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那此起伏彼,让人震耳欲聋地重机枪扫射声,看看那些固定在车皮上,本来应该温和无害的战车里面,突然爬出了个个中**人,带着脸快意恩仇的狰狞笑容,调转了坦克炮塔上的重机枪,再看看那些重机枪子弹链上,整齐排列,犹如鲨鱼牙齿般锋利得让人心里发冷的子弹,就足以让这些缺乏实战经验,根本不懂得如何在战场上保护自己的农民起义军兄弟们,身体僵直,就好像是群傻逼二百五似的呆呆站在那里,用自己血肉交融的身体,迎接了子弹的洗礼。
在这个时候雷震他们手中地汤普森大口径冲锋枪,真的是太温和了,温和的让他们自己都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鸟枪这个词语。那些可以防空,抬起来就可以打战斗机的大口径车载重机枪,子弹当真是又重又长又粗,扣扳机子弹壳就能从枪膛里直直弹出四五米远,而从枪膛里射出来的子弹,打到人的身体上,就好像是用木棍捣蒜,当真是打哪碎哪。
到处都是血与肉在飞溅,到处都是骨骼碎裂的可怕声响,到处都是痛苦得超出人类忍受极限的惨叫,再加上从车厢里投出来的手榴弹,形成的起此伏彼的爆炸声,组成了场血与火,死亡与生存的最原始篇章。
这已经根本不是场战斗,而是场单方面的屠杀。
是的,这就是屠杀从自己的掩体里跑出来,已经忘记了战斗,满脑子只剩下寻找战胜品的农民起义军兄弟们,已经不再是战士,而是群看到了利益,不抢上把不沾上点,就会晚上睡不着觉的农夫在这种情况下,就算他们手里还握着枪,面对如此可怕的突然袭击,他们的本能反应绝对不是立刻寻找掩体或者是举枪还击,而是不由自主的丢掉手中的武器,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头。
人的这种本能反应,在绝大部分情况下,的确能有效减少身体的受创机率。但是在如此近的距离,面对如此密集的火力覆盖,面对十几挺车载重机枪,几十枝冲锋枪,天知道多少步枪手枪的射击和杂夹的手榴弹轰炸,就算他们天天吃斋念佛。就算是我佛慈悲,又有多少人能逃过劫
当然了,在这些农民兄弟中间,也有小部分心志坚毅,面对临突袭地时候,已经扑倒在地上,举起了手中的枪准备还击。但是重机枪的子弹打中了他们身边的兄弟,那片片炸起的鲜血与碎肉。劈头盖脸的砸下来,那种温温热热湿湿腻腻的触感,紧贴着他们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慢慢地滑,慢慢的淌,试问在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没有经过严格的训练,没有实战的经验,仅凭自己的意志,就能无视这切。用比钢丝。不,应该是比钢条钢锭更坚硬的神经,射出枪膛里的子弹
就算是真的有两个这样雷震式的人物。只怕他手中的枪响,几挺重机枪射出来地子弹,就会不约而同地起向他招呼,把这样个有资格创造传奇的人物,彻底扼杀在萌芽状态。
最后跟在大部队走出掩体的农民起义军最高指挥官,面对这幕真地呆了,但是他没有疯也没有傻,这位通过日本“南系”情报机关,在海南岛接受过军事训练的指挥官,放声狂呼:“撤退。立刻退回来”
这位指挥官的反应不能说不快,他的命令也不能说不对,只要他们重新抢占了制高点,哪怕只有少部分人能活着回到原来的位置,居高临下发动攻击,他们还是能占据上风
但是别做梦了
“撤退欢迎啊,你们靠近点,让老子打得更准点啊”
在这个时候,三班长洪泰真的要笑疯了。看着那群被打得像是撒了鸭子的缅甸农民起义军兄弟,看着他们哭爹叫娘,连手中的枪都丢掉向回猛窜,却因为山坡太陡,只能在那里无助的乱蹦乱跳,往上蹦上三尺,又向下滑出五尺的样子,他只觉得自己提前带领兄弟们下了火车,再操近路连续急行军,以几乎活活累死地代价,终于抢占了制高点,这切的努力都值了。
不仅仅是值了,是真值,真他妈的值透顶了
也许是真的累了,每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想减轻负重,也许是居高昨下,手榴弹这种玩艺就是比较好用,不用三班长洪泰下令,特务排的兄弟每个人发起的第次攻击,就是投出了手榴弹。
因为要急行军,他们身上准备的都是进攻型手榴弹。
什么叫进攻型手榴弹,就是那种重量比较轻,杀伤力当然比较小的玩艺儿,但是在这个时候,看着那连串砸过来地手榴弹,那位带头向回跑的战地指挥官,脸上却露出了片苍白,片绝望,因为他清楚的看到,那些在空中不断翻滚,轨迹却不怎么标准的进攻型手榴弹上,赫然都用布条绑着个汤普森式冲锋枪的弹匣
特务排个班,有十个人,他们就投出了十枚进攻型手榴弹。每颗手榴弹上绑了个汤普森冲锋枪的子弹匣,每个子弹匣里有三十发子弹,十乘以三十,就是三十三十发子弹
换句话来说,那些劈头盖脸砸过来的,就是十颗手榴弹的轰炸,外加三百三十发子弹的瞬间散射
随着手榴弹的轰鸣声响起,冲在最前面的战地指挥官,第个倒在了地上,就在他眼前黑,不由自主的陷入晕迷之前,他的脑海里,只扬起了个念头:“完了,全完了”
是的,他们虽然在人数上占据了绝对优势,但是这场战斗开始,他们不但失去了地形优势,更失去了个军人,个士兵在战场上最难能可贵的战斗意志就是因为这两点,他们这批伏击却被对方设伏夹击的缅甸独立部队军人,注定要全军覆没在这片没有任何掩体,也没有任何逃路的生死绝地上
当切的切,终于重归平静,只剩下皮靴踏在地上,发出的沙沙声响时,这位被手榴弹气浪震晕,更不知道身体里嵌入多少块弹片的指挥官,终于恢复了神志,勉强重新睁开了双眼。
他躺在地上,斜斜望着面前的这幕,看着那具具尸体,他的眼前不由酸,这些尸体就在半个小时之前,还是活生生有说有跳。快乐了会放声大笑,悲伤了会用力去哭的兄弟啊
可是,很快,这位战地指挥官的注意力,就被个站在他身边的男人给吸引了。
在这片硝烟与血腥迷弥的战场上,在那些手持自动武器,还在清点尸体的职业军人当中,最醒目地还是他。不是因为他距离自己最近。也不是因为他军装上,那代表着上尉排长的军阶,而是这个男人那双深隧得让人根本无法抗拒的眼睛,是他脸上那抹淡淡的悲伤。
仿佛是感受到了这位战地指挥官的审视,他霍然转头,两个军人的目光,在瞬间交炽到了起。
“你是他们的头”
虽然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但是这位战地指挥官却知道对方在说些什么,他微微点了点头,而在同时。两颗大大的泪珠。已经从他的眼角渗出,慢慢的在他沾满硝烟和泥土的脸上,滑出了两条长长的泪痕。
“我是下面那些人的头。”
能这样向对方介绍自己的人。当然是雷震,他直接坐到了那位战地指挥官的身边。刚才两个还要想方设法,将对方举全歼的职业军人,在这个时候,竟然以种最奇异的方式,彼此接近了。
战争已经结束,胜负已经分,这两位指挥官的身上,再也没有了剑拔弩张,虽然他们手中彼此沾了对方地鲜血。可是在他们的脸上,甚至找不到仇恨。
两个同样面对强敌,为了存亡荣辱,必须要和入侵者生死战,本身又没有利益冲突的民族,他们之间的战争,本来就是无奈地。
“他们不错,真的很不错。”
听着雷震的话,战地指挥官的目光在战场上来回扫视着。就是在泪眼模糊中,他的脸上却扬起了丝如此悲伤,又是如此骄傲的笑容。
雷震的评价是真心的,以他的眼光和阅历,已经很少能有军队让他做出这样的认可。直到打扫战场地时候,雷震才发现,这样支军队中,竟然还有女人和未成年的孩子,而当他们面临突袭,面临死亡的时候,他们虽然慌了手脚,基本没有组成有力的反击,但是每个女人和孩子的尸体上,往往都盖着另外几个男人的尸体。
这些并不能算是好士兵的军人,在面临死亡的时候,毕竟还做了好的男人
而有过太多经历地雷震,更清楚的知道,这样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的军队,只要经历过战火的洗礼,将会变得多么可怕
沉默了片刻,雷震伸手指着战地指挥官的身伤,道:“你并没有受到致命伤,还有救,要不要我帮你”
战地指挥官摇了摇头,他能感受到雷震的诚意,但是他和雷震样,有着属于军人的骄傲,如果不能胜利的活着,他宁可在战场上和所有相信他的兄弟,起光荣战死
“我们不想侵略你们,我们自己就是个饱受战争伤害,现在还必须为生存而战斗的国家。如果可以选择,我真希望我们是朋友,而不必在战场上拼死作战。”
在轻轻的叹息中,雷震重新站了起来,他看了眼全身是伤,身上流淌出来的鲜血,慢慢渗润着他们脚下如此宽厚,又是如此沉重大地的男人,最后他终于调转了头,走向了那列已经扑灭了火焰,却仍然在冒着缕缕白烟的列车。
雷震没有和对方说再见,因为他们两个人都知道,他们这两个拥有各自方向与使命感的男人与军人,再也不可能重逢了
躺在地上,望着雷震的背影慢慢消失,战地指挥官轻轻吐出口气,缓缓的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当切彻底回归平静的时候,枚雷震亲手别在那位战地指挥官衣领上的金质番樱桃枝勋章,还在阳光下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大哥,我们胜利了”
面对脸狂喜的特务排兄弟们,面对满车的与快乐,雷震的脸上写满的却是沉静如水,他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我们真的胜利了吗就算真的胜利了,这也是场,最无奈的胜利吧”
第六卷 热血春秋 第十章 路,始于足下
这是个铁道的分叉口,说得更确切点,它是个没有人看守,也不会有人再去扳动的分叉口。
因为它的右叉道,已经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那是条早已经被废弃的叉道,经历了太多的日晒雨淋,那些直默默卧在枕木上的钢轨,已经是锈迹斑斑。
雷震从片草丛中,拾起了根固定铁轨用的钢钉,看着手里这枚因为太多的铁锈,似乎已经胖了圈的钢钉,雷震不由皱起了眉头,他双手略用力,就将那枚足足有食指粗的钢钉掰成了两半。
“大家觉得怎么样”
看着那条锈迹斑斑,掩映在沙泥与杂草之间的铁道,所有人都在下意识的摇头。
“大家知道三国演义中,最著名的赤壁之战吗”
凝视着手中那根被他轻易掰成两截的钢钉,雷震的声音突然变了,“在那场战斗中,最吸引我,让我终身难忘的,不是周喻打黄盖个愿打个愿挨的默契,不是诸葛亮草船借箭招唤东风的神奇,而是曹操败走华荣道时,后有追兵,面对片泥泞绝不适合骑兵通行的绝地时,做出的命令”
“他们十几万被打得溃不成军的败兵,还可以砍树铺路,最终逃出生天,让那个被后人吹捧得神乎其神,似乎掐指算天地万物都在他掌握之中的诸葛孔明都要目瞪口呆。”
雷震霍然回首,道:“让我告诉你们,诸葛亮之所以会在大获全胜的时候,输了这最重要的战,就是因为他不是军人,他不懂得支军队,在面临绝境时,可以爆发出来的最可怕力量”
雷震放下了手中的枪,抓起了根不知道从哪里拆下来。足足有两米长的钢管,指着那条路,放声狂喝道:“兄弟们,跟我上不就是条路吗,如果我们连这样条路都无法征服,我们怎么去战胜日本这个虎狼之邦,如果我们连列军车都无法保护,我们还凭什么在那里理直气壮的喊着什么保家卫国我就是要让你们和我起联手。用事实告诉那些自以为算无遗策的日本情报部门,想口吃掉我们,想玩胡同里捉驴两头堵的游戏,那是做梦”
百多名派系不同,兵种不同,平时互不买帐地中**人,无论是最普通的小兵,还是坐惯了办公室,习惯了发号施令的军官,还是双手保养得比女人还要矜贵的文职军人。他们眼睁睁的看着雷震。带着特务排的兄弟,大踏步走到了那条铁道的面前,眼睁睁的看着这些拿惯了各种武器地职业军人。用尽各种办法,将固定铁轨的钢钉,根根的拆御下来,最后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剩下的人都走向了火车后方的尽端,在那里,有他们需要的,能够支撑整列军车重量的完好铁轨。
这些中**人,从身后的铁路上,撬下根根保养完好。还泛着青蓝色光茫的铁轨,他们呼喊着喘息着,用木棍和肩膀,扛起了如此沉重地钢轨,并把它们安装到了那条早已经荒废,再也没有列车经过,因为实在是失去了战略意义,就连日本情报部门精心绘制地军用地图,都没有标注的的铁路上。
就是在群中**人越来越粗重地喘息与压抑的呻吟声中。载满了弹药,被打得千疮百孔,再也经不起第三次攻击的军用列车,终于再次开动了。它的车轮,在点点的向前慢慢滚动,慢慢的辗过了这条也许是世界上最不牢固,却绝对是最灿烂的通道,直至整列军车,慢慢沿着这条边拆御,边铺建的通路,驶进了片葱翠片绿涛翻涌的群山当中。
当这些中**人终于可以挺起自己已经酸得几乎失去知觉的腰,用满是划痕和血泡地双手,轻轻擦到额头上流淌个不停的汗水时,他们真的惊呆了,在面面相觑当中,突然快乐的笑容,开心的笑容,骄傲的笑容,同时从这些中**人的脸上绽放。因为,直到他们蓦然回首,才发现,在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用自己的双手和最简陋的工具,为这列载满各种武器地火车,铺出了条长达两公里,洒满了他们无悔汗水与星星点点鲜血的路
载满二百师各式坦克战车,装载了太多炮弹和烈性炸药的军车,仿佛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面对这个报告,日本军部傻眼了,日本情报部门也傻眼了。他们付出了架俯冲式轰炸机被击落,缅甸自由运动独立军盟友受到重创的代价,仍然没有消灭那辆该死的军车,可是现在它竟然失踪了
他们真的无法理解,列载着那么多军用物资的列车,怎么就会突然失踪了,没有无电线联络,就算他们把列车藏进了深山里,最后也得钻出来,总不能因为害怕遭遇轰炸或者进攻,就干脆把那些坦克都藏进深山中,根本不打算拿出来用了吧
当十天后,接到三班长洪泰报告,赶来支援的部队,终于找到了这列失踪很久的军车。
跟着洪泰起赶过来的,接手这列军车的,是位中校。
“我是第五军直属工兵团营营长程志,现在我根据上级命令”
程志的声音嘎然而止,不仅仅是他,所有跟他起赶到这里的工兵团官兵,都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所有人都在丝丝倒抽着凉气。
他们是工兵团的军人,最擅长的就是爆破和土木作业,可是在今天,这些任务就是遇山开山遇水搭桥,堪称土木作业专家的职业军人,真的被震憾了。
十天
仅仅用了十天时间,雷震带领这些中**人,用从坦克战车上拆下来的重机枪,组建了个旦遭遇突袭,可以在最短时间内,发起最有力反击的高射机枪阵地。并且以整列火车为保护核心,依托各种地形,挖掘了单兵坑,挖掘出可容战士在里面采用跪姿射击的战壕,并用炮弹制成的地雷,埋设了三片绝对可以堪称上帝禁区的雷场。
仅仅用了十天时间,雷震带领中**人,用树枝对整列军车,进行了次从头到尾的伪装,也难怪日本空军的侦察机,次次从低空掠过,也无法得到任何情报。
最重要的是
就是因为知道这列军车已经被日本军方列入首要攻击目标,旦离开这片大山,就可能遭遇轰炸,所以雷震干脆为这批二百师视若珍宝的坦克战车,重新开劈出条虽然粗造,但是已经足够让坦克战车通行,最终直接陆地交通主干线的路
程志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这个全身都沾满了泥土,手上不知道有多少道伤痕,反复交叉排列的上尉排长,看着这位上尉排长身后,那些同样疲劳,同样消瘦,但是眼睛里却在发着光,脸上更扬溢着种难以言喻神采的中**人,看着那条锯断了大树,搬走了石头,不断向远方延伸,直指向公路生命大动脉的路,看着在这条路的旁边,那用泥土堆起的三座坟包,他突然昂起了自己的头,用沙哑的嗓音,说了句话:“请等等。”
沉默了好半晌,这位中校才重新低下了自己的头,他正视着在场每个人,缓缓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对着在场所有人,敬了个认认真真的军礼。
在雷震的带领下,中校营长走到了那三座坟包前,用最短的时间,开劈出这样条通路,他们要付出的,已经不仅仅是汗水的代价。
从口袋摸出包香烟,在每只坟包的前面,端端正正的摆上了三支。在淡蓝色的烟雾翻滚飘袅中,这位中校营长蹲下了身体,他端详着坟包前插的木牌,默默认着上面的每个名字,直到把他们深深镌刻进自己的内心深处,他低声道:“谢谢,看到了你们,我突然觉得,这场战争,我们定能赢。”
重新站直了身体,中校营长伸手轻轻拍了下雷震的肩膀,道:“这里由我接手,你可以归队了。”
看着雷震肩膀上上尉排长的军阶,还有他们特务排官兵手中,人手支造价高昂,短时间内很难大面积普及的冲锋枪,这位中校营长略略顿,沉声道:“不管面对什么,请你定要活下去,打完这场战争,我们更需要优秀的人才,在废墟上重新建立自己的国家”
雷震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眼睛里带着浓浓的欣赏,更带着几分担扰的长官,默默的回了个军礼。
第六卷 热血春秋 第十章 狗头军师
为了保护军列,在深山里每天抓着铲子挥汗如雨,在夜晚还要带领身边的兄弟游走查看的雷震,根本不知道,只是短短的十天,在缅甸战场上,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而就在在这个时候,远在百多公里外的古同城,戴安澜师长正在召开着场关系到二百师生死存亡的作战会议,全师营级以上军官,全部集中到了会议室。
“相信不用我说大家也知道,我们的盟军,本来驻扎在卑缪山区带,和我们成犄角之势的英缅军队,没有和我们打招呼,就已经跑了。”
戴安澜将军的声音并不大,但是看着他那双隐隐散发着红色火焰的双眼,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位忠正耿直的军人,内心深入积压的怒火,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我们第五第六军主力部队刚刚推进到漫德勒附近,负责后卫接应的新二十二师,抵达到央米丁和彬文那线,依我的判断,在短时间内,还无法对我们实施实质性的支援”
说到这里,戴安澜将军咬紧了嘴唇,过了半晌,才沉声道:“不仅仅是我们的英国友军跑了,我们的后卫部队无法及时支援,就连我们美国盟友原定用于缅甸战场的第十航空部队,也被调到了北非,支援他们被沙漠之狐隆美尔,打得几乎无还手之力的北非军团。我们现在已经是支彻彻底底的孤军,而我刚才接到的命令,是为了整场战役的胜利,为了抑制日军的进攻,打击他们的嚣张气焰,我们必须要死守同古城,等待援军到来”
在场所有军官都闭紧了嘴巴,整个会议室里,翻滚着沉重到极限的压抑气息。这些天天看着地图。面对沙盘不断推演,小心翼翼的计算着所有可能发生的战事与意外地指挥官们,当然清楚的明白,在他们右翼的三个英缅师,和日军甫交手,就皇仓撤逃,对他们这支孤军深入,连重型武器和坦克战车都没有来得及运抵前线的部队来说。代表了些什么。
今年二月份,从布鲁加港发动进攻,占领了整个昔兰尼加,成功空袭英国马耳他岛空军基地,已经获得了北非战场战略和战术制空权的沙漠之狐隆美尔,不断在加查拉防线集结的英美联军这切仿佛和在坐的每个人都很遥远,遥远的可以不必去理会。
但是,如果没有了美国第十航空部队地支援,没有了强力对手的制衡,日本战斗机。轰炸机。将可以肆无忌惮的在天空中盘旋,将它们搭载的弹药,好整以暇的投掷出去。直接实施空中压制,来支援地面部队进攻。
在场些参加过淞沪会战的职业军人,正在悄悄舔着自己突然间有点发干的嘴唇,因为在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嗅到了战场上,那股用燃烧的钢铁与鲜血混合在起,形成的味道。“仰光失陷后,日军兵分三路,向北方齐线挺进,我们现在占据的同古城。占据了铁路,公路,水路要冲,地理位置已经决定了,它是兵家必争战略要地,日军想要继续向北推进,就必须先占领同古”
戴安澜将军隐含焦灼地双眼,在每个人地脸上缓缓扫过,他沉声道:“如果留。我们就必然会身陷重围。如果走,无论有什么理由,我们都是违抗军令,都是将在这场保家卫国的民族战争中,将阵地拱手交到敌人手中的最可耻逃兵虽然我是二百师地师长,但是二百师不是我戴安澜个人的,今天我把大家召集到这里,是走是留,是战是逃,我就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还是没有人说话,戴安澜师长的目光扫到哪里,哪里的人就不由自主的低下了自己的头。看着眼前这群低着脑袋,声不吭的部下,戴安澜的心里,不由发出了声轻叹。其实也真不能怪他们,他们二百师孤军深入,重型武器和战车都没有来得及运上前线,在这种情况下,匆匆占领同古城,就要被日本军队层层包围,随时要面对全军覆没的危险,在刚刚被英国“友军”抛弃,士气低落地情况下,这些军官又怎么会对前途不悲观
就在这个时候,戴安澜师长的目光突然定住了,因为他看到了双眼睛,双犹如孩子般清澈而明亮,更带着野性未驯的不屈与勇敢的眼睛
迎着戴安澜充满鼓励与希望的眼神,五九八团中校副团长黄景升霍然站起,他放声道:“卑职以为,这仗必需要打”
“英国人可以跑,他们丢了缅甸,不过是丢了个殖民地,可是我们往哪里跑在我们的后面,就是我们的家这战,我们没有选择,我们就是要告诉兄弟们,别在指望什么英国人的援助美国人的飞机,要置之死地之而后生,大不了二十年后又是条好汉,总好过夹着尾巴,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上辈子,连带辱没了自己的祖宗”
戴安澜狠狠挑眉毛,沉声道:“黄副团长,你力主战,可有战胜日寇的决心”
“没有”
迎着所有同僚审视的目光,黄景升挺起了自己的胸膛,这位平时坚毅果敢,却因为性格使然,而拙于言辞的职业军人,在这个时候,畅吐胸中所想,却当真是掷地有声,道尽了个职业军人面对强敌的铿锵人生:“报告师长,部下成功虽无把握,成仁却有决心”
望着眼前这位挺胸抬头,个子虽然不高,却有着股顶天立地大丈夫气概的部下,戴安澜笑了,他真的笑了。身为名高级指挥官,戴安澜将军比任何人都清楚,恐慌是种在人类中传播最快的疾病,也许只是短短的几小时时间,它就可以让支武装到牙齿的大军不战自溃,而治疗它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勇士在面对危险时,爆发出来的最灿烂光芒
戴安澜将军毫不掩饰对黄景升的欣赏,他双手用力拍,喝道:“黄副团长,如果我派你带领自己的部队。到战场最前沿狙击日寇,掩护从仰光撤退下来的英国盟军,你可敢接受这个命令”
“不敢不敢不敢”
黄景升扬着自己因为兴奋,而胀得通红地脸,迎着所有人惊讶的注视,这位果然坚颜却稚气未脱,更兼口齿不够伶俐的中校副团长,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力挥手臂,脱口叫道:“不敢个屁啊我们跑到这种当地人说起话来就是唧里咕噜,反正句也听不懂,才四月天就热得要死的地方,啃着英国人那闻着就有股羊马蚤味的罐头,受着这些活罪,是来干嘛的,不就是来宰小日本的嘛”
“哗”
看着脸皮胀得发紫,必须借助手势,才能把心中所想彻底倾倒出来的中校副团长。刚才还片沉闷。片压抑的会议室里,突然扬起了阵最欢快的笑声。就是在放声欢笑和彼此对视中,这些中高层军官。对未来战局的悲观,因为英军盟友近乎背叛的不辞而别带来的消极,在瞬间就被洗涮得干干净净无影无踪。
就在这片欢笑片中,戴安澜师长深深吸了口气,他突然放声喝道:“我命令”
欢快的笑声嘎然而止,所有人都像是上了发条般,以整齐划的动作猛然起立。
“我们二百师,就在这个同古城狙击敌军本师长在这里立遗嘱在先,如师长战死,副师长代之。副师长战死,参谋长代之,团长战死,营长代之,以此类推,各级亦然直至我们战至最后兵卒,只要我们还有息尚存,就绝不让日寇踏进同古城步”
看着眼前这些脸上再无惧色的部下,戴安澜字顿的道:“在这里。我请大家牢牢记住黄副团长说过的话,因为,这就是我们的黄埔精神”
“是”
所有人都放声狂喝,在这个时候,这些也许依附于不同派系,也许曾经彼此勾心斗角,甚至是冤家对头地军官,都挺直了自己的身体,感受着从每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炙热火焰,在他们的心里,突然同时扬起了句平时早已经耳能熟详,在这个兵危战急,必将身陷重围的时候,方才真正品尝出其中三味的誓言:“黄埔精神,不成功,便成仁”
当雷震带领特务排的兄弟,找到已经带领部队,赶到皮尤河布防的黄景升时,迎面扑过来的,就是黄景升个热情洋溢的大大的拥抱。
“我听说你干得不错,先是站在火车上,用挺轻机枪就敢和架战斗机单挑,转手又设下陷阱,把伏击你们的几百号人宰得干干净净,最让人不能不伸出大拇指说出个服字的,是你竟然带人,把火车硬开进了山谷里,和小日本地侦察机玩起了捉迷藏”
黄景升用力拍打着雷震的肩膀,放声笑着叫道:“你的功迹我已经报到师部了,我相信不出几天,军功章就会发到你的手里了。放心,仗有你打的,功你有赚的,官当然也有你升的我黄景升还真是没有看错人,挖出你这样个好兄弟,也不枉我天天跑到征兵处,硬抢征兵官的椅子了”
说到这里,黄景升哈哈大笑,看他那副自得意满的样子,仿佛立了这样件大功,即将获得枚军功章地人,不是雷震而是他黄景升似的。
感受着黄景升发自内心的真诚,雷震也笑了,他也学着黄景升的动作,用力去拍打对方的肩膀,在他们身边的人眼里看来,这两个起放声的笑,起用力拍打着对方,借这种动作来交流感情的男人,真的是象极了两个亲密得没有任何间隔,只有彼此关怀的亲兄弟。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名少尉,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在敬了个军礼后,他迅速报告道:“副团长,前面有情况,我想你最好还是亲自过去趟”
“好”黄景升没有松开雷震的手,他拽着雷震,起走向了皮尤河大桥的方向。
五九八团控制的是皮尤河大桥的北岸,站在桥头上,在视线可及的范围内,群已经被日本军队打成散兵游勇的英缅士兵,掺杂在缅甸土著中间,形成了支人数高达六七百人的队伍。而这些支队伍中间,那二三十辆牛车上。更堆满了食物被褥甚至是锅碗瓢盆之类的生活用品,看样子应该是那些缅甸土著,为了躲避战火,而举家迁移。
“不就是面对我们鼻孔朝天,对上小日本就溃不成军地英缅部队嘛。”
英国盟军不辞而别,把二百师右翼暴露在敌人的攻击面前,黄景升不齿于这样的行径,在评论英国殖民者在缅甸征招当地土著组成的军队时。语气中当然也少了几分应有的礼貌,“他们的主子都夹着尾巴逃跑了,他们这些鸡杂狗碎的,当然也要脚底抹油,这几天这种打仗无方逃跑有术的败兵,我已经见多了,又有什么好奇怪地,也值得专程叫我跑过来看上眼”
“看起来是没什么好奇怪的。”
面对黄景升略带不耐烦的问题,那名负责看守大桥的少尉,小心翼翼的道:“可是昨天凌晨。在放行了批英缅军队后。他们指挥官清楚的告诉我,他们是负责狙击追兵的后卫,已经是最后批要通过大桥撤退的部队就算他们是同批部队。被日本人打散了,才这么点路,也不至于前后,差了天多的时间吧”
听着这名少尉的报告,黄景升不由苦恼地皱起了眉头。这地确是个大麻烦,如果那些人真的是英缅军队的败兵,不让他们通过皮尤河大桥,等于是把他们往敌人地枪口下面推,先不说英国人定会在那里喋喋不休的抗议,要求所谓的公道。就算是本着人道主义和战友立场,也绝对不能做这样的事情。
但是就像负责看守大桥的少尉所说,在昨天凌晨的时候,最后批后卫部队就已经通过大桥,而且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和日本军队发生激烈交战,就算是为了尽快逃离战场,保住条小命,这些英缅军队的士兵。也不至于走得慢慢悠悠,唯恐日本军队追不上来吧如果他们并不是英缅军队的士兵,而是试图蒙混过关,再进入同古城进行破坏的日本军人,以他们的人数而论,旦在同古城里捣乱,将会造成不小的破坏。
“团长呢”
“还在师部里,没有回来。”
听了名部下的报告,黄景升的眉头皱得更深了,郑廷笈是他们五九八团的团长,但他的同时还是二百师陆军指挥官,身兼数职,自然是不可能随时呆在五九八团。而黄景升勇猛有余,处理这种事情,就显得有点力不从心了。
就在这个时候,黄景升突然听到了句话,“他们是敌人”
迎着黄景升疑惑的目光,雷震把手中的望远镜交到了他的手里,淡然道:“不知道黄大哥你注意了没有,虽然英缅军队和日本军队样,都是由亚洲人组成,但是在细节上,却有着很大地不同。日本士兵的帽子后面,有两块布片,很多人称它为,屁帘儿”说是日本人最害怕的就是在战场上被中国大刀队砍了脑袋,在他们的风俗中向认为,掉了脑袋的人,就会成为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实际上,那是日本青木机关的研究成果,在帽子后面加几块布片,来可以防晒,二来可以有效保持通风,让身体因为体能消耗产生的热量迅速消耗出去。就是因为有帽子上的这种设计,日本军人在行军时,为了不让步枪的背带压住帽子后面的风帘,影响它的散热效果,向是把枪扛在自己的肩膀上。”
雷震席话说得黄景升连连点头,站在他们身边的官兵,更对雷震投过去惊讶和敬佩的目光,大家和日本军人打交道这么久了,向认为日本士兵帽子后面那几块破布,就像是小孩子的尿布,难看的要死,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原因。
“难怪你眼就可以确定这些小鬼子的身份”
平举着望远镜,仔细打量那队“英缅”士兵的黄景升也不笨,在雷震的提醒下,他很快就找到了对方的破绽。说是好奇也罢,说是想考考这个已经给了他太多惊讶的兄弟也罢,黄景升突然问道:“雷老弟,我现在知道为什么小鬼子行军,要把步枪扛在肩膀上了,可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缅甸土著组成的军队,却习惯性的把枪挂在脖子上,而且走路的时候,就好像是身体里少了根筋似的,总喜欢把脑袋低下来”
雷震笑了笑,淡然道:“并不仅仅是缅甸军队喜欢把步枪挂在脖子上,使用这种方法,可以把枪地重量。均匀的分布到人体最能抗压的肩部,适合长途行军,或者是在些必须空出双手,来维持身体稳定的地形上使用。从地理角度上来讲,缅甸属于亚热带季风气候,我想他们行军时喜欢低着头,并不是懒散的缘故,而是他们比我们这些外来人,更懂得如何在这种环境中,有效的防止双目被阳光或者劲风刺伤。甚至更懂得低下头。能在寒冷的环境中,让自己的体温损耗减少。”
如果说雷震对日本士兵帽子地评价,只是让人刮目相看的话。听到这里,周围的人已经是耸然动容。
“还有点,让我能够确认他们的身份。”雷震指着在他们视野中越来越清析的那群人,微笑着道:“其实只要仔细观查,用心思考,在他们的身上,我们可以找到相当多的破绽。那些难民赶着牛车,堆满了各种生活用品,看起来是要举家避难,可是你们看看难民的比例构成。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十个难民中只有两个女人,老人更是少得可怜,而孩子却个也没有吗按照常规理论来说,难民的队伍男女比例应该接近,老人和孩子的比例,更应该达到百分之三十五左右吧”
黄景升连连点头,分析到这里,谁都知道。不但那些穿着英缅军装地士兵是日本军人假扮地,就连那些难民,只怕也不是什么好鸟。
斜眼看了眼脸从容,嘴角甚至还缓缓扬起丝笑意的雷震,本着三人行必有我师的心态,更禀执着能者就应该多劳,哥哥我正好偷懒地想法,黄景升干脆虚心求教,“雷老弟,如果你是我,应该如何对付他们”
“小时候,冬天下雪了,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支起来的箩筐下面,撒上几粒玉米,然后趴在石头后面,等着贪嘴的鸟儿自己跳到萝筐下面。开始我太性急,往往鸟儿还没有跳到箩筐的正中间,就拉动了绑着绳子的支棍,这样鸟儿往往能机灵的逃过劫,后来我学聪明了”
就在黄景升凝神倾听中,雷震回头,看了眼距离他们身后不远的同古城,微笑道:“我换了个大大的箩筐,每次直到鸟儿蹦进正中间,才会猛的拉动绳子,这样地话,每次出手,都是十拿九稳。”
顺着雷震的目光,起扭头看着身后不远处的同古城,过了好半晌,黄景升才瞪着眼睛,道:“你小子不会想着把他们先放进同古城,才动手吧”
“这么大的箩筐,上哪里找啊”
雷震还是脸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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