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花屋”。
目光瞥向床头的时钟,九点了,他现在,在干什么呢?
她放下喷洒,拉开书桌,拿出一张小小的字条,犹豫了一下,手,伸向电话,摁下免提键,按照字条上的数字开始拨号码。
“嘟,嘟,嘟……”
铃声持续响着,一声、两声、三声……
“喂——”
六声之后,那边,有人接起了电话,房间内,顿时响起了她熟悉的声音。
“喂——请问是哪位?”
她没有答话,那边的声音有试探性地询问了一声,带着些疑惑。
“喂——再不说话,我就挂线了。”
手按住听筒,一秒钟之后,裴文飞快地拿起话筒,迟疑了一下,终于开口——
“喂,乔予浩,我是裴文。”
“裴小姐?”乔予浩的声音有些惊奇,随后,她听见有什么东西碰撞的声音。
“我,打搅你了吗?”原来他还在花店,想来也是在摆弄他的花花草草吧?
“没、没有。”乔予浩回答,“裴小姐,有什么事吗?”
裴文忽然沉默下来,手指紧紧地绞着电话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打电话给他,只是自己忽然之间想到,现在说找他有什么事,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裴小姐?”他的声音通过电话线传来,虽然只有短短的三个字,虽然只是一个疑问句,但是她却能够听出来这短短三个字的疑问句中的关切之意。
“我——”忽然有些哽咽,本来要说的话却再也说不出来,裴文稍微将话筒拿远了些,努力吸了吸气,才重新贴近话筒,轻轻开口,“没什么事,不好意思,你继续忙吧。”
她不是地球核心,不可能所有的人围着她来旋转,她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知道,她没有理由去占据他人的宝贵时间。
也许是自己太多愁善感,她自嘲地笑笑,准备放下电话。
“裴小姐——”乔予浩忽然开口,“花店里新进了薰衣草,有怡神静心的作用,你,明天要不要试试?”
她听得出来,他很小心翼翼地在措辞,每一个字,都很谨慎。
“好啊。”她尽量不使自己声音失常,佯装很轻松地答道。
“那,我明天先帮你包好一束,你过来拿好了,我在店里等你。”
“好。”她回答,听见他在那边与她道别,她轻轻说再见,挂上了电话。
他在关心她,她知道,纵使没有言语上很明显的表达,却在字里行间表露无疑。
——我在店里等你。
仅仅是这一句话,她已经觉得心里足够温暖,至少,她觉得,有人在等她,她,并不孤独。
也许,记礼说得对。她的视线,落在她早先随意丢弃在书桌上的文件夹上——
一味逃避,于事无补,属于自己的东西,她一定要去争取。
一辆白色的宝来车停在“顺宏国际”大厦前,车门被推开,有人下车,玻璃门自动开启,来人慢慢走了进去。
“您好!”前台小姐笑容满面,看着走过来的捧着一盆花卉的清丽女子,依照惯例询问,“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忙的?”
“你好,我想找陈洪文陈副总。”女子在她面前站定,将花放在服务台上,轻轻开口说道。
“您问陈副总,请问您有预约吗?”看着面前的人出口就要找公司高层,揣测她的来头,前台小姐谨慎地问她。
“没有。”女子环视宽敞的大厅,“我很少来,也不知道这一年布局有没有改变。”
“可是,您没有预约。”前台小姐犯了难,“按规定,您是不能随意上去的。”
“是吗?”女子想了想,微微一笑,“没有关系,我应该先打个电话的。今天不行,就明天吧。”
说完,她拿起放在服务台上的花盆,正准备走,旁边的电梯应声而开,几个西装革履的人走出来。
“如果百分之二十的利润都收益不了,这样的企划案还有什么意义?”为首的人走在前面,带着怒气,将手中的文件向后一丢,眼光不经意扫到站在一边的人,愣了愣,大步走过来,惊喜交加地叫出声——
“文文,真的是你?”
“洪文,我打搅你了吗?”裴文看了看他旁边的人。他们都在以好奇的目光打量她,同样的,她也不认识他们。
“怎么会?”陈洪文摇摇头,深居简出的裴文忽然出现在“顺宏国际”,还真是一个大新闻。
“我可以上去看看吗?”不习惯大家探究的眼神,裴文转过脸,对着陈洪文开口。
“当然可以。”陈洪文点点头,接着对身后的人挥挥手,“今天的事情,你们好好想想,没有结论,明天就自动将辞职信交上来。”
“文文,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带裴文走进电梯,摁下键,陈洪文问她。
“偶尔想起,路过就来看一看,你不欢迎吗?”
“当然欢迎。”陈洪文看着她,顿了顿,才开口,“只是你在过来之前可以先打个电话,让我们先做好准备。”
“有什么好准备的,又不是什么大事。”裴文摆弄着手中花卉的叶子,似漫不经心地开口,“或者,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害怕我突击检查?”
“文文,你——”
看着陈洪文忽然变得不自在的样子,裴文笑起来,“我只是开开玩笑而已,何必这样紧张,你是我爸爸生前得力的助手,现在又帮我把公司管理得井井有条,我感激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怀疑你?”
陈洪文舒了一口气,有些尴尬地笑笑,“我是害怕有人在背后挑拨离间。”
“是吗?”裴文看了他一眼,“我会注意的。”
“这盆花好漂亮。”不愿意继续在这个话题上打转,陈洪文看见裴文抱着的花卉,开口称赞道。
“这是春兰蝶花。”
“很重吧?我帮你拿好了。”陈洪文说着,伸手就要去拿花,可是没有想到裴文后退一步,让他扑了个空。
“不要介意,我只是习惯自己来而已。”裴文微笑着拒绝,转过身,脸上的笑容却逐渐消失。
“是我不好意思。”陈洪文看着她的背影,慢慢收回手,抬眼看看指示灯,“到了。”
领着裴文走出电梯,他走在前面,理所当然地带她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我们这是去哪里?”裴文在他身后问。
“我的办公室。”陈洪文一边走,一边说,“最近比较忙,待会还有一个会议要开,所以如果你愿意,可以在那里等我,会议结束之后我就给你介绍一下公司最近的情况。”
“我想先去总裁室。”
“总裁室?”陈洪文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怎么,不方便?”
“当然不。”陈洪文摇头,“只是,怎么突然想起要看看呢?”
“一时兴起而已,害怕自己拖久了,错过一些重要的东西。”
第2章(2)
推开总裁室的门,裴文慢慢走进去,环顾四周,有些熟悉,也有些陌生。
记得自己小时候曾经和爸爸来过几次,后来,看惯了父母之间的争吵,性子逐渐变得淡然了,对他们的事,也开始不再关心。
“很久没有整理,有点脏乱。”陈洪文拉下百叶窗,对她说。
骤然进入的阳光有些刺眼,她看见桌上厚厚的灰尘,还有灰蒙蒙的玻璃窗,走到桌前,放下手中的花,拿起摆放在上面的一个相框细细看,里面的自己,还扎着羊角辫,搂在爸爸妈妈,笑得天真无邪。
这是在她几岁时照的?十岁?十一岁?太久了,她自己也记不得了。
“洪文——”将相框反扣在桌子上,拿起花盆压住,裴文轻轻开口,“待会请保洁员清理一下,顺便,给我派个秘书。”
“文文,你——”陈洪文盯着她,惊奇地问。
“我准备上班,熟悉公司业务,你不同意吗?”裴文的手指扫过桌面,指腹沾染了灰尘,她捻了捻,看了看陈洪文。
“我当然没有意见。”陈洪文连忙说道,“你是公司合法继承人,按理说,早在一年前就应该接管公司,拖到现在,已经够久了。”
“既然如此,我刚才说的,就麻烦你给我办妥。”裴文围着宽大的办公桌绕了一圈,最终在转椅前站定,手一拨,转椅转了一圈,“还有,你不是要开会吗?时间快要到了。”
“我看不如这样,既然你已经决定要正式接管公司,不如就和我一起去开会,也可以顺道向董事会宣布这件事情。”看了看表,陈洪文对她说。
“不用了。”裴文想了想,“由你告诉他们就行,我今天还有事。”
陈洪文的手松开,百叶窗又重新合上,光线骤然黯淡下来,“还有什么事比得上你入主公司重要?”
裴文的目光,停在了摆放在桌上的春兰蝶花上,微微一笑,她说道:“洪文,你错了,公司对于我,可有可无,但是有些事,我不能放弃。”
“是童记礼吗?”陈洪文的声音低下来,慢慢走过来,站在她身边,盯着她的侧面,开口问她。
“怎么忽然会问到记礼?”
“文文,童记礼并不可靠,你难道没有看见报纸上他的绯闻满天飞?你——”
“洪文!”裴文的音量稍微提高了些,转过脸,她看着他,“背地里暗箭伤人,不是你的作风。”
看着她的警告的眼神,陈洪文的手,在身侧捏紧成拳,好一会,他才克制地出声:“我只是想要提醒你。”
“谢谢你的好意。”裴文走过他身边,站到窗口,背对着他,“我相信,在选择朋友方面,我自己还能够看清是非。”
一时间没有声音,两个人都在沉默,过了一会,才有人轻轻地敲门。
“进来。”陈洪文收敛了心神,开口说道。
“副总——时间到了,您该开会了。”
“我知道了。”陈洪文答道,看了一眼裴文的背影,“待会找人来将总裁室整理干净;还有,你去调派一名秘书给裴小姐。”
身后的脚步声慢慢远去,随后,门被关上,裴文慢慢回身,盯着那扇合上的门,若有所思。
“李小姐,今天要些什么花?”乔予浩笑脸迎人,热情招呼着进花屋的客人。
“有什么新进的花吗?”
“当然有,我叫小蒙带您看看。”乔予浩回头叫小蒙,“给李小姐看看今天新进的花。
“好呐。”小蒙答应着,忙不迭地跑过来,“李小姐,这边。”
“咦,我看那束薰衣草不错,给我那个好了。”
“不好意思,李小姐——”小蒙瞄了一眼乔予浩,抱歉地开口,“今天进的薰衣草,卖得很好,都已经断货了。那一束,是老板特意留给朋友的。”
“是吗?”
“我看,是乔老板留给女朋友的吧。”旁边的一位太太笑着开口。
“没有,没有……”乔予浩连连摆手。
“乔老板有女朋友吗?”李小姐见他腼腆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问。
“我真的没有。”被大家调侃着,乔予浩涨红了脸,不停地解释。
“乔老板,别否认了,大家都这么熟了,说说你的女朋友又怎么样?”先前开口的太太对旁边的人说着,“我经常看见一位小姐来乔老板的店里呢。”
“真的啊?”旁边的人很感兴趣地继续追问。
“当然了,很漂亮,很有气质。”说完了,那位太太还对乔予浩挤了挤眼睛,“乔老板,你很有福气呢。”
“那只是我一个客人,真的不是女朋友……”乔予浩想要辩解,可是却被打断了话。
“看看,来了,来了——”
远远的,乔予浩看见裴文走来,怕她都进来之后又会被众人调侃,把两个人的关系越描越黑,也来不及想太多,就匆匆出了店门向裴文走去。
几乎是同时,裴文就已经文看见乔予浩向她小跑过来,她停下了脚步,打量他。
“裴小姐——”乔予浩挡在裴文的面前,杜绝了身后猜疑的目光,结结巴巴地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怎么了?”看乔予浩脸红脖子粗的模样,视线越过他的肩膀,看到花店门口笑着对他们指指点点的几个女人,裴文猜测着可能的情况,盯着他的眼睛,笑着问他。
“你买花?”憋了半天,乔予浩才挤出这几个字,心里想的全部都是绝对不能让裴文听见大家都对他们的议论。
“当然啊。”裴文有些奇怪开口,“你昨天不是告诉我给我留了一束薰衣草吗?”
“是,是……”
“乔予浩,你今天很奇怪。”见他额头居然冒出了汗珠,裴文伸手摸摸他的额头,“你没事吧?”
她的手,一碰触乔予浩的额头,他就不自然地别开脸,嗫嚅着开口:“那,这样,你等着,我去给你拿,很快的。”
说完了,看也不看裴文,转过身,慌忙地跑进店,拿起桌上的薰衣草。
“乔老板,怎么,还不承认,我们都看见了。”
“难怪,女朋友长得这么漂亮脱俗,是我也会藏起来不让其他人看见。”
“你们,别——”乔予浩刚要叫大家不要再说下去,一转眼,看见裴文已经站在了店门口。
他张张嘴,想要说的话却说不出来,想着裴文肯定全部听见了。
“裴小姐——”被大家晾在一边的小蒙看见裴文出现,连忙走上前去,想要为乔予浩解释,“你不要介意,浩哥也是被别人误会的。”
“我知道。”看着被围在中间的乔予浩,裴文对小蒙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接着,她微微笑了笑,对一脸尴尬的乔予浩开口:“乔老板,我的花准备好了吗?”
“好了。”乔予浩举起手中的花,大声地说道。
“原来真的不是女朋友啊……”听见了他们之间的对话,有人在惋惜地说,接着围观的人三三两两地散去,各自在花屋里挑选自己中意的花卉。
乔予浩擦擦自己额头的汗水,总算松了一口气。
“好了,你现在可以把花还给我了。”
回过神,乔予浩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自己面前的裴文,她凝视着他,目光中带着笑意,一只手摊在他眼前,还调皮地动了动五指。
乔予浩这才发现,他牢牢捏在手中的薰衣草快要被自己的力道拦腰折断,匆匆地将花递给裴文,不好意思地开口:“对不起,我太紧张了。”
“我觉得,现在最需要薰衣草的人其实是你。”接过花,裴文笑着说。
“为什么?”乔予浩挠挠头,不解地问道。
指指他泛红的脸颊,再瞟瞟一旁仍不放弃打探他们关系而不停看他们俩的人,裴文开口:“薰衣草有怡神静心的作用——你说的,所以我想,你会需要。”
终于听明白了她是在揶揄自己先前紧张的表现,乔予浩搓搓手,目光躲闪之间,瞥见了在一旁掩嘴偷着乐的小蒙,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有什么好笑的?”
“没有,没有。”被他这样一喝,小蒙立刻跑出门外,开始从小货车上搬运盆栽和鲜花。
“没想到,你有时候还挺有威严的。”可怜了被乔予浩发配“边疆”的小蒙埋头苦干,不敢有丝毫怨言。
他没有回答,她也不去追问,裴文捧着手中的花,准备离开,乔予浩跟在她身后,送她出店门。
“乔予浩——”走出花店门,裴文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盯着他的眼睛,如同一年前一样,她开口,问了他一个问题——
“告诉我,你真的没有女朋友吗?”
第3章(1)
他真的没有女朋友,至少,现在没有。
明明很简单的一个问题,为什么在裴文问他的时候,他会回答不出来呢?
“浩哥!”
手中握着的花剪一滑,落到捏着玫瑰花梗的左手上,一道长长的血口顿时出现在乔予浩的手背。
“浩哥,你没事吧?”见他出血,小蒙放下手中的满天星,从柜子里拿出药箱,走到有些怔忡的乔予浩身边,蹲下,想要为他包扎伤口。
“没事。”乔予浩摇摇头,看自己手背渗出的鲜血,“小蒙——我这个人,是不是有时候显得很笨?”
“没有啊。”小蒙一边为他贴上止血胶布,一边回答,“我们花屋里的客人谁不夸浩哥你厚道,从来不弄虚作假?”
“我是问,在为人处世方面。”收回手,乔予浩拾起一旁的玫瑰花,还没有拔净的刺残留着他的血迹,分外妖娆。
“这个——”正在关药箱的小蒙顿了顿,瞄了一眼乔予浩,有些为难,“真的要说?”
“当然。”他知道自己木讷口拙,不像其他的一些人,能够左右逢源,可是,面对他的顾客,他基本上可以做到得心应手,偏偏,裴文是例外,跟她在一起,他的表现,就像个傻瓜一般。
“浩哥,其实我觉得,你如果能性子再开朗一些,说话再多一些,我想,大家对你的印象还会好得多。”
性子再开朗一些?说话再多一些?他本来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这样的要求,对他来说,太难了些。
“浩哥,其实这也是我的一点建议,你完全可以不理会的。”话说出口,才有些后悔,怕伤了他的自尊心,小蒙抱起医药箱,又加了一句话。
“没有关系。”拍拍小蒙的肩膀,乔予浩对他笑了笑,要他宽心,不经意看见自己搭在椅背上的防寒服,又想起了那天晚上,和裴文在河堤上散步的一幕。
那件外套,曾经被她穿在身上,看她笼罩在自己厚实的衣服中,不可否认,当时,他的心,真的在不可遏制地狂跳。直到现在,他仍然觉得,那上面,还残留在裴文的味道。
“浩哥,浩哥……”见他直盯盯地看着那件不起眼的外套,已经出了神,小蒙试探性地叫他。
“什么?”乔予浩下意识地问他。
“我说浩哥——”小蒙狡黠地笑笑,摸摸鼻子,凑到乔予浩身旁,碰碰他的肩膀,“今天上午,裴小姐到底和你说了什么啊?”
他的直觉告诉他,浩哥的异常表现肯定和裴小姐有关,因为自从她走了以后,浩哥就一直心不在焉,看看,现在还将自己的手弄成这个样子。
“没有说什么。”嘴上否认着,脸却开始发红,乔予浩不自在地别过脸去,想要回避这个问题。
“浩哥,你太不够意思了。”小蒙撇撇嘴,自顾自地摇头晃脑,“不过话又说回来,裴小姐不错,对你好像也有那么一点意思,浩哥你可以考虑考虑哦。”
“你不要胡说八道。”乔予浩猛地站起来,差点撞翻了蹲着的小蒙,“你说我没有关系,但是裴小姐——”
“好好好,我不说了还不成?”见他脸红脖子粗一副要跟自己拼命的模样,明明就是被自己说中了心事还死鸭子嘴硬,小蒙暗自在心里憋笑,脸上却是一本正经。
“我和裴小姐,真的没有什么!”乔予浩对着小蒙的背影叫。
“我知道,没有什么。”对他的大嗓门,小蒙已经懒得再和他争辩,只是朝后挥挥手,表示自己已经知道。
就他现在这个样子,就像是偷情被捉住了似的,说没有关系,谁信啊?
合上自己面前的文件,裴文揉揉酸痛的眼睛,看了一眼旁边摞得像小山似的资料,微微叹了一口气。
老实说,对于“顺宏国际”,她并不熟悉,对它的了解,也仅仅停留在父母去世的那一年中。
所以,陈洪文将公司近年来的运营情况全部调了出来,拿给她看,说是要叫她在最短的时间内熟悉公司情况,有利于她尽快上手。
放下手中的笔,裴文拍拍桌子,拿起桌上的咖啡,站起身,走到窗边站定,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她看见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大厦前,接着,是陈洪文从车里出来。
慢慢喝了一口咖啡,捧着咖啡杯,她思索了一会,走回桌前,放下咖啡杯,翻找了一会,拿出一份资料,细细看了起来。
有人敲门,接着是前几天调派给她的刘秘书走进来。
“裴小姐,这些文件需要你签名。”
“这么多?”裴文看看她捧在手中的文件,有些诧异地开口。
刘秘书点点头,说道:“以前都是副总负责,但是现在他说裴小姐入主公司,理应由你负责。”
“拿过来吧。”将手中的资料放在身后,拿起桌上的笔,裴文对她说。
刘秘书走过来,接近办公桌的时候,放在最顶端的一份文件忽然下滑,裴文立刻伸手去接,赶在文件掉落上摆放在书桌上的春兰蝶花之前稳稳地接住。
“小心一点。”为防万一,她将花盆小心翼翼地捧起,直到刘秘书将所有的文件放在桌上之后,她才慢慢地准备将花盆重新放下。
“咦,裴小姐,下面有个相框呢。”刘秘书好奇地说,下意识地准备将相框拿起。
“别动!”裴文制止了她,将花盆压在上面,看了一眼尴尬的刘秘书,低头匆匆签好了文件,递给她,“没事了,你先出去。”
等刘秘书出去以后,裴文才凑近春兰蝶花,细细查看,发现没有丝毫损伤之后,她才微微露出笑意,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喷洒,向叶片之间喷水。
绿色的叶子上有了水的滋润,舒展开来,那两朵形如蝴蝶的花朵,也愈发可爱,显得生机无限。
裴文将双手搭在桌上,枕着自己的下巴,伸手去抚摸它们,指尖传来的湿润之感令她倍感舒适,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
“没有你们,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度过这么乏味的早上呢?”
“我运气真好,一进来就看见美女冲我微笑。”
裴文支起手肘,托着自己的脸颊,看向不远处得意洋洋的人。
“我说文文,我觉得你的秘书有问题,只知道盯着人傻瞧,也不知道通报一声,害得我只有自己进来。”童记礼一边抱怨地说着,一边在裴文对面坐下。
“那还不是你童大律师魅力无边,很少有女人不被你的风采迷住的。”童记礼这朵大桃花,要是招不来蜂蝶,那才是怪事。
“我面前不就有一个?”童记礼拍拍扶手,瞟了一眼凌乱的桌面,啧啧出声,“你没有被这堆烂摊子吓跑,还算有勇气。”
“你在暗示什么?”
“有吗?”童记礼捂住自己的嘴巴,半晌才松开,“关键不在于我说什么,而在于你想些什么。”
“记礼,你真的是个很聪明的人。”即使是针对他人,也绝对不会由自己说出口。
“那当然,我可是iq超过2oo的天才呐。”童记礼推推自己的眼镜,自得完毕之后,才盯着裴文带着笑意的脸庞,“文文,感觉如何?”
“人要有自知之明,我的确没有经商的天分。”裴文摇摇头,一脸无可奈何。她对自己太了解,要在激烈竞争的商业社会站稳脚跟,需要精明的头脑和洞悉商机的眼光,而她,恰恰不是这一类型的人。
即使将真实的自己掩藏得很好,可是只有她明白,她的内心太过柔弱,适合的生活,是平淡的那一种,譬如——开一间小小的花屋。
“我问的,不是这个。”童记礼拿起桌上的文件略微翻了翻,“我想要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开始有了笑容?”
以前的裴文,情感细腻忧郁,偶尔有的,也是那种很勉强不得已的淡淡微笑。可是现在,她的笑,不再像个木头娃娃,而是真真切切的,有了生命力。
原来,露出真心笑容的裴文,是这样的淡雅迷人。
笑容吗?裴文摸着自己的脸庞,目光逐渐转向自先前一直看着的春兰蝶花,要不是记礼提醒,她还没有注意到。
跟随裴文的视线,童记礼也看见了桌上的那盆花,觉得有些眼熟,他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想了想,才叫起来:“这不是春兰蝶花吗?”
“你知道它的名字?”裴文抬头看他,好奇地问。
“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兰花品种,可是在去年的国际兰花节上夺得金奖的呢。”真独特,很漂亮,左看右看,探指出去,想要近距离接触一番。
手还没有挨到叶片边沿,就被人硬生生地截下,看着主人明白白拒绝的眼神,显然是说生人勿近。
不甘心地再看了两眼,童记礼才讪讪地收回手:“我说文文,没有想到你还有雅兴买兰花?”
“不是我买的,是朋友送的。”国际兰花节?金奖?裴文心不在焉地回答他,思绪已经在其他的地方。
“真的?”童记礼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地看着她,“你的运气真好,是哪位朋友这么大方?”
大方吗?她不知道,不过如果真的照童记礼的说法,再按春兰蝶花本身的价值来推算,应该算很大方了吧?
正在想,门又被推开,这一次,进来的是陈洪文。
“陈总,怎么这么没有礼貌,进来也不敲敲门?”童记礼椅子一转,与陈洪文面对面,不满意地问道。
“好像你进来也没有敲门吧?”陈洪文看了童记礼一眼,与他针锋相对。
“那不一样。”童记礼摆摆手,“我跟门口那位美女打过招呼,你有吗?”
“我来见文文,还需要通报吗?”陈洪文绷紧了脸,沉声说道。
“那就是运用特权而不执行规矩,如果在法律上,可能会判你藐视——”
“童律师,现在是在公司,不是在法庭,收起你的法学理论,我不吃你这一套。”
真是没有风度,童记礼转过身,对裴文说道:“看来,我在这里还真是没有人缘。”
裴文笑了笑,拍拍童记礼的手,才抬眼看向陈洪文:“洪文,有什么事?”
自动将童记礼忽略不计,陈洪文看着裴文,“文文,你到公司几天了,今天,我想请你吃午餐。”
“午餐?”裴文想了想,“非要今天吗?”
“你有别的事?还是已经有人先约了你?”陈洪文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童记礼,开口问。
“不,没有。”裴文好笑地看童记礼不甘示弱地回瞪了陈洪文一眼。
“那就好,今天下午我们公司和家美电器有一场商务谈判,我想在午餐的时候和你具体谈谈细节问题,到时候我们也可以一起过去。”
“我也要去吗?”裴文迟疑了一下,有些疑惑。
“去,当然去!”说话的,是童记礼,他弯曲手指敲敲桌子,笑得别有深意,“文文,你不要忘记,你现在是‘顺宏国际’的总裁,很多事,没有你,怎么做决策呢?”
很乏味的午餐——至少她这样觉得。
“文文,刚才我和你说的,你觉得怎么样?”陈洪文坐在她对面,喝了一口红酒,问她。
“你拿主意就好。”说实在话,他刚才说了什么,她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心思还停留在和童记礼的对话上。
陈洪文也察觉到裴文的心不在焉,他止住话题,看了一眼裴文,“童律师今天似乎很有空?”
“没有,他找我有点事。”裴文低下头,切了一块牛排,送进嘴里,细细品尝。
“我也觉得,你应该尽快将裴巧云的事情处理了,免得她三番四次地来打搅你。”托起酒瓶,陈洪文向裴文面前的酒杯中再斟了一些酒。
“我有说过,他来找我是为了裴乔云的事吗?”抬眼看看他,裴文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擦嘴,“对不起,我吃饱了。”
她表面上虽然没有苛责什么,但陈洪文何等精明,已经从她举止中感受到她对他的不苟同,眼见她准备离座,他连忙站起来,走过去为她拉开椅子。
“我先去车上等你。”裴文一边对陈洪文说,一边拿起自己的外套,并且巧妙避开他向她伸过来的想要扶她的手。
“没有关系,我们一起走。”她拒绝的意味已经很明显,陈洪文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后又恢复自然。
“我先出去。”也不再看他,裴文走过通道,步出餐厅。
第3章(2)
一辆小货车在她面前停下,随后从车窗中探出一张脸,很熟悉。
“裴小姐?”
裴文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这样的不期而遇可真是让人惊喜啊。
见他推开车门,站在她面前,对她憨厚地笑着,她的心情,一下子好起来。
“送花吗?”瞥了一眼小货车,像是那天在花屋看见的小蒙搬运花卉的车,所以她这样猜测。
“是。”乔予浩点点头,摘下手套,走到车尾,拉下挡板。
“这不是小蒙一直做的吗?”跟在他身后,看见他摘下手套后手背上贴着的胶带,“你受伤了?”
“一点小伤,不碍事。”她这样问他,令他又想起受伤的原因,有些尴尬地遮住伤口,乔予浩开始从车上搬花。
“我帮你。”是因为他受伤了,不方便整理店里的花,所以才和小蒙对调的吗?
“不用了……”看她一身整洁的穿着,乔予浩连忙拒绝道。
“没有关系。”裴文说做就做,卷起袖子就开始搬车上的花。
“小心一点,有刺的。”见她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就去拿,乔予浩叫道,下意识地就去抓她贸然探入花丛的手。
事情在一刹那间发生,待他反应过来,他的手,已经将她的手,牢牢地握在了掌心。
手被他这样地拉住,她能够感觉到他指腹和掌心间的老茧,还有粗糙的皮肤,想来,都是他摆弄花花草草留下的痕迹吧?
“我、我……”呆呆地看着两个人交握的手,一时间,乔予浩竟然忘记了松手。
她的手,一片冰凉,如同往常一样,她穿得还是那样单薄,丝毫不顾忌天气的阴冷。
“你、你应该多穿一些,衣服少了,对身体不好。”没等他反应过来,这样的话,就不经大脑地脱口而出。
“是吗?”凝视他像煮熟了的虾子一般红的脸,裴文轻轻反问,大着胆子,被他握着的手用力反握了他一下。
“你在干什么!”
买单完毕的陈洪文走出餐厅,看见的是裴文的手被一个男人握住,直觉地认为裴文是遭人轻薄,他叫了一声,朝他们走去,准备好好教训一下那个登徒子。
本来在发呆的乔予浩被这样的一声怒喝唤回了神志,他火烧火燎般扔开裴文的手,低下头,像做错了事似的,低着头,不敢再看她。
“文文,你没事吧?”赶到裴文身边的陈洪文将她挡在身后,警惕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转头对问她,“要报警吗?”
“他是我朋友。”裴文看了一眼陈洪文,轻轻说道。
“朋友?”陈洪文瞪大了眼睛,再由上到下打量了乔予浩一番。什么样的朋友,居然会当街拉着手半天也舍不得松开?
“我们可以走了吗?”没有错过陈洪文在看向乔予浩时眼神中一闪而过的轻蔑,忽然之间,心里不痛快起来,裴文唤了一声陈洪文,问他。
“文文,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认识了这样的朋友?”坐进车里,陈洪文偏头看了看正在系安全带的裴文,还是想不通深居简出的裴文怎么会和一个花匠牵扯在一起。
“洪文,我想我还有交朋友的权利吧?”
“可是——”
“不要把我当小孩子,我说过,我有判断是非的能力。开车吧。”裴文虽然脸上仍是一派平静,但是在心底,忽然之间对这种无聊的对话反感起来。她别过脸,望向车窗外,远处正在搬花的乔予浩正好抬起脸来,不偏不倚地和她打了个照面。
一只手,搭上了另一只被乔予浩握过的手,指尖还残留着他的温度,手心甚至还在发热。
为什么,只有乔予浩,才能给她很特别的感觉呢?
面前的人笑里藏刀,为着彼此的利益,唇枪舌剑,毫不相让,唯有她,一句话也插不上。
商场如战场,虽然早就已经明白个中道理,但是等到自己真正坐到了谈判桌上,她才有最真切的感受。
谈了半天,没有达成满意的协定,双方同意休息。
裴文最后走出会议室,拐进休息间,为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半靠着墙,闭上眼睛,让紧迫的神经暂时放松,心下已经有了深刻的认知。
这样的生活,她果然不适合。
门被推开,陈洪文探进半张脸,“文文,要开始了。”
“还要继续吗?”裴文苦笑,“我已经不行了,剩下的,就交给你处理吧。”
将令她焦头烂额的事情尽数丢给陈洪文,裴文一下子觉得轻松了不少。休息了一会,耗掉的精力恢复了一大半,她捧着咖啡杯,轻轻拉开门,过道上有些冷清,想来相关的人已经参加今天这场重要的会议去了。
这样也好,安静的环境,没有人打搅,她很享受,刚好可以散散步。
想到就做到,她走出来,沿着走道前进,偶尔有人经过,也是匆匆忙忙,没有注意到她。
“我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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