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
不对!
冷羿立即推翻了自己的这个推断,——如果妲姬美人是昏迷导致的,她上床睡觉之前服下了安眠的药物而昏迷,就不可能起来推翻屏风到在地上死去。
那会不会是清醒的时候意外摔倒,撞伤昏迷呢?
冷羿抚摸了一下妲姬美人的面部口鼻,没有发现任何撞击伤。——能导致她昏迷的伤,却没有在面部造成任何伤痕,这怎么可能呢?
不是面朝下摔倒,那会不会是背朝下摔倒,后脑撞击青砖地面,造成脑震荡昏迷呢?
冷羿把手探到她的后脑一摸,不由喜上眉梢,原来,在妲姬美人的后脑,果然有一处皮下血肿!
冷羿把死者的脑袋搬起来分开头发察看头皮,的确突起了一个圆疙瘩。
冷羿略一沉吟,看了看翻倒在地上位于死者左侧的挂衣服的屏风撑起来的脚,眼睛便是一亮,如果死者是背朝地摔倒,那就可以解释死者右侧后腰为什么会有一个条形的瘀青了!那是死者仰面朝天摔倒时,右侧后腰撞击在翻倒的屏风下面用于平衡的横脚上形成的。部位也正好吻合!
冷羿的目光又落在床前的那一双鞋子上,鞋子的头是朝着床的,这也说明,死者当时摔倒的时候,是面对着床的。
第299章 鲁国长公主
事发时门窗禁闭,没有外人潜入的痕迹。这样看来,这是一个意外事故。——当时的情形应该是,妲姬美人夜里起夜小便,当时不知道什么原因,她紧急后退,因而拖鞋脱落,后背撞倒屏风,倒在地上的时候,她的后脑撞在了青砖地面上,造成脑震荡。可是,她当时没有昏迷,她努力想翻身挣扎起来。但是,她仅仅只是翻了一个身,便昏死了过去。而她翻身之后,正好面朝下趴在衣服堆里,结果口鼻被蒙住。昏迷之下无力自救,被活活憋死!
可是,尸体的姿势让他又对这个推理产生了怀疑,按理说,在头部受到足以导致昏迷的猛烈撞击的时候,人会瞬间失去意识,不可能再翻身,如果撞击的力度还不够大,还不足以让她立即昏迷,应该是成蜷缩装侧身位比较常见,象现在这样面朝下直挺挺地躺着的,实在不太符合常理。
难道,是她摔倒之后昏迷,有人帮她翻身,故意让她面朝下趴着,活活将她憋死吗?
如果是这样,那就是谋杀。但是,这个推论要是成立,就必须找到支持这种观点的证据!也就是证明有外人潜入了卧室。
可是,这卧室的窗户都是关好了,并且从里面拴上的,窗户纸又是完好无损,并没有从外面打开的痕迹。而房门也是从里面拴好的,被鲁国长公主撞烂了门闩,这才打开的。断裂的门闩就在现场!
门窗都不可能进入,会不会是从天上或者地上进来的呢?
冷羿抬头望天,房顶的瓦片很整齐,没有任何揭开过的痕迹,但是冷羿还是不放心,他吩咐扛来了梯子,架在屋檐上,爬了上去察看。只见房顶上的积雪好端端的,没有踩踏过的痕迹,这就是说,没有人从房顶进入过房间!
那就只剩下地下了。
冷羿回到屋里,又仔细查看了一遍地面。这禅房不大,摆设的东西又很少,检查之后,并没有地洞。
难道,凶手使用了某种机关,可以从外面打开门闩或者窗户的插销?又或者,使用机关能把窗户的插销或者门闩重新插上!
冷羿开始一个个地察看窗户,但是,全部检查完毕之后,并没有任何发现,窗户纸都是贴得好好的,甚至连针眼大的一个窟窿都没有。无法使用线或者铁丝之类的打开或关上插销。
他又来到房门,重新查看门闩。
这门闩的确是被撞断的,门闩上也没有任何捆绑过的痕迹,这房门是单开门,门闩在一边,插上之后,从外面用刀子之类的是无法拨动门闩的。也找不到拨开或者拴上门闩的机关。
冷羿很是沮丧,抱着双肩低头瞧着地上思索着。
突然,他眼睛一亮,目光落在了门槛上。
门槛内侧的大部分,都是亮晶晶的冰!比较薄,而且有的部分已经斑驳脱落了。他马上转头看了看门的下脚一侧,果然也有部分冰块。他把房门慢慢的关上,发现门槛和房门剥脱的部分正好跟吻合!
冷羿笑了,他明白了,当时,凶手撞开房门进入房间,妲姬美人受到惊吓摔倒。后脑撞击在青砖地面上,昏死了过去,凶手将妲姬美人翻转过来,头面部朝下,按在衣服堆里,将其活活憋死。然后,凶手离开房间时候,把房门虚掩上了。而昨夜的暴风雪很大,卷起的雪花进入廊下,不仅铺满了走廊,还落进了门缝里。并冻沾住了房门。所以,第二天,代芹和鲁国长公主拍门不开,鲁国长公主便撞开了房门,她当时只撞了一下,房门就开了,只因为房门是被冻的,而不是栓上的!
这样看见,原本以为是一个密室,其实在谋杀的时候根本不是密室,只是后来风雪让他变成了密室。
如果这个推理成立,那妲姬美人就是被谋杀的,而不是自己意外死亡。
可是,单单是落雪,就能把房门冻住吗?冷羿没有经历过,不知道这个推论是否成立,但是既然有这种可能,在进行相关测试之前,冷羿决定先进行调查,以便看看是否有端倪,然后再进行测试。
这时,王继恩派人去叫的上次跟随冷羿查案的那几个太监宫女来了,见到冷羿,忙施礼:“拜见冷大老爷!”
冷羿道:“你们来了就好,妲姬娘娘死了,死因不明,官家下旨让本官查办,你们在场周围警戒,不要任何人进入现场。另外,也不准任何人随意走动。要是有人走动,立即制止并报告本官!”
“遵命!”几个宫女太监躬身答应。
冷羿把妲姬美人的侍女代芹叫到了隔壁的房间,开始调查问话。
冷羿问代芹道:“你昨天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异样的声响?比如屏风倒地的声音?”
代芹摇头:“没有听见。昨夜暴风雪太大了,呜呜的,把雪吹起来抽打窗户,所以听不到别的声音。”
冷羿淡淡一笑,道:“你就住在隔壁,能听见风雪吹打窗户的声音,却听不见你们娘娘撞倒屏风倒地的声音?真是蹊跷!”
代芹顿时脸色苍白,咕咚一声跪倒磕头:“大老爷,奴婢该死,奴婢没有伺候好娘娘,可是,娘娘的死真的与奴婢无关啊!”
冷羿好生瞧着她,道:“人家奴婢都是在主子的屋里,哪怕是坐在地上,也要守着主子,偏偏你,一个人躲在隔壁睡觉。外面又有暴风雪,那么大的声音,连娘娘撞倒屏风的声音你都听不见,这样如何服侍?你这是要偷懒呢还是要故意避嫌呢?”
代芹吓得面无人色,她娇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看着很是可怜,脑袋磕头如捣蒜一般:“大老爷,奴婢冤枉啊!是娘娘让奴婢睡在隔壁的,不是奴婢自己的主意啊。娘娘从来都是喜欢一个人睡,不要奴婢在一旁伺候的,奴婢所说句句属实,求大老爷明鉴啊!”
“嘿嘿,现在妲姬美人都是已经死了,空口白牙,还不是任由你说?”
代芹的额头都撞出了血:“大老爷,奴婢不敢欺瞒大老爷啊,也不是奴婢一个人伺候娘娘,宫里还有其他侍女也伺候娘娘,大老爷可以查问她们,如果证明奴婢说了假话,奴婢愿意承受任何惩罚!”
“本官自然会查问的。你且起来,下去候着。”
“是,多谢大老爷!”代芹又磕了几个头,这才起身,快步出去。
冷羿出来,让外面的宫女去传鲁国长公主来问话。
过了片刻,宫女陪着鲁国长公主来了。
她身材高挑,乌黑的云鬓上斜插着一支金步摇,镶嵌着精琢玉片花饰,垂着珍珠串饰,右前额插着一把镶嵌翡翠玛瑙的精美花梳,粉光皎洁的脸蛋挂着泪痕。长长的眼睫毛下两汪清泉,红嘟嘟的小嘴温润娇嫩,一条白绒绒的狐狸围脖承托出她的如玉的脸蛋更加白皙。滚银边的葱白色斜绫纹的紧身小袄,勒得她的腰肢不盈一握。肩上披着一条白色大氅,外套白牡丹缎绣,恍若飘飘仙女嫡尘一般。
冷羿忙躬身施礼:“微臣拜见鲁国长公主!”
鲁国长公主微微点头:“冷大人免礼!”
“公主,请到隔壁说话吧!”
“嗯!”
两人来到隔壁代芹住的房间里坐下。
冷羿是臣子,虽然在查案,也只能站着,瞧见鲁国长公主眼中有泪,显然是刚刚哭过,便问道:“公主刚才可是为妲姬美人娘娘伤心?”
鲁国长公主点点头:“妲姬美人待我极好,我小时候很调皮,妲姬美人总是很迁就我,我再如何调皮,她都从来不责罚我,现在无辜惨死,所以很伤心。”
“公主请节哀。”冷羿道:“官家下旨让微臣调查此事,微臣想向公主了解一下事情经过。”
“今天早上,我刚刚起来,便听见对面厢房那里传来叫喊声和拍门的声音,我很奇怪,这大清早的,谁这么大声喧闹呢?我就开门一看,见到是妲姬美人的侍女在叫喊,就过去询问。她说妲姬美人娘娘一夜都没有叫她,她很担心,所以敲门,但是门从里面拴上了,她敲门也没有人应答。我便帮着拍门呼叫娘娘,可是娘娘还是没有回答,我就着急了,说不会出事了吧?撞开门看看!说完,我就猛力一撞,房门就被撞开了,门闩也断了,我们就看见妲姬美人趴在地上的一堆衣服里一动不动,挂衣服的屏风也倒了。我们两就进去察看,发现妲姬美人已经死了。——她死的好惨!”
说到这里,鲁国长公主轻声抽泣起来。
冷羿等她情绪稍稍平静,这才又问道:“公主你们进去之后,又没有动过里面的东西?”
“没有,我们发现妲姬美人没气了之后,就退了出来,代芹就跪在地上哭。我们什么东西都没有动过。”
“当时窗户是关好的吗?”
“是关好的。”
“昨天夜里,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异样的声响?”
“没有,——昨夜风雪如此之大,除了风雪呼啸声,哪里还能听到别的什么声音?”
“嗯,先前微臣被惊叫声惊醒,起来的时候,天才刚开始亮,数步之外还看不清人影。那你听到代芹拍门,然后去撞门的时候,天应该还没有亮,对吧?”
“是!”
冷羿上下打量了一下鲁国长公主,笑了笑,道:“既然天都还没有亮,公主怎么就起床了?而且,还穿戴整齐,似乎已经预感到要发生什么事情了似的,颇有些让人意外。”
鲁国长公主呼的一下站了起来:“你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我杀死了妲姬美人?”
“微臣不敢,微臣只是觉得奇怪,按理说,这大冷天的,又是在寺庙里,外面又是风雪,实在没有什么值得让公主这么早起办的事情,怎么公主就天不亮早早的起来了,等在屋里呢?公主这是要去哪里吗?”
“本公主喜欢早起,不行吗?”
“当然可以,不过,公主梳妆穿戴整齐,不会是昨夜一夜没有睡,就在屋里等着什么吧?”
“等什么?”
“这个微臣就不好说了。不过,早上天还没有亮就点灯梳妆打扮的,的确不常见。所以微臣才斗胆问了几句。”
鲁国长公主手指着冷羿的脑门:“我警告你,我喜欢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梳妆打扮,那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你要是捕风捉影,平白无故血口喷人侮我清白,我,我饶不了你!”
冷羿轻轻把她的手指撇开,道:“公主,微臣奉旨查案,得罪之处,还请公主原谅。”
“哼!问完没有?”
“还没呢,——长公主带有侍女吧?”
“当然,每个主子可以带一个进来,本公主带的是贴身侍女初夏。怎么,不行吗?”
“不不,如何不行呢。请问长公主,这位初夏姑娘,昨夜在做什么?”
“睡觉啊,你问得真是稀奇!”
“微臣是问,她是单独睡还是跟娘娘一起睡?”
“一起的,睡我屋里!——只有妲姬那样的贱人,才一个人睡,搞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冷羿哦了一声,瞧了鲁国长公主一眼,道:“微臣能问问初夏姑娘吗?”
“你想问就问,你奉旨查案,我能说不吗?”
“那好,微臣就问问初夏姑娘,长公主您可以回去了。”
鲁国长公主袍袖一拂,狠狠瞪了冷羿一眼,迈步走出了屋子。
冷羿自嘲地笑了笑,起身跟着走了出来,“让宫女去请鲁国长公主的侍女初夏来。”
初夏进来之后,跪倒磕头。
冷羿让她起来,问道:“昨夜,你在哪里?”
“奴婢服侍娘娘躺下后,便在地铺上睡了。一觉睡到了天亮。”
“一觉到天亮?你没有听到什么吗?”
“回禀大老爷,奴婢没有听到什么,一直到天亮听到吵闹才起来。”
“这么说,你们娘娘梳妆不是你帮着做的了?”
“不是,娘娘经常自己梳妆的,不叫奴婢。”
“哦,她倒是心肠很好啊。”
“我们娘娘非常好的,从不虐待我们奴仆的。”
“她怎么天不亮就梳妆打扮好呢?”
“娘娘经常这样,她睡眠不太好,有时候会天不亮就自己起来,梳妆好了出去走走。奴婢经常天亮醒来发现她不在,找出去,她却穿着整齐在花园里赏花。”
“呵呵,早睡早起倒是好习惯。行了,你下去吧。”
第3oo章 宫婕妤
初夏退下后,冷羿到了廊下,对天井里等着的代芹道:“左右厢房里住的是谁?”
代芹躬身道:“左边的是宫婕妤,右边住的是魏国长公主。”
“那好,先把宫婕妤请来,本官有话到询问她。”
“是!”代芹忙去把宫婕妤请来过来,在代芹的房间里问话。
冷羿道:“昨天夜里,娘娘有没有去过妲姬美人的房间?”
“没有!”宫婕妤断然道:“本宫去她的房间作什么?她那个泼妇,本宫才懒得搭理她呢!”
“微臣问的不是搭理的那种‘去’,而是报仇的那种‘去’。”
“你说什么?”宫婕妤瞪大了眼睛怒斥道:“什么报仇的那种‘去’,你这里含沙射影的说什么呢?”
“微臣初步判断妲姬美人很有可能是死于谋杀,而娘娘应该跟她素有仇怨,要不然,昨天那点事情,娘娘就不会跟她闹到动手厮打抓伤脸的地步。昨夜有暴风雪的掩护,有什么响动的确不容易被人听见,娘娘又是住在她的房间旁边,有什么事情,一定会听得真真的。她是否睡下,娘娘一清二楚。娘娘就不想用这样的好机会做点什么吗?”
“做什么?”
冷羿微笑着指了指宫婕妤被抓伤的俏脸,道:“昨天,娘娘被妲姬美人抓伤了脸,不仅当众受辱,还破了相,只怕影响今后官家的恩宠。这样的仇恨,娘娘就没有想过要报吗?”
“本宫不懂你在说什么!本宫昨夜早早就睡下了,一夜没有出来,一直睡到了天亮。天亮之后,才知道她死了,不管她是怎么死的,本宫很高兴,今天要去放炮仗好生庆贺一下!哈哈!”
“娘娘昨夜一直在房间里,可有证据?”
“要什么证据?连本宫说的话你也要怀疑?”
“微臣不敢,微臣奉旨查案,要查清楚案情,就必须查清楚证据,用证据说话,才能结案,所以,还请娘娘配合。”
宫婕妤哼了一声,道:“本宫已经说了,只有本宫和侍女在房间里,哪里都没有出去过。这算不算证据啊?”
“那需要微臣等一会询问娘娘的侍女,如果能两下对上那倒是勉强可以作证的。”
“什么叫勉强?你怎么说话呢?连本宫都要怀疑,你不想活了?”宫婕妤红眉毛绿眼睛吼叫着。
冷羿淡淡一笑,道:“微臣是官家的臣子,官家目前对微臣倒是很信任,微臣的主意,很多官家都是采纳了的,所以,微臣的命暂时还是无忧的,这个娘娘不用担心。倒是娘娘可能要留心一点,微臣是奉旨查案,所有的嫔妃、公主和小王爷都要问到,届时,会向官家禀报,如何禀报,话语轻重,可全凭微臣一张嘴。娘娘威胁微臣,微臣也是会据实向官家禀报的。娘娘的脸已经受伤的,不知道能否完全治好,如果再加上微臣三言两语这么一说,不知道官家还有没有兴趣到娘娘寝宫来瞧瞧呢?”
“你!”宫婕妤柳眉倒竖,瞪眼瞧着冷羿。冷羿却只是微笑看着她。
片刻,宫婕妤倒竖的柳眉慢慢倒了下来,瞪圆的眼睛也变得温柔起来了,嘴角竟然还挂了一个笑容,她到底不是笨蛋,冷羿的话说得很直接,也很有道理,现在自己容貌受损,在这之前,官家都不怎么宠爱自己,现在容貌毁了,要是不想想办法,只怕就从此失去官家的恩宠,老死宫中也见不到官家一眼了。
想通此节,宫婕妤立即换了一付笑脸,起身,盈盈福礼道:“冷大人,先前本宫,啊不,妾身因为脸被妲姬那贱人抓伤,心情很不好,所以说话不知轻重,得罪了大人,妾身这厢赔罪了。还请大人见谅!”
冷羿赶紧起身,双手虚空相扶:“娘娘言重了,微臣可啊不敢当。”
宫婕妤依旧福礼道:“冷大人还有什么要问的,妾身一定据实相告。只是,妾身虽然很痛恨那妲姬,不过说真心话,妾身没有想过要杀她泄愤,妾身不是那样凶残的人。请大人明鉴!”
冷羿忙道:“娘娘所言,微臣都记下了。娘娘请坐!”
宫婕妤在交椅上坐下,指着旁边的交椅道:“冷大人查案辛苦了,也请坐。”
冷羿谢过,便歪着屁股坐下。
宫婕妤叹了一口气,道:“妾身的父亲只是一个芝麻小官,没有什么依靠,在这皇宫内廷里,时时都受人欺负,所以生性要强了一些,若非如此,难以自保安身。大人是官家面前的大红人,若能在官家面前替妾身说几句好话,妾身感激不尽!”
说到这里,宫婕妤从手腕上捋下一个温润的玉镯来,双手递给冷羿:“妾身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这个是妾身进宫的时候,官家赏赐的,是上佳的羊脂玉。便送给尊夫人,聊表心意。还请笑纳。”
冷羿忙躬身道:“不不,这是官家赏赐给娘娘的,微臣如何敢要,娘娘放心,既然娘娘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微臣定当在官家面前替娘娘美言的。东西却是不敢要的。”
宫婕妤笑了笑,道:“这也是,官家赏赐的东西,转赠给你,也是不妥。”想了想,低低的声音道:“要不这样吧,妾身跟内廷姐妹们大多交好,跟几位公主和小王爷也不错,或许有机会能帮大人在官家面前说上话。虽然大人深得官家的宠信,也不在意妾身这些,但是从旁帮衬着总也是好的。也能为大人打探一些消息。大人以为如何?”
冷羿看了看门口无人,也压低了声音道:“多谢娘娘!有娘娘在内廷通消息,那微臣在朝廷里也就好做官了。”
“嘻嘻,咱们就这样说定了,相互帮忙,互利互惠,嘻嘻嘻嘻。”
“是!”冷羿望着宫婕妤的脸,道:“娘娘脸上这伤,须得尽早治疗才好。”
宫婕妤轻轻抚摸一下自己被抓伤的脸颊:“唉,这样的伤,只怕是难以治好的了。太医已经看过,也开了药,说了很多忌口,还说,只有三成的把握完全恢复。可能多少会留下疤痕,唉!要是花神医能替妾身医治就好了。可惜他是官家的侍御医,没有官家的圣旨,他是不会随便给人瞧病的。”
冷羿道:“微臣可以禀报官家,看看是否能请花神医前来给娘娘治病。”
宫婕妤先前她低三下四给冷羿赔礼,又承诺给冷羿通报消息,说好话,都是忌惮冷羿整她,又想讨好冷羿,而现在,冷羿居然主动提出帮她禀报官家,让花神医帮她治疗,以官家对冷羿的宠信,这个提议很可能会被官家采纳,那样的话,自己的容貌可就复原有望了!
宫婕妤不由喜出望外,起身福礼:“妾身感激不尽!多谢大人!多谢!”
冷羿道:“娘娘不必客气。——娘娘觉得,如果妲姬美人死于谋杀,凶手可能会是谁呢?”
“妲姬美人飞扬跋扈,宫里人没有不恨她的,这样的人死了最好,伸张正义!大人又何必非要把伸张正义的人找出来?就这样不了了之,岂不快哉?”
“不行啊!”冷羿苦笑,“娘娘应该知道,这妲姬美人的哥哥,是先帝的结拜兄弟,又被先帝错杀,他们郑家正不痛快,这个时候妲姬美人又死了,如果连死因都查不清楚,死得不明不白的,郑家人绝对不会答应,而且,跟妲姬美人的哥哥郑恩交好的朝廷高官不少,他们只怕也不会放过这件事情,所以,官家才指令微臣必须查清此案啊!”
“这倒是,”宫婕妤想了想,道:“要让妾身猜谁最有可能杀她,我倒是马上就想到一人。”
“哦?谁啊?”
宫婕妤低低的声音道:“二皇子赵元僖!”
“他?为何是他?”
“你不知道,这个二皇子人小鬼大,平时沉默寡言,阴着坏!是个色胆包天的主!别人妾身不说,就是妾身我,他也曾调戏过!”
冷羿大吃一惊:“为何不禀报官家?”
“这种事情不能禀报!”
“为什么?”
“你想啊,他是二皇子!是官家的亲骨肉,要是他调戏妾身的事情让官家知道了,官家不会处罚他,只会处罚妾身!说妾身勾引皇子,滛乱后宫!那时候,说不定会白绫赐死妾身的!”
冷羿恍然大悟,连连点头:“没错。可是,难道就这样任由他胡来吗?”
“没有办法,宫里被他调戏玷污过的嫔妃,包括先帝的和官家的,妾身知道有根有据的,便不下十个!可是没有一个敢禀报官家的。唉,都知道其中的厉害,只能对他敬而远之罢了。”
“难道,他对妲姬美人也有非分之想?”
“怎么没有?虽说这妲姬美人已经人老珠黄,但是到底还是有几分姿色的,而这二皇子只消是有些颜色的,就不放过,而且,还专门招惹皇宫里的嫔妃们,似乎知道她们不敢说出去似的。有一次,去年夏天的时候,我就撞见了二皇子从妲姬寝宫里出来,满脸通红的,寝宫里还有妲姬美人的叫骂声,我很奇怪,就悄悄问了妲姬美人寝宫的宫女,才知道二皇子趁着妲姬美人身着薄纱,在院子树荫下乘凉睡着了,想轻薄她,被妲姬美人痛骂了一顿,撵了出来。那以后,妲姬美人对皇子就没个好脸色。”
冷羿沉吟道:“昨晚五皇子和二皇子作弄妲姬美人,妲姬当着官家的面揭露了二皇子偷看她换衣服的事情,虽然官家没有斥责他,但二皇子肯定因此恼羞成怒。存心报复。”
宫婕妤一拍大腿:“没错!而且,他也是住在我们这个院子里的,我们住的禅房都差不多,我看过门闩,那么厚实,要想一下子撞断,除非是男人!女人是做不到的。而在寺庙里的男人,便只有二皇子对妲姬有那心思,说不定就是他潜入屋里,跟妲姬通j后害怕,临时杀人灭口,又或者是逼j不遂,怒而杀人。不过前者可能性更大,——妲姬那贱婢,嘴上贞烈,其实暗地里偷腥的事难保没有。对了,冷大人,你检查过妲姬是否有被j污的痕迹了吗?”
冷羿苦笑:“要是一般的妇人,我倒也可以径直检查。可是这是官家的嫔妃,我又是男人,作那样的检查,似有不敬之嫌。所以,准备先初步调查之后,禀报官家,请内廷的稳婆来详细检查。”
“这到也好。如果妾身猜想不错的话,说不定便有端倪!”
“多谢你的提醒。没有别的事情了,娘娘可以暂时回去了。”
“好!”宫婕妤看了看门口没人,低低的声音道:“别忘了咱们的约定!”
“忘不了!放心!不过微臣还要问一下娘娘的侍女,核实一下,可以吗?”
“行!都是自己人了,有什么不行的!再说了,人正不怕影子歪。尽管问。妾身走了!”说罢,迈步袅袅婷婷出去了。
冷羿跟着出去,把宫婕妤的侍女叫进来,问了一遍,果然跟宫婕妤说的一样,当晚这侍女跟宫婕妤住在一间禅房里,她打地铺睡的。一直到天亮听见有人叫喊哭泣,才起来的。中间没有出去过,甚至没有起夜方便。
接下来,冷羿决定询问二皇子赵元僖。
不过,再询问之前,冷羿先找到了凌烟。
凌烟在寝宫里陪着花蕊夫人。冷羿让门口的大傻传话进去,说要见凌烟。凌烟很快出来了,看见他,嘻嘻一笑,道:“冷大人,你不求见我师姐,找我作什么?”
“找你救助来的。”
“哦,你还有求于我的时候?”
“当然,不过,说事情之前,我要先问问你,昨夜你在哪里?”
“我跟大傻我们两个在寝宫里陪着师姐啊。”说到这里,凌烟上下打量了一下冷羿,“听说先帝的妲姬美人突然死在屋里,死因不明,官家让你负责查案,你不是怀疑是我杀了她吧?”
“当然不是,你们出家人慈悲为怀,连蝼蚁之命都不愿伤害,更何况杀人呢?那是绝对不会的。”
“知道就好,”凌烟得意洋洋道,“说罢,找我有什么事情?”
第3o1章 皇子赵元僖
冷羿小心翼翼道:“是这样的,等一会,我要询问二皇子赵元僖,他以前对我就很不友善,在元宵节的时候,便曾诬陷过我。企图让官家治罪与我。坦白地说吧,这一次询问他,我担心他会使坏。所以,想请姐姐暗中听审,有什么事情,也好有个人证。”
凌烟吃吃笑了:“为了求我办事,连姐姐都叫上了?嘴真甜!”
“姐姐这是答应了?”
“你左一句姐姐右一句姐姐的,叫得我心软,能不答应嘛!好吧,你等我一下,我去跟师姐说一声。”说罢凌烟转身进去了,片刻出来,道:“走吧!”
两人回到厢房案发现场处代芹的房间,冷羿道:“姐姐只需要暗中听着就行了,不管他说什么,都不用露面。”
“行!”凌烟瞧了一眼屋里,见屋角有一个大衣柜,道:“我就躲在这里好了。”
说罢,凌烟藏身衣柜里。
冷羿这才出来,让外面守护的太监把二皇子赵元僖请来。
赵元僖夹着腿来了,却是大刺刺的坐在炕上。
冷羿躬身施礼:“微臣拜见二皇子!”
“既然是拜见,为了不行叩拜大礼?”赵元僖冷声道。
冷羿笑了笑,拱手道:“按照礼部典仪,只有在朝堂之上,庆典之时,叩见皇帝,才行叩拜之礼,其他时日,便是见到官家,也是拱手为礼,无须叩拜的。”
赵元僖冷笑,看了一面门外无人,低声道:“你是不是以为,我只是二皇子,当不了皇帝,所以无须听从我话,对吗?”
冷羿没有说话,望着他。
赵元僖又是一声冷笑,道:“姓冷的,总有一天,我,赵元僖,会让你跪在我的脚下,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冷羿大吃一惊,道:“三跪九叩的大礼,那只有面见皇帝才能行此大礼啊,二皇子不能这么说。”
“不能?嘿嘿,你等着瞧!不过,估计你也等不到那一天了,象你这种喜欢惹事的人,命是不会长的。”
冷羿道:“惹事?微臣不知道二皇子是指的什么,是指查办妲姬美人被杀这件事情吗?这是微臣奉旨的啊。”
“这等小事算什么!我说的是大事,是你进宫之前干的那些事!什么事情你自己清楚!”
冷羿更是吃惊:“二皇子是说……,可是,那也是微臣奉旨查办的事情啊。”
“所以我说你活腻味了,什么事情都管,也不掂量自己有几个脑袋!”
冷羿躬身施礼:“微臣奉旨查案,算不得闲事啊。而且,事情已经有些眉目了。应该差不多了。”
“什么?”赵元僖吃了一惊,到底年青,沉不住气,立即问道:“有什么眉目了?那东西找到了吗?”
冷羿抬头望着他:“没有,——二皇子知道微臣在找什么东西?”
赵元僖马上醒悟,哼了一声,道:“我怎么知道。——行了,你找我来,什么事,快说,我忙着呢!”
冷羿道:“请问二皇子,昨夜在什么地方?”
“昨夜?屋里睡大觉啊!”
“有人证吗?”
“人证?老子不是人吗?老子的话不是证据?”
“这就是没有人证了。”冷羿不温不火,慢慢道:“微臣听人说二皇子曾经企图调戏妲姬美人娘娘,是吗?”
“胡说!”赵元僖色厉内荏道:“你,你敢血口喷人!”
“可是,微臣听人说的可是有鼻子有眼的。说是去年夏天,你去妲姬美人的寝宫,妲姬美人在树下乘凉睡着了,你便趁机想轻薄于她,把她惊醒,一顿臭骂把你轰了出来。不知有无此事?”
赵元僖涨红着脸道:“谁,谁说的?造谣!根本没有这种事情!”
“有没有一查就知道,听说当时妲姬美人身边的宫女都看见了的。二皇子,你的胆子也太大了,妲姬美人娘娘算起来,是你的姨娘,你的长辈,你怎么能作出这种违背纲常的事情呢?妲姬美人以前怕你,不敢向官家禀报,可是妲姬美人现在已经死了,也就不怕了。这件事情要是让官家知道了,让妲姬美人的娘家人知道了,你猜会怎么样?你难道不知道,妲姬美人的亲哥哥是先帝的结拜兄弟吗?”
赵元僖脸上阴晴不定,突然跪倒,道:“冷大人,我错了,你高抬贵手,放过我吧!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我父皇,也不要告诉妲姬美人娘家人啊,求你了!”
冷羿忙起身搀扶:“我微臣没有向二皇子行此大礼,二皇子怎么反倒向我行此大礼起来了?微臣可是不敢当的。快快请起!”
赵元僖站起身,依旧躬身道:“先前我说话不当,得罪大人,还请大人恕罪啊!只要大人这次放过我,将来,我一定会重重回报大人的。真的!”
“微臣不敢当。只是,这件案子是官家要查办的,必须查个水落石出,现在,二皇子对妲姬美人有过这样的事情,微臣不得不查问清楚啊。”
“你查案是应该的,只要你帮我隐瞒这件事情,不要去调查妲姬美人娘娘身边的宫女,那就行了,妲姬美人被杀的案子你尽管查。因为的确不是我干的。”
“二皇子有证据吗?没有证据,我不能相信的。也就无法在官家面前替二皇子说话。”
赵元僖咬咬牙,跺脚道:“有!我有人证!”
“哦?谁啊?”
赵元僖神情有些尴尬,低声道:“这个你就不要问了,总之,昨天夜里一整夜我都有人证的。证明我没有出来杀人,这就行了!”
“这个恐怕不行啊,”冷羿为难道:“官家要查清这个案子,案子发生在皇宫内廷的皇家寺庙里,就只有我们这些人,都有嫌疑,必须一个个排查。如果二皇子不说清楚,如何能证明二皇子清白呢?更何况二皇子跟妲姬美人有这样的仇怨,具有明显的杀人动机,目前,就你的犯罪嫌疑最大啊。”
赵元僖挠挠头,又看了一眼门口无人,这才道:“要不这样,我可以跟你说我的人证,你也可以去查问,但是,不能告诉官家,要不然,我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行!官家要的只是一个结果,只要查到凶手就行,别的官家不会问的。所以,二皇子只要能说服微臣,证明你不是凶手,那就行了。”
“那好,我告诉你!”赵元僖压低了声音道:“昨夜,我跟黄昭仪在一起,一直到快天亮,我才回房的。”
这黄昭仪是皇帝赵光义的嫔妃,姓黄,品位为昭仪,昭仪属于嫔,仅次于妃。正二品。冷羿奇道:“听说二皇子的宝贝受伤了,这种事情,还成吗?”
赵元僖很是尴尬,道:“没事了,花神医帮忙医治的,治了三个月才治好呢。就这样还不敢太用力。所以昨天夜里,我大部分的时候都是躺着,让黄昭仪自己辛苦……”
冷羿摇头苦笑:“黄昭仪算起来也是你的姨娘啊,二皇子你怎么……”
“是她勾引我的!”赵元僖两手一摊,很是委屈地说道,“她说,父皇从来不去她那里,她很闷,想让我陪陪她。昨天她悄悄这么跟我说了,还说外面是暴风雪,她很害怕,让我陪她,我只好答应了,昨夜一整夜我都跟她在她的禅房里。一直快到天亮。我才离开回来。?br />
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