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算是答应二太太的提问,再没看她。二太太也意识到自己鲁莽,尴尬的赔笑,再不敢言语。
詹仪瞧着二嫂子吃瘪,眼睛亮了亮,余光扫向冰玉清玉二人,俩姑娘如果叫她硬选一个喜欢的话,她还真难做抉择,论气质性子她更觉得清玉好,论出身气派自然是冰玉好。俩姑娘各有千秋,都不错,但都不是她心里头儿媳妇的人选,可以说一丝丝希望都没有,脸后备的名额她都不会施舍给她们。
筵席散了之后,詹仪便叫两个儿子去拜见舅父。清玉和冰玉分别,各自回道自己的屋里。
闲来无事,清玉便叫小豆子给她弄些针黹,她想绣花。
小豆子听此言惊诧:“姑娘确定要这个,您以前不是最不喜欢女红了?我还记得头几次您学绣的时候,扎了手指头,疼的哭了,大太太心疼的了不得,允了您的请求,不必学这个了,左右您身边还有我们呢,哪个千金小姐需要动针线呢。”
清玉差点忘了本尊不会女红的事儿了。虽说这些世家小姐动针黹的机会少,但这可是作为闺房女子品德的一项重要的要求,有多少人家的女儿因为女红不好被夫家嫌弃的。别说她,连当朝的最受宠爱的明珠公主女红也是一流的。她一个庶女,身份地位都不及人家百分之一,凭什么不会女红?
“这个自然要学。”
“姑娘不嫌麻烦了?”小豆子等着大眼睛看主子。
缪嬷嬷才在外间听见这话,迫不及待的进来,用手拍了一下小豆子的屁股:“小赖皮,还不快去,姑娘难得知道学女红,你不劝她好?找打!”
小豆子冲缪嬷嬷调皮的吐吐舌头,跟自家姑娘深鞠躬赔礼道歉。
“对了,别忘了把我以前做的女红拿来,我看看。”清玉道,她总该先了解一下本尊的水平,循序渐进才行。不大会儿,小豆子拿了两个帕子过来,都是极好地丝质,清玉挑了个看似‘比较好’的,指着上头绣着针脚极为粗糙的好似圆形的东西,问:“这是花朵儿?”
暮雪跟缪嬷嬷对看一眼,极力摆出严肃的表情:“姑娘,您忘了?这是您绣的——兰花,带叶的那种。”
“喔,”清玉点头,看着模糊的一团,还真是看不出来哪块长着兰花细长的叶子。“我还是从简单地练起吧。”
暮雪笑着点点头。缪嬷嬷也开心,她家姑娘终于知道上进了。若不然她还真担心姑娘这样啥都不会,将来嫁到娘家该怎么办。
清玉先从最简单的锁链绣法开始绣一片接着一片的花瓣,期间叫缪嬷嬷指导两次,假意扎了一次手,这样成品出来的时候也不至于显得太突兀。暮雪、寒梅和春白也没什么事儿,都拿着针黹凑到姑娘身边绣花,天气快变暖了,她们正好要给姑娘做衣裳。
缪嬷嬷指导之余,便和她们聊起今天在老太太那儿听说的话题,自然是那位被鬼附身的世子爷。
小豆子坐在一边凑热闹,插嘴道:“为什么是被鬼附身?这明明叫克妻!”
“小祖宗,你见过克妻有他这么厉害的?人家说克妻的都是自己命硬,可这位世子爷身子骨并不怎么好,一年十二月,据说有八个月病得卧床不起。余下的时候,还真奇了,他总会病了一段之后,突然全好了,跟正常人没什么分别,挺了一俩月之后,又病的要死。断断续续挺了这么多年,他病着还没死,倒是把三任定亲的身体好的姑娘们硬生生的给克死了。你说是不是被鬼附了身?一定是鬼依他的躯体去吸食别人的精气,据说这鬼还是个色的,专门挑没破瓜年纪轻的小姑娘下手。”
众丫鬟听此言,掐紧脖领子,一阵恶寒。
清玉纳闷的看着缪嬷嬷:“你怎么知道的,这事儿刚才姑母可没提。”
“平日里这话都是我们下人们私下里偷偷说的,姑娘自然不知道。据说这事儿是个在永安王府当过小厮的亲口说的。”缪嬷嬷道。
清玉笑着摇头,传言不可尽信。“我看不然,他就是命硬克妻罢了。若是他真被鬼附身,这么邪,何至于此宫里头那三位都宠爱他?”
“哎呦,主子,他再邪门,也是永安王府唯一的血脉。人家尽管无父母无兄弟,架不住门第高,亲戚厉害。他小姑母是靖远侯夫人,大姑母是皇太后……”
虽然亲戚都是女的,可这背景真是一个赛一个,够硬的!
清玉仔细想想,也不光是这些女眷厉害,还有世子爷的亲爹永安王,虽说人已经作古,但他依旧是大周朝最值得敬仰的大将军大英雄,战功赫赫,连当今皇帝都时不时地吊唁怀念他一下,圣上怎会不善待英烈的儿子?永安王也是唯一一个在开国以后受册封的异姓王;其它的异姓王都是开国有功而受封的,世袭几代下来几乎都是闲散王爷,没什么势力可言了。
“有关他的故事,三天三夜都讲不完,单就那三个被他克死的千金小姐就够人讲个十天八天的了。主子还听不听?我给您讲讲?”
清玉笑了笑,摇头道:“不听了,和咱们也没什干系,你们以后也少说,就算说,可别被太太们发现了。”
“这个自然省得!”缪嬷嬷笑道。
清玉换了线,在已绣好的黑树枝上绣了几片红梅,不知怎地竟叫她联想到了红杏,转而联想到早就红杏出墙的叶香玉。清玉眉头紧皱,失了神,不小心扎了手指,血珠冒了出来,清玉悄无声息的将手指放进嘴里吸几下。
“姑娘,您没事儿吧?”缪嬷嬷看着姑娘失常的举动,万分担心。
“嬷嬷,明儿个请大夫来一趟,我最近有点头晕。对了,叫大夫直接去二嫂子那儿,我明儿个跟三姐去她那儿玩。”
正文 14第十四章 亲戚上门(下)
清玉和冰玉到了叶香玉的屋子玩了一回会儿,便见缪嬷嬷笑着进门,冲自家主子附耳。
冰玉和二嫂子互看一眼,假意骂她:“妹妹有什么秘密瞒着我们不成?”
清玉笑道:“不是什么大事儿,最近觉着头晕,爱做噩梦,请大夫给我瞧瞧。二嫂子,麻烦你给我腾地方了。”
“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冰月,你这就去请大夫过来,我和你三姐也听听大夫的断症,我这正好有很多名贵的草药,送你些。”叶香玉在任何时候都不忘记显摆自己财大气粗。
清玉浅浅的笑着应下,别有意味的看眼冰玉。冰玉没存什么别的心思,无所谓的附和着微笑,因瞧见清玉的眼神儿不对,心里琢磨刚才自己二嫂子的话有什么可深琢磨的地方。冰玉思索半晌,仍不得其道,心里存了个疑惑,只等着一会儿俩人独处的时候再细问。
陈大夫人近中年,胡子已是半白,刀削脸,笑起来破显得慈祥,只是他身形过于消瘦,令人免不得担心他平日里吃不饱饭。而实则,陈大夫的妙手之名早已在贵族圈里响当当,银钱如流水般的入了他的口袋,每年的收入兑成现银他抬都抬不动,怎会吃不饱饭?
清玉请大夫诊脉后,说了自己今日的症状,陈大夫捋着胡子琢磨了会儿,笑道:“四姑娘思虑过甚,乃至心神不宁,噩梦连连,因休息欠佳以至于心慌气短,产生头晕目眩之状。不是什么大事儿,四姑娘无须担心,我这便开一副宁心安神的方子给您,晚上睡前一副,坚持五日,必有好转。 ”
叶香玉听陈大夫此言,脸色白了白,心道真巧了,这四丫头的症状怎和自己一般,近日来她越来越感到全身疲乏无力,做什么都没精神,晚上也是总做恶梦,白天头晕的厉害。叶香玉本以为是小事儿,故没放在心上,今听陈大夫此言,便也想要这个方子试试。
陈大夫还未来得及说话,清玉先出声了。“二嫂子,哪有不诊脉乱吃药的,很多病因不同的,症状看起来相似,但若医错了法子,很容易延误病情。陈大夫既然来了,何不请她给您把一把脉?”
把脉?叶香玉心突地跳的不停,手微微颤抖,额头渗出细细的冷汗。叶香玉连忙大声道:“小毛病罢了,不用,不用!何苦麻烦陈大夫!”
陈大夫慈祥的笑着捋胡须,颇有礼貌的和二奶奶道:“既然二奶奶身感不适,何不叫小的诊断一下?诊脉而已,并非大事儿,自不算麻烦。”
“不用,不用!我啊也就是瞧着四丫头说的,想起以前自己也有这个症状,要个方子准备着罢了。”叶香玉一再推脱,生怕陈大夫继续逼她,下意识的将双手藏到身后。
冰玉见二嫂子脸色不好,十分担心的劝道:“二嫂子,您还是听大夫的吧,你的脸色真的不大好。”
“我都说不用了!”叶香玉厌烦的瞪向逼迫自己的冰玉,一脸防备。
冰玉本是出于好意,感觉到嫂子的恶意,吓了一跳,她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心里委屈的很,很快眼圈红了。叶香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打眼色给冰月,冰月赶紧拿着银子打发陈大夫走。叶香玉连忙笑着赔不是,从自己的手腕上撸下两个羊脂玉镯子套在冰玉的手上,嘴上好一顿的哄她赔不是。冰玉素来是善解人意的,没有深究,笑了笑坦然表示自己释然了。
叶香玉松口气,亲昵的捏一下冰玉雪白的脸蛋,笑道:“我这个三妹妹最善解人意了,人也长得漂亮,将来不知道哪家少爷公子的有这个福气。”
冰玉恰到好处的弯起的嘴角,笑了,红了脸,害羞的低下头。
“二爷回来了!”丫鬟还没来得及通报完,便见穿着一身宝蓝色祥云纹华服的詹祺英俊潇洒的进门。詹祺先看了眼媳妇,不动声色的打着笑脸招呼两位妹妹。
冰玉拉了一下清玉,示意她该走了,给他们夫妻二人腾地方。清玉也是这个意思,跟冰玉打眼色的功夫,便听见詹祺低声询问叶香玉的身体。清玉突然想起刚才丫鬟打帘子让詹祺进门的时候,她看见外间有个人,露了棕色袍子的一角,那样式好像就是刚才陈大夫穿的。清玉心里突然明朗,给冰玉打眼色,叫她等一会儿。
冷战这么多天来,叶香玉第一次听见丈夫和她说话,之前的苦和委屈一股脑的冲上头,眼睛顿时泪汪汪的,若非有两个妹妹还在场,她肯定会立时哭出来。叶香玉别过头去,张大眼眼睛希望可以晾干眼里头的泪水。詹祺还以为媳妇仍旧和他怄气,若在以前见此状他或许不爱搭理她,然刚才他见媳妇的脸色,突然莫名的心疼起来。詹祺好脾气的坐在媳妇身边,也不管有没有什么外人,拉着她的手温柔的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叶香玉鼻子一酸,泪汪汪的看着詹祺:“你还知道关心我!”
詹祺瞧着媳妇孱弱且楚楚动人的模样,心早软了,冲外头喊话道:“烦请陈大夫进来。”詹祺自认此举是他表达对媳妇的关心,所以没去管叶香玉早已经苍白的脸,直接吩咐陈大夫给叶香玉诊脉。
叶香玉吓得全身战栗,恐惧的瞪大眼,眼看着陈大夫将双指覆在她的手腕上,她害怕的心狂跳,心几乎要冲破了胸口雪崩而亡。眨眼的功夫,陈大夫已经收了手,但对于叶香玉来说犹如一千年那般漫长。陈大夫张口前,叶香玉早吓破了胆,紧闭着双眼不敢去看在场的所有人。她可是万人敬仰的堂堂侯府千金,而陈大夫一句话便会将她现在所拥有的所有的光环击碎,她将成为世人所最不齿的最伤风败俗的滛/娃荡/妇。
“怎么样?”詹祺关切的问。
陈大夫摇摇头,笑道:“劳累过度,没大事儿,多歇息罢了。”
“这就好。”詹祺深深的松口气,心疼的看着媳妇。詹祺发现媳妇此时正错愕的张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自己,看得他心揪扯般的疼。一定是自己表现出来对她的关心,令她觉得受宠若惊。詹祺懊恼自己没出息,其实他早该听母亲的话和香玉好好相处。说来惭愧,今天他会来瞧媳妇,还是母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逼他的。詹祺悔恨自己的不孝、无情,心里越加觉得有愧于媳妇。
清玉在陈大夫宣布结果的刹那,惊讶、不解、愤怒……各种怨念纠结在一起。不过,她很快调整了状态,以至于在她还没表现出什么异样样的时候,已经接受了眼前的现实。看样子这个陈大夫已经被收买了。
詹祺夫妇要上演夫妻恩爱的戏码,清玉和冰玉自然不能碍事,识趣的告退了。
出来以后,清玉无意的回头瞧了瞧,正看见冰玉拿着一锭银子感谢陈大夫,二人的脸上都带着贼兮兮的笑,说话的时候都若有似无的往周围瞟,对外人似乎十分戒备。
“妹妹看什么呢?”冰玉顺着清玉的目光看去,瞧见那头说话的陈大夫和冰月。
“喏,看她。”清玉对上冰玉的眼睛。
“你什么时候对二嫂子身边的丫鬟感兴趣了?她可是二嫂子身边第一得力之人,你讨不来的。”冰玉讪笑。
“谁说我要讨她,我是奇怪她的名字。”清玉略探究的观察冰玉的脸色。冰玉起先笑得很自然,听四妹的话之后,笑容僵在嘴角。
“三姐,我得走这条路了,再会。”
待清玉的身影消失后,冰玉脸上的笑容方收敛。她口气温柔的对身边的丫鬟书云道:“四妹妹也真是的,明知道我不在乎这些的。”
书云气不过,四姑娘一提那事儿她就反应过来,其实论起这件事儿她早就对二奶奶有意见了。“就算您性子和善,二奶奶也不能不改啊。姑娘是什么身份?凭什么和一个贱命的丫鬟重了名字。”
“也不算重名,同有一个‘冰’字罢了。二嫂子该知道这个忌讳的,不过是太忙了顾不及这个,身边也没个人提醒她。”冰玉垂目,右手摆弄左手手腕上新戴的两只玉镯子。
“我看不然,二奶奶是瞧咱们姑娘性子软好拿捏吧,这事儿若换在四姑娘身上,早跑老太太跟前说开了。”书云替主子抱不平,其实这事儿好解决,只要去跟二太太说一声便是,偏自家主子太善良不忍添麻烦,更不忍增加二太太和二奶奶之间的婆媳问题。唉,姑娘这个小姑子做的有些太善解人意了!
啪嗒!两声清脆的响。
书云等低头看去,却见石路上两只已摔碎了了羊脂玉镯。
“哎呀,这可怎么办,二嫂子才送我的,我就给弄坏了。都怪你这丫头碎嘴,扰了我的心神。”冰玉怪书云道。
书云嗤笑一声,替姑娘抱不平:“姑娘本来就手小,二奶奶的镯子戴在您手上自然容易掉。请姑娘好好想想,她这样,对您能是真心的么?”
冰玉为难的看眼书云,踌躇了会儿,犹豫的问她:“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自该把事儿告诉太太去。”书云气不过,心里狠骂二奶奶霸道。就说名字这事儿,她还真觉得是二奶奶故意的。冰月从不跟着二奶奶出去见老太太、二太太,一直担负着守屋子的责任,所以没特别去过二奶奶屋子的,很少有注意冰月的名字触忌讳。长辈们算偶尔去一回,也无心关心屋子里的丫鬟都叫什么。而小辈们去了,自不敢乱说话告状。正因为如此,才导致二奶奶嫁进门一年了,那个冰月仍旧嚣张的不改称呼。
书云每次都因为三姑娘的劝解而忍耐,这回她忍到极限了,她受不了二奶奶一而再再而三的惹她家主子,是时候叫她这个大丫鬟挺身而出了。书云心里坐定主意,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直奔二太太院里。
冰玉用帕子拭干眼角的泪水,嘴角荡漾起淡淡的笑容,她没有直接回房,而是踱步到园子里的池塘边转悠。
自己今年已经十四岁了,该是时候了。
正文 17第十七章 风起云涌(下)
二太太点头,安了心,摆手叫范老六家的带书云去库房。
缪嬷嬷从得了二房的消息之后便告知了四姑娘,叹息道:“若二奶奶查清是小豆子口没遮拦,您说她会不会记仇?”
“她有更该恨的人,算不到咱们头上。不过小豆子的月钱还是要罚的,一年。”以叶香玉的自负程度,她一定会死盯着冰玉的。就算叶香玉查清是小豆子说的,她也奈何不了什么,谁能堵住一个八岁小女孩的嘴巴?再说小豆子不过就是个瞎传话的,始作俑者还是詹冰玉。
缪嬷嬷惧怕于二奶奶的滛威,还是担心。府里头谁不知道二奶奶最能记仇的,以前有个叫棠梨的丫鬟,只因背地里偷偷说了句二奶奶泼辣,被二奶奶发狠卖到春香楼去。
清玉笑着拉一下缪嬷嬷的手,麻烦她去外头购置的两瓶上等的跌打损伤药。缪嬷嬷抵不过姑娘撒娇,应声去办,心里却不大明白怎么回事。
……
叶香玉自觉受委屈,自己躲在屋子里撒火,摔瓷器不解恨了,她就叫碗莲拉个小丫鬟到跟前,小丫鬟长得细皮嫩肉的。叶香玉的两个手指在丫鬟的胳膊内侧狠狠地一掐,伴随着小丫鬟痛苦地叫声,她爽快了,越掐心里越畅快,等小丫鬟的俩胳膊布满青紫了,她方彻底解了怒气。
天色渐晚,叶香玉生怕来不及,赶紧吩咐人准备经书和笔墨,她作势跪在佛像前细心地誊写经书,一笔一划极为用心。詹祺回来的时候正碰见这一幕,当他凑近瞧见媳妇写的什么,心中顿然疼惜起来。他轻柔的搂着叶香玉的肩膀,歪头对着叶香玉的白皙的左脸猛地一亲。叶香玉抽了下鼻子,没理他,继续书写。詹祺嬉皮笑脸的给她捏肩膀,跟叶香玉打商量,不如先吃饭,吃完饭后再写。叶香玉还是没吱声,依旧低着头写着。詹祺弄不明白媳妇搞什么鬼,以为她又想以前似得跟自己拿身段,面露不悦。
碗莲见状连忙劝道:“二爷可别扰二奶奶了,这经书在明早前要抄二十四遍的,二奶奶说了,写不完不吃饭不睡觉。”
詹祺闻言转头观察叶香玉的脸色,煞白的,两只眼红红的,似大哭过,可怜之至。詹祺皱眉,男性的尊严被强烈的激起。他抱着媳妇,轻声问:“是谁让我的心肝受欺负了?”
“夫君误会了,是妾身不孝,惹母亲生气了。”叶香玉眼含泪,合掌冲佛像磕头,然后提起笔趴在地上抄一句经文,之后继续祈福磕头……
詹祺看着揪心,劝叶香玉起来说话,偏她不听。詹祺无奈,便从碗莲的口中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二太太必是误会了,三姑娘当时却是如此说的,如月之后还和我提起过呢。许是因前几日的事,二太太心情就不大好,所以就、就没听二奶奶的解释,认定二太太有意欺负三姑娘。二爷,您可得给二奶奶做主!”
詹祺皱眉,他也不信叶香玉会为这种小事撒谎,此事涉及她妹妹,她母亲一时气昏了头也是有的。叶香玉既然已经知道错了,而如月那丫头也挨了板子,这事儿也就算过了。詹祺吩咐碗莲照顾好叶香玉,抬脚离开,直奔二太太房中。
二太太才气消了,用过饭,见着不着调的儿子笑嘻嘻的进门,心知他的来意,冷着脸转头不惜的看他。詹祺也不恼,笑嘻嘻的凑到二太太跟前行礼,说了许多赞美的甜话。
二太太被儿子哄得微微翘起嘴角,但面上依旧是冷冰冰的:“少替你家媳妇说情,上个月还和我说要休了她,怎么,这会儿功夫夫妻齐心了?来替她说情了?”
“哎呦,我的好娘亲,您可误会儿子了,您和她孰重孰轻儿子心里可有数,您在我心里头永远排在最前头的!我们夫妻年纪轻,难免有毛躁不懂事儿的时候,您或打或骂的都没关系,只一点,您可不能气着自个儿。”
二太太一听这话笑开了,打他肩膀一下,骂道:“你啊,就这张嘴甜!她真知道错了?”
“她可是您的亲内侄女,再怎么糊涂,她也是和您一条心的,您一不高兴,她立马就意识到错了,只可惜嘴笨了点,不知道怎么赔不是,这会子还在佛祖跟前抄经赔罪呢。”
二太太扬眉:“真的?”
“当真,晚饭都没吃,母亲不信去瞧瞧她?”詹祺信誓旦旦道。
二太太无奈地笑了笑,道:“算了,你便传话给她,叫她起来吧,关起门来都是一家人,我不图别的,咱们一家子能和和气气的正经过日子就行。”
“儿子省得!”詹祺又哄了二太太两句,笑呵呵的回屋传话给叶香玉。叶香玉点点头,谢过詹祺之后,继续下跪抄经书。
詹祺急了:“母亲都不计较了,你还跪着干嘛,碗莲,还不快扶她起来。”
碗莲欲动,被叶香玉当即喝止住了。
“求夫君遂了妾身的心愿,让妾身抄完这些经书。妾身此举并不是做给谁看的,是真心悔过,真心诚意的向佛祖忏悔祈福。”叶香玉说完,虔诚的合掌,口里默念经文,闭眼向佛祖忏悔。
詹祺见她执意如此,不好强迫,只好和碗莲暂且从屋内退出来。
碗莲瞟眼詹祺,望着院后头的方向叹了句:“如月也是个可怜的,挨板子之后已经没了半条命,再不吃不喝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今晚。”
詹祺脑海里立即浮现如月往日乖巧的模样来,打从和叶香玉新婚以来,房中事宜一直都是由她和碗莲、如霜三个丫鬟精心伺候着。如月又是个惹人怜爱的爽利性子,詹祺对她颇有印象,如此听碗莲感慨,心中不知疼了多少回,赶紧吩咐人破开柴房,请大夫医治如月。如月死活不肯,一味的哭。詹祺以为她受委屈耍性子,正欲劝说,碗莲和他解释:“爷大概忘了,她伤的是那地方,不方便叫外男瞧得。我们纵是贫贱出身的,可身子清白。”
“是我疏忽,那这——这不能请大夫,怎么办?”
碗莲叹口气:“爷不必费心了,我们姐妹自会悉心照料她。”碗莲见詹祺离开,松口气,跟如霜一起查看碗莲的伤口。屁股上的布料被打破了,粘着血连着肉,一碰,如月就嗷嗷的叫疼。二人用剪刀剪开裙子,一点点的小心翼翼的清理伤口,纵是如此的温柔细心也叫如月疼得咬破唇,最后晕死过去。
清洗过伤口后,碗莲和如霜看着如月已经发脓溃烂的伤口发愁。
如霜担心道:“这么严重,普通的药膏怕是不行。”
“上了吧,好不好就看她的造化了。”碗莲叹息,同情的看着床上昏迷的如月。她自小和如月一起在叶侯府长大,也算是有感情的姐妹。纵是高门府邸,下人的用药也是有规定的,只能用最低等最便宜的那种。若有幸得主子疼惜有赏,尚且好过,若是做不了那极少数的人,便只能干受着。如月以前还算是前一种的,如今却可怜了,闹出那遭事儿在太太跟前惹嫌,二奶奶日后恐怕也不会保她了。
碗莲冒险请求二爷,尚是她看在往日的姐妹情谊,以后大概不会再有了。毕竟在这高门大院之中,能保住自己的命和地位才是最首要的事儿,拖后腿的事以后还是该尽量少做。
碗莲和如霜给如月上药之后,便关门去了。不大会儿的功夫,如月被剧烈的疼痛刺醒,眼前却一片漆黑。如月什么都看不见,伸手乱抓,渐渐地分辨屋子里的冷清。如月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轻声问:“碗莲,如月,你们在么?碗莲?如月?谁在?水,谁给我倒碗水……”
天黑前,缪嬷嬷办妥了四姑娘交代的事儿,乐呵呵的从后角门进府,正碰见章婆子领着她孙子回去吃饭。
缪嬷嬷赶紧快步上前,笑道:“老姐姐,刚伺候完老太太用饭?”
章婆子是老太太身前的老人,颇得宠信。老太太纵是随便咳嗽两声,她宁肯不等小孙子出生,也要把老太太伺候舒坦了。故此,章婆子在国公府颇受尊敬,连大老爷也敬她三分。章婆子的心情不大好,听缪嬷嬷提起老主子,更是叹气:“别提了,说她老人家用饭,倒不如说是‘看’饭。”
“怎么,老太太胃口不好?”缪嬷嬷惊讶道:“可请了大夫瞧?”
“老毛病了,庸医哪会治得好!前儿个姑太太来,她一时高兴,多贪几口酒,胃口便不大好了。”章婆子道。
缪嬷嬷闻此言眉毛一动,却不敢乱言,与章婆子分别后,麻利的奔向四姑娘的院子。
正文 18第十八章 欲擒故纵(上)
清玉从缪嬷嬷口中听说老太太的事儿,笑着吩咐奶娘韩嬷嬷道:“这个简单,去把咱们之前做的白梅汤包点送去,如茶泡给老太太。”
“是。”韩嬷嬷领命去办。
缪嬷嬷笑嘻嘻的将弄来的两瓶药呈给四姑娘,问四姑娘打算拿这药作何用。
“事儿是因咱们起的,即便不是咱们的错,也该表个态度,麻烦嬷嬷将这两瓶药送给如月。”清玉道。
“还是姑娘慈善。”缪嬷嬷将药瓶收好,心里流过一股暖流。
清玉看眼缪嬷嬷,叹气道:“唉,也不知道这药好不好用,会不会留疤,如月的模样本就是咱们府中丫鬟中最出挑的,将来许是有个好出路的。”
“谁说不是呢。”缪嬷嬷点头,想起如月那丫头十分俊俏的脸蛋子,叹口气。世事无常,人的命运亦是如此。如月当初她本是二奶奶身边最得用的人之一,何等的光鲜风光,转眼间,就因为一个名字便成了被主子嫌弃忌讳的货色。如今如月的名字犯了三姑娘和二太太的忌讳,二奶奶为了认错自不会再重用她了。纵是在重伤之下活下来,她从上头跌下来的滋味更不好过。说到底是她们这些做奴婢的命贱,行差踏错一步便会万劫不复。
缪嬷嬷倒不是因为同情如月,只因同等身份,突然感慨罢了。至于她如何看待如月,其实她平日早看不惯这丫头的嚣张态度。得幸她跟对了主子,四姑娘是个体恤下人的,二奶奶房里的丫鬟她尚且伸出援手,更何况自己房里的。缪嬷嬷庆幸起来,心里也踏实,觉得自己将来总算是有牢靠了。
日落西山,正是各方忙碌的时候。缪嬷嬷去厨房包了几块点心,匆匆的往二房去,趁着人少不注意的时候溜进如月的房中。屋子里静悄悄的,十分萧冷。缪嬷嬷提着心悄声喊了喊如月,没人搭理,她心中纳闷,难道她得的消息不准确,如月不在房中还在柴房?缪嬷嬷伸长脖子往如月的床榻上看,惊讶的发现地上躺着一个人,穿着白色的亵衣,屁股被血色染得通红。
是如月?缪嬷嬷当即扶她上床安置,她仍然昏迷不醒。缪嬷嬷用手背探了探如月的额头,松口气。
“得幸没有发热,不然真叫人操心。”缪嬷嬷迟疑的看着如月血肉模糊的屁股,蹙了蹙眉,犹豫了一小会,方转身离开,不大会儿端盆热水进来,赵嬷嬷也跟着她进来了。赵嬷嬷帮忙拨了她的裤子,缪嬷嬷为其清洗干净,许是碰了伤口,如月疼醒了,惊叫之后见眼前有两位她从没来往过的嬷嬷,愣了好半天,方看懂眼前的情形,感激的哭了。
赵嬷嬷赶紧给她拭泪,劝道:“好孩子,任谁见你伤着,都会可怜你的。”
“才不是,往日我待她好的,掏心掏肺的,竟将我撇到这再不管了,我喊破了嗓子喝不到一口凉茶水,自己忍不住想起身,却一头栽地上摔晕了,呜……”如月说着,哭得不停,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么的可怜,往日那些小丫头小姐妹们哪个不是上赶着巴结她,也因她最受二奶奶的宠爱常受奖赏,出手大方,没少叫她们占便宜。然如今她败落了,竟没个给她送水的,真真叫人心寒。
缪嬷嬷给如月擦拭伤口之后,拿出早准备好的创伤药,给如月涂抹包扎,并将剩下的药留给了如月。
“哪儿来的?这可是上好的金疮药,要三两银子一瓶的!”
“我哪有这本事,是四姑娘弄的。”
如月听此流下泪来,往日她最瞧不起张牙舞爪的四姑娘,心里头时常暗暗瞧不起她,认为她出身低没有三姑娘气派。万万没想到她落难的时候竟是她这人在帮自己。
“姑娘还叫我传话给你,要你好好养伤,这虽不是什么灵丹妙药,好歹比你用的会好些。”缪嬷嬷对如月道。
如月慌忙的起身欲致谢,被缪嬷嬷按住了。如月愧疚的低垂眼眉,又悔恨又感动:“何止‘好些’,四姑娘救了我的命!”
“好好养伤别想太多了,老姐姐,麻烦你照顾她了。”缪嬷嬷求赵嬷嬷道。
赵嬷嬷点点头,打保证,她往日欠缪嬷嬷的人情,也受过如月的好处,自会抽空去照顾如月的。此时赵嬷嬷因遇忙时,不敢多留,见无事可帮也便走了。
缪嬷嬷趁机握着如月的手,抹眼泪道:“可怜见的,就因为一个名字,你说你这后半辈子就没着落了,白长了玲珑心,花一般的模样了。”
如月听缪嬷嬷如此说,痛哭起来,她又何尝不知自己以后的日子,别说以后,如今她已经见识到人情冷暖了。
缪嬷嬷见她不悦,开解道:“你若真聪明,就该趁着现在好好想一想以后的出路。如今是二爷做主放你出来的,我看二爷待你还算不错。”
如月心中一紧,低头不知道想什么。
缪嬷嬷见目的达到,笑着告辞:“好好养,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如月点头,口里千恩万谢四姑娘,哭着目送缪嬷嬷离去。
次日午后,巧雁笑意盈盈的带着两个小丫鬟大摇大摆的去了四姑娘院里,按照老太太的吩咐,赏了四姑娘三匹今年最流行的上等云锦,另有一对红宝石镂金蝴蝶钗。
“四姑娘神了,老太太昨晚和今早儿用了您的方子,胃口见好,今儿晌午正经吃了一碗饭,菜也多吃了几口。”巧雁笑容里带着浓浓的感激,老太太的身体比她的命都重要,谁能医好老太太,她就真心实意的感谢谁。“不知道四姑娘的汤药有何来历?为何泡起来有股子淡淡的梅花香?”
“叫白梅汤,材料便是取自咱们家园子里头的白梅,之前我瞧着梅花白白落着可惜,便突然想起医书上有这么一味东西以此为材料,便随手配制了。此药就是用来调养酒后干哕、恶心舌涩的。”
“真是好东西,我可否多要点备着?”巧雁请求道。
清玉笑着点头:“好啊,这便叫暮雪再包两斤与你,可够?”
“足够了。”巧雁感激的收下暮雪包好的东西,转而笑道:“这几日老太太怕是少不得饮酒贺喜呢,我才大着胆子和你多要。她老人家一高兴,免不得贪杯,有了这东西我也安心了。”
“亏你悉心伺候老太太,我们竟都不如你呢。怎么,近来还有什么大喜事?”
“苏大爷的事儿呗,过几日便入国子监,老太太见他出息,到时候免不得摆酒请戏。”巧雁说罢,便笑着告辞。
隔日,老太太果然小摆了一桌家宴,庆祝她外孙子正式进了国子监。清玉和冰玉以及几位嫂子一桌看戏,叶香玉也到了,除了脸色发白了点,也没什么异常,而且特别爱献殷勤,也不知道从哪儿弄了只会说“老祖宗长寿”的鹦鹉巴结老太太。老太太被小玩意儿都得乐开了怀,不止谅解了叶香玉,连并着对二太太的态度也好了;二太太因此也对叶香玉释怀,不再处处给她脸色看。
席间,冰玉不知道为何一直在喝酒,微醉之时,她突然红着脸拉着清玉亲热道:“好妹妹,我听说你有样神奇的宝贝,温胃解酒的,姐姐我今天喝多了些,可否赏给我点见识见识?”
清玉微微侧首,抬手假意整理发髻,不动声色的拉开她和冰玉的距离。她笑着对清玉道:“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三姐若想要,尽管吩咐便是,多少都给你。”
“真的?”冰玉眼睛一亮,温温的一笑,抿嘴道:“好妹妹,那我可不客气了,多给我点,两斤可有?”
“拿去吧,回头便叫人给你送去。”
……
戏唱了一半,大爷瞻礼引着苏循、詹祺、詹祀三人另开桌讨论时事。詹福硬拉着詹祠、詹祝不知道去哪里玩去了,只留下苏待、詹祝二人在此,郑氏便张罗着将他二人和姊妹几个拼成一桌行酒令;他们左右是在大人们的眼皮子底下玩耍,也无需有什么忌讳。起先游戏玩得简单,大家各自出字谜写在竹签上,放入桶中,打乱,依次抽取回答,答不出者罚酒三杯。游戏玩了一半,叶香玉便道没意思,要玩更难点的,对对子。由抽签决定谁最先出题,而后由选人回答,答不出着自饮三杯,答出者则继续出下一题选人回答。
清玉一听这游戏有点头大,如果说猜字谜她还有那么一点可能蒙对的话,对对子她绝对是一点不会。不过她的担心还真有些多余,因为一开始抽到短签的人是冰玉,她直接点的苏待,后来苏待也出一题,反点冰玉,冰玉对答如流继续出题点苏待,苏待?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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