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换源:

21-25

作品:灵武司兵器簿|作者:红渊|分类:其他小说|更新:2025-06-11 15:16:38|下载:灵武司兵器簿TXT下载
  第二十一章 凤隼斗宴

  “娅修……小姐?”

  拉提亚武斗大会,最终决赛现场,嘉琳娜手持罗喉,有些疑惑地皱眉,看著站在擂台另一侧的少女──她本次比赛的对手,娅修·图零。

  北宸失踪的事,嘉琳娜自然也有所耳闻,亚加德带人来盘问过好几次,她也派人协助调查却一直没有结果──但没想到,她竟然这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擂台之上。

  武斗大会前五名角逐出来之後,自然是要排对战表的。

  由於是淘汰赛,一对一、总共五人的情况下,有两人会因为没有对手而出现少战一场的优势,这个位置则是由前几场比赛的综合成绩排出来的,不知道是不是霞血从中作梗,北宸就是其一,另外一人则是第五翎。

  但後来,由於辜银岳没有按时出现在比赛赛场,第五翎打败了苏末,嘉琳娜打败了铃迪尔,最终决战,就演变成了嘉琳娜对娅修的局面了。

  离比赛开始有十分锺热身时间,北宸望著对面的嘉琳娜,很想上前对她询问一些情况,但是手中的巨剑──逸之,却用心灵沟通频道提醒她不要轻举妄动。

  而嘉琳娜也有些谨慎地看著北宸头盔下的半章面无表情的脸──莫名其妙消失,又莫名其妙地出现,该不会是被掉包了吧?毕竟,她连最常用的战器都换掉了。以往那对黑白钩爪和她几乎是形影不离的,这次在她身边的竟然是一个巨剑星脉种──而且这星脉种还似乎有些眼熟。

  和嘉琳娜有同样疑虑的不止一个,关注北宸的观众们也在台下窃窃私语著,有些人说这是娅修一直藏到现在的杀手!,也有人说北宸的双子因为太过出色被人盯上绑架了,只有坐在前排的狂犬格伦佘知道──事情绝没有这麽简单。

  事实上,前几天和北宸很要好的辜银岳没有按时出赛就很蹊跷了,宿舍区又传言发现了附身月使闹得一团乱,去找人也没找到,紧接著一大堆来历不明的黑铠灵武司就在整个首都翻箱倒柜,明显是在找什麽──这些事联系在一看,怎麽都觉得像是北宸出事了。

  更何况北宸身边的星脉种──和北宸还算有点交情的狂犬知道,北宸应该和这家夥没有交集,那麽为什麽这麽重要的比赛,他会代替双子出现在北宸的手上?

  ──真的出事了?

  格伦佘暗暗握紧拳头,紧紧盯著台上娇小的人影,期望她能往他的方向看一眼,哪怕是点个头报个平安也好──但她偏偏就是站在原地低头看著脚下的地面,一动不动,反倒是她手中的逸之,似乎接收到了格伦佘的视线,好笑地轻哼了一下。

  『你的旧相好在使劲给你打眼色呢,你就这麽无情不看一眼?』

  心灵沟通频道中,逸之的声音带著几分恶意调侃起来。

  ──逸之因为苏末的关系有点忌惮凌霜,但战器的心灵沟通频道是有范围的,而且范围的大小是据战器和主人之间的羁绊而定的,北宸和逸之的范围大概在几十米,而和凌霜的范围只有三米,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凌霜听不到的情况下,北宸的口气也略微放松了一些。

  『……少说话留点力比赛吧。对方手里也是个素质优秀的星脉种啊。』

  『哈、事到如今你还这麽卖力比赛?你该知道就算你夺冠了,也只不过是为你最恨的人增加一枚强力的棋子而已吧。』

  『我有什麽办法!』

  北宸在头盔中翻了个白眼。

  『他又把人质搬出来压我,我难道还能不听吗?』

  再说,能把霞血拿到手的话,趁其不备反扑的成功率会大上好多吧,毕竟赢了的话,霞血是直接和她契约的,凌霜想要利用霞血,也得通过她才行。

  『我要是你,自杀一了百了算了。』

  逸之无所谓地轻哼,而北宸则苦笑了一下──她现在就算是进了地狱也得保证自己活著啊。

  而且这总是个堂堂正正站在外面的机会,这样至少能告诉外面担心我的人,我还活著。──她想著,用力握紧了逸之的剑柄。

  另一边的嘉琳娜看著沈默不语的北宸,心更是沈了一分。

  她暗中问了罗喉对面那个是不是北宸本人,罗喉通过星灵力探测得来的结果,确认了,但她横看竖看,都觉得眼前这个少女,和之前见到的这个少女,在气息上改变了太多──就好像原来是一池水,现在却变成了一大坨冰块似的。

  而就在嘉琳娜又是疑惑又是担忧的时候,有一个人,从高高的主席台,直接跃过了大片观众席,跳到了擂台上,快步走到北宸跟前,按住了她的肩膀!!

  “喂,除了参赛者──啊、霞血殿下!”

  裁判看到有人擅闯擂台刚要发怒,就看清了来者的面貌,於是又呐呐地缩回去了──这个比赛主办方要打破规则,他敢管吗。

  北宸对霞血的出现有些意外,但看到他走到她跟前,她还是反地看向休息室的出口──凌霜和几个伪装成工作人员的教团成员正站在那里。

  见北宸转头看他,本来著脸的凌霜神色一亮,似乎对她的配合和听话感到很高兴,然後点了点头,示意她说话──他既然敢把北宸带出来参加比赛,当然是做好了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她带走的充分准备。

  至於情报,目前神团内部重要的东西北宸一概不知,地下据点的位置和结构,有逸之在监视著,谅她也不敢说──最多也只能向霞血诉诉苦报个平安而已,这些她要说,就让她说好了──他也没打算把她弄成人偶,无伤大雅的自由,他还是想给的。

  这边凌霜在为自己的宽容沾沾自喜,那边北宸已经和霞血开说了。

  “没事吧?很多人都在找你。”

  “没事。他们现在在哪?”

  “分散找你啊,阿特拉斯也失踪了,不过没人想到你会公然出现在现场。”

  霞血口中很自然地出现了阿特拉斯的名字,看样子是有人把她的事告诉他了。

  “他们赶来的话,让他们别轻举妄动,神团这边有人质,而且他们不会对人质手软的。”

  “知道,你没事就好。竟然还能参加比赛,看样子他们很宝贝你嘛。”

  知道北宸神智清晰四肢健全,霞血最近这段时间有些萎靡的信心又上来了──只要她没事,把她好好地抢回来不是什麽大问题。

  “哪里会没事,我被喂了毒品,而且现在也不是清白的人啦。”

  北宸撇撇嘴耸肩,神色似乎对此并不是很在乎,但一边听著的霞血却猛地变了脸色──被喂了毒品,还被强暴了?!他们怎麽敢──他们怎麽敢对自己预定下来的契约者──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霞血一生气,後果很严重,空气立即开始嗡嗡蜂鸣起来,刚才还好好的天,突然慢慢聚起了小片的乌云,云层间雷鸣滚滚,整个比赛场顿时充满了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霞血,我们还有人在他们手中。”

  “我知道。”

  霞血毕竟也活了这麽多年,虽然怒气引来了雷云,但却并没有爆炸,只是郁著脸死盯著北宸的面颊。

  “你脸色有些奇怪。”

  “嗯。吃了点强化身体的东西。”

  因为潘多拉之匣的副作用还在,为了把身体修复到能比赛的地步,北宸不但疯狂摄取食物补充能量,还让凌霜弄来了强化身体解除疲劳──有点像是兴奋剂的东西──还好这里的比赛事前不会来对人做体检和化验。

  霞血沈默了一阵,然後轻笑了一声,伸手她的头。

  “赢了比赛,我给你撑腰。”

  “谢谢你,霞血。我会尽力比赛的。”北宸点点头,“现在回想起来,我很庆幸能认识你,不然我就不能认识後来这麽多夥伴了。”

  霞血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她很庆幸认识他的原因,是因为她因此认识了後来这麽多人?!

  “不过我还是在比之前和你说清楚比较好,即使赢了我也不会使用你的,我的长剑只有一把,我很乐意和你做个朋友,也很需要你的力量,但我不想背叛我的搭档。”

  霞血的脸色更难看了一分,空中一道响雷直直劈开了天际,发出了啪啦一声巨响,吓得好多在场的人都从位置上跳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我如此期待你走到我身边来,在你眼中只不过是个笑话?”

  “霞血,我从未要求你的期待?从头到尾,你问过我的意愿没有,不管是毫无预兆地把我丢去异世界,还是让格伦佘来给我进行赛前培训──如果你真的看好我,又怎麽会连这种程度的尊重也不给?”

  “我──”

  霞血愣住了,北宸说的没错,他确实是在太多人崇拜而狂热的目光中沈浸了几百年,几乎理所当然地认为人们渴望他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了。

  他神色呐呐地抽了下嘴角,有些尴尬的收敛了一些怒气。

  “那你也不用因为这个就说得这麽绝吧?”

  “事实上我反倒很奇怪,”北宸歪了一下头,“从相遇到现在,我们接触的时间,加起来连半天都没到,为什麽你会这麽看好我?比我厉害的灵武司也有很多吧?”

  霞血又是一阵无语──他总不能说其实比赛期间他一直有偷偷关注她吧。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北宸活动了一下握著逸之剑柄的手腕,“虽然并不一定是我赢,不过我不想在赢了,得到你的契约权之後再和你说这个,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心意。”

  霞血点点头,但又有些不甘心地皱眉──老实说,一个千年帝王级战器在几分锺内连续吃瘪,可是他从来都没遇到过的事啊。

  “可我听说你的长剑处於假死状态──”

  “确实,但如果我只是因此就抛弃了他,那还有资格做被霞血你看好的人吗?”

  霞血挑眉,沈默了几秒,然後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又是吓得场外的观众们一个哆嗦──不过好歹头顶的乌云倒是渐渐散掉了。

  “不愧是我选中的女人,好,暂时我放手,不过别高兴太早,我还没死心呢。”

  他再次露出了游刃有余的表情俯身拿手轻捏了一下北宸的脸颊。

  “至少你这次可欠了我一个大人情。”

  说完,这个黑发金眼的帝王级战器带著捕猎者特有的侵略笑容掠下擂台,而台下闹哄哄的人声鼎沸,关於白影的八卦消息又多上了彩的一大笔──娅修和霞血之间不得不说的爱恨情仇。

  十分锺的热身时间就这麽没意义地消耗过去了。

  裁判走上了擂台,而北宸和嘉琳娜则同时举起了手中的星脉种对准对方,两边都只带了一件战器,还都是星脉种,看样子,这次的比赛,又和那场和图雷兄妹对决一样,属於纯近战格斗了。

  “拉提亚王国,世界级灵武司格斗大会,最终战,现在──”

  裁判边用嘹亮的声音喊著,边高高举起了手中的灵晶,然後用力捏碎。

  啪!

  嗡──嗡──

  几乎和灵晶破碎的噪音同时响起的,是星脉种战器凝聚光子的蜂鸣声──闭血刀罗喉和魔装巨剑逸之,一边凝聚出了金色的细长的武士刀一般的光子刀刃,而一边则是凝聚出了长达两米,几乎比她本人的体型还要大的巨大亮紫色剑刃,剑刃上渗出了几乎要将空气撵碎的无形的剑风风压。

  嘉琳娜神色凝重地摆开迎战动作,没有主动攻击──罗喉的攻击距离是.5塞伊(米),而对面这魔装巨剑的攻击距离估是.2塞伊左右,攻击距离来说,她吃了亏,也不知道对方的攻击套路,还是被动些等她攻过来看看吧。

  对面的北宸看透了嘉琳娜的想法,於是心下一横,足弓一点就疾出去──她和逸之的默契并不是很足,时间越长肯定是破绽越多,要赢的话只能用速攻在短时间内拿下,那麽,攻她个措手不及是最好的!

  砰!!

  两道光子刃相碰,撞出了璀璨的光子火花,还带著让空气震动的巨响。

  随著这一击,又一场让人觉得自己眼睛不够用的比赛,开始了。

  星脉种,整个塞那加德估有190多个,虽然看起来数量很多,但平均一下每个国家也就只有几个,一般来说,如果不是国家高层,就算是一辈子都见不到星脉种一次都是有可能的,更别说是同时目睹两个星脉种在交锋了。

  这场世界级武斗大会,还真是让不少人开了眼界──比如现在,擂台已经化成了流光飞舞、斗气几乎眼可见的──几乎可以说是舞台的地方。

  是的,舞台,这已经不仅仅是格斗了,它同时还是一场让人想要将一腔热血都化为咆哮出口宣泄,却又怕破坏那美丽而不敢出声的──绚烂的演出。

  如果说前一场图零兄妹的比赛是豹猫和狮子的拼杀,那麽这一场就是白隼和火凤的斗豔。

  嘉琳娜那一头水红色的长发在斗气中凌空飘起,手中压著罗喉的刀柄,身轻如燕地闪躲著铺面而来的凶暴紫光,然後在那巨大剑身构筑成的攻击网中,妙地找准那不到一秒的空隙,压低身子,纤细而又有力的手臂,带动长长的刀刃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到极致的弧线,金色的光芒穿过对方的攻势而去──

  娅修·图零头盔下的黑发因为剧烈的运动而上下跳跃著,手中的巨剑看似笨重,实则轻灵无比,奇快的攻击节奏带动那巨大的剑身划出了铺天盖地的紫色光幕,常识和现实带来的违和感更是给人一种心理上的冲击力,白色的战斗服下摆在紫色的光芒和气流风压中上下翻飞,远远看去像是飞鸟的翅膀──

  一个是闪躲反击型的长刀武士,一个是高敏捷的巨剑重战士,无论哪个都是极难见到战士类型,现在竟然连同两个罕见的星脉种一起,出现在了世人的面前。

  金色的刀刃,在舞步般的游走中编织出了纤细而又致命的蛛网;

  紫色的剑刃,在踏歌般的追击中描画出了华丽而又剧毒的牢笼;

  蜂鸣声接著蜂鸣声,充斥了所有人的双耳;

  光子相撞的光芒,占据了所有人的双眼;

  美丽无瑕而又野的白隼,发出清亮的长叱,避开了火凤那燃烧的羽毛咬向了它的脖子,而华美高贵而又明豔的火凤,则是毫不畏惧地清啼,双翼扇动,金色的火焰在空中划出了妖异的轨迹反咬向白隼──

  嘉琳娜轻抿嘴唇,绝美致的脸庞染上了骑士面对绝境时特有的,坚强、不屈、带著必胜信念的冷酷表情,在金色的光芒下带出了一种奇异的风情;

  北宸却嘴角微勾,清秀温和的脸上,带上了武者面对强敌时特有的兴奋和求胜熠熠神采,头盔下那半张白皙的脸庞,在紫色的光芒下勾勒出了隐隐的妖媚。

  是的──妖媚。

  这次白影出现在人前,气场上给人了一种有了微妙改变的感觉。

  具体是哪里说不出来,但总觉得她身上不知道哪里,散出了一种成熟和清澈并存的奇异韵味,这种妖媚,并不是那种仅仅只能引起异荷尔蒙的浅气质,而是像是从灵魂深处渗透出来的──像是她的心灵在段时间内快速绽放成长而出现的产物。

  同一张脸,也没有进行上妆,但不知道为什麽看起来比之前有魅力了许多。

  同样是干净而温和的气场,现在却不知不觉地多出了一种能让人心神不稳的吸引力。

  简直像是──对了,像是一杯散出酒香的牛一样。

  速杀白影成长了。

  很多人,不约而同、毫无据地这麽想著。

  擂台上,两人越战越勇,嘉琳娜的额头浮出了细汗,而北宸则开始轻微喘气──如果她和逸之并不是临时搭档的话,说不定现在已经赢了,──并不是她的身手超过嘉琳娜,而是不得不承认去除感情因素的话逸之真的是极为出色的战器,有著极大的破坏力和攻击距离,重量却只有剑柄的一点点,除掉一些不习惯和不顺手的地方,真是不可多得的好战器。

  说是这麽说,逸之再好,她还是想要西风回到她身边。

  想到西风,稍稍有些闪神的北宸凝神侧腰躲过了嘉琳娜的一个突刺,然後反手一扬剑柄一个踏步,准备上前反击,然而──

  嗤!!

  “诶。”

  发出了连她自己都有些不相信的声音,北宸愣愣得看著直冲到眼前的金色刀刃。

  怎麽了,为什麽身体会突然失去力气?为什麽又会打软腿?

  不是快赢了吗?不是正打到兴头上吗?

  『喂!!』

  逸之有些烦躁的呼喊声,将北宸的神智拉了回来,而来自腔的尖锐疼痛,总算是带回了她的思考──她苦笑起来。

  怎麽偏偏在这时候毒瘾发作了?

  前一次打软腿,她好运赢了格伦佘,而这一次打软腿,她丧失了自己的胜机。

  眼看自己败局一定,北宸一歪嘴角,然後突然神情严肃地看著同样愣在自己面前、将刀尖捅进自己口没有收刀的嘉琳娜。

  然後她用口型说了几个字。

  嘉琳娜愣了一愣,然後立即回神,一凛神色,手中用力,罗喉的刀刃用力猛地前捅──直到刺穿了她的身体,让那鲜红的血喷了擂台一地!

  “小宸──────!!!!”

  凌霜暴怒的咆哮声,回荡在了赛场上空。

  第二十二章 革命开篇

  “小宸──────!!!!”

  凌霜的咆哮声响起的时候,在这赛场各处也同样有几人的心,随著那擂台上大片刺目的鲜血而揪紧了。

  其中之一是格伦佘,看到那长刀刺穿了她的口的时候,他几乎本能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周身涌起了几乎让周围人无法呼吸的──腥黑而冰冷的斗气。然而,他却没有立即赶往擂台,因为他发现了,嘉琳娜最後给出的一击之前,有一个微妙的停顿。

  发现这一细节的还有另外几人──他们是在贵宾席位置的霞血、亚加德、雷狄斯。

  比赛中途,赶到擂台看见北宸时候,亚加德就忍不住要冲出去了,霞血好说歹说才拦住,而现在看到这一幕,暴怒的骑士几乎想要再次呼唤赤月装甲了,但是霞血再一次拦住了他。

  “你家巫女都亲口交代我让你们别轻举妄动了,忍一下!你没发现最後那一击很奇怪吗?!”

  “人质什麽的和我无关──我只知道北宸小姐她!!”

  “亚加德,你想再一次让那个向影的惨剧重现吗?她能原谅你一次,不代表次次都能容忍,如果因为你乱来而让她那几个夥伴出事的话──你自己考虑後果。”

  雷狄斯一边叼著烟冷声劝告,双眼却半秒都没有离开那擂台上浑身浴血的人影。

  亚加德沈默了,只是把牙咬得格格直响,神色痛苦地凝望著远处的北宸,良久,才从牙缝里憋出了一句话:

  “……计划不变,照原定的来。”

  “还好吗?”

  嘉琳娜抽出了长刀,然後在北宸落地之前一个踏步接住了她,小心地抱著她蹲下,然後一连捏破了好几个回复灵晶。

  远处凌霜想要上前,但又担忧自己暴露在空旷的擂台上容易遭到多方位的狙击,在旁边几个护卫的劝说下终究还是没有跑上擂台,只是在休息室门口的影中焦急地望著北宸的背影干跺脚。

  “没事,谢谢了。”

  北宸在嘉琳娜怀中露出了虚弱的微笑。

  嘉琳娜这一刀捅得极有水平,表面上看鲜血四溅惨烈无比,但实质上却避开了要害绝不会致人於死地,方才在最後一刻,她看见北宸口型动了动,然後脑海中直接传来了她的声音──和那一次听到亚加德变为赤月骑士的声音有点类似。

  看著对面北宸那坚毅的眼神,嘉琳娜立即知道她说的“杀我”不是真正的杀,而是想要借此做些什麽吧──比如苦计什麽的。

  在极短的时间内,嘉琳娜做出了权衡,给予了北宸看起来很严重的一击。

  北宸的目的达到了。

  虽然口的伤疼得她几乎休克,但心情却明朗了许多。

  ──这下,连最後一个失去联络的阿特拉斯也应该收到了自己的讯息了吧。

  她清楚地记得,在古代遗迹附近遭遇灾皇袭击,阿特拉斯赶来救援的那一幕──後来,阿特拉斯说过,北宸的生命力如果下降到危险的程度的话,他会察觉到,并尽最快速度赶到──她受重伤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分锺,阿特拉斯并没有出现,那麽大概是在离这里很远的地方,但不管怎麽说,他应该能感知到自己现在的位置了吧。

  伤口在回复灵晶的作用下快速愈合,十分锺之後,嘉琳娜扶著北宸站了起来,而裁判也走到了两人身边。

  “我认输。”

  北宸虚弱地扯了一下嘴角,一边的嘉琳娜的脸上却并没有露出胜利的喜悦笑容──她大概是觉得她赢得不够光明正大吧,在她眼里,北宸的那一下软腿看起来有点像故意放水。

  “胜者──嘉琳娜·奈法奈特!!”

  裁判高声的呼喝一响,整个比赛场就哄地炸裂出了各种各样的沸腾人声,有起哄的有喝彩的有欢呼的也有小部分嘘声──而处於贵宾席的霞血,脸色则是难看到了极点──并不了解北宸的身体状态的他,也把那一下软腿当做了放水。

  竟然宁愿用这种蹩脚的放水法输掉,也要把我丢给别人?

  就算知道或许北宸是有著什麽细微的打算才走了这一步,但霞血还是盯著她那苍白的脸气得直磨牙──好在他给出去的契约权只有一个月,也好在嘉琳娜这个人他也有所了解,她是个十足骑士气质的武者,诚实、骁勇、质朴、坚毅、吃得起苦,总是把他人的顺位放在自己前面,如果没有北宸在的话,她倒也算是个不错的契约人选。

  赛场还维持这闹哄哄的热烈气氛,而得到比赛结果之後,凌霜立即做了个暗号,同时和身边的护卫一起捏碎了手中一直拿著的灵晶──然後就这麽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消失在了原地。

  灵晶“归乡”。

  这是一种瞬移灵晶,和共振灵晶一样,也是两枚一组的,一枚放在持有者手中,一枚就作为坐标放在另外的地点,只要捏破了灵晶,灵晶的持有者会被立即瞬间转移到坐标灵晶所在的地点。

  这种灵晶极其贵重且稀有,但有了苏末的资助,凌霜也就财大气地将它们大量用在了这种地方。

  凌霜转移之後下一秒,逸之也化回人形,也不管什麽之後的颁奖仪式了,驾著北宸同样捏破了灵晶,而北宸则在传送的光芒亮起来的同时,突然对格伦佘的方向大吼了一声:

  “毛球!”

  然後就刷地一下,和逸之一起原地消失在了擂台之上──空留发愣的嘉琳娜和罗喉,以及还没回神的裁判。

  人群又开始议论纷纷──白影莫名其妙地原地消失,而走之前却喊了一句完全意义不明的“毛球”──到底是什麽意思啊,怎麽觉得她身上的谜团越来越多了。

  格伦佘却神色凝重地皱眉:她在这种时候提起毛球做什麽?那只是一只普通的柴犬而已。

  ──等等,柴犬?!

  格伦佘神色一亮,弯身拎起了叼著自己裤管打盹的小柴犬往自己肩上一丢,大步离开了观众席。

  而另一边贵宾席的几人,在目视北宸几人瞬间消失之後,神色更是难看了几分。

  “想得还挺周到。”霞血挑眉,“不过总归会再次出现的吧,下一次就没这麽容易让他们跑了。”

  “北宸估计得还挺准的。我们继续准备我们的事吧。恭喜你有了新的契约者,霞血殿下。”

  雷狄斯将烟丢在地上踩灭,他对接下来的颁奖仪式可完全没有兴趣,抛下了一句对霞血的揶揄,就这麽离开了。

  亚加德也沈著脸一言不发离开,霞血则是叹了口气,走向了擂台──总不能让胜者嘉琳娜一直在那边站著吧。

  於是,就在这带著数分诡异的气氛下,拉提亚世界级武斗大会,落下了帷幕。

  然後,第二天,拉提亚王国就颁布了新的对战器约束法令,一下子抹杀了最後一点武斗盛宴带来的喜庆气氛。

  由於连续两次月震之夜,许多战器们都在金色巨兽的煽动下袭击了人类,这让民间对战器的不满已经暗暗上升到了一个高度,这段时间,在武斗大会那铺张热闹的表面下,人类和战器的关系,早已僵化到了暗流汹涌的地步。

  但为了武斗大会圆满落成,王国方面还是一直按捺著,把法令的颁布移到了武斗大会完结之後。

  随著这一条法令,战器在这个国家的地位,一下子变得更低了。

  法令要求,为了在月震之夜出现暴乱时,能够将战器的破坏力约束和压制在一定范围内,灵武司们应当时刻把自己的战器的状态维持在半饥饿状态,每次月震之夜之後将出现对战器的考核活动,只有前一次没有受煽动发狂的战器,才有资格填饱肚子,积攒星灵力晋级。

  法令一颁布,人类这边显然是松了一大口气,而战器们则不满起来──但他们的抗争却没有收到任何回应,因为他们确实在月震之夜做了自己无法掌控的事。

  而仔细一打听就能知道,其实在此之前和之後,其他的国家也颁布了类似的法令,但不管是严格的还是宽容的,世界各地的战器们都开始因此怨声载道──毕竟,在月震之夜发狂,也不是他们的错,没有理由所有的责罚和约束都由他们来承担吧。

  拉提亚这一法令出台之後,战器堕暗的事件,一下子比平常多出了好几倍。而皇家骑士团也亲自出面,围剿了好几个堕暗战器,更是在各种相关条例里再次降低了堕暗战器的社会待遇,想要以此来封杀战器们破罐子破摔的心态。

  如果说,这待遇只是让战器们积累怨气的程度的话,那麽另一则传闻,则让战器们陷入了地狱般的境地。

  从裘罗达那群岛开始像四处蔓延的流行病,已经将恐怖洒满了整个北大陆。

  而流行病的名称也有了──“战怨症”。

  意思很简单,因为战器的怨恨而染上的不治之症。被病毒感染的人,首先是从里到外皮肤开始渐渐硬化,慢慢带上金属光泽,钢铁化的内脏也无法继续消化食物,最後,水分包括血也从体内渐渐流失,整个发病阶段大概是十天,患病者就在这种缓慢的煎熬下,活活在恐惧、饥饿、痛苦中,变成一具人不人鬼不鬼的尸体逝去。

  短短十几天内,战怨症蔓延到了位於拉提亚国土北方的凶罗帝国。

  虽然拉提亚尚未出现战怨症的病例,但恐慌却已经如同乌云一般笼罩在了拉提亚的上空,而与此同时,人们把对流行病的恐惧和憎恨,发泄到了这种病症的源头──战器身上。

  虐待成了大快人心的戏码,谩骂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杀戮也是一种正义的制裁,甚至当街用各种五花八门的方式凌虐战器成了一种病态畸形的流行,人的丑陋与怯懦,在这一刻暴露得淋漓尽致。

  而那些同情战器,站出来为战器说话的人,反倒被自己的同胞围起来斥责质问甚至是殴打嘲笑,扣上了一顶顶冠冕堂皇的高帽,甚至绑著他们进行非官方的游街行动。

  武斗大会那光鲜的保护膜一去掉,有了契约者、走下神台的霞血一消失,人类和战器的关系,就这麽以飞快的速度崩裂开来。

  雪上加霜的,是金色巨兽的数量越来越多,甚至不是月震之夜的夜晚他们也会出现在城镇附近无差别攻击任何活物,不管是人类和战器,不光要面对来自对方的威胁,还要卯足劲对付那些难缠的巨兽。

  生存,变得愈来愈困难了。

  而就在这时,一种之前就在世界各地出现、但都被当做笑话了之的说法,开始重新浮上水面。

  ──赤月巫女,即将现世。

  如果说,之前还能把这个当成引人眼球的噱头的话,现在把这句话提出来,至少有八成的人会选择相信了。

  那麽,赤月巫女在哪里?

  传说被称作灾噩之母的她,在进行灭世活动之前,不是还要选出一部分带到新时代的“选定之民”吗?

  带著巨大的恐慌和微妙的侥幸,世界各地都开始组织起人马寻找赤月巫女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拉提亚首都格鲁贝西亚,出现了一个被国家官方承认甚至是朝贡起来的新兴教团。

  ──塞尔蓝德圣教。

  塞尔蓝德是什麽?──塞那加德所有的住民都知道,那是赤月的名字。

  一时间,大量的人口──无论是人类还是战器,都纷纷涌向拉提亚王国,无论是抱著自己能被“选定”的希望,还是怀著去杀害巫女迎回世界和平的野心,抑或只是去亲眼看一下带来毁灭的巫女的模样,总之,拉提亚一下子涌进了无数外来人口。

  四处的关塞很快关闭了,但还是有人用各种各样的方法偷渡进来,而国家军方也有些头疼,因为和战器的关系僵化,军队无法发挥十成实力,因此总是无法完成上面交代的目标,事件层出不穷。

  就在这样的状况下,首都聚满了各种各样的外来人口,到後来,连军方也无法管制了,只得反过来进行规范和疏通的工作,至少不能让犯罪率变得再高了。

  塞尔蓝德圣教,很快就再次发布了对外的公告。

  ──下一次刃鸣之夜的夜晚,赤月巫女将出现在世人的面前,展示身为赤月代言者的绝对实力,以及向世人宣读这一次她将带来的灾难──以及她即将“选定”的人。

  “选定”!果然是有“选定”啊!!

  对了,灾难不要紧,只要被巫女选定的话,那就算再可怕的事也不会发生在自己头上了吧?!

  瞬间,塞尔蓝德圣教的成员几何级的增多,大多数心中没有什麽明确意志和主见的普通百姓,都像是把死马当活马医似的,成了圣教的信徒。

  ──在这无法抵挡的灾难恐慌下,人们心中对於赤月巫女的恐惧和憎恨,悄悄地被这塞尔蓝德圣教,转化成了一种由求生欲衍生而出的──崇拜。

  “漂亮……真是漂亮……你不知道你现在有多美,小宸。”

  凌霜围著北宸转了一圈,眼神带著惊豔啧啧称赞道。

  第二天就是刃鸣之夜了,北宸身上,穿上了心定制的红黑相间的珍贵礼服──凌霜在为第二天的决定行动做准备。

  北宸没有回答,只是嘲讽地笑了一声,扯了一下那带著复杂蕾丝的裙摆。

  镜子中的自己,被故意化上了略显攻击、有些妖媚的妆──明明原本是温和的长相,现在却在这一身打扮下,看起来真的有几分像是前来毁灭世界的女魔头了。

  “小宸。”

  凌霜带著温柔的声音从背後搂住了她。

  “明天之後,这个世界就会变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他满眼冷而兴奋的笑意,伸出手指玩著北宸颈部的缎带,看著镜中的她和自己。

  “你现在一定会怪我利用你的身份,但你也看见了吧,人类是怎麽因为一些完全不该归结在战器头上的理由──对战器们赶尽杀绝的。你不是很喜欢战器这个种族吗?所以帮助我们赢得这个世界,你也应该感到支持才对嘛。”

  “……”

  北宸没有回答,只是任由他抱著。

  “到时候,你会喜欢我创造出来的新世界的。放心好了,如果你实在不忍心,我也可以选一些人类留下来陪你。”

  “……”

  凌霜搂著她露出了虚幻的笑容,而北宸还是没有回答,只是垂下了眼帘,遮盖住了自己眼神中的凛冽寒气。

  是啊,终於准备好了呢。你和我都是。

  明天──让我们来个了断吧,凌霜。

  第二十三章 一语定乱世

  拉提亚首都格鲁贝西亚,用於迎击星灾的大广场。

  耗费整整五天,几千人人力搭建而成的v字型巨大高台,矗立在广场的正中。高台的左右有几百个神色肃穆、穿著暗红色镶金纹路袍子的人排成整齐的方阵站立著──似乎是塞尔蓝德圣教的成员,而高台之下,黑压压地挤满了人群,就算平日里迎击星灾时容纳成百上千头体型巨大的附身月使都不会显得拥挤的大广场,此时也被挤得水泄不通,人群你推我我攘他,没有剩下半个像样的落脚点,就连广场周边住宅区的窗户、屋顶、阳台──以及一些可以站人的制高点,都全部爬满了人。

  高台的v字型中间凹陷的部分是一个高度稍稍矮一些的小高台,也是特等席。小高台上放著几排华贵的座椅,有铺著地毯的楼梯连接到地面,在这些座椅上,或坐或站的,都是些有身份的人,几乎北大陆所有国家的国王或是公爵都出现在了这特等席上,甚至有些外大陆的要员也来了,穿著形形色色各种不同款式、来自各国的骑士们则层层叠叠守护在高台的四周,把整个高台围得水泄不通。

  而在高台的v字顶端正中,摆放著著一张奢华到极致的巨大座椅,两侧的扶手用水晶雕刻成栩栩如生的翅膀向两侧展开,正体部分则用上了最珍贵的木材和布料,装点上极其复杂的纹路和图腾,就算是国王的御座,和它相比也显得没什麽气势了。

  座椅宽三米,椅背高四米,所在之处是一个面积达三十多平米、高半米的小平台,也就是高台上最高的地方,它面朝广场摆放,像是在宣告它是此刻所有视线都该集中的注目点,就算是那些特等席上的达官贵族甚至是王,此刻也只不过是围成一圈、向它朝贡和膜拜的一员而已。

  座椅的侧面,站著一个紫发金眼的星脉种,一个冰色短发琥珀色双眼的少年,还有几个穿著高级教徒袍的圣教成员,像是在守护著这座椅──而在这巨大的座椅之上,坐著一个娇小的黑发少女,人和座椅强烈的体积对比,带来了一种妖异而又圣洁的奇妙美感。

  少女穿著黑红相间的华美礼服,头部一侧装饰著由星灵矿雕刻而成的花瓣形状的礼冠,脖子上系著美的缎带,露而又紧身的衣裙设计,衬出了口洁白的肌肤和漂亮的部曲线,而裙摆两侧加上了和图零礼服类似的黑色的羽毛装饰,仿佛有一对双翼从她腰後绕出,盖在她的大腿两侧,羽翼外面,一层透明镶著细密金色丝线的薄纱轻柔地覆著,随著她的坐姿,如同若隐若现的妖花一般盛开在那巨大的座椅之上,而那穿著黑色半透明丝袜和华贵长靴的修长双腿,从暗色的裙摆延伸而出,因为座椅过高脚尖稍稍离开了地面,勾勒出朦胧的诱惑曲线,优雅地垂直挂下。

  此刻,她正保持著一动不动的姿势端坐,双眼微闭,长长的睫毛在白得几乎透明的肌肤下打下淡淡的影,翘挺的鼻梁下是小巧而致的双唇,双耳上夹著一对红色晶体做成的华美耳坠,衬著那白皙的肌肤,让她看起来更是多了一分高贵和魅惑。

  虽然不是倾国倾城的容貌,但不知道为什麽却能让人看了移不开眼睛。

  这就是──赤月巫女吗?

  高台之下,人群议论纷纷交头接耳,但又不敢太过大声,生怕自己的声音被那神座之上的少女听见。

  悠禹国暗皇──苏末,在特等席上对少女──向北宸投去了兴奋的笑容,嘴角也勾出了充满野心的危险笑容。

  阿尔卡迪亚公国的幽冥女王──铃迪尔(铃迪米雅),双手抱皱著双眉歪著头看著神座上的人影,侧头和身後的战器玄明私语几句──好像是觉得这体型和外貌有点眼熟,甚至是大概猜到对方是谁了。

  撒扎姆帝国之王──费尔雷洛,以略带慵懒却又冲击十足的坐姿坐在座椅之中,手指轻敲著座椅的扶手,眯著双眼,嘴角嘲讽地勾起,像是在等待什麽好戏。

  而在费尔雷洛座位的旁边,坐著的是撒扎姆帝国附属领西尔维亚的领王──嘉琳娜,以及她的战器,星脉种霞血和星脉种罗喉。

  “没想到你也会赶过来呢,嘉琳娜。”

  撒扎姆王冷笑著瞥了一眼坐在他身边的人影,但是眼睛的余光却一直没有离开神座。

  “好不容易拿到霞血,你不是该为自由而战麽?怎麽,不打算从我这里逃走了?珍贵的一个月契约权,有一半用在赶路上,你还真是暴殄天物。”

  嘉琳娜苦笑一声耸耸肩,然後看向身边的霞血。

  “半个月就足够了,已经完成陛下你要求的所有任务了哦。该说不愧是世界第一的霞血吗。”

  “过奖过奖。”

  霞血毫不在意地点点头。

  “和嘉琳娜小姐搭档是件很愉快的事,如果没有那个小丫头的话,和你签个一年半载的约也很不错呢。”

  他说著,指指高台上北宸的身影,而嘉琳娜则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自己的鼻子。

  撒扎姆王挑眉:“也就是说这次你们拼老命赶回来,是为了巫女?”

  “是的。”嘉琳娜突然压低了声音,“霞血的契约权还剩下两天,我想我还能帮上她一些什麽忙。”

  “嘉琳娜,不要趟浑水。”撒扎姆王有些不悦地散出了小量的杀气。

  但是这个明显是骑士味大过贵族味的女人却固执地摇头。

  “陛下,你不是想要‘选定’的资格吗?不付出,怎麽可能拿到资格。”

  “……”

  撒扎姆王沈默了,而一边站著的罗喉却突然俯下身,在嘉琳娜的耳边开口:

  “开始了。”

  随著罗喉那冰冷的声音,嘉琳娜神色一凛,看向高台,发现那个冰色短发的少年已经上前几步,站在了那巨大神座的正前方,俨然一副巫女代言者的姿态。

  他慢慢地举起了一只手,然後高台两侧的教众成员们便齐刷刷地半跪了下去。

  见此造势,高台下一些民众也本能地想要弯身,但也有很大一部分见站出来的只是一个烨月种战器而犹豫著没有动,只是默不作声地观望起来。

  广场上,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

  满意地环视了一下这心布置得来的结果,少年──凌霜露出了冷静而又狂热的笑容,对著台下乌压压的人群张开了双手,做出了演讲者的姿态。

  “来自塞那加德各地的战器以及人类们,晚上好,马上,你们将和我一起见证这一万年来最为重要的一刻,来自赤月塞尔蓝德的巫女,即将带著她的神圣使命,降临这已千疮百孔的大地,我相信不久以後你们一定会庆幸自己今天站在了这巫女降临的现场,因为这有可能成为保住你们命的最重要的钥匙。”

  凌霜说著,带著傲然的笑容俯视著高台下开始轻微骚动的人群。

  “当然,或许有许多人对这个事实抱著相当怀疑的态度,请放心,塞尔蓝德圣教是赤月巫女麾下的神圣使徒这一事实,之後马上就可以清楚地证明给各位开,而在此之前,我也可以拿出一些小小的证据。”

  台下的骚动更大了,而凌霜则露出有成竹的表情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这一万年来,战器为了获得食物,一直依附於人类的使用,有没有人想过这是为什麽吗?有没有人想过,有著和人类同等的智慧、高於人类体格的战器一族,为什麽造物主要将他们的地位放於人类之下?

  这一万年,人类享受了战器的庇护,享受著他们的才能和美貌带来的各种欲望,但是这一万年,人类又给予过战器什麽呢?除了作为食物的星灵力之外,什麽都没有,对吧?战器们,你们是否觉得不甘?而人类们,你们,可曾觉得愧疚?”

  凌霜的话,在现在这种反战器氛围严重的环境下,自然是很快就激起了人类方的怒火,高台下有不少人开始起哄大嚷,甚至有几个开始丢东西,但因为高台太高那些投掷物并没有起到什麽作用,反之,人群中的战器们纷纷眼里亮起了光芒,带著兴奋和希冀之色紧盯台上凌霜的身影。

  “现在,世界终於把答案给了我们。和战器同宗的金色巨兽,为什麽要用叫声煽动战器去攻击人类?为什麽会出现战怨症这样只对人类产生作用的流行病?为什麽战器无法自己进食获得力量?”

  台下声音嘈杂,但使用了扩音灵晶的凌霜却完全不在乎,只是露出了张狂的笑容高举起自己的双臂。

  “那麽,现在我就把巫女告诉我的答案转达给你们。金色巨兽是战器的死去同胞怨念产生的集合物,他们的叫声,实在催促战器们为他们进行复仇;而战怨症,是由战器之血融於人类体内产生了变异而出现的产物,它们对人类来说是恐怖的噩梦,而对战器来说却是等待已久的福音。”

  然後,冰色短发的少年,面对台下巨大的嘈杂和骚乱声妖异地大笑起来。

  “得战怨症而死的尸体,从中可以找到类似战器的晶核一样的晶体,而只要有了这晶体,战器就可以不用依赖人类进食了!!”

  随著这句话,整个广场猛然安静下来,然後又突然陷入了疯狂的暴乱之中。

  战器们喜极而泣的咆哮声,人类惊恐的怒骂声,质疑这是谎话的叫喊声,感谢赤月巫女塞尔蓝德圣教的呢喃声,甚至是难以控制而出现的打斗和哀嚎声,让整个广场陷入了就算是拉提亚皇家骑士都无法控制的局面──其实没了战器的骑士,和普通人区别也不是太大。

  凌霜目视台下的疯狂,继续大笑著开口,也不管下面的人听进去了多少:

  “我们压抑一万年,等待了一万年,在这一刻终於取得了独立存在於世的资格!而人类,在践踏、侮辱、利用我们一万年之後,也终将成为我们进化道路上的最後一块垫脚石,被我们狠狠踩碎在脚下!”

  哦哦哦哦哦──!!

  台下响起了撕心裂肺的欢呼声和乱七八糟的反抗尖叫的声音,此刻,除了特等席在锐骑士们的保护用烙印强制命令战器服从的维护下勉强保持著安全的状态,整个广场已经变成了一片修罗场。

  “欢呼吧,我的同胞们!!我们忍受的苦难,就是为了这一刻的羽化完全!!我们所承受的屈辱,就是赤月巫女给予我们选定的考验,现在,我们成功了!!”

  “庆幸吧,我的同胞们,下一个时代,我们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者,我们──战器──就是这一次大灾厄的选定之民!!”

  “行动吧,我的同胞们,去给人类们喂下我们的血,有多少战怨症的患者,就能换来多少战器的自由!!”

  煽动的话语,一句热烈过一句。

  场上的气氛,此时已经沸腾狂乱到了最高点。

  而北宸的心境,反倒因此愈来愈冷了。

  难怪接手迦法神团之後神团一下子就壮大了这麽多,凌霜,你确实很适合当邪教的首领呢,煽动的本事真是有一套。

  只不过,故意散播战怨症的可怕,故意派人在各处抱怨对法令的不满,故意当街表演虐待战器的戏码,故意将人类和战器们的关系挑唆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为了这一刻战器的疯狂反扑,把战器往绝境上逼去──口口声声要为战器建立理想乡,背地里却做了这麽多伤害战器的事,凌霜,你的理想还真是经不起琢磨呢。

  北宸心绪复杂,但人却依旧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

  马上,她即将按照凌霜事先安排好的行动,然後将整个事态推到决定的地步了。

  难怪他会这麽有把握,原来手中握著如此重要的情报──让战器脱离人类也能进食的方法。

  有时候,让世界陷入混乱并不需要多少的兵马或者是多强的战力,情报,也能变成最为可怕的武器,并且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只是短短的一句话,改变了一个种族的命运。

  只是短短的一句话,让世界彻底陷入了两族之间的战争!

  凌霜演讲完了,他转头,对北宸伸出了手,而北宸则默默从神座上站起,向前走了几步,然後,她凝聚起所有的意志力,控制体内的潘多拉之匣,将它储存了这麽多天的力量,一口气释放了出来!!

  轰──────

  整片大地,发出了猛烈的轰鸣声,震动起来,与此同时,高台的中心,出现了一道直通天际的血红色光柱,而在这光柱中心,那个身著礼服的少女,如同从天而降的魔女一般悬浮在高空,翅膀般的裙摆高高扬起,仿佛真的成了张开的黑色羽翼。

  广场,再次安静下来──这次,是被强迫的。

  空气中仿佛渗透进了什麽沈重的外来物,带著无法反抗的浓重煞气,就像是有谁在无形地大吼一声“跪下!”一样,无论是人,还是战器──出去一些实力出色的,全数被那扭曲空气般的重压压得跪倒在地。

  在这一刻,人们才在心中惊惧而又绝望地承认,赤月巫女,真的来了。

  而北宸,就在这万人俯首的中心,慢慢地落回高台,走到了靠近人群的高台边缘处。

  然後,她开口了。

  “以塞尔蓝德之名,余──赤月巫女,在此宣告本次时代调律开始,灾噩由余赐予尔等战器的至高福音揭开帷幕──”

  按照凌霜预先给出的台词,这麽念了出来,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凌霜在边上露出了大业达成的狂喜笑容。

  北宸望著脚下黑压压一片跪倒在地的人群,扬起了下巴,抬头看著那漆黑的天幕。

  到此为止,凌霜,你该出的所有的牌,都出完了吧。

  那麽,该轮到我了。

  她对著那些面露绝望的扭曲的脸,露出了仿佛能将天幕也照亮的,温和又带著坚定鼓励的笑脸。

  “接下来是给予尔等人类的福音──战怨症的解除法以及不用战器也能打倒附身月使的技术。”

  随著这句话落下,一边的凌霜保持著狂喜的笑容愣住了,下一秒,他的表情狰狞扭曲到了让人觉得悲哀而可笑的地步。

  接受我的反击吧,凌霜。

  第二十四章 耀夜惑世之笑

  情报可以杀人,自然也可以救人。

  随著北宸那至关重要的话一出口,方才呈现一面倒的混乱,现在渐渐平息下来了,人类的脸上露出了大喜的神色,而方才显得极毒亢奋的战器们,则渐渐冷静了下来。

  暴怒的凌霜大步走向她,却在离她还有两米的地方碰到了红光组成的防护壁,然後像是被触电似的,弹出了好远。

  随著这一幕,人群再次爆发出了不小的骚动。

  北宸望著因为震惊而神色扭曲的凌霜,眼底一片冰冷。

  她知道凌霜会在这次公开演讲上进行大动作,但没想到他会把这麽重要的情报,就这麽随随便便地说出来──他真的,完全不在意人类的死活,就算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她还是低估了凌霜的残忍。

  也是,他连他最喜欢的人都能如此伤害,还有什麽做不出来的。

  她在内心冷笑了一声。

  原本,她虽然在这段时间的暗中准备中,得到了战怨症的解法以及人类脱离战器也能杀敌的技术这两条重要情报,但後者,她原本并不打算公布於众,因为这会让战器的地位愈发降低──但现在,它却成了挽回局势的重要筹码。

  北宸看向那个给她提供这条情报的人──看样子,这个人,早就了解到凌霜会做什麽了吧,否则他不会特意把这条情报告诉自己。

  她看著底下一片骚动的人群,心底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最终,她还是走上这条一直在避免的道路了吗。从月毒症到战怨症,确实最开始的起因只不过是她向阿特拉斯询问的一句话而已,而凌霜敢如此大胆地掀起这样的波澜,也是因为他手中有著她这个正牌的赤月巫女,有恃无恐。

  不管她自身愿不愿意,她确实是开启了赤月巫女必将执行的使命──破坏时代。

  然後呢,破坏了时代之後呢?就这样任命承认自己确实是巫女了?

  就真的该摆出巫女的架子,接受万众的膜拜和恐惧,成为众人即使是做恶梦也不想看见的──灾噩之母吗?

  怎麽可能!!

  事到如今,再要想逃避自己的身份、避免这身份带来的事端已经来不及了。

  所以,她只能全盘接受这巨大的变乱,然後──改变它。

  不是说赤月巫女会破坏时代吗?那麽,我就偏偏要把“破坏时代”变为“引导和保护这个时代”!

  她很不喜欢参与影响世界的事,因为她觉得她只是个普通人,没有对世界指手划脚的资格,但是现在,这个世界急需有一人站出来,作为支柱和求生的支点,来稳定这已经混成一团糨糊的僵局。

  而我──向北宸,现在是最适合的人选。

  很好,凌霜,既然你硬是要把我逼向著挑道路──

  你有本事打破格局,我就有本事将这格局重整,我虽不是万能,但我和你不一样,我身边有著,你绝对不可能有的,最宝贵的财产!

  她张开口,在容纳数万人却又万籁俱静的广场中央开口了。

  “塞那加德的子民们,用心听好。战怨症的解除法,依旧是血。──是堕暗种的血。不需要多,十滴即可。”

  是的,这个方法是她发现的,因为她来自费因海姆,她知道“疫苗”这种东西。

  在听到战怨症的描述的时候,她就有些奇怪,同样是大量融合了两种生物的血,为什麽人类会因为无法承受正毒而变异死亡,而战器的变异却只是变成堕暗种,活的好好的──原因,大概是战器的体质和生命力高於人类吧,但不管怎麽说,可以确认的是,堕暗种扛过了这种变异带来的伤害,因此堕暗种本身就是一个疫苗库。

  在有了这种假设之後,她托拉翰和亚晔碰头,让亚晔想办法联系在疫病区的堕暗种暗中试验这一方法,结果真的成功了。

  第一次,她用自己的努力证明了,她不光会破坏时代,也能想办法挽回和保护。

  “只不过,若是再次如同战怨症的起因一样,因为贪婪和怯懦残害堕暗种,之後又产生什麽堕怨症,余手中可没有答案,也不再接受尔等的哭声。”

  她故意用了高高在上的帝王腔──虽然这并不是她本意。

  既然以巫女的身份出现,那麽她就必须提防各种挑唆、诅咒、刺杀,也必须准备好承受各种各样,来自任何人的恶意,她不可能一个个对他们解释和安抚,所以,有时候用绝对的高压暴力剥夺对方攻击的勇气,在对方心目中留下强大而不可侵犯的印象,会给自己也给他们带来很大程度的安稳。

  她已经无暇把自己的温柔随便分给外人了──凌霜的事件,就是最好的教训。

  但是,受过伤,也不代表自己可以随便把残忍倒在不相干的人身上发泄。

  所以,她一边说,一边对脚下的数万生灵笑了起来。

  虽然那小小的人影在高台正中离人群很远,但那奇妙的红光还是清晰地把她的表情传达到了众人的脑海之中。

  那笑容,如同在黑夜中绽放的昙花一般,豁然间照亮了这整片天地。

  那是一种无尽的平和、不可言说的优雅、凛凛生辉的孤高、以及饱含宽容的犀利组合而成的奇妙而又自然的气度,只是站在原地微微翘起嘴角,漆黑的星目中渗出的绚烂神采,骤然间就让她周身那奇妙的红光温暖了起来,而这黑色的天幕,仿佛也不再透出死寂,而是带来了一片安详。

  “至於脱离战器也能打倒附身月使的方法,关键物品是尔等日常频繁接触的星灵核。把从九级以上附身月使体内剥落下来的星灵核浸泡在星灵矿溶中一天,再将它镶嵌在普通金属制成的武器中,即可做成打倒附身月使的武器。”

  她一边说,一边笑看著台下的人类们一个个都亢奋到了脸红脖子──只是这麽温和、带著人情味的一瞥,却成功地再次将人群的骚动压制了下来。

  北宸在心中苦笑起来──有时候,绝对的力量和威压,真的很好用。

  但想归这麽想,她却不敢在表情上有半丝暴露,否则就功亏一篑了──现在,她是在努力重整时代的赤月巫女,而不是向北宸这个个体。

  “到此为止,余给出的情报足以破坏这个时代,而接下来将何去何从,答案由尔等自行探索。是毁灭还是新生,源自尔等自身的判断。”

  她说完这句话,眼神瞟向了高台下的特等席,像是回应她的期待似的,一个人站了起来,走到了正对她的位置。

  “我有问题想要问你,巫女殿下。”

  用低沈而又清澈的嗓音,带著铁面的男人,悠禹的暗皇,在万众的视线下开口了──而看到这一幕的凌霜,那本来就惨白不堪的脸色更是变成了死灰色,他踉跄了一步,几乎想要用灵晶“归乡”逃离现场,但似乎又觉得不甘心似的,狠狠地瞪著苏末的背影,像是还在期待他会做出些什麽扭转局面。

  但是很可惜,他的期待,终将落空。

  “余给予你提问的机会,来自悠久神州的尊贵暗皇。”

  “巫女的意思是,你对时代的破坏就到此为止了吗?在下觉得,现在,只不过是一切乱世的开端而已。”

  “这把钥匙足够摧毁原本的格局,但之後时代的走向是毁灭还是重塑,却要仰仗人类和战器自身。”

  “我想我们需要一些您的提示,巫女殿下。”

  苏末的嘴角露出了有些揶揄甚至还带著点调皮的笑容,而北宸也回应似的对他点头,淡淡笑了一下──仿佛在昭告世人,巫女也并非不可沟通之辈。

  “堕暗种的血有限,死於战怨症的人也有限,九级星灵核更有限,在余眼中,尔等最好是永远不要奢想绝对的对立或是纯粹的独立──就算是同种族之间,互相依赖和互相扶持也是必不可少的,何况是特不同可以互补的种族之间。”

  “巫女的意思是,虽然世界格局被打破,但如果真的想要顺应这趋势将状态搅得天翻地覆的话,等待我们的也就是真正的毁灭吗?”

  “是否真的如此,诸君若有兴趣,可以亲身实践。”

  北宸故意神棍地这麽说道──有些话不能说得太清楚,因为她毕竟是站在破坏者一方的赤月巫女,庇护这世界的意图表现得太明显的话,她怕赤月会察觉──她现在正在释放潘多拉之匣的力量呢。

  但是特等席上那些要人们的表情告诉她,他们已经听懂她所说的话的涵义了。

  苏末继续不温不火地开口。

  “我能把这次大变乱,看作您给出的‘选定’的考题吗?”

  “无不可。”北宸笑著点点头,“在本次星灵革命中存活下来的生灵,不正是以他们自身的力量,踏入了崭新的时代了吗。”

  苏末挑眉。

  “那麽,革命仅此一次?‘选定’的变乱,也仅此一次?”

  北宸没有立即回答。

  直觉告诉她,就算现在出了这麽大的事件,但还有好多真正意义上的危险还潜伏在水面之下没有出现,说不定之後还会出现什麽可怕的事态。

  不过没有关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她都挑起了这赤月巫女的担子,那就没有中途丢下一走了之的道理。

  “余无法保证这一点。”

  最终,她模棱两可的这麽说道。

  苏末笑了起来。

  “最後一个问题,巫女殿下,你在这场革命中处於什麽位置?是高高在上的旁观者,还是在这乱世中跌爬滚打的──娅修·图零?”

  人群再次爆炸出了沸腾的喧闹声。

  娅修·图零──这个名字,在之前的武斗大会上,可是传遍了首都的大街小巷。

  速杀之白影、和霞血有著千丝万缕的关系、带著极其罕有的极品烨月种钩爪、图零准族长的重要之人、赫阳两个王子的亲友、西尔维亚领王的结交者、武斗大会的亚军──终日以物遮面、温和而又凌厉,平易却又神秘。

  原来这个早已脍炙人口的名字,就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赤月巫女?

  不少人把她立即和那个豹猫般矫健轻灵的白色身影重叠了起来,然後一种微妙的平和感,渐渐占据了人心。

  原来赤月巫女曾在我们之中,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如同普通人一样活跃著。

  那麽,这个传说中带来大灾难的女人──这个眼前连续给予这麽多如此重要情报的少女──真的有想像中的这麽邪恶和恐怖吗?

  回应人们那微妙的心境的,是巫女清澈的笑容──她关闭了潘多拉之匣,周身的红色光柱一下子减淡了许多。

  “我是娅修·图零,身为巫女,我不得不破坏时代,但是身为人,我却如同这世界上任何一条生命一样,有著守护的资格。我会以巫女的身份旁观,但也将以人类的身份战斗──因此,我有我的野心,我将创造一方土地,我希望至少我能带领这土地上的人被巫女的标准‘选定’,真正地走进全新的时代。”

  换回了普通人该有的人称,她边说,边慢慢举起右手,对著脚下众人张开手掌。

  “但我不会给予任何保证,也无法确认在我身後就是绝对安全的领域,我能承诺的只有一点:直到时代的尽头,我都将坚持不懈地战斗下去,永不停息──所以,若是有这份勇气或是哪怕浴血也要踏入新时代的决心的话,那就请随我来!!”

  “好!!”

  苏末大笑了一声,然後一挥手,用行动给予了一边全身冰凉的凌霜──最後,也是最重一击。

  他身後几个侍卫,扯下了身上的斗篷和头顶的礼帽,走到了他的身边。

  一个是灰发狼眼的高大武士,手持著血红的巨剑,身边跟著一个手持巨大银白弩的少年,一个是军装金眼的星脉种,手持一把华美闪亮的狙击枪,一个是有著倾城美貌的唐装男子,正似笑非笑地对面如死灰的凌霜投去了挑衅的一瞥。

  “我接受你的调律,赤月巫女娅修·图零!作为证明,我将自己麾下的最为得力的五名部将──辜银岳、笑罂、西风、那罗迦、胧云──赠予你以示诚意,希望在将来的日子,我们能共携手共通与时代的洪流进行搏斗,然後走到最後!”

  “你的诚意,我接受了,苏末阁下。”

  北宸嘴上虽然说著公式化的感谢的言辞,但双眼却早就粘在了向她走去的四个男人身上,表情也再也难以保持平静,眼中隐隐透出了水花。

  而就在这时,一直在座椅中保持沈默的雷狄斯和鲁伊兄弟,也不约而同地慢慢起身。

  “赫阳国新王雷狄斯·苍七·赫阳,以及公爵鲁伊·紫十一·赫阳,也愿意接受巫女阁下的调律,之後的格局,雷狄斯在此承诺,定将给出让巫女你所满意的答卷。”

  雷狄斯用依旧清冷的语调朗声开口,而鲁伊也在他身後,对北宸露出了坚定而又灿烂的微笑。

  “阿尔卡迪亚公国选择接受巫女的调律。”

  紧接著,铃迪尔带著高贵而自信的笑容站了出来,然後用眼神示意身後的长戟玄明捧上了一个托盘,而里面静静躺著一份文书──看样子是早就准备好的。

  “同时,阿尔卡迪亚也有意与‘娅修·图零’的个体身份以及背後的军势结成友好邦交关系,这份海亚特领地契,就当做我们的见面礼!”

  幽冥女王到底有著不同一般的胆量,虽然人们见识过了巫女的力量,也稍微明白了巫女并不是冷血无情的破坏者,但灾噩之母的身份摆在那,与巫女结盟就代表随时揣著一个烫手山芋,同时也有和其他周边国家交恶的可能,但铃迪尔却还是面不改色地下了这样一桩豪赌!

  ──顿时,很多原本打算观望的国家要员有些动摇了,毕竟连阿尔卡迪亚公国这样的大国都低头得如此简单,甚至是脸不变色地送出了这麽大一块肥沃的领地。

  一边的撒扎姆王脸色有点不太好,因为铃迪尔抢先把他准备出的牌──“赠送领地”给出掉了──当然,该表态的地方,他还是得表。

  “撒扎姆帝国选择接受巫女的调律。为表结盟诚意,我们愿意献上一座长期星灵矿山的终身开采权。”

  “西尔维亚自治领选择接受巫女的调律。”

  嘉琳娜也紧随其上,然後对北宸使了个眼色,指指身边的霞血。──她没有权把领内的东西随便送人,但至少霞血的契约权是在她自己手中的。

  “萨勒王国选择接受巫女的调律……”

  “瓦伦丁联盟国选择接受巫女的调律……”

  “帕那图帝国选择接受巫女的调律……”

  “凶罗帝国选择接受巫女的调律……”

  “伊修达尔公国选择接受巫女的调律……”

  一时间,几乎所有的国家要人,都站出来表示接受这场变乱带来的巨大革命──这也就意味著,他们会为了完成‘选定’的目标,将战器和人类之间的关系,重新调合整顿到可以接受的地步。

  而这一句句表态,每一句都如同一把尖刀,剜在了凌霜的心口,他几乎无法稳稳地站立,一边的墨耶和冉香扶住他,低声提醒他撤退,而他却只是双眼通红地盯著北宸的身影。

  她在微笑著接受各国的示好,她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甚至,她压没有当著众人面斥责他,拆穿他的行为的意思──是的,她的一举一动都在说,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她本没有这个必要,特地动手来对付他。

  他在她面前,可笑得如同一个跳梁小丑。

  苦心经营几个月的野心,就在这短短的十几分锺内,彻彻底底化为了泡影。

  她甚至连一个得逞而快意的报复的眼神也不愿意给他,仿佛他已经成为了一个彻底的局外人──是啊,他确实已经是局外人了,如今的他,还有什麽手段和底气和她作对呢?

  不对,向影──对了,她这麽喜欢向影,而向影还在地下基地的密室中放著呢──今天是至关重要的演讲,他可不能带著这种残次品出现在众人眼前,所以把他藏起来了,对了,这向影,可以成为他最後的底牌!!

  然而就在凌霜脸上重新凝聚出可悲的狞笑的下一刻,有人扇动著巨大的血红双翼,降落在高台之上。

  ──身穿赤月装甲的威武骑士,手里捧著一柄白色长剑,对北宸半跪下来。

  “赤月骑士亚加德·巴鲁蒙克·塞尔蓝德,携踏夜铁骑十万,回归巫女麾下。”

  “欢迎回来。”

  巫女用无比轻柔和温暖的声音,回视著亚加德虔诚的神情,接过了他递过来的长剑,小心地将它搂进了怀中。

  向影,终於回到了她的身边。

  凌霜的表情,在这一刻已经由於巨大的情绪波澜,反倒是回归平静了,但就像是这种程度的打击还不够似的,又有一个出乎他意料的人影,在此时跳上了高台。

  “踏夜铁骑前锋营主将──拉翰·萨梅尔,参见巫女殿下。”

  有著红色眼白的──被称作鬼眼的佣兵,此时换上了一身漆黑的轻甲,和亚加德一起半跪在了北宸的跟前,而他低头的那一刻,凌霜清楚地看到他微微侧过头,对凌霜丢去了一个怜悯而又嘲讽的微笑。

  北宸刚点头和拉翰打完招呼,这边广场上突然有人抬头,指著天空哇哇大叫起来。

  广场的上空,悬浮著飞来了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影──

  “堕暗种!……是堕暗种……!!”

  似乎对这骚动很满意,悬在堕暗种大队最前方的,有著雪白的长发和血红双眼,手持镰刀的男人──亚晔──豪迈地大笑起来,然後对著高台上的北宸朗声大吼:

  “吸血镰亚晔带著九千堕暗种英过来找个窝定居,赤月巫女,你敢收吗?!”

  “敢!!”北宸抬头,边灿烂地大笑,边对著半空中的人影张开了双臂。“你们敢跟著我,我当然也敢保护你们!吸血镰亚晔的兄弟,就是我娅修·图零的兄弟!!”

  吼哦哦哦──

  半空中,九千堕暗种大军发出了如同野兽似的,喜悦的咆哮声。

  “呜──”

  怒极、气极、痛极、悲极,凌霜终於难以忍耐,一口鲜血涌上了喉头,然後噗地溢出了口。一边的墨耶见状,立即果断地捏碎了灵晶“归乡”,带著冉香和凌霜一起悄声无息地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消失了。

  北宸自始至终没有再看他们的方向一眼,但是苏末却对著他们消失的方向,露出了一抹意义不明的浅笑。

  哎呀,现在回去可太晚了呢,圣教教主凌霜啊。

  现在,你那个让你自豪不已的地下基地,说不定已经被那个带著小狗的狂犬老兄,搅成一堆烂泥了吧?

  “原来如此,真是出色的绝地大反击呢。”

  人群之中,名为苏的拉提亚女公爵看著北宸和周围那群人影轻笑出来。

  “果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啊,我还真是有眼光,怎麽办,我可不想做她的敌人呢。所以你们还是行行好回去吧?她早就知道你们安全了呢,不然她也不会行动的。”

  但是女公爵身边穿著一黑一白两种截然不同主色调服装的双子,却只是神色黯然地紧盯著远处那耀眼而瞩目的少女的身姿,眼神间尽是挣扎和痛苦,紧咬著下唇,却不说出要走的话。

  公爵笑著挑眉。

  “我这里可不收留空壳,你们再不走,可别怪我把你们饿回原型直接送回去哦。”

  “我们──”

  黑祸用嘶哑而悲伤的声音开口,但却没把话说完。

  “觉得自己脏?”公爵笑得眯起了眼睛,然後拿下巴指指高台上那娇小的人影,“你们觉得她会是嫌弃这种事的人吗?连人人躲避不及的堕暗种,她都能带著这样的表情张开双臂迎接呢。”

  见双子还是沈默,她不由得有些气结,然後伸出双手在两人的背上狠狠拍了一下。

  “没看见她在等你们吗?没看见她伸出双手代表的含义吗?!这麽婆婆妈妈做什麽!!滚!!”

  “老弟……”

  “走吧。回去。”

  素劫垂眸哑声说道,然後,一黑一白两道人影,化为两道光芒冲向高台,最终变成钩爪的形态,出现在娅修·图零的双手。

  巫女,终於在此刻绽放出了最为绚烂的幸福笑容──然後她紧紧握著手中的钩爪,抬起右手直指天际,在红色光芒带来的猎猎风压中,清声大喝:

  “为了活著踏进崭新的时代──!!”

  “为了活著踏进崭新的时代!!!”

  整个广场数万生灵,都被这温柔而又犀利、宽容地审视天下万物的气势所折服,不约而同地齐声回应起来。

  本应带来腥风血雨的圣教演讲,就在这种未曾预料的局面中降下了帷幕。

  在这一天,赤月巫女的势力正式踏上了历史的舞台,而日後同巫女的国家一同签订联盟协定的数个国家──阿尔卡迪亚、赫阳、撒扎姆……也正是在今天,与巫女奠定了友情的基础。

  塞那加德新历3367年十一月,刃鸣之夜的夜晚,历史翻开了波澜壮阔的新一页。

  而导致这一切的这次公开演讲,则被称作“格鲁贝西亚事变”,以加放大的字体加上细致的文字描述──

  被记入了《新赤月巫女事典》之中。

  第二十五章 从此陌路

  “呼──”

  拉提亚王国贵族居住区,霞血专有的大院落里,星脉种魔装剑──霞血抓抓头顶有些凌乱的发丝用力地关上会客室的大门,把闹哄哄的嘈杂声关在了门外。

  整个院落被熙熙攘攘各种目的的人包围了,有平民有贵族有来做交易的有纯粹看热闹的当然也有心怀不轨的──而这些人,全部被霞血一视同仁地送了闭门羹──世界第一帝王级战器说了,谁敢踏进一步,他会不由分说攻击。

  不管赤月巫女现在是多麽地话题,霞血的威慑力还是在的,都这麽说了,所以人们再怎麽激动,也不敢轻易地乱来,只是把整个院子围的水泄不通。

  “真够可怕的啊。”

  胧云拨开窗帘的一道小缝看向外面,然後对屋内一众人嘿嘿笑了起来。

  “看样子我们真的成了世界级名人了呀,哈哈哈。”

  “成为名人的是那女人吧。”

  那罗迦完全不给面子地翻了个白眼,然後环视了屋子一周。霞血、亚加德、西风、辜银岳、胧云、亚晔、笑罂、拉翰──以及逸之和苏末。

  至於向影和黑祸、素劫──前者依旧静静地躺在北宸怀中,後者也没有人形化,而是化为钩爪佩戴在北宸双臂上。

  此时北宸正抱著向影,手心紧握钩爪的把手,贪婪地盯著重逢的几人看著,因为盯著的时间太久,先後有好几人有些尴尬地咳了几声。

  北宸这才回神,有点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一声,然後对苏末一点头。

  “苏末阁下时间宝贵,就从您这边先开始说吧。”北宸说了一半,突然又想起了什麽似的,“对了,在此之前,请你和我解除契约,逸之先生。”

  “不要。”

  但是逸之却一脸理直气壮地开口了,一边的苏末露出了看自家儿子耍赖似的好笑神情,面具下的嘴角歪得十分微妙。

  “呃、但是,毕竟你和我签约只是为了牵线搭桥吧。”

  逸之和北宸签约、然後北宸和凌霜签约的中间,隔了几分锺,而在这几分锺内,逸之用心灵沟通频道转达了苏末想要与她联络的意思。

  但是之後凌霜马上和北宸签约,心灵沟通频道不能用了,而逸之也被调离了看守北宸的岗位,换成了拉翰──所以北宸最後还是通过鬼眼佣兵和苏末取得了联系。

  “总之我拒绝。”

  逸之一脸骛,神色乖张,视线放在了天花板上,一副“我就不解除你来咬我啊咬我啊”的欠揍样。一边的苏末总算是嗤地一声笑了出来,然後拍拍这个紫发星脉种的肩膀,无奈地对北宸解释道:

  “你看,现在这家夥心不在我这里,我把他带回去也没用啊。其实啊,这家夥在你的成名战上就对你一见锺情了,要不是他嚷嚷著,我也不会在宴会里把他叫出来啊。”

  “苏末!!”

  “是是是,我不说了。”

  苏末耸耸肩,转头盯著北宸──而北宸只是有些勉强地苦笑了一声。

  “饶了我吧,我现在对‘一见锺情’这几个字有心理影呢。”

  前一个对她一见锺情的凌霜,最後都整出来了些什麽事啊。

  逸之显然也明白她说的什麽意思,知道凌霜对她做了的这些事的时候,要不是苏末不准,他可能偷偷地就把北宸放出来,甚至会直接破坏凌霜的计划──虽然他也记恨北宸当众羞辱他的事,但他可不屑用这种手段报复。

  他思考了一小会,然後咬破了自己的手指,走过去拉下北宸的後领,把血涂在了烙印上,解除了契约。

  “别高兴得太早。”他用不可一世的侵略神情俯视著北宸,“我答应解除契约,不过我可不准备回去悠禹,你的踏夜铁骑总还有空位置可以呆吧?”

  北宸看了一眼笑罂,笑罂点点头,又看了一眼亚加德,亚加德也点点头,再看苏末,苏末还是点点头。

  “好吧。”她干笑一声,“战力是永远也不嫌多的,欢迎你加入我们。逸之先生。”

  “哼!你等著,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主动求我和你签契约!”

  北宸神情严肃起来,一对黑眸毫不退让地回视逸之:“契约的话,或许以後战斗力不足了我确实会请你帮忙,但是希望你不要期待契约之外的东西,我不想看到第二个凌霜,如果你有其他心思的话,那还是请你及早离开。”

  逸之的脸色随著北宸说的话越来越难看,到了最後,他神色狰狞恨恨地剜了她几眼,後退几步走到门边,然後摔门出去了。

  “哎,你这是何苦呢,”苏末摇摇头,“那小子也不差吧,虽然脾气骄纵了些──你身边都有这麽多人了,多他一个也无所谓吧?”

  北宸冷冷地瞟了他一眼:“你做了十件错事,那可以成为你理所当然做第十一件错事了理由吗?”

  “哦?你认为他们是‘错误’?”

  “不,错误的是我自己。”

  北宸垂眸低声说道。──她压就不该背著这麽大的头衔去和身边这些人深交,这次事件让这麽多人受害,很大一部分是她招惹了却没有保护好的责任。

  然後她摇摇头止住了自己的黯然,抬头。

  “这些就不说了,苏末阁下,现在最困扰我的问题还没有得到解答。”

  “请说。”

  “为什麽要帮我?既然决定帮我的话,之前为什麽又要协助凌霜做出这一系列的计划?没有你的帮忙,他本不可能得逞。”

  “看样子虽然你能启动潘多拉之匣,但却依旧没有察觉到我的身份呢。”

  苏末似乎显得有些失望,偏了一下头。

  “这个答案就交给你来琢磨了,识破我的身份的话,和我作对才会有胜算哦。”

  “……”

  见北宸陷入沈思,苏末轻笑一声。

  “时间还有的是,现在好不容易事态变得有趣了,不需要急──至少现在我还是站在你这边的呢。”

  “是啊。”北宸苦笑了一下,“不管怎麽说,是你将银岳、西风他们救出来的,黑祸和素劫和公爵这边也是你……这些我必须好好谢谢你。”

  “不客气。毕竟也是我害你损失了一些不可挽回的东西。”

  “……”

  北宸咬著下唇低头,而同时无数道带著敌意的视线扎在了苏末的身上,让他再次意义不明地轻笑起来。

  “看样子我在这里很不受欢迎呢,那麽我就先告辞了。有什麽事想联络我的话,可以通过逸之。”

  他说著,对屋内众人点了点头,优雅地行了个不卑不亢的礼,然後带门离开。

  屋子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似乎是有太多话想说反倒不知道怎麽开口了,就这麽静默了几分锺,北宸总算是忍不住了,但她刚想开口说什麽,门外突然传来守备骑士乱哄哄的叫声:

  “等等,这里是霞血殿下的会客室,现在不能──呜哇!”

  劈里啪啦一阵噪音之後,门被砰地一脚踹开,格伦佘头顶停著那只小柴犬“毛球”,提著一把冰色的长枪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然後又一脚把门踢上。

  然後狂犬暴地把长枪往地面上一丢,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屋内众人在见到这柄长枪的时候脸色同时变了,然後几乎所有人都散出了像是要扭曲空气的杀气──尤其是黑祸和素劫,北宸明显感到他们在自己的手臂上狠狠地震了一下,然後传来了极其冷的气息。

  “到底是怎麽回事。”

  狂犬冷声开口──事变的前一天,他通过毛球找到了身上带著北宸气味的拉翰,再通过拉翰联络到了北宸,所以在凌霜事变失败之後,埋伏在地下基地的狂犬把他们逮个正著──虽然有两柄极品攻击型法杖战器随行,但格伦佘是顶级速度型战士,毒雾和光柱攻击还来不及施展,两柄法杖就被击晕了,凌霜在他手下也走了不几招,最後被重创回原型。

  但虽然帮了北宸的忙,不清楚事情原委也不知道北宸真正身份的狂犬此时很混乱──因为事变的事早就传到首都的每一条大街小巷、谈论赤月巫女的优先级几乎已经和吃喝拉撒齐平了,而他这个娅修图零的哥哥兼一生的夙敌竟然像是最後才知道的火星人一般,这让他十分火大,於是在打听到最後巫女被霞血接走的消息後,马不停蹄地拎著凌霜踢开了霞血住所会客室的门。

  可惜,格伦佘虽然一肚子疑问,但没有人回答──毕竟谁都不想揭北宸的伤疤。

  他气愤地踢了一脚地上的凌霜,然後拿出一瓶星灵矿溶胡乱倒了上去。

  “他们不说,你来说!”

  吸收了星灵矿溶的凌霜似乎是回复了一点意识,然後在一阵蓝光中,变回了原型──环视了周围众人看他的眼神之後,他狠又自嘲地笑了一声。

  “我来说?你确定吗?当著他们的面?”

  格伦佘皱眉,似乎有了点不好的预感:“到底怎麽回事?”

  “哈哈哈哈!!”

  凌霜似乎半点都没有被敌人包围的恐惧感,反倒是张狂地大笑起来。

  “好,我说喽?我用苦计,把他们这群蠢货全部打成了半残,然後我在小宸前来营救他们的时候暗算了她──在这群废物面前──在他们面前哦?我上了她!!哈哈哈哈,你们不是宝贝得要死吗?谁都没想到她第一次是我──呜!”

  那小人得志的自白还没有说完,格伦佘已经一拳挥出去,直直把他打得向後飞出去,撞在墙上溅起一片金色的血沫,然後滑了下来。──而其余众人,早已双眼通红亮出了战器,杀气几乎激动空气带上了隐隐的蜂鸣。

  “哈哈哈哈哈?想杀我吧?”冰色短发的少年的表情,此刻已经完全不能展现那原本的美貌了,见周围的人杀气四溢围上来,他反倒变本加厉地狂笑起来。

  “杀啊!!就算杀了也改变不了她被我上过的事实!你们就永远带著这个污点後悔自责去吧!!哈哈哈哈哈,杀啊,杀了我!!”

  “小孬种有完没完!”

  亚晔忍无可忍地举起了镰刀,用力高高举起然後对著他的脖子挥了下去!!

  “亚晔,住手。”

  “──!!”

  亚晔在最後一刻勉强收住了镰刀,然後带著有些意外的神色看向出声的人──北宸。

  “亚晔教了我这麽多,怎麽在这时候自己却给忘记掉了啊。”

  北宸走到亚晔附近,有些撒娇地轻摇了一下亚晔的胳膊,然後将自己的额头靠在亚晔肩膀上。

  亚晔露出了有些心疼的沈重神色揉揉她头顶的发丝,而一边瘫在墙角边的凌霜,听闻她出声,猛地抬头看向她──可惜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看他一眼。

  爱的反面,是漠不关心。

  她的恨能给他畸形的快意和痛楚的幸福,但是她的无视,却有效地如同凌迟的刀片,一下一下,细细密密地剜在他的心上。

  “亚晔,他毕竟没有害我们出人命,杀还是算了。”

  听到北宸这麽说,凌霜在霎那间露出了狂喜的笑容,但没过几秒,那笑容就凝结,然後慢慢碎裂了。

  因为她说:

  “现在最重要的是解除我和他的契约。”

  “嗯。”亚晔低声回应,“我的储物空间有附身月使的尸体,弄点血给你,得月毒?”

  “不,”北宸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厌倦,“从我的体质来下手的话,虽然可能几乎是零,但只要他还活著,再次签约也是能办到的,我要更干脆一点的方式。”

  “哦?”

  北宸抬起头:“亚晔,战器堕暗,主人一定要死吗?需要的血一定要这麽大量吗?”

  凌霜的脸一下子变青了,然後他歇斯底里地想要从地上爬起,尖叫起来:“小宸,你想让我堕暗!?不行,你不能这麽做!!堕暗的话────堕暗的话!!”

  不就永远不可挽回地失去了和她最後一丝维系了吗?

  但北宸对他的尖叫置若罔闻,而没吼多久,他就被亚加德的猛力一拳、西风近距离一颗爆裂弹外加辜银岳的一记重踢,打回了墙角。

  亚晔一挑眉,赞同地大笑了一声。

  “好主意!战器的堕暗是因人而异的,战器对主人的感情越深,堕暗需要的血就越少,并不一定要主人死亡才能导致堕暗,你和他的话……500克应该够了。”

  “好。堕暗的仪式亚晔很熟悉吧,就交给你了。”

  她说著拿起黑祸的钩爪往左手手腕上割去。

  “等等!”一直保持沈默的黑祸忍不住哑声开口了,“这真的不会对北宸的生命安全有威胁吗?”

  “放心。”亚晔放柔了声音安抚黑祸,“有危险我会停的。相信我。”

  “嗯。”

  黑祸低低地应了一声,然後又不开口了。

  北宸看著佩在手腕上的双子们,眼底闪过无尽的懊悔和痛楚,几乎难以忍受地想要对那边的凌霜投去恶毒的视线──但最後她忍住了。

  “小宸,……你别这样。……你看我一眼啊!”

  凌霜总算开始害怕和退缩了,口中喷著血泡,急急地低吼起来。

  “亚晔,开始吧。”

  “好。”

  “小宸──你不可以!!停下来!!我不能堕暗──我们之间的契约不可以──!!”

  但无论凌霜怎麽挣扎,北宸还是依旧割开了自己的手臂,任那汨汨的鲜血在亚晔的控下,在空中聚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血球。

  然後那个血球向著凌霜慢慢地飘去。

  凌霜拼命地摇头,颠簸著四肢向後退去,但他身後是墙,左右是围著他的西风、亚加德和辜银岳,本无处可退,只能带著惊恐的神色,看著那血球慢慢飘近。

  “我不喝──我不会喝的!!小宸,你不能这样,你恨我,杀了我就好了──你不能让我堕暗!!我宁可死也不要中断我们的联系──我不要!!”

  北宸终於慢慢转过身,对上了他的眼神。

  见北宸终於愿意看他,凌霜脸上一喜:“小宸,你听我──”

  然而北宸却只是面无表情地将手按在了锁骨──他的契约烙印的位置。

  然後她说:

  “我命令你,凌霜,喝下全部的血。”

  “呜────啊!!”

  凌霜的表情已然扭曲到极致,明明极不情愿,身体却还是慢慢向那血球凑了过去──她第一次使用烙印对他下命令,竟然是要永远地摆脱他吗?!

  然後他神色错乱地在烙印的作用下张开了嘴,让那血球的血涌入了他的口腔,脸上不知道什麽时候亮亮的粘腻一片,像是血和眼泪鼻涕混在了一起淌得满脸都是,狼狈得可笑,难堪到可悲。

  “啊啊啊啊啊啊────”

  最後,他带著撕心裂肺的绝叫声,被一大片红光包围起来。

  而北宸依旧面无表情地看著,双眼中毫无波澜,只有一抹狠的快意,以及压抑在心底无处发泄的沈痛,在听到那绝叫的时候,无法避免地闪现出来。

  红光慢慢散去,原先凌霜的位置,站立的是一个白发红眼的少年。原先的浅色衣服现在已经变成了黑色,原先冰色的短发,现在成了齐腰的白色长发,原先漂亮的琥珀色瞳孔,此刻也已是一片血红。

  如果是不认识他的人的话,说不定也会觉得这外貌带著邪异的美感而称赞一番吧。

  然而北宸却只是觉得心底有一阵空洞而揪心的悲凉,连带著如释重负的解脱感一起涌上。

  不知道是不是失血过多,她低头的时候脚边踉跄了一下,然後被亚晔一把扶住。

  看到她的眼神,亚晔知道她大概又是回忆起什麽不好的东西了,於是他鲁地拍拍她的脸颊:

  “怎麽。我做了这麽重要的事,连感谢都听不到一声吗?!我有允许你这麽没礼貌吗?”

  北宸一愣,然後突然用力拿双手啪地一下拍上自己的脸颊。

  然後她恢复了明亮的神情,对亚晔用力地点点头:

  “嗯,谢谢你!亚晔!现在我总算能干干净净地重新和西风还有黑祸素劫签约了!!”

  “这才对!”

  亚晔大笑著拍了一下她的背,把她送去了西风的方向。

  “去和双子西风签约去吧。”

  说罢,又转头瞟了一眼还站在原地,神情恍惚的凌霜:

  “还不滚?留你一命便宜你了。说老实话,我们堕暗种大军才不想要你这样的同胞。”

  “……”

  凌霜神色萎靡,张了张口却什麽都说不出来,只是抬头,定定地看著北宸的背影。她正在和神色有些颓废的双子签契约,正用装出来的明快表情和语气拍著他们的肩膀和他们开玩笑。

  她的眼里,已经完全没有他的存在了。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报复的手段吗。”

  他惨然地苦笑起来。

  她不杀他,却不是因为怜悯,她要他永远再也没有办法和她产生交集地活下去,她要他看著她幸福快乐,但她的眼中却绝不会再有他──她知道他爱他,她也知道他期望她的注目,无论是爱和恨,所以,她用了最致命的手段。

  原来……这个无论对谁总是揣著几分理解和体贴的女孩,也是能用这麽残忍的手段的。

  原来她不是想不出恶毒的计策,只是不愿想、不想用而已。

  而,现在,自己把她这一面,彻彻底底地逼出来了吗。

  “滚!!”

  见他迟迟不动,亚加德厉声吼了一嗓子,上前揪起他的前襟就把他往门边扯,他跌跌撞撞被推搡去了门边,但在最後,他还是扒住了门栏,凄声对北宸大喊。

  “小宸──现在你报复了,你满足了吧!?看我一眼啊!!”

  “嗯,接下来是和西风的契约呢──”

  然而她像是完全屏蔽了凌霜的叫喊一样,拉起西风的手,在西风面露隐约的心疼的神色中,神色灿烂地和西风签订了契约。

  凌霜眼中最後一丝亮光也暗了下来,他不再反抗,而是任由亚加德把他推了出去,然後像是要把什麽瘟疫关在门外一样,以奇大的力气摔上了门。

  他们──终於成为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