,这方面我也不多嘴,不过你帮了我这麽多,也别太见外哦。”
北宸指的自然是脱离契约者和报仇的事,笑罂闻言眼神一暗,温吞而又妖媚地笑了起来,电得北宸猛地扭头。
这个家夥还真的完全不怀疑一下呢。虽然身为他来说有些感动──但对其他人也这样的话,这样下去,一定会吃亏的啊。
“那个时机还不成熟。”
最终,笑罂什麽都没有说,只是淡淡地一笑了之。
北宸见笑罂不准备多说,於是又看向亚加德。
“亚加德,你这边呢?关於向影……”
“对不起,北宸小姐。”
很罕见地,北宸话没说完,亚加德就打断了她的话对她半跪下来。见他反应如此之大,北宸反倒有些良心不安了。
“我没有怪你,别这样啦。你能保住向影的命,我已经很感谢了!”
她说著,伸手去拍骑士的肩膀。
“我只是想问问,有没有什麽方法唤醒他……”
骑士的视线却停留在北宸放在他肩上的手上,露出了几乎可以说是虔诚的微笑──很明显是太过幸福,晃神了。
北宸抽了抽嘴角:“亚加德?”
“!!”
亚加德回神,然後立即如梦初醒似的低下头保持沈默。
……看样子是对北宸的问题完全没有头绪了。
北宸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见北宸双眉间拧起的疙瘩,亚加德有些心疼,穿著厚手套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搭上了自己肩上放著的细小的手。
“请放心,北宸小姐。向影他不会就这麽死亡的,一定会回到您的身边的。……一定会!”
“亚加德……”
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有人情味的话来,北宸意外地看著半跪在自己跟前的骑士,然後用力点点头,把他拉了起来。
“嗯,好,我相信你,亚加德。……我也相信他。向影他,一定会回到我身边没错!”
亚加德舒了一口气,然後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小的金属瓶子递给北宸。
“这是……?”
“您体内的‘迦那之泪’的解毒药。”
“啊,完成了吗!这样总算是可以放下心里一个疙瘩了!”
北宸欣喜地接过瓶子,拧开一饮而尽,直到她全部喝完,亚加德这才放心地放松了紧绷的肩膀。
然後北宸转头四顾:“那麽接下来──”
“打住。”
黑祸在沙发中做了个停止的手势。
“我们在你身边,可不是让你一个个心过来,而是帮你分忧的,别这麽心来心去的,更相信我们一点啦。”
“我不是不相信,只是不想把所有事都丢给大家自己什麽都不管而已。”
北宸无奈地干笑,但是笑罂却一眯眼。
“但身为领导者,怎麽把一件事丢给最合适的人来做可是很重要的一门艺术,过度地足反倒会让对方心生不满哦,你只要在验收结果的时候保持挑剔就可以了。现在这件事是我在替你做,但以後你肯定是要接手的。”
“……”
北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没错没错。”素劫用轻快的声音嘴了,“你现在最应该做的是休息!洗洗澡逛逛街买买东西放松自己──要知道武斗大会结束之後,你可能就没机会这麽悠闲了呢。”
“也对,善待自己也是善待亲友的一环呢,那我先去洗澡了哦,一身臭汗的好难受──”
思考了一小会,北宸就豁然开朗似的接受了素劫的说法,然後跑去浴室了。
然後等北宸换了另一套便装出来的时候,屋子里的人大多都散了,阿特拉斯坐在墙角闭目养神,似乎他在受伤之後就开始变得寡言了,大概是为了节约能量修复吧;黑祸和素劫也在比赛中消耗了很多体力,此时正占据了两张大沙发打盹。剩下西风坐在桌边漫不经心地把一堆金币像是金字塔一般地垒了起来,大概是在消磨时间。
“好了?走吧。”
见北宸出来,西风面无表情地把最後一个金币放到了金字塔顶,然後伸指一弹,金币立即哗啦哗啦地散了一地。
北宸抽了抽嘴角。
“……西风,你是在?”
“嗯,偶尔会有这样的感觉,把心打磨制作出来的东西用最简单直接的暴力顷刻间毁掉的时候,会有一种病态的快感吧。”
“你是西风不是西索(?)吧喂!形象差太远了啊!”
西风莫名其妙地瞟了北宸一眼:“不要用别人听不懂的话吐槽。少废话,走吧。”
“啊?去哪里?”
见北宸完全不在状况,西风的眉有些不悦地挑了一下。
“当然是外出。”
“……咦?西风有什麽想要办的事需要我陪著去吗?嗯,没问题。”
北宸答应得倒是爽快,但西风的脸却黑了。
“我没有什麽想办的事。”
“……那??”
西风突然亮出了狙击枪对准了北宸的脑门!北宸立即举起双手狗腿地摆著投降者的姿势,就差举个白旗晃了:“耶……西风……?”
“不要告诉我陪你逛街是向影和那对蠢货双子才有的特权?我可不允许自己的契约者有差别待遇,出门或者死,选一个。”
“出门出门出门,我们出去逛街买东西吧哈哈哈哈哈哈!”
北宸被那充满杀气的枪管一吓立即拼命点头,於是就这麽一头雾水地被西风拖走出门了。
沙发上的蠢货双子a:“有没有搞错邀人约会竟然还把枪拿出来,风纪大妈果然不同凡响!!别告诉我他三百多年还没谈过恋爱啊!”
沙发上的蠢货双子b:“要不要这麽别扭啊,实话实说会死吗?”
“这就是传说中的‘傲娇’吗?心口不一的那种?”
“不对不对不对,哪里有傲娇会有那种变态畸形还以此沾沾自喜的破坏癖的啊,他明明是个隐形鬼畜!”
“原来如此,那综合起来就是鬼娇了?”
“没有那种奇怪的东西啊。”
“……”
“……”
“……话说老弟你也在装睡啊。”
“你发现得太晚了啦,老弟。”
角落里的阿特拉斯:“新名词,‘鬼娇’……定义录入中,……录入完毕。”
““不要把那种奇怪的名词也录下来啦!!””
另一边,走在大街上的西风突然打了个喷嚏,北宸立即有点担心地看了过去。
“西风,感冒了?还是伤没好?”
“战器是不会感冒的,伤没好也不会打喷嚏。”
“那……”
“那对蠢货双子肯定在说我坏话,没事,回头揍他们一顿就可以了。”
“……”
“不说这个了。”西风略微偏头,故作无心地拿眼角的余光看著北宸,“你想去哪里购物。我得把刚才那些金币用掉。”
“啊?!为什麽啊,这麽大堆金币──只是因为它们是你破坏掉的作品的残骸你就不要它们了吗?!”
西风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看样子你还挺了解我的美学的。”
“问题不在这里吧,就算是星脉种也不要这麽奢侈啊!金币们是无辜的!更何况它们本来就只是金币而已是你要把它们堆成金字塔的啊!”
哢嗒。西风又拿狙击枪对准了北宸的脑袋。
“用不用。”
“……用。”
第十五章 布丁杀人秘话
首都繁华地区尼芙蕾雅广场。
北宸总算知道名人效应是怎样的了。──虽然戴著头盔,但似乎还是有人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自己,就算没有认出来,身边有个高个子军服星脉种也够吸引人眼球了。
北宸边走边打量著西风。
贝雷帽下是深绿色的碎发,星目、剑眉、薄唇、略带科幻感的军服整整齐齐穿在身上,手套也一丝不苟地戴著,背挺得笔直,就算是在散步也有种军人的正步的感觉,长长的狙击枪背带斜跨在肩上,左手拿著枪托拿在身侧,好像随时有种──有不如意的事就直接把枪管对准北宸脑门的感觉。
嗯,虽然有点虐待癖,但其实还是个挺酷的帅叔叔嘛!……呃,虽然外表看不出来不过他都三百多了,叫一声叔叔应该没事吧?
西风被北宸盯得有点发毛,瞟了她一眼。
“怎麽,有想进去的店?”
“诶?!”北宸当然不敢承认她只是在出神,於是眼珠子乱转,想给自己找点话题,然後突然发现广场正中有一座巨大的雕像,“啊……那个雕像是谁的啊?看上去可真威风!”
“似乎是拉提亚的建国之王,和我们没什麽关系。不过。”
西风突然很感兴趣地盯了那个雕像一小会。
“材质是摩尔钢石,如果用酸脉冲弹的话,大概可以在十发之内爆破成功,从腰部开始攻击的话,倒塌时效果会很好,如果辅助燃烧弹的攻击的话……”
“等等等等!不要去随便破坏人家一个国家的神象征啦!”
“就因为是神象征,所以轰然倒塌时还带著一个国家民众的愤怒和悲痛,这种快感你是没办法体会的。”
“我一点都不想体会啦!!”北宸脱力地叫了一身,然後抱住了西风的左手深怕他举起狙击枪:“我看到那边有个服装店,咱们过去买几套备用的衣服吧!”
还好西风的注意力似乎并不是很难被扯开,听北宸这麽说也就随她拖著自己往店的方向走,还看著她抱著自己手臂紧张的样子,嘴角不易察觉地勾了一下。
於是两人进入了服装店,北宸毕竟还是个半大姑娘,看见漂亮的衣服多少是有点兴奋的,於是高高兴兴地挑了几套去换了──但问题是换好之後,西风的态度……
便装连衣裙──
西风:“这种轻飘飘凉飕飕的东西究竟有什麽意义?我一个爆破弹的风压都能把它吹起来,你想让自己的屁股暴露在周围所有人视线中吗?”
北宸:“可是,为什麽你会在大庭广众使用爆破弹?”
干的战斗服──
西风:“虽然很轻便但太过紧身,曲线完全暴露了,你多少给我有点羞耻感啊,而且万一体重和脂肪增加了的话它也穿不下了吧。”
北宸:“不要咒我变胖啊喂!”
哥特式风衣短裙──
西风:“太叛逆了,什麽骷髅骨架蕾丝边,你是去演舞台剧还是打仗?”
北宸:“我也不是永远都在打仗的吧而且这个明明很个嘛……”
因为夏季快要过去於是在特价促销的漂亮泳装──
西风:“不知廉耻!!寡廉鲜耻!!快回去换掉!!这种暴露这麽多肌肤而且材质如此脆弱的东西有什麽意义!想要进行水下活动的话含著碳素灵晶不就可以了!!”
北宸:“那样夏天的阳光沙滩大海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啊!!”
闹了一个小时,北宸换的每一套衣服都被西风否决了,而正当店员的耐心几乎已经被消耗殆尽脑袋顶上的青筋即将爆裂的时候,西风却意外地甩出了一堆金币,把那些衣服直接收进了储物空间。
北宸意外地看著他:“诶,你不是不喜欢?”
西风也匪夷所思地回看北宸:“你买衣服关我喜欢不喜欢什麽事?你自己喜欢不就行了。”
“那你为什麽反对啊!”
“我看著不满意当然会直说,但这和你买不买没关系吧。”
“哦……”北宸干笑著抓抓头发,“不管怎麽说,大家都是整天在一起的,让你们看著我穿著自己不喜欢的衣服在眼前晃来晃去也不好吧?”
西风愣了一下,然後干咳了几声。
“买都买了,况且这种地方也不会有我喜欢的衣服。”
“……那西风你喜欢怎样的,我们换一家店看看!”
“……”西风看她几眼,然後移开了眼神,“想色诱我,门都没有。”
“我哪里色诱了啊喂!!”
西风不管北宸的跳脚直接把手中的狙击枪往北宸手中一塞,然後身形化作金色的光芒消失,於是北宸身上出现了一套科幻式军服。
“我喜欢的是这样的,明白了?”
“……那本没地方买啦!!”
然後就在这样**飞狗跳的逛街中,北宸累了,拉著西风钻去了一家路边露天供应饮食的小餐馆,因为是夜宵供应时间段,周围人挺多,还有不少是情侣,有些正在喝著情侣杯,有些正在拿著一盘布丁互相喂来喂去,粉红闪光闪得西风怒气高涨,恨自己是狙击枪而不是机枪。
不过北宸倒是没在意这些,她只是认真四顾一圈後有些失落地皱了一下眉:
“真的呢,情侣大多是人类和人类,即使有人类和战器的……也是人类坐著,战器站在对方旁边……”
“你在为战器鸣不平?有这种立场我倒是很感谢,不过要求感情上的平等之前,你更该关注一下战器的温饱问题。”
“嗯。”
北宸点点头,然後又突然回神:
“可是这也太奇怪了,人类和战器没有可能的话,为什麽战器和战器之间也没有可能啊?我一对战器情侣都没有看见过呢。”
西风垂下眼帘。
“这是战器们也想知道的谜团。战器可以对战器的异有好感,但这种好感极难上升到爱情的程度,即使爱上了,也不会对对方产生生理反应,也就是说,上不了床。简直好像体内有什麽开关被关掉了一样──反之面对人类就没有这个问题。”
“……”
北宸想到了那时候在遗迹里看到的那些资料,心里似乎有了一种模糊的假设。
难道说……战器真的是人造种族……?
“不说这个了,”西风突然换了下坐姿,倾了下上身,“张开嘴。”
“啊?”
北宸其实并没有张嘴的意思,但因为这一声疑问的“啊”,西风还是得到了机会──他把枪管塞进了北宸的嘴里!
“呜噜呜噜呜噜!!”
北宸吓得脸都绿了,手舞足蹈挣扎起来,附近几桌的人也懵了,有人猛地站起来想要质问西风,服务员也奔了过来,却全部被西风两眼杀气瞪在了原地。
“少管我和我主人之前的闲事,发你们的情去。”
“可是你……”
虽然不知道那个是哪种类型的战器,但是把战器的一部分放进主人的嘴巴里确实是相当失礼的事吧!
“我没打算杀她,再说一次,少管闲事!”
於是在星脉种强大的气场之下,所有想要见义勇为的路人都悻悻地缩去了一边,只是眼角的余光还是时不时瞟向他。
“呜噜,呜噜呜噜呜噜!(西风,你到底打算干嘛?)”
西风的听力大概比较神奇,北宸这种状况下的发言都被他听懂了:
“你看到我有这麽多种类的子弹应该有所察觉吧,我可以利用周围的物质调合子弹。”
“呜噜呜噜呜噜呜噜呜噜呜噜!(那和你拿枪管塞进我嘴里有什麽关系啊!)”
西风眼神游移了半天,然後扭开头清咳了一下。
“我不小心点了布丁,然後不小心做成了子弹。”
“呜噜呜噜呜噜呜噜呜噜呜噜呜噜!!(要怎样的不小心你才会把布丁做成子弹啊喂!)”
“所以还是你吃了吧。我不想浪费我的弹夹。”
西风偏著头扣下了扳机,於是一枚布丁做成的子弹就被直接弹进了北宸嘴里──由於冲力太猛的关系,北宸差点被那一坨突然在喉咙里膨胀了一倍的布丁噎死,扭曲著脸呛了半天,才总算是要死要活地把布丁给咽下去了。
西风满意地收枪,还拿出一块白布用心擦了擦枪口。
──我说,你想给自家主人喂食就喂呗,要不要用这种可怕的东西啊,而且喂完之後还去擦口水,你到底是喜欢她还是讨厌她啊!!
周围偷偷围观的人在内心深处不约而同地吐槽起来了。
北宸绿著脸缓了半天的气,西风也用眼刀把周围的人再次吓退了一圈。
“味道如何?”
“好……好吃……谢谢……”
“是吗,那子弹的配方我就暂时保留著好了。”
请你不要留啊!!万一打附身月使的时候我不小心选错了子弹出去一坨布丁算是什麽事啊!!而且我再也不想这麽吃布丁了──倒不如说我对布丁产生心理影了啊!!
北宸悲催地在内心呐喊,但是却没有勇气说出来。
她多少能察觉到西风是在示好,所以实在是不知道怎麽开口拂了他的心意。──唉,还是自己吃点苦头算了,毕竟对方初衷是好的。
沈默了一小会,西风再次开口了。
“你这几天倒没提报仇的事。”
说到正事,北宸的神色也平静下来。
“我无时无刻不想著为品华和向影报仇,迦法神团我绝不轻饶。”
“那麽为什麽最近不行动。”
“……”
北宸沈默了,但西风却挑了下眉。
“你在担心其他人吧。因为他们最近因为频发的战斗已经很疲劳了,尤其是黑祸和素劫,才刚七痕,连续保持全身战器化进行了好几场高水准的战斗,看得出来确实有些气力不支了。”
“……嗯。虽然我很心急,但我不能在这种状况下拖著大家去战斗吧。”
“所以你就装出一副轻松释怀的样子让他们也放松状态?”
北宸惊讶地放下了茶杯中的勺子。
“你怎麽知道?”
“无意中看见你半夜跑去宿舍顶楼发泄而已。顺便一说,揍枕头这种事其实撒不了多少气,不如我给你弄几个古董摔摔吧。”
“不不不不用了!我没有这种奇怪的趣味啦!”
北宸慌忙摇手,然後突然像是看到了什麽,目光移去了西风的身後,收回了自己乱七八糟的动作,礼貌地微笑起来。
西风转头,看到嘉琳娜身後跟著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是罗喉)正向这边走来,显然是发现了北宸。
“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嘉琳娜也在逛街吗?”
“啊……嗯,算是吧,倒不如说我是在做导游比较恰当。”
嘉琳娜移开了一步,用手礼貌地一引身边的男子──是个银发蓝眼的高个子,面目英武,但煞气极重,眉头深锁嘴唇也紧抿著,全身隐隐间透出不可侵犯的威严,此刻他正不动声色地打量著北宸和西风。
“他是撒扎姆王费尔雷洛。”
嘉琳娜靠近二人,用尽可能小的声音如此说道,北宸吓了一大跳,打算起身打招呼,但撒扎姆王只是伸手作了个停止的动作,大概是不想身份被暴露吧。
“你是速杀白影娅修吧,正好我也想找你。”
男人开口了,声音略带沙哑和鼻音,有点像是低音弦乐器奏出来的音符。他随意地拉开了北宸桌边的椅子坐下,然後用眼神示意嘉琳娜也坐。
“首先感谢你救了嘉琳娜一命,其次感谢你在西尔维亚私宴上的出力,但是由於你威胁了她,所以我并不打算进行物质上的感谢。”
北宸闻言面无表情地看向嘉琳娜,嘉琳娜则苦笑著拼命摇手:
“陛下,你一定要我一个朋友都没有才满意吗?娅修小姐,我并没有说出去那天发生的任何事,但是陛下他似乎有时刻监视我的手段,所以那天的事被他知道了,但我保证除了我和他还有罗喉外,没有第四人知道!”
“……唉。”
北宸有些脱力地叹了口气。就算是怎麽瞒,知道的人还是越来越多了。
“你不用觉得这是件坏事,娅修·图零。”
撒扎姆王凝视著北宸,他的目光里明明并没有太多的杀气,但北宸却被莫名的压力压得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我觉得我们可以谈一笔大生意,事成的话你说不定可以拿到数不尽的钱财和物资──包括战器。”
“……什麽?”
撒扎姆王平视著北宸,但不知为什麽她觉得他在俯视她。
“我的要求是,‘选中’我们。”
……以巫女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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