辆载着军人离去的吉普车擦身而过。
车子在舷梯旁戛然而止。
这时两辆吉普车刚驶进候机楼内。从小货车上跳下八名身穿蓝色机场保安人员制服的大汉。他们手持冲锋枪,冷静而迅速地登上舷梯。
其中一名的枪嘴指着舷梯旁的空姐,不知在说什么,空姐立时花容惨淡,露出震骇的神色。
“劫机”两个字刚在凌渡宇脑神经内霹雳般闪过,他已整个人弹离座位,踏着椅背,跳到座位间的通道上。
他一定要在劫机者登机前抢到舱口,阻止他们登机。
四周的人骇然地望着动若奔豹的凌渡宇。
凌渡宇脚一沾地,立时往舱口的方向扑去,这时乘客均已安坐,通道上除了几个来回走动的空姐外,大致上畅通无阻,凌渡宇坐的是商用机位,离舱口只有十多米,他蛮有信心能在劫机者登到舷梯顶时,抢到舱口的有利位置,加以迎头痛击。
刹那间跃到离舱口五六米的地方。
不幸的事发生了。
凌渡宇右脚脚踝一紧,不明的物体毒蛇般缠上来,跟着是一股力量猛地将他向后拉。
他立时失去平衡,前冲的姿势一下子变成猛向通道的地面狂撞扑去,这时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改前仆为侧跌。
敌人掌握时间和力道的准确,实在无懈可击,尽管以凌渡宇的身手,亦名副其实栽了个大跟头。
凌渡宇肩头刚触地,双脚全力一缩,整个人贴着机舱的地面向前扑,这一下前冲之力非同小可,估量可将纠缠物脱开,说不定能将偷袭者整个带动,随着势子扑来。岂知他一用力,脚下一空,缠索脱却,便像一个人想拿起一块百斤重的大石,岂知该石竟如羽毛般轻重,他用猛了力道,难受可想而知,立时在地上一连打了两个跟斗。
势子刚停下,他随即跃起,刚起来看到扬起的枪管对准了他的胸口。
棋差一着,满盘皆落索。
八名身穿保安队制服的大汉从舱口处闪了进来,分成两组,一组往驾驶室冲去,另一组向凌渡宇的方向走来。
其中一名矮壮大汉反手把枪柄重击在凌渡宇腹部,手法凌厉纯熟。
凌渡宇闷哼一声,跪了下来。他其实并非那么痛楚,不过在冲锋枪下,装弱者比装强人来得划算,况且他还有后顾之忧,因为一旦引起枪战,必会误伤无辜,这个想法使他强制着反击的欲望。
这时他才有机会转身向身后的偷袭者一望。
又是那对清蓝深幽的美目。
她解下了脸纱,挺秀鼻梁下的鲜红小嘴,挂着的是一丝不易觉察的冷意,纤美的手卷着一条长长的黑色鞭索。
凌渡宇认得那是她的腰带。
她站在通道的中间,像一尊石雕的女神像,眼睛冷冷地盯着她的手下败将凌渡宇。
劫机大汉在她身旁走过,占领机舱内扼要的位置。
凌渡宇呆了起来,直到这时刻,他还没法将这奇特的美女和偷袭者及劫机者连起来。这偏又是眼前活生生的事实。
机舱的传音器响起带着阿拉伯口音的英语道:“低下头,举起手,不准有任何动作,否则格杀勿论!飞机被我们劫持了!”
这时乘客们才知大事不妙,人人面如土色,目瞪口呆。
舱内的数名大汉扬威耀武,挥动着自动步枪,大声呼喝。众人无奈屈服,低头举起双手。
空姐都被赶到机头的小厨房内,只有凌渡宇孤零零蹲在通道旁,和那阿拉伯美女互相逼视。
一名大汉走到凌渡宇背后,以阿拉伯语向那女子请示道:“怎么处置他?”
女子面容不动,骄傲地仰起俏脸道:“赶他回座位。”语气淡定从容。
飞机缓缓在跑道上移动。
凶徒们控制了大局,凌渡宇坐在座位上,心中的不服是难以形容,若不是被那女子手中的黑长索所破坏,眼下定是另一个局面。
飞机不断加速,在阳光明媚的厄瓜多尔机场展翅升空,机场的控制塔像是尚浑然不知动机的事,又或是无可奈何。
劫机者计划周详,巧妙地利用了机场保安的漏洞,一举成功,而且动作敏捷利落,熟练冷静。
传声器再次响起:“现在可以放下手,不准交谈。记着,你们的命操纵在我们手里。”
凌渡宇身旁的胖子哭丧着脸向凌渡宇苦笑,把举得早痛了的手放了下来,喃喃道:“不知这天杀的要把我们带哪里去。”
“闭口!”
一声巨喝从前方传来,一名皮肤黝黑、两眼凶光闪闪的劫机大汉气势汹汹地挥动着手中的冲锋枪,大步踏来。
凌渡宇身旁的胖子惊惶得脸无人色,头垂下至胸前,手抱着头,发抖地缩成一团。
大汉不可一世地警告道:“不准交谈,否则格杀勿论。”跟着环顾众人,喝道:“你们也是一样!”
他的眼光扫到凌渡宇脸上,后者并不像其他人般回避目光,而是若无其事般和他对视。
劫机大汉脸色一沉,正在发作。
凌渡宇从容笑道:“我们到哪里去?哥伦比亚,委内瑞拉,抑或是古巴?”
大汉一呆道:“你怎么会知道?”
凌渡宇微笑道:“我是驾飞机的能手,航机这样偏离航道,怎会不知?”
大汉狂喝一声:“住嘴!”跟着狠狠道:“若想留狗命驾飞机,停止胡言乱语,否则看我不打破你的狗头。”
凌渡宇耸耸肩,闭上眼睛,他直觉这大汉只是故作凶悍,其实人并非那么糟。
适时另一汉子向这大汉招手,大汉咕哝数声,转身去了。
凌渡宇把注意力集中在呼吸上,很快进入轻松的状态。
一切有待飞机的降落。任何的冲突,均不可以在飞行时发生,否则将演变成机毁人亡的凄惨结局。
凌渡宇叹了一口气,这时,一对深若大海的秀目,浮在他的脑海里。
她动人的美丽的确令人惊叹,但最使凌渡宇惊异的却是另一样东西。
当他和她对视时,他感到她有一种奇怪的力量。那不只是精神的力量,而且包括了一类近乎“电”或“磁性”的力量,从她的眼中透射出来。
她整个人充盈着这种力量,深深地强化了她出众的魅力。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们这次劫机为了什么?她看来是这批阿拉伯人的领袖,但她凭什么能把这些一流的好汉聚在手下,干一件这么冒险的事?
在男权至高无上的阿拉伯社会,她一个女子怎能攀登到这个地位?
第二章 坚持不下
航机缓缓降落。
全部窗户在劫机者的命令下拉了下来。
机内一百六十二名乘客鸦雀无声,在强权的压服下无奈地等待命运的发展和安排。
六名劫机者持着自动步枪,守在舱内几个扼要的地方。
那美女和另两名劫机者,留在驾驶室内。
旅客们脸色沉重,间中有小孩哭叫,都立时给大人制止了。
凌渡宇有点奇怪,飞机为何这样容易找到降落的地方,在一般情形下,大多数国家都不愿意惹上麻烦,让被劫的航机降落,除非机内有他们不得不投鼠忌器的人物。想到这里,凌渡宇暗叫一声“天亡我也”。
他想到这降落机场所属的国家。
机轮接触到跑道,开始滑行起来,最后缓缓停了下来。
机器的声音由慢至无。
一时间内外一点声音都没有。
那个早先用枪柄撞击凌渡宇的凶悍矮子从驾驶舱走了出来,大声喝道:“古巴国家运动代表队的全部人员把手放在头上,站起身来!”
二十多个运动员脸色大变,慌张失措。
那教练硬着头皮站起身来,还未来得及抗议,身后另一劫机者用枪猛力捅了他一下,撞得他整个人扑往面前的椅背。
教练旁一个健硕的运动员以为有机可乘,想劈手夺枪,岂知劫机矮汉身手灵捷,倒转枪柄,反手撞在他的肋骨处,运动员惨叫一声侧倒一旁。
众人噤若寒蝉。
凌渡宇暗叫一声“好身手”。
凶悍矮子沉声道:“再有一次这样的情形,必杀!”当他说“杀”字时,咬紧了牙齿,声音从牙缝迸出来,有如地狱传出来的魔音,数名妇女吓得哭出声来。
愁云惨淡。
“站起身来,手放在头上!”
运动员像赴刑场受死的犯人,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劫机者的凶狠混合冷血,震慑了他们。-午后書社出品-
没有人怀疑他们会否杀人和自己会否被杀。
劫机者把运动员分散安排在不同的座位上。教练恰好坐在凌渡宇身旁,代替了原先的胖子。
凌渡宇暗叫一声完了,这样做证明他们的底牌是古巴的国家代表队——将这批运动员分散,使营救行动更加困难。
这亦说明了这处正是古巴境内的机场。只有古巴政府,才不得不在这批国家运动精英的存亡压力下屈服。
由此亦可见这些劫机者并非鲁莽行动之辈,一切都有周详计划现在轮到他头痛了。
因抗暴联盟的关系,他是古巴的通缉犯之一,假设劫机者失败,人质被救。他这个人质几乎百分之九十会给古巴秘警认出来,那便真是冤哉枉也。不过现在已是骑虎难下。站在人质立场,他希望古巴政府成功。但想到自己是古巴通缉犯,却宁愿和劫机者在一起,逃离险境。这是难以解决的矛盾。
报话器沙沙响起,先前劫机者的声音宣布:“这次劫机是我们对古巴政府囚禁默金先生的报复行动,现在三时三十分整,在四个小时内,假如古巴政府仍不把默金交给我们,我们将每十分钟杀死一名古巴运动员。”
旅客间一阵马蚤动,凌渡宇身旁的教练更是面色如土。
劫机的阿拉伯大汉冷冷地挥动手中的自动武器,舱内立时死静下来。
凌渡宇估计这番话只需说与机场的指挥塔听,这样在舱内广播出来,目的在利用人性自私的弱点,因为起码古巴运动员全体被杀后,才轮到其他旅客,由此减少了的危机感,缩小了打击面,分化了群众。
这样高明的策略,究竟是谁想出来的?
古巴政府可能是世界上最快能决定是否放人的地方,因为关键只在一个人身上,就是那至高无上的统治者,所以很快会有答案了。
另一方面,凌渡宇心中又浮起那神秘阿拉伯美女的倩影。
六时四十五分。
沉寂的两小时又十五分钟……传音器没有响过。
谈判在驾驶室和机场指挥塔间激烈地进行着。
凌渡宇心中转过几个意念,都找不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既能逃脱劫机者的魔爪,同时又不落入古巴情报局尼均上校的掌握内。
只有静观其变了。
两名劫机者走到机舱门前,把舱门拉了开来。
另一名劫机者大声喝道:“除了古巴运动员外,所有小孩和女人都可以离去,记着手放在头上,没有我们的批准,不可以行动……”
旅客们露出欢喜的神色,虽然仍未能释放所有人质,但谈判看来是朝着良好的方向发展。
当然,只有凌渡宇是例外。假若他被释放,只是由一个虎口送到另一个虎口。
七时二十分,妇女和儿童都离开了被劫的航机。
一辆油车泊在航机旁加油。机上剩下了九十七名人质,包括二十七名古巴运动员在内。
天色逐渐昏暗下来。离开劫机者的指定杀人时间只有十分钟。
所有人质被集中在机舱的中间部分。
持枪守卫的劫机者的面容有若岩石般严峻,使人难以猜测他们心中的想法。
而最令凌渡宇难受的,是那种给蒙在鼓里的等待,不知事情进展至什么阶段,也不知机外的情况,只有沉闷乏味的机舱内部和机枪的威吓。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七时三十分。到了劫机者的最后时限。
先前矮壮强悍的阿拉伯劫机者面无表情地从驾驶舱走了出来,眼光冷冷地扫视众人质。
舱内九十多名人质大感惊怵,大半数垂下头来,凌渡宇身旁那教练吓得颤抖起来。
面对死亡时,平日趾高气扬的人变成了懦夫。
矮汉眼光停在教练身上。
教练的颤抖弄得椅子咯咯作响。
舱内的空气凝结成冰霜的冷酷。
矮汉眼光移到教练身旁的凌渡宇脸上,后者毫不畏怯地回视。
矮汉双目凶光大盛。
凌渡宇作了最坏打算,他当然不会甘心屈服,尽管要死,对方也绝不会好受到哪里去。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矮汉抑制了正欲发出来的怒火,把眼光移开,来到两排椅后一名黑人的面上,叫道:“你!手放头上,站起来!”
黑人露出诧异至极的神色,扭头四顾,发觉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不能置信地用手指着自己的胸口,傻兮兮地道:“我?”
矮汉肯定地点头道:“对!就是你!”
另一名劫机者从后扑了过来,枪嘴对着他的后颈,喝道:“手放头上,站起来!”
黑人哭丧着脸站起来道:“你们是否弄错了,我是美国人,也是反对古巴政府的,虽然我不知默金是谁,但只要是古巴的敌人,我和他站在同一在线,我……”
矮汉面无表情地道:“你既是反对古巴,怕什么呢?难道不想离开这里吗?”
舱内各人舒了一口气,假若谈判破裂,劫机者首先要杀的人自然先是古巴的运动员,哪会拿个黑人来开刀。
凌渡宇隐隐感到不妥,这类交易通常是各走一步,一是整批人释放,没有理由只放一人,难道会是逐一释放?他也想不到找上这黑人的理由。
他对今次劫机分子要求释放的默金完全未有所闻,这代表了默金的名气并不响亮。
这样劳师动众的劫机,为的就是一个未为所闻的人,究竟原因何在?
他心中升起一股阴云。
舱门打开。黑人走了出去。
众人除了凌渡宇外,都轻松了起来,没有人希望善良无辜的人被杀害。
“轰!”机枪声震天响起。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舱外传来。
众人大惊望向舱口,矮汉手中提起的自动武器火光闪现,向舱外狂扫。
一时惊叫声和怒骂声、哭叫声响遍整个舱内。
大部分旅客缩到椅底里去,部分大胆的人愤怒得站起来。
矮汉冷静地提着冒烟的自动冲锋枪,回过头来,枪嘴对着站起来的人。
站起来的人,在威吓下逐一坐回椅上。尖叫的人停止了尖叫。
一时舱内静至极点,只有紧张急促的呼吸声此起彼落。没有人明白劫机者为何要枪杀一个黑人,要威胁古巴政府,自然应向古巴人开刀。
事情并非表面那么简单。
凌渡宇没有像其他人般站起来叫骂,他冷静地坐在位子里,分析着整个形势。劫机分子开始杀人了。一开始了屠杀,杀人的狂性会像瘟疫般蔓延开去,使杀人者完全丧失了理智。下一个会是谁?他一定要制止这批狂人。救人要紧,他把自己会否落在古巴政府手内这一考虑置诸一旁。
时间逐渐溜走。
矮汉狞笑数声,眼光在旅客群中巡视,可怜的人质纷纷垂下头来,有人忍不住哭了起来。
凌渡宇霍地站了起来。一时机舱内近百对眼睛一齐集中在他身上。
凌渡宇傲然道:“不用找了,就是我吧!”
矮汉愕然,沉默了数秒后,冷笑道:“好!要充好汉,就让你提早报到。滚出来,记着把手放在头上,不要有任何动作。”
凌渡宇侧身离座,当他经过那教练时,后者眼中透射出对他的佩服和崇敬。
凌渡宇的义愤激起了一个老人的勇气,站了起来,高喝道:“要杀便把他们全杀掉吧!”
“轰!”老人整个人给抛回椅背去,软泥般滑落椅上,眉间血肉模糊。
惊人的准确枪法。惊人的残酷手段。
矮汉右手持着冲锋枪,左手紧握着一支手枪,枪口仍在冒烟。
凌渡宇的手放了下来,准备前扑,可是矮汉的枪嘴转向他的眉心,使他把动作像电影的凝镜般停顿下来。
枪声的余响仍在众人耳际内轰鸣。没有人敢吭一声。没有人怀疑或挑战他们杀人的决心。
矮汉嘿然冷笑道:“把手放回头上,乖乖地走过来。”
凌渡宇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手放回头上,缓步向守着舱口的矮汉走去。
凌渡宇终于来到舱口。机外新鲜空气和微风拂进,使他精神一振。
矮汉移到他身后,低喝道:“滚出去!”
腰脊处微风袭体。他知道对方想伸脚把他撑出舱口,让他滚落舷梯,加以射杀。
这是他的机会。他的身体猛然下缩侧跌,手臂一夹,恰好把矮汉的脚挟在肋下,跟着腰劲一带,矮汉失去平衡,向前扑过来。
凌渡宇一手劈跌他的手枪,另一手锁喉,搂着矮汉向驾驶舱的方向圆球般滚去,矮汉亦是技击高手,拼命反击。
其他大汉喝骂连声,却不敢盲目射击。
纠缠间凌渡宇一下膝撞,命中矮汉下阴。矮汉闷哼一声,全身痛得痉挛起来。凌渡宇一手抢过他的自动步枪,枪嘴抵着他的下颚。
所有事发生在数秒之内,其他劫机大汉赶到前时,形势已逆转。
凌渡宇这时面向着舱尾的方向,和舱内五名如箭在弓的持枪人成为对峙的局面。
凌渡宇喝道:“不要动,你!”话犹未已,背后驾驶舱门传来一下轻响。
凌渡宇大叫不妙,待要把矮汉拖进座位,以应付腹背受敌之时,颈项一紧,异变已起。黑索灵蛇般缠绕着喉颈处,猛然内收。
凌渡宇连骂自己窝囊的时间亦来不及,眼冒金星,呼吸顿止。他又想起那动人的美目。
一股无情大力把他一拖,失去平衡,侧跌地上。跟着胁肋间一阵猛痛,手中的枪脱手而去。
拖力来自绕颈的长索,胁肋则是受到矮汉的反击。
冰冷的枪管抵着他的太阳岤。
那披纱女子冷静地道:“不要节外生枝,默金快放出来了。”跟着道:“德马,你太鲁莽杀人了。”
凌渡宇肚腹重重中了一脚,滚了开去,直滚到座位的椅脚处,势子才停下来,这当然是矮汉在拿他泄愤。
睁开眼,恰好见到那条黑索被美女纤长的玉手围绕在动人蛮腰处。
女子风姿绰约地站在打开了的驾驶室门处,俏面藏在脸纱里,只不知那张脸孔是否挂着对手下败将的不屑。
凌渡宇升起揭开她脸纱的冲动。实在想不通这样柔弱的女子,为何拥有这样神乎其技的鞭法和惊人的力量。
矮子脸色阴沉地站在另一边,一副悻然不忿之色,显是绝不服气。
美女淡淡道:“先放其他人,只需留下运动员和飞机师。”看来她对矮子德马的手段并不满意。
凌渡宇一颗心直往下沉,只望古巴方面没有人认得他,如果祷告有用,那他每一句祷文都将会和这个希望有关。
矮汉德马低喝道:“站起来!听到没有,我说站起来!”
凌渡宇装作很艰辛地站起来。没有人知道他惊人的体质和抗打力量足可使他发动最强力的反击。这次他的目标将是俏佳人。
矮汉喝道:“将手放在头上,坐到座位上去,你将是最后被释放的人。”
凌渡宇心中一喜,只要不把他交给古巴政府,他仍有逃生的机会,这下他又暂时打消了反抗的念头,他暗忖矮子对他动了杀机,故意骗他要释放他,其实只是如猫捉鼠般玩弄他。
他艺高胆大,淡淡一笑,乖乖在一角孤零零地坐下。
那美女透过面纱,静漠地凝视着他,不知心中在转些什么念头。
第三章 路转峰回
人质逐一离开机舱。
现在只剩下二十多名运动员、两名机师、凌渡宇和八名劫机者。当然,还有那披纱女子。
她站在机舱的前端,苗条的身躯裹在宽大的阿拉伯袍服里,俏面藏于薄纱下。
万众一心地等待默金大驾降临。
虽然她一动不动,可是凌渡宇却从她轻轻的波动中知道她呼吸在加剧。
一直以来,她显示出无与伦比的沉着和冷静。这一刻的紧张,是否因为是最关键的时刻还是因为即将见到这默金先生?
他们间是什么关系?为何要杀人迫默金过来?默金为何不愿被营救?
这一大串问题,使凌渡宇的头也大了几倍。
舷梯声响。有人缓步走上来。所有人的眼光齐集在舱口处。一个高大的阿拉伯人慢慢地步入舱内。
他的脸上满是皱纹,看来最少有八十多岁,身材瘦长,步伐依然健朗。
皮肤比一般阿拉伯人更深黑,可能带点黑人血统。
矮汉喝道:“举起手!”
老者听而不闻地转往阿拉伯女子的方向,眼中露出非常奇怪的神色,缓缓道:“是你吗?”
女子轻应道:“是我!怎会不是我?”跟着叹了一口气道:“这是何苦来由。”除了默金和劫机者外,其他人都是莫名非常。没有人能明白他们间的对话。
默金不能置信地摇头,道:“让我看你一眼,可以吗?”
女子静默了四秒钟,伸出纤美的玉手,解下了脸纱。那是不属于人间的清丽,而是仙界的女神。
凌渡宇、默金,甚至劫机者众人,都无法把目光从她的俏脸上移开,如醉如痴。
女子掩上脸纱。
惊叹声在舱内此起彼落。
默金叹道:“真叫人难以相信,你变得这样美丽快乐吗,玛仙?”
凌渡宇心中奇怪,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以前她不是这样子的吗?
玛仙转过身去,冷冷道:“搜身后 把他押在一角,通知古巴政府,要清除机场所有障碍物后,我们才放最后一批人,只留下两个机师。”
劫机者领命而行。众人焦虑地等待。
在长时期的冒险生涯中,他从未试过像这眼下的进退维谷,不知所措。还有最头痛的就是站在他背后那凶悍的矮子德马。
他察探到德马的杀气和敌意。
“轮到你了!”手持自动步枪的其中一名劫机者,挥动枪嘴向他示意,命他步下舷梯。
凌渡宇谨慎地踏出两步,来到舷梯顶端的平台。
“咔嚓!”背后传来枪嘴上膛的声音。
凌渡宇立时想起德马的大口径手枪,和被他枪杀的那老人血肉模糊的脸。他脑中迅速定下对策。
唯一的机会,就是靠他敏捷的身手,翻到舷梯底下。那是避开德马准确如神的枪法的唯一福地。
“走下去!”劫机者不耐烦地发出指令。
凌渡宇环视四周。
最后一个运动员,身朝两百米外一群全副武装的古巴特警走去。
凌渡宇全身一震。
全副武装的特警里,有两个身穿便装的大汉。其中一个面目阴森、矮壮强横、四十多岁的男子正是古巴的情报局长、威震国际的恶人、他的死敌尼均上校,也是他在这个时刻,最不想遇上的人。
尼均同样全身一震,拿起望远镜朝着他望去。
凌渡宇可以想象老虎见到不请自来的羊儿那种欣喜若狂。
“滚下去!”
凌渡宇苦笑一下。
他应该如何抉择:被背后的德马枪杀,抑或落在尼均魔爪里受尽极刑?一股冷意从脊背升起,他忽然想到矮子德马并不会一枪结果他这样便宜。
凌渡宇在他的同党面前空手制服了他,令他威信尽失,他会射伤凌渡宇的四肢,使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也是矮汉德马舍自动步枪而用手枪的理由。
这些念头电光火石般在凌渡宇脑海中掠过,使他决定了接下来的行动。
君子不吃眼前亏。他缓缓举起左脚,向下一级踏去。全身的力量凝聚在右脚,当左脚尚未落地的一刹那他将会利用右脚蹬之力,使整个人弹起,翻下舷梯。左脚向下踏去,身体微弓。这下弹跳翻腾,将全以腰力带动。
在这千钧一发的刹那。
“轰!轰!”机头驾驶室处传来两声闷响。
尼均方面的人蹲了下来,举起机枪。
凌渡宇迅速回头。只见舱门内的劫机者露出紧张的神色,扭头望向机头的方向。
凌渡宇暗叫天助我也。他快速地向后猛退,闪电般来到两名劫机者中间,两肘猛撞向两人肋骨。
两名大汉侧跌两旁,他一手捞着其中一人手持的冲锋枪,待要奋力夺过,岂知对方非常了得,虽在剧痛中,仍一口咬着系在颈项的枪带,一时争持不下。
凌渡宇暗叫糟糕。一支冰冷的枪指着他的背脊。
德马冰冷的声音喝道:“停止!举起手来!”
凌渡宇暗叹一声,无奈举高双手。
德马沉声道:“小子!你死期到了!”
凌渡宇心中一凛,这样失败,确叫人心有不甘。
他感到死神的降临和它的狞笑声。
“住手!”
德马喝道:“为什么?我一定要干掉他!”
女声道:“德马,你已杀了两个人,还不够吗?让他转过身来。里奥,是他吗?”
凌渡宇缓缓转身。
玛仙垂着脸纱,盈盈卓立。她身旁叫里奥的大汉指着他道:“就是他!他说会驾飞机的。”
凌渡宇呆了一呆,记起刚才曾告诉这个大个子自己是驾飞机的能手。
玛仙冷冷道:“你说的是否真的?”
凌渡宇耸耸肩道:“真神阿拉在上,我是从不说谎的。”
矮汉德马怒喝道:“异教骗子,没有资格提阿拉的神圣名字。”
玛仙不理矮汉,道:“现在是证明你说话的时候。记着,说谎的代价是很大的。”
飞机在跑道上滑行。两名正副机师的尸体被拖出舱外。他们身旁有两支手枪。劫机者当然不会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但凌渡宇已估到两名机师受过反恐怖分子的训练,驾驶位上藏有自卫手枪,但发难时惨被枪杀。
驾驶室内传来指挥塔惊怒的叫声道:“驾驶员,立即回话!立即回话!停下飞机!你们是不会成功的!”
几支枪管立时对着凌渡宇的背部。
矮子德马一把丢掉了传声器,喝道:“快点!否则杀了你。”
凌渡宇暗忖尽管你不说,他也会不惜一切使飞机起飞,想不到敌我双方逃走之心都是那样迫切,世事出人意表者,莫此为甚。
警卫车的号角震天响起,从机后的两旁追来。
“快,他们追来了!”
最少十多辆车,在机后箭矢般冲来。
凌渡宇有个奇怪的想法,就是这些追踪者只是冲着他而来,与劫机者无关,因为古巴似乎很乐意把默金交出来。
跑道上出现激烈竞逐。
凌渡宇一边调较机翼,一边将速度提升至极限,他要缩短起飞的时间,以免给对方赶到前面,变成路障。
两辆装甲车赶了上来,和飞机并排而行,逐渐超前。
德马狂叫道:“起飞!起飞!”
玛仙冰冷而镇定的声音插入道:“闭嘴!”
凌渡宇既欣赏又惊心,这玛仙在此等危急关头,仍是冰雪般冷然处之,叫人难以相信,尤其是她顶多只是二十来岁吧!
凌渡宇一咬牙,启动飞机。
飞机升离跑道,斜斜向上提起。
“轰!”驾驶舱左边的机身立时露出一排弹孔,一名劫机大汉惨叫一声,滚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地毯。
气流从弹孔漏出去,压力减低,整架飞机向右侧一降。
凌渡宇狂喝道:“堵住弹孔。”
几名大汉这回倒真听话,扑了过去,用手死按着那排弹孔。
凌渡宇增加机翼的浮力,飞机强烈颤动了几下,终于回复上升的势子。
跑道远远给抛在下方。
凌渡宇估计发射的人十成九是尼均,只有那种深仇大恨,才会在两名机师存亡未卜下,甘冒不韪,痛下毒手。
但他心中更奇怪的是这一排枪是泄愤的成分居多,而不是真要把飞机击下。假若全部特警一齐开火,他们早成黄蜂巢了。
玛仙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干得很好!”尽管是赞美,也听不出丝毫喜怒哀乐。
凌渡宇苦笑道:“你最好想方法堵好那些洞,否则恐怕要找地方紧急降落了。”
玛仙道:“这个你放心,他们正在做。”
凌渡宇侧头一看,德马等正把衣布强塞进弹孔内,当然只是权宜之计,在高空中飞行,一个针孔般大的气洞也可以成为致命的危险。
飞机忽升忽降,有点不受控制。
凌渡宇将飞机保持在一万米的高度,希望飞机能稳定前进。
其中一个劫机大汉把一张地图摊在他面前,指着一个红点道:“你要把飞机降落在这里。”
凌渡宇愕然道:“那是撒哈拉大沙漠,并没有飞机场。”口中虽这样说,脑细胞却在迅速活动,记下地图上每一寸地方。
大汉诡异地一笑,道:“你看到红点旁的大湖吗,那是乍得湖,在湖北五十公里处,博德累盆地和特内雷沙漠间,有一个小绿洲,降落的地点就在那里。”
凌渡宇还想抗议,一支枪管抵在他脑后枕处,德马粗暴地道:“小子!闭口,叫你怎么做便怎么做!”
凌渡宇气往上冲,冷笑道:“好吧!我偏不做,一枪结果我吧!”
德马的喘气声在背后响起,显然在盛怒里。
凌渡宇悠闲地嘲弄道:“记着,不要射歪了,否则会再多个漏气孔。”
玛仙插入道:“德马!拿开你的枪。”
德马谦恭地道:“是!阿娜拉,对不起。”
凌渡宇呆了一呆,他也略懂阿拉伯语,虽说不上精通,却明白“阿娜拉”的意思是圣女,究竟她是何方“神圣”?
凌渡宇心想这时不谈条件才是傻子,连忙道:“拿开枪也没有用了,本人决定罢驶。”
众大汉一齐怒喝起来,像一群猛兽围着待宰的猎物。-午后书社出品-
飞机猛地向下急降,使人的心脏欲脱口而出。
圣女淡然道:“说出你的条件吧!”
凌渡宇道:“成功降落后,保证我的安全,并安排我离开沙漠,到附近的城市去。”
德马冷吼一声,却忍住没有说话。
圣女沉默了一会儿,道:“这公平得很,我答应你。”
凌渡宇道:“以真主阿拉之名。”
圣女道:“以真主阿拉之名,不过你却要保证不泄露我们丝毫的事与第三者。”
凌渡宇笑道:“你可以放心,我对你们的所作所为一点兴趣也没有,我又不是凶杀组的负责人。”
室门打开,一名大汉进来道:“阿娜拉!请你救一救格拉斯,死神已锁紧他的灵魂,只有你才能解开。”
凌渡宇竖高双耳,留心聆听,看那大汉的伤势,只是失血过量便使大罗金仙亦不能挽回,圣女难道有回天之术?
圣女幽幽一叹,道:“我的能力在减弱中,实在难以损耗。”
一下叹息,圣女显露出她人性的一面,分外动人心弦,可是她的说话却令人摸不着头脑。
大汉噗地双膝下跪,垂头道:“圣女!看在真神阿拉分上,请你大发慈悲。格拉斯是我巴图的亲兄弟,父亲会因他的死伤心欲绝。”
大个子里奥跪了下来,哀求道:“圣女!你是我们族的救星,默金已在我们手里,一找回‘御神器’,你的能力会回复大海般深广……”
圣女沉默了片晌,轻轻点头道:“好吧!”转身出去。
飞机这时越过了大西洋,飞进非洲大6的上空,离降落的地点只有四个小时的航程。
凌渡宇心内波涛起伏,事情比他先前想象的更为复杂。
这圣女玛仙,不但拥有近乎神异的惊人美貌,还拥有奇怪的治人力量,被这些阿拉伯战士奉为天人。
他又想起她那种如电如磁的能量感。
里奥说的“御神器”又是什么东西?看来这是他们找上默金的原因。
默金又是什么人,为何古巴政府这般容易把他交出来?
凌渡宇回头望向身侧的里奥道:“你们是哪一族的人?”
身后的德马插口道:“闭口!专心驾你的飞机。”
里奥道:“是特拉贾坎特人,阿拉的真正女儿。”
德马怒责道:“里奥!为什么要告诉这个异教徒骗子?”
里奥冷冷道:“你和他的恩怨我不管,只知道没有他,我们早战死机场,你不服气,可要求与他举行‘莫塞撒’。”莫塞撒是沙漠民族的生死决斗。
德马闷哼一声,道:“我会这样做。”
凌渡宇无暇顾及他们的对答,心神转到特拉贾坎特族部落。
他对于非洲的情形非常熟悉,这特拉贾坎特部落是撒哈拉大沙漠上两个最凶悍的游牧民族之一,另外一个是图雷阿部落。
十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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