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抓着的这枚玉坠就断定朱鹏是凶手,还缺乏足够说服力。因为还有其他原因,可能会让死者手里有这枚玉坠,比如朱鹏送她的,或者凶手栽赃的,等等。再说了,这玉坠上面没有名字,不能就证明是朱鹏的。”
成珞婕缓缓点头,重新蹲下。
冷羿继续查看死者双手,在死者指甲里,发现了一些淡红色的痕迹,小心地用细枝挑了出来,好像是人体的肌肤。
冷羿又观察了死者脖颈上捆着的腰带,发现没有伪造的痕迹,跟勒痕是重叠吻合的,对成珞婕道:“有办法把腰带剪断吗?”
成珞婕拔出一柄飞刀,伸手抓住死者脖颈上的腰带,避开打结的地方,割断了腰带。取下,递给了冷羿。
冷羿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清楚地看见成珞婕的飞刀,有些好奇,先不接那腰带,从成珞婕手里取过飞刀,仔细观瞧。只见这飞刀薄如蝉翼,没有刀柄,后面也没有红巾,和一枚柳叶似的。
冷羿道:“这玩意好薄啊,难怪你贴身带着,却看不出来。”
成珞婕把飞刀收了。
冷羿检查了那腰带,这腰带做工精细,质地上乘。一看就不是普通平民的,检查之后,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冷羿又小心地把死者嘴里塞着的手帕取了出来,手帕塞得很深,估计都要到咽喉了,上面还有强塞进去擦烂口腔而留下的血痕。
冷羿一点点展开手帕,突然咦了一声,指着手帕一角,道:“这是什么?”
成珞婕定睛一看,竟然绣着“朱鹏”二字!不由勃然大怒,道:“果然便是这滛贼,我杀了他!”说罢,站起身就往外冲。
“站住!回来!”冷羿的声音坚定而充满了威严。
成珞婕站住了,气得香肩不停起伏。
冷羿走到她身后,低声道:“不要冲动,现在是办案,不是追杀刺客,不能乱来!”
成珞婕转过身,望着他,指着柴房里的小丫鬟的尸体:“她死得这么惨,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我知道,我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凶手的。”冷羿道,“现在是查案,是我阴陵县的案子,由我来办就好。我知道你的心情,我们都很难过,我会查清楚案情,为死者申冤的。放心!”说罢,伸手扶住了她的小蛮腰。
成珞婕依偎在他怀里,缓缓点头。
两人就这样在月光下相依而立,过了片刻,成珞婕心情基本平静了,冷羿这才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道:“你去把朱鹏提来,我要审讯他,就在柴房里。”
成珞婕答应了,快步进屋,很快,跟老鹰抓小鸡似的,将朱鹏提到了柴房,扔在了地上。
朱鹏吓得全身发抖,哆哆嗦嗦跪在地上磕头。
冷羿道:“昨晚上,你去了哪里?”
“没有去哪里啊,我一直在屋里睡觉。”
“一直在屋里睡觉?一个人吗?”
“可不是一个人嘛,他们都不愿意跟我睡一屋,只能一个人了。”
“这就是说,你昨晚上在屋里睡觉,没有人能够作证了?”
“这个,这个也需要作证?”
“当然需要!”冷羿将腰带、手帕、玉坠还有草堆里的那一双鞋子,都扔在他面前,“这些东西是谁的?”
朱鹏拿起了一瞧,惊诧道:“都是……,都是小人的,我说怎么找不到裤带和鞋子呢,——刚才我起来的时候,怎么都找不到我的裤带,鞋子也找不到了,只好从庄老石的衣柜里找了一条裤带系上,找了一双鞋子穿了,这才出来的。对了,我这裤带什么的,怎么会在,在大老爷手里?”
“你承认是你的就好!”冷羿道,“这些是在死者身上找到的,玉坠是在死者手心里攥着的,腰带是勒脖子的,手帕是塞嘴的。你怎么解释?”
朱鹏吓得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随即又忙不迭翻身起来,跪倒磕头道:“大老爷!小人冤枉啊!小人真的没有j杀她!虽然小的是很垂涎她的美貌,但是,自尊夫人警告之后,小的就再没有敢动这个心思。小的真的是在屋里睡觉啊,一直到听到外面有惨叫声,他们都出来看,我才跟着出来的。”
“那我问你,你的东西,怎么到了死者身上?”
“这个,小的真的不知道,或许是凶手从小的那里偷走了,想嫁祸于小的。”
“嫁祸给你?谁会嫁祸给你?”
“小的不知道啊,或许是那老道,因为小的气不过他说小的有铜臭,瞪了他几眼,又或者是那村妇,小的也讥讽过他,所以想报复,还有那货郎,这种人最看不得人家有钱,还陷害小的。”
“他们来过你的房间吗?”
“没有,只有丫鬟来过,我让她给我倒洗脚水,帮我宽衣,——这是丫鬟应该做的,就只做这些,就让她走了,我没碰她,真的。”
“那你睡觉不关门的吗?”
“关了的。”
“那他们怎么进来偷的?”
“这个……,”朱鹏有些绝望了,因为他也不能说出这个问题来,忽然,他好象发现了问题的关键一般,急声道:“对了,后窗!他们肯定是从后窗进来的!趁我睡着了之后!”
“后窗?你后窗没有关?”
“我没有注意,睡的时候是掩着的,也不知道关了没有。”
“去看看!”
成珞婕一把将他提了起来,拖着跟着冷羿往房后走。
这房子的院子的积雪是扫过的,但是,房子后面的积雪却没有扫过。
主卧后面是一块空地,地上铺有积雪,在距离窗户一两步路的地方,有一滩泼水留下的印记,应该是住在屋里的人将水从后窗倒出来留下的。
而后窗正下方,有两行脚印,一直从后窗沿着屋子走到屋角,饶过去,通往侧边柴房方向!
一看见这脚印,朱鹏全身发抖,道:“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我没有出来过啊!”
“没有出来过?那这鞋印又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啊,大老爷,我真的没有翻窗出来过,这肯定是别人的脚印!”
冷羿拿过灯笼,跪在地上,从各个角度细细察看雪地上那鞋印,一个个看了过去,又站起来,把窗台也仔细看了,窗户没有破损,拉了拉,关得紧紧地,应该是从里面拴上了。
他转过身,对朱鹏道:“你说这些脚印是别人的?那好,咱们比一下就知道了。”
冷羿拿着朱鹏的那双鞋,在鞋印上一比,刚好吻合,又道:“你若还不服,再把你脚上的鞋子脱下来比一下!”
成珞婕单手抓住朱鹏的腿,将他倒提了起来,脱下他的一只鞋子,递给冷羿。
冷羿将鞋子放在脚印上,果然丝毫不差!
第o85章 赎罪金
朱鹏哆嗦得更厉害了,跪在雪地里一个劲磕头:“大老爷,真的不是我啊!清大老爷明察!”
冷羿让成珞婕看着朱鹏,自己转身来到前堂,问道:“在最近的一个时辰内,你们有谁出去过?”
护院等人面面相觑,都一起摇头。道人道:“应该没有人出去,我年纪大了,瞌睡不太好,睡得很浅的,如果有人出去我会知道的。一直到大家被那一长声的惊叫惊醒,这之前没有人出去过。”
货郎指着庄老石道:“最后一个出去的,应该是主人家,不过,他是来睡觉之前出去上茅房了,是最后一个去的。那应该是在至少两个时辰之前了。最近这一个时辰,没人出去。”
护院道:“我们都是睡在大堂里的,是我把门栓上的,就担心下午袭击我们的那些强人会再来,我睡在门边的,后来听到有惨叫,这才开门,一起出去。这之前,没有人出去过,我虽然武功不怎么样,但是有人要是开门或者开窗出去,我一定知道。”
冷羿检查了门窗,点点头,进了朱鹏睡的那间主卧。四处看了看,床上被子凌乱堆着,别的没有什么异样。
他走到窗户处,查看窗户,是栓好了的。窗户下面是一个茶几,两边是两把交椅。
他仔细查看了茶几和交椅,茶几上放着茶盘。拿起来看,下面满是灰尘。显然,这家女主人死了之后,就没人收拾屋子,茶几和交椅都有些脏,此外没有发现其他可疑痕迹。
冷羿推开了窗户,查看了窗户下面,摸着下巴想了想,又把窗户关上,这才出了门,回到了房子后面。
朱鹏还跪在地上,见冷羿回来,立即磕头道:“大老爷,小人真的冤枉啊,小人没有j杀那丫鬟,真的!”
“没有?”冷羿冷笑道:“本县经过勘察,发现死者是在最近的一个时辰内被杀的,刚才本县去查问了大堂里所有的人,他们都说在最近一个时辰里,根本没有出去过。因为他们睡在一起,相互可以作证。这样看来,唯一有作案时间的,就只有你!”
“真的不是我啊!”朱鹏都快哭了,磕头把地上的雪花都抖飞了起来。
“不是你?”冷羿冷笑,指着禁闭的窗户和地上的鞋印道:“你的窗户禁闭,窗子没有破损,外人要进入偷窃你的衣服玉坠栽赃给你,如何下手?你的窗户下面,又只有这两行脚印,除此之外再没有脚印了,而脚印跟你的鞋子大小刚好吻合!鞋印的方向又是通向死者柴房的。在死者身上发现了你的三件物品,凶手不是你又是谁?”
“大老爷,真的不是我啊,我冤枉啊!”朱鹏跪在雪地里哭喊着。
成珞婕道:“他不承认,就用大刑!他自然会承认的!”
朱鹏哭喊得更厉害了。
冷羿道:“本县问你几个问题,如果不如实回答,那是可要大刑伺候了!”
“是是,小的一定据实回答。”
“本县问你,这个丫鬟,你是如何得来的?”
朱鹏磕头道:“她家欠了我一万两千文钱,是好几年6续欠的田租。我几次收都收不到,见他闺女还水灵,就想要了回去当丫鬟,冲抵他家的债务。她爹本来,本来不肯答应的,我就说那就到衙门打官司。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说来说去,他就答应了。可是走的时候,他突然发病,吐了几口血,然后就死了。”
成珞婕厉声道:“是你逼死他爹的吧?”
“不是!真的不是啊!大老爷,夫人,小的对村里乡亲还是很厚道的。”
“厚道?厚道你就不会把别人的救济金都要吃掉!”
朱鹏打了个哆嗦,惊恐地望着成珞婕。
冷羿回头看了看成珞婕,道:“你去把尹鹫叫来,我有话说。”
成珞婕答应了,恨恨地瞪了朱鹏一眼,快步走了。
趁这个工夫,冷羿蹲下身,对朱鹏道:“现在这个案子对你很不利。不过,也不是不能商量。”
一听这话,朱鹏好象溺水之人抓住了稻草,赶紧道:“大老爷,这事真的不是小人干的,不过,小的也知道,现在很麻烦,只要大老爷能帮小的脱罪,小的一定重谢大老爷。”
“嗯,你的丫鬟死了,你是不是要给他们家一些抚恤金啊?”
“应该的,应该的”
“你们刚从他们家来,可知道他们家还有什么人?”
“嗯,他爹吐血死了,还有一个娘,还有一个老奶奶,几个弟弟妹妹。”
“那家庭很困难啊。”
“是啊。不过,他爹真的不是我们逼死的,我虽然看中了他女儿的美貌,却也不至于逼死人啊。”
“本县想知道,你愿意拿出多少钱来给抚恤他们家?”
“嗯,五贯,五贯钱如何?”
一贯等于一千文,五贯就是五千文,也就是价值五两白银。
冷羿笑了:“你把人家闺女j杀了,只拿出五贯钱,你以为你是打发叫花子吗?”
“我,我没有j杀她啊,大老爷,真的,我冤枉啊!”朱鹏哭丧着脸道。
“铁证如山,你还敢抵赖狡辩?那好,本县也不跟你磨牙了,等把你押解回衙门,大刑慢慢拷问,那时候咱们再说。”说罢,冷羿站了起来。
朱鹏慌忙一把抱住冷羿的脚:“大老爷且慢!大老爷,我给钱,我多给钱!陪她们家二十贯!不,三十贯?五十贯个?一百贯?”
朱鹏见冷羿依旧背着手无动于衷,咬咬牙,带着哭腔道:“陪他们家五百贯!五百贯!这总行了吧?大老爷……”
五百贯相当于人民币五十万元,差不多了,冷羿这才转身道:“那好,就这么说定了。”
“多谢老爷。那,那小人这事情……?”
“本县还没问完呢。”冷羿瞧着他,道:“每年你们村的救济金,是不是你跟里长勾连,分给了你们的亲戚?而罗苦娃这样真正穷苦的百姓,却得不到一文钱的救济?”
朱鹏一听冷羿把罗苦娃的名字都说了出来,肯定已经作了调查,这种事情是纸包不住火的。一查就能查出来,隐瞒不了。苦着脸点点头,道:“都是小人贪利,小的该死!”
“既然你承认你以前得到了不该得的钱,你打算怎么办?”
“小的愿意退,把以前所有的救济金都退出来。”
“你们村里其他那些不该得到这些钱的人呢?你打算怎么办?”
“那些差不多都是小人的亲戚,小人让他们都把钱退了。”
冷羿笑了笑,道:“很好,不过,你们村子,还有临近的扁石村、跑马村、螺烷村,都还有很多老百姓,生活很苦,有不少,甚至卖儿卖女,乡里乡亲的,你打算怎么办?”
“这个……”
刚说到这里,尹鹫和成珞婕快步回来了。冷羿瞧了他们一眼,道:“朱员外已经答应,把以前侵吞的救济金都吐出来,交回给衙门,同时,朱员外还正在考虑,拿出多少钱来救济村里的贫困乡亲。——对吧?朱员外。”
朱鹏赶紧答应道:“对对,我拿,我拿,嗯,一家给五百文如何?”
冷羿笑了笑:“五百文能干什么?至少五千文。那些卖儿卖女的人家更困难,翻倍,啊不,三倍给,也不会穷了你的,对吧?”
第o86章 都是诺言惹的祸
不过,朱鹏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一下要他拿出这么多钱,比砍了他脑袋还让他难受,正苦着脸要讨价还价,便听得旁边成珞婕怒道:“杀人偿命!便是搬来一座金山,也休想逃得性命去!”
朱鹏吓得抱住了脑袋,哭丧着叫道:“真的不是我干的,真的,大老爷,饶命啊!”
冷羿道:“本县的提议,你觉得如何?”
朱鹏一听有门,哪里还敢讨价还价,赶紧答应了:“我给,我都给!多少都给!包括临近村子的,我都给!求大老爷放过我。”
“那就说定了。”
冷羿转身对尹鹫道:“你把他拉到一边,让他脱广衣服,给他检查一下身体,看看有没有什么伤痕。特别是抓挠的伤痕。”
尹鹫答应了,把朱鹏带走了。
等尹鹫把朱鹏带走之后,成珞婕这才白着脸问冷羿道:“夫君,你真的要允许这恶霸拿钱赎命?那,那可是活生生一条性命啊!”
冷羿招手示意她蹲下来,拿着灯笼察看地上的那两串脚印,低声道:“发现了什么没有?”
成珞婕凑过去,细细看了,摇摇头。
冷羿指着一枚脚印,低低的声音道:“看见了吗?这脚印的后跟,明显比前面的浅,而且,还有一个坡度。——这两串鞋印,都是这样。这说明什么?”
成珞婕摇摇头。
冷羿又指了指旁边刚才朱鹏在积雪上留下的鞋印,低声道:“你再看看这个,这鞋印底部很平整,并没有刚才那些鞋印那种情况。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吗?”
成珞婕望着他,若有所思,似乎若有所悟,但到底还是摇了摇头。
冷羿站了起来,指着后窗,低声道:“看看这里。”
成珞婕上前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疑惑地望着冷羿。
冷羿瞧了一眼房子,毕竟里面有人,便低声道:“这里不是说话所在。走,换个地方。”起身拉着她的手,回到了柴房,俏丫鬟的尸体还静静地躺在那里。成珞婕神情一黯,脱下自己的外衣,轻轻盖在了她的脸上。
这里距离大厅有一段距离,就算是正常说话,那里也是听不见的。
冷羿道:“那个鞋印,后跟部位比前面的浅,而且成一个坡度,说明穿这个鞋子的人的脚,明显比鞋子小。小脚穿大鞋子,后面就是空的。压力不均匀,鞋底又是软的,所有后面也就抬起来了。而朱鹏刚才留下的鞋印,底部平整,没有出现那种情况,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窗户下面的两串鞋印,并不是朱鹏留下的!”
“啊?”
成珞婕大吃了一惊,下意识想反驳,可是无从反驳。
冷羿又道:“刚才,我让你看了那窗台,你发现什么证据了吗?”
“没有啊!”
“没有发现什么证据就是证据!”冷羿道:“后面是积雪,朱鹏是踩着积雪来回走动的。我刚才进他的房间看了,窗户后面是茶几和交椅,紧靠着窗户的。如果他要翻窗出去,必然要踩着交椅或者茶几。但是,我仔细看了,上面没有踩踏的痕迹!”
“会不会事后擦掉了呢?”
冷羿摇头道:“那茶几和交椅上有灰尘,说明一段时间没有人动过了,如果擦试,一定会留下痕迹的。但是我没有发现。”
成珞婕想了想,又道:“会不会是他直接跨过茶几呢?”
“做不到。窗台比较高,那样的话,他只能踩在窗台上才行,可是,刚才我也让你看了,窗台上没有踩踏的痕迹。”冷羿看见她想说话,又补充了一句:“窗台没有擦试过的痕迹。窗户应该很久没有开过了,上面的灰尘都还在。”
成珞婕脸色有些苍白,道:“那,难道凶手,不是朱鹏?”
冷羿没有回答,他提着灯笼走到尸体旁边,蹲下身,拿起死者的双手,指着她的指甲里淡红色的肌肤样的东西,道:“你看,这是什么?”
“好象是血,还有抓下来的肌肤。”
“嗯,刚才,你在朱鹏身上发现有抓挠的痕迹吗?”
成珞婕想了想,摇摇头:“没有伤痕,不过,会不会被他衣服挡住了?”
冷羿看见尹鹫带着朱鹏过来了,道:“咱们马上就可以知道这一点。”
尹鹫到了柴房,躬身道:“回禀大老爷,在凶犯朱鹏身上没有发现任何伤痕。”
成珞婕傻眼了,望着冷羿。
冷羿对尹鹫道:“你负责看押案犯,明日一早,咱们就返回红松村,先把他退赃和捐款的事情办了。看看他的态度再说。”
他的声音故意说得很大,让站在远处的朱鹏身体又哆嗦了一下,心里盘算着怎么凑钱出来,其中,还得给冷知县一笔重重的贿赂才行,要不然,这一次恐怕要被他弄个家破人亡。
尹鹫将朱鹏带走之后,成珞婕还在发呆,道:“既然朱鹏的身上没有抓痕,那死者手指甲上的抓挠留下的血迹又是从哪里来的?——难道,企图强j这丫鬟的,是那些潜入的刺客?”
“不可能。”
“为什么?”
“勒死死者的是朱鹏的裤带,塞她嘴的,是朱鹏的手帕,——如果凶手是那些刺客,他必须先想办法从朱鹏的房间里偷出这些东西来塞她的嘴,勒她的脖子,还得偷朱鹏的玉坠让他抓着。这刺客有病吗?”
成珞婕讪讪地笑了笑,点头道:“这倒是,应该不是刺客干的。那死者手里的抓挠留下的血痕,又会是谁的?”
冷羿蹲在死者身边,指着尸体两腿之间和胸脯酥|乳|的抓痕,道:“这个抓痕,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成珞婕猛然醒悟,可是不敢相信这个结果,仿佛在自言自语一般,道:“难道,是这丫鬟自己抓挠的?”
“是不是这样,得用证据说话。——你仔细看看这抓痕的方向。”
成珞婕仔细看了看,道:“两腿间是一个倒八字方向。双|乳|是横着的。”
“嗯,都是朝着死者的双手的。”
“这么说,这些抓痕都是死者自己抓的?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你的一句话!”
“我?”成珞婕吃了一惊。
“在吊桥那里的时候,你说过,如果朱鹏敢非礼这丫鬟,天涯海角,你也要追杀他。对吧?”
“我说过。”
“从朱鹏先前的供述来看,这丫鬟家欠了朱鹏不少钱,还不起,朱鹏要拿这丫环抵债,这时候,丫鬟的父亲吐血而亡,虽然朱鹏坚决否定说不是他们逼死了丫鬟的父亲,但我相信,两者肯定有很大的关系,使这个丫鬟对朱鹏其实充满了仇恨,听到这你句话,又看到你在吊桥上的表现,知道你武功超强,希望你言而有信,于是,她就用自己的生命,来实现复仇。”
成珞婕愕然:“你的意思是,她其实是自杀,然后伪造成朱鹏对她的j杀。目的是让我实现诺言,杀了朱鹏,好为她的父亲报仇?”
“嗯。”冷羿道,“其实,我在检查她尸体的时候,就已经肯定了这一点。——虽然现场凌乱,她的衣裤也被脱了,双腿和双|乳|都有抓伤,貌似进行了激烈的抵抗,可是,她不太会伪造现场,手臂的抵抗伤没有,或者她没有办法伪造。这就露出了破绽。”
“抵抗伤?”
“对,凶手既然把她的双臂都拧断了,用的力气是很大的,肯定会在手臂上形成一些抵抗伤,也就是抓拧掐等留下的伤痕,一般会出现在手臂、脖颈等处,如果在地上翻滚,可能还会有后背、臀部等部位的擦伤。这些,在尸体上都没有发现。当然,没有发现抵抗伤,不等于没有强犦,一些精神强制和暴力威胁可以让受害人不敢反抗,从而没有出现抵抗伤。但是,有一个东西让我的怀疑进一步增大了。”
第o87章 最难破的案子
“什么东西?”成珞婕问。
冷羿道:“就是勒脖子的腰带。”
“腰带?”
“是,我发现死者的腰带完好地系在裤子上,这条腰带质地很好,明显不是受害人这样的穷苦孩子能拥有的,所以最有可能是死者的。——在有被害人裤带可以用的情况下,凶手为什么一定要选择使用自己的裤带呢?要知道,这不仅仅是使用什么来勒死被害人的问题,还有一个后果问题。——用了自己的裤腰带,那裤子怎么办?提着走吗?这不符合常理。”
古人的裤子都很宽松,必须用裤带系着,没有的话,就会全掉下去。
冷羿道:“按照常理,凶手作案后,除非是真诚悔罪了,否则,第一反应就是如何逃避罪责,为此杀人灭口的有,伪造现场的有,伪造不在场证据的有,只要是时间允许,凶手或多或少都会进行一些逃避罪责的准备。一般会把可能认出自己身份的东西带走。这朱鹏如果是凶手,用自己的手帕塞嘴,还可以说是慌乱之下这样做了,但是用自己的裤带勒死被害人而不用被害人自己的裤带,这已经不正常,还把一双鞋子扔在了现场。这就更不正常了。他不怕别人认出是他的东西吗?而且,强犦案件,因为紧张而且时间紧迫,凶手一般都只会腿下裤子,而不会脱鞋子。鞋子留在现场,不符合常理。”
成珞婕道:“嗯,有道理。那这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冷羿道:“小丫鬟听了你的话之后,便已经决意这样做了,恰好朱鹏又单独睡一间房,又有后窗,她便决定实行她的计划。朱鹏说了,他睡觉前,是这小丫鬟服侍宽衣洗簌的,洗簌之后,小丫鬟服侍朱鹏在床上躺下,然后打开后窗,将水倒到了后面的空地。她肯定是利用从后窗倒掉洗脚水的机会,将朱鹏放在交椅上的腰带、手帕都扔到窗外,再把鞋子藏在怀里,然后把后窗关上拴好,拉门出去。穿上死者的鞋,来回走了一趟,留下了那两行鞋印。然后在柴房里伪造现场。”
成珞婕道:“可是,她的两手都脱臼了,怎么伪造现场?”
“她先把自己衣裤脱了,把下体和双|乳|抓伤,然后将手绢塞进自己嘴里,再用腰带捆住脖颈打一个死结。——勒颈之后,大概还有半盏茶的时间(两分钟左右)可以保持清醒。她把手插进柴门下面的缝隙,猛力往上一抬身子,就能把手臂弄断。弄断了两支手臂,然后躺下死去。——手臂脱臼非常疼痛,这孩子为了达到目的,当真承受了很大的痛苦。”
成珞婕轻声抽泣着,望着那尸体,叹惜道:“你可真傻,你把实情告诉我,我一样会杀了他!”
冷羿叹了口气,道:“你是捕头,你不能随便杀人。这就是你悲哀的地方。”
“我跟别人不一样,我不会受那些规矩的限制的!”成珞婕涩涩地笑了笑,“羿哥哥,你是不是知道朱鹏不是凶手,所以你才提议朱鹏用钱来赎罪,好给当地百姓谋利益?”
“嗯,这些年,朱鹏为富不仁,肯定没少欺辱百姓,他从百姓那剥削的财富,退还给百姓,理所应当。”
“好,我就等你办完这些事,再办我的事。”
冷羿微微有些吃惊,道:“你,你还是想杀了他?”
“我说过的话,从来都算数!”
“只希望你慎重,别让我为难。”
“你放心。”
冷羿瞧着她,低声道:“你知道,什么样的案子最难侦破吗?”
成珞婕其实不是捕头,她对捕快的工作并不太了解,一听之下,立即明白,冷羿是在指点她如何作案而不被抓获,忙摇摇头,竖着耳朵听着。
冷羿道:“最难侦破的案件,就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案件。如果受害人的尸体找不到,很多情况下,只能作为失踪案处理,没办法作为杀人案立案,除非有现场目击证人。”
成珞婕的眼睛亮了,她点点头,捧着冷羿的手,道:“我替这孩子,谢谢你!”
冷羿低声道:“你暂时还不能下手。”
“为什么?”
“现在就下手,很容易让人怀疑到你的身上,得忍一忍。”
“要忍多久?”
“春节之后吧。春节容易把大家注意力分散,同时,正月里要走亲访友拜年,他肯定要出门,那时候下手,更容易,也不会引人怀疑。”
成珞婕点点头:“好,我听你的。”
“那好,夫人,咱们回去歇息吧。”
成珞婕听她叫自己夫人,不由又羞又喜,可是望见地上的尸体,又悲从中生,眼圈都有些红了,跪在地上,把尸体的裤子衣衫都整理好,这才跟着冷羿离开柴房,拉上柴房门,回到了厨房。
李芬躺在地铺上,手里还拿着那根柴火,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
成珞婕道:“没事,你好好养伤,别的不用多问。”
冷羿把灶台的火加了几根柴火弄旺了一些,跟成珞婕一起在地铺上躺下。成珞婕蜷缩在冷羿怀里,两人相拥而卧。还是跟以前一样,冷羿很快就睡着了,而成珞婕却依偎着冷羿,久久没能入眠。
第二天一早,成珞婕从庄老石家买了一块白布,把那丫鬟的尸体好好裹了起来,让护院又砍柴准备了一副担架,让朱鹏和护院抬着尸体,而李芬只是右腿折断,已经包扎好,所以给她准备了一根拐杖撑着,能独立行走,这样离开了庄老石家,下山绕道,走了好几十里,中午时分回到了红松村。
抬了几十里山路,把个朱鹏类的都快散架了,也顾不上歇息,把冷羿他们请到客厅,吩咐仆从准备酒宴,却被冷羿断然拒绝,低声对他道:“你这工夫还有心思喝酒?还不立马把事情办了!本县可没有那么多闲心跟你磨蹭!”
朱鹏赶紧吩咐帐房,将家里所有的现金全部拿来客厅。那帐房不知道缘由,但见朱鹏一叠声的催促,赶紧的把几大箱银钱让仆从都抬了来。
在进村之前,冷羿已经警告过朱鹏,到了之后,立即先准备好给死去丫鬟家属的抚恤金,然后把以前不该得的救济金全部如数准备好上缴,他们回来的时候会来取走。同时,让管家卖田卖地卖房子,筹集银钱和粮食,也一并捐给衙门,用于救济那些卖儿卖女的贫苦百姓家。
不能让他直接给那些百姓,一来那些人不明就里不敢要,二来,防止将来自己离开阴陵县外任之后,这小子的家人来个变天帐,再索要回来,那就麻烦了,所以,让他直接捐给衙门,再从衙门支出,他们家就没办法索要了。
朱鹏的妻儿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把田产房舍都卖了捐给衙门,哭着嚷着问。朱鹏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哭丧着脸摇头让他们别问。
冷羿他们连夜押着朱鹏又出发了,带着那俏丫鬟的尸体,还有抚恤金,前往丫鬟父母家。因为朱鹏实在抬不动了,所以准许他找了一个家丁替换他抬尸体。
这丫鬟家单独住在一个山脚下,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冷羿吩咐原地休息,让成珞婕一个人去丫鬟家打探消息。这样才能知道事实真相,要是让朱鹏一同去,死者家属未必就敢说真话。
第o88章 铁公鸡拔毛
过了一会,成珞婕回来了,是哭着回来的,来了之后,没有说什么,甚至没有看朱鹏,因为冷羿已经交代她了,不能让朱鹏的人看出来她对朱鹏有仇恨,免得影响后面的报仇暗杀行动。
朱鹏看见成珞婕回来,很是担忧,也不敢多问。
成珞婕把冷羿叫到一边,低声把探听到的事情经过说了。
事情果然跟朱鹏说得很不一样,欠债是实,要丫鬟抵债也是事实,但是,丫鬟父亲的死,却是朱鹏和打手护院干的,他们对他拳打脚踢之下,丫鬟的父亲被迫答应了把女儿用来抵债。签了卖身契之后,丫鬟的父亲愧疚之下,当场一头撞死。
虽然丫鬟父亲死于自杀,但是,跟朱鹏的毒打威逼其卖女儿有直接的关系。不过,要是用这个来治朱鹏的罪,却难以达到目的,毕竟丫鬟的父亲是愧疚女儿而自杀的。而丫鬟伪造的那个案子,也难以用来治罪,因为那丫鬟已经卖给了朱鹏,是他的丫鬟,按照宋刑统的规定,主人杀死丫鬟,减等处理,顶了天也只能判个流刑,定不了死罪。特别是在证据上,在阴陵县冷羿这里能过得了,还要报知府报大理寺刑部,最后要报皇帝审核。证据是经不起推敲的。
于是,成珞婕决定,开始着手准备她的替丫鬟复仇的计划。既然王法治不了他的死罪,就只能自己替天行道!
朱鹏和护院抬着丫鬟的尸体进了丫鬟家的门,那丫鬟家正在办父亲的丧事,女儿的尸体又送来了,直把一家人哭得死去活来。
朱鹏为了挣表现,带着两个护院家丁在丫鬟父亲和丫鬟尸体前磕头认错,还自己打自己的耳光。把丫鬟家人都惊呆了。接着,朱鹏命跟随的家丁拿出赔偿款白银五百两,让丫鬟家收下,丫鬟一家更是被吓坏了,不知所措。
冷羿便亮明了自己知县的身份,丫环一家人这才明白,原来是知县老爷给他们撑腰来了。都感激地跪下磕头。
在冷羿他们离开之后,这一家人围着那一大堆银子发呆,想来想去,还是担心朱鹏以后会找麻烦,便把丫鬟和父亲都安葬了,然后简单收拾了行囊,破草房也不要了,投奔远方的亲戚去了。
有了这笔巨资,买了田地自己种田,修了新房,从此一家人也过上了安康的日子。
冷羿他们从丫鬟家告辞出来,返回到红松村,已经是深更半夜,便住在了朱鹏家。
第二天,红松村的洪里长得了消息,额头冒汗赶来拜见知县老爷。朱鹏没有见过知县,里长自然是见过的。
冷羿瞧着他跪在下面,大刺刺打着官腔道:“洪里长,你们这地界不怎么太平啊,本县微服私访,居然在吊桥处被强匪行刺打劫!他们砍断绳索,要活活摔死本县,这件事,里长想必是知道的吧?”
洪里长一听这话,知县是认定自己跟行刺知县的强匪相互勾结,吓得直发抖,忙道:“阴陵土匪强贼横行,这些强贼胆大妄为,竟然敢行刺大人,真是罪该万死,小的一定查明真相,将他们绳之以法!”
“那好!”冷羿要的就是这句话,冷声道,“本县就限你三日破案!三日破不了,本县撤你的职!”
那洪里长也就是说说而已,表示一个态度,想不到冷羿借题发挥,竟然限期破案,里长只是负责征收捐税安排劳役之类的事情的,不负责破案,但是自己先前把话随口说出来了,知县竟然当真,洪里长不由暗自叫苦,话一出口,难以收回,一时面红耳赤,支吾着道:“这个……,三天……,太,太短了吧?”
冷羿扶手一拍,呵斥道:“混账!感情强贼行刺的不是你,你是半点不担心对吧?本县可是差点就死在你们红?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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