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爱尔兰共和军临时派领导集团的无能,甚至胜过恨英**队。革命者往往伯朋友甚于怕敌人。
“我们的同事那儿有消息吗?”奥唐纳问道。
“有的。”麦肯尼愉快地说,“我们的同事”是指爱尔兰共和军临时派,“贝尔法斯特旅的一个据点后天就要公开了。近来北爱尔兰志愿军的伙计们在使用这个据点——他们不太聪明,是不是?”
“我认为我们可以随它去。”奥唐纳判断说。当然,这可能成为一枚炸弹,会造成很多人的死,有些还是北爱尔兰志愿军的人,但他认为北爱尔兰志愿军是占据统治地位的资产阶级的反动力量——他们既然没有思想,就只能是一帮暴徒而已。死一些北爱尔兰志愿军倒是好事,那就真的会一触即发,别的北爱尔兰志愿军的枪手就会偷偷溜进天主教徒的居住区,或者在街上杀一两个人。接着北爱尔兰皇家警察部队刑侦部门的侦探就会同以往一样,展开调查,也同以往一样,没人会说看见了些什么,于是天主教徒居住区的人对革命仍会保持三心二意的状态。仇恨可真是个有用的宝贝,比恐惧更有用,仇恨维持了事业,“还有吗?”
“造炸弹的德怀尔又失踪了。”麦肯尼接着说。
“上次发生在……英国,是不是?还有什么?”
“别的就不知道了。我们的人正在查,我关照他小心行事。”
“很好。”奥唐纳得想想这件事。德怀尔是爱尔兰共和军临时派中最会造炸弹的人,是个制造定时引信的天才,是伦敦警察厅反恐怖十三处最想抓获的人。德怀尔的被捕对爱尔兰共和军临时派的领导集团将造成一系列严重打击……
麦肯尼得到了消息,对方说得又响又清楚。有关德怀尔的事情已经够糟的啦,但那位同事又扯上了别的,“贝尔法斯特的旅长怎么办?”
“不知道。”领导人摇摇头。
“但他会再一次滑过去的。我们需要一个月时间去……”
“不,迈克尔。掌握时机——记住掌握时机的重要性。行动是个有机的整体,而不单纯是各类事件的集合。”爱尔兰共和军临时派的贝尔法斯特旅,说是旅,却不足二百人,奥唐纳想,这一定是在唬人。那位旅长是北爱尔兰你争我抢的人物。尽管欧文斯中校当时不得己,只好让英国人把他抓起来,各派却仍然想把他弄到手。这太糟糕了!约翰尼·多伊尔,你把我赶了出去,我得向你讨还这笔帐,这可以用我的脑袋发誓。但这个问题我也必须要有耐性。总而言之,你给我脑袋也还不清,“你还得牢牢记住,我们的人需要保护自己。掌握时机的重要性就在于我们筹划的事只能一次见效。这就是我们必须耐心的原因。我们必须等时机真正来临。”
什么时候才是真正的时机呢?什么计划呢?麦肯尼想知道。仅仅几个星期前,奥唐纳就说过“时机”已经在手,只是事到临头从伦敦来了个电话,又说事先搁一搁。这事肖恩·米勒知道,还有一两个人也知道,但麦肯尼却连哪些伙计享有知道的特权都不清楚。如果说领导者信赖什么的话,那就是安全。这位情报负责人承认安全是重要的,但他只知道事情关系重大,却不知道发生的是什么事,便不免要年轻气盛、焦躁起来。
“要做到耐心很困难,是不是,迈克?”
“是的,先生。”麦肯尼笑着承认。
“只要牢牢记住我们吃过不够耐心的苦头就够了。”他的头儿认真地说道。
o8、情报
“我想这事儿别声张,吉米。摸到了这家伙的行踪,局里要我谢谢你们。”
“我真不敢相信他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旅游者,丹。”欧文斯答道。这个旅游者是佛罗里达州人,他从奥兰多的一家银行里贪污了三百万美元,在前往另一个欧洲国家的途中,很不明智地在英国停了一下,而英国银行的金钱往来方法同别的国家略有不同,于是他露出了马脚,“我想下次我们得让他先在邦德街买点东西,然后再逮捕他。你就算他付的是小费——逮捕他的小费好了。”
“嘿!”联邦调查局的代表合上最后一个文件夹。这时是当地时间六点。丹·墨里往椅背上一靠。在他身后,街对面那幢砖结构的乔治王朝时代的建筑在暮色中现出灰白的轮廓。有人在那房顶上小心谨慎地巡逻,格罗斯维纳广场的所有建筑物上都有人巡逻。美国大使馆并不算是戒备森严的,过去的六年中,恐怖主义分子来来往往,恫吓警告,已发生过多起。大使馆坐落在北奥特立街,楼前有穿制服的警官站岗,整条街不准车辆通行。人行道上装饰着混凝土制的“花盆”,这种障碍物连坦克也无法越过。大楼四周有一道混凝土的斜坡,用来阻止装有炸弹的小轿车靠近。使馆内部配有防弹玻璃,一名海军6战队的下士佩带零点三七五口径的大号左轮手枪,背靠一堵墙,万元一失地站在防弹玻璃后面守卫着。真见鬼,墨里心想。真是见了鬼。这里成了国际恐怖分子大显身手的地方。墨里讨厌在一幢看来好似马其诺防线的大楼里办公,他不愿去想是否会有一些来自伊朗、巴勒斯坦、利比亚等国家的恐怖主义疯子,手执火箭筒,藏在他办公室对面的街那边的大楼里。这倒不是怕丢命。墨里不止一次地身临过险境。他恨的是有人把暗杀他的伙伴当成某种政治手段的一部分,这是对他的职业的不公正和侮辱。但这些人不是疯子,对吧?行为科学的专家们说他们不是疯子,倒是浪漫主义者——是有信仰的人。人们愿意把自己托付给一种理想,并且为了实现这种理想而去犯罪。真是伟大的浪漫主义者!
“吉米,还记得过去的好时光吗?有一回我们追捕抢银行的匪徒,他们正在忙着分赃哩。”
“我从来没于过这些事情。我以前主要是抓普通的贼、后来才派我去对付杀人犯。但恐怖主义确实使人怀念过去那些对付普通暴徒的日子,我甚至还记得他们是什么时候弃邪归正的。”欧文斯又往杯子里倒了些红葡萄酒。对于伦敦警察厅来说,逐渐突出的一个问题,便是使用武器犯罪的情况越来越多,据晚报报道,在英国的恐怖活动中,这种情况也已较普遍。伦敦的世风正在变化,欧文斯对此一点儿也不喜欢。
电话铃响了。墨里的秘书刚下班,他便自己拿起话筒。
“我是墨里。嗨,鲍勃。是嘛,他正好在这儿。吉米,鲍勃·哈莱德找你。”他把话筒逐过去。
“我是欧文斯中校。”他饮了口葡萄酒,突然放下杯子,招手要了铅笔和拍纸簿,“到底在哪儿?你已经。好,干得不错。我这就去。”
“什么事?”墨里马上问。
“我们刚得到一个秘密消息,同那个德怀尔有关。在杜立街的一座公寓里发现了制造炸弹的工厂。”
“是不是就在流经伦敦塔的那条河对面?”
“就是那儿,我走了。”欧文斯站起来,一把抓过大衣。
“我跟你去行吗?”
“丹,你必须记住……”
“不插手。”墨里也站了起来。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左胯部,他的左轮手枪在那儿,而他在外国是不能带枪的。欧文斯从不佩枪。墨里心想,当了警察怎么能不带武器呢。他们一起离开了墨里的办公室,快步走到回廊上,往左一拐去乘电梯。两分钟后就到了大使馆的地下停车场。已经有两名警察坐在车里了,而中校的司机则跟着他们跑了出来。
墨里坐进后座,车一开到街上,欧文斯就拿起了无线话筒。
“你还有人吗?”墨里问道。
“有。鲍勃会带一队人很快赶到那儿的。德怀尔,感谢上帝!说得一丝不差!”欧文斯越想遮掩他的情绪,便越是激动得象个圣诞节早晨看见了礼物的孩子。
“谁暗中通知你们的?”
“匿名者。一个男人的声音,说是望进窗子里,看见在装导线,还看见一些小包装的东西。”
“绝啦!自己偷看来的东西还偷偷告诉警察——大概怕他老婆知道他在干什么吧。行啦,你算捉住扳头了。”墨里咧嘴笑笑。象这样渺茫的事情,他碰到好几次了,没有一次是成功的。
黄昏时分,交通拥挤,再拉警报器也没用。到杜立街才五英里路,足足用了二十分钟,这么长一段时间,什么都要落空了。欧文斯听着无线电话,知道他的部下已经到达那幢可疑的公寓,便伸出拳头轻轻击打着汽车前门的扶手。汽车终于驶过了伦敦塔桥,往右拐去。司机把车停在人行道边,向另外两辆警车停在一起。
这是一幢三层楼的房子,坐落在工人住宅区,砖头灰黄,很脏。隔壁是一家小酒吧,每日菜单胡乱写在一块黑板上。有几个人站在酒吧门口,手握酒瓶,望着警察。大部分人站在街道对面。欧文斯朝门口跑去,有个便衣侦探正站在那儿等他。
“全妥啦,先生。我们拘留了嫌疑犯。在后面的顶层。”
中校一路小跑,奔上楼去,墨里紧随其后。在顶层的楼梯口又碰见一个侦探。欧文斯脑上挂着严厉而满意的微笑,走完了最后的三十英尺。
“全利索了,先生。”哈莱德说:“这就是嫌疑犯。”
莫林·德怀尔赤身露体,平展展地躺在地板上。身体周围是一摊水,一溜湿脚印从旁边的浴室里一直伸到她躺的地方。
“她正在洗澡。”哈莱德解释说,“手枪搁在厨房的桌子上,没碰到什么麻烦。”
“你叫女侦探了吗?”
“叫了,先生,奇怪的是她还没到。”
“交通糟透了。”欧文斯说。
“有其他迹象吗?”
“没有,先生。一点也没有。只有这些。”哈莱德答道。
简陋的房间里仅有的那张写字台的最下面一个抽屉放在地板上。里面有几块东西看来象是可塑炸药,有几个雷管,还有一些可能是电子定时器。有个侦探已经在填写清单,另一个正忙着用相机和闪光灯给整个房间拍照,还有一个在收集物证。房间里搜出来的东西都要贴上标签,装进一只干净的塑料袋里存放起来,以备中央刑事法院下一次审判恐怖分子时作证用。全是满意的微笑——除了莫林·德怀尔,她的脸贴着地板。两个侦探守在她身边,看管着这位赤裸裸、湿淋淋的姑娘。他们左轮手枪上了膛,插在枪套里,脸上毫无同情之色。
墨里站在门口,没有介入,而眼睛却看着欧文斯的侦探们处理现场。没什么可挑剔的。嫌疑犯抓住了,现场清理完了,物证也收集了,每样东西都进行了登记。他看到嫌疑犯一动不动地躺着。一名女警察会对她进行彻底的搜身,看看她是否“窝藏”了可能有危险的东西。这将使德怀尔小姐的风范颇为难堪,但墨里认为法官是不会提出抗议的。莫林·德怀尔是尽人皆知的炸弹制造者,这已经至少有三年了。九个月前,有人看见她在贝尔法斯特的某个地方,等她离开后几分钟,那里便呈现出一副惨景,四个人丧命,三个人重伤。
不,对德怀尔小姐不会有那么多同情之心的。又过了几分钟,一个侦探揭下床单,盖到她身上,嫌疑犯动也不动。她呼吸急促,却无声息。
“这很有趣。”有个人说。他从床下拉出了一只箱子,检查一下,看没有起爆装置,便打了开来,拿出一个演剧用的化妆箱和四套假发。
“天啊,这东西我也能用。”女侦探一阵风似地走过墨里身边,来到欧文斯跟前,“我尽快赶来啦,中校。”
“干吧。”欧文斯笑笑。他太高兴了,不会对这种小事情恼火的。
“分开,宝贝儿。这你是弄惯了的。”女侦探戴上胶皮手套,开始检查。墨里没看。他对这种事情总是觉得恶心。几秒钟后,女侦探啪的一声脱下手套。有个侦探给了德怀尔几种衣服,要她穿上。墨里看着嫌疑犯,只见她毫不害羞地穿着衣服,好象这儿只有她自己——不,他想,如果是独自一人的话,她就会显得富有感情了。咔嗒一声,一个警察又给她戴上了纯钢手铐。同美国警察的做法没什么大区别,那人对德怀尔讲了她应有的权利。她一句话也不说,上下打量着那个警察,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甚至也没有生气的表示。
她被带了出去。
这妞儿真是冷酷无情,墨里心里想。她头发还是湿的,也没化妆,够漂亮的,他想。气质极佳。减轻个十磅八磅体形也照样优美,就是穿上好看的衣服对她来说也不过如此。要是在街上,你会特意走过她身边,要是在酒吧,你会挨着她坐下,主动提出给她买一杯饮料,但你却从来不会怀疑她的皮包里有两磅高效炸药。感谢上帝,我们国内可没这种事……他不知道联邦调查局对付这种威胁有多大本事。即使竭尽财力,竭尽科学上的和法律上的专家来支持这方面的特别情报人员,这种案子也是不容易处理的。对警察来说,所谓游戏就是等着倒霉的家伙出差错。你只好钻空子,就象橄榄球队在比赛中等待转机。问题在于恶棍们越干越绝,一直在错误中吸取教训。这也同竞赛一样。双方都变得更加狡猾世故。但犯罪的一方总是主动的。警察总是在后边赶。
“喂,丹,有何指教?够得上联邦调查局的标准吗?”欧文斯问道,稍有些沾沾自喜。
“别给我戴高帽,吉米!”墨里咧嘴笑道。现在完事啦,侦探们全都忙着给物证编目,满以为他们已经掌握了犯罪的铁证,“我得说你们干得太狠了。你们不象我们国家有《非法搜捕条例》,真是幸运。”更不用提我们的一些法官啦。
“拍完了。”管拍照的侦探说。
“很好。”鲍勃·哈莱德警官答道。他在现场忙来忙去。
“鲍勃,你怎么到得这么快?”墨里想知道究竟,“乘的地铁吗?”
“你怎么会想不到呢?”哈莱德大声笑道:“我们没碰到交通阻塞。十一分钟就赶到了这里。没过多久你们也到了。我们用靴子踢开门,加上拘捕德怀尔,总共不过五秒钟。这么容易是不是出人意外——只要你掌握了用得着的情报就行!”
“现在我能进去了吗?”
“当然啰。”欧文斯挥手让他走进房间。
墨里径直朝放炸药的写字台抽屉走去。他是个爆破器材专家。他和欧文斯在那堆东西旁边蹲了下来。
“看上去象捷克货。”墨里嘟哝道。
“是的。”另外有个侦探说:“是斯科达工厂产的,看包装就知道了。但这些是美国货。加利福尼亚州的31型电动起爆雷管。”他从塑料袋里拿了一个扔给墨里。
“妈的!这玩艺儿到处都是——一年半以前,有人劫了一船这种小玩艺儿。是在运往委内瑞拉一个油田的途中,一出加拉加斯就被劫走了。”墨里解释说。他仔细看了看,“油田的伙计们喜欢用这种雷管。安全,可靠,笨蛋也会用。质量同军队用的那种一样。外观也好看。”
“还在哪儿出现过?”欧文斯问。
“我们确切知道的就有三四个地方。问题在于这玩艺儿太小,不可能从爆炸的遗留物中辨认出来。一次是在波多黎各的一家银行,一次是在秘鲁的一个警察局——这是为了政治目的。还有一次——可能两次——则同贩卖麻醉品有关。到目前为止,还都发生在大西洋彼岸。据我所知,在这几出现还是第一次。这种雷管有许多种型号。你得从劫去的那只船查起。我今晚拍个电报,一小时内给你回音。”
“谢谢你,丹。”
墨里数了数,一公斤重的炸药有五块。捷克产的可塑炸药质量很好,就象美**队用的烈性炸药一样。一块炸药,只要放置得当,就能炸毁一幢大楼。配上加利福尼亚州的定时雷管,德怀尔小姐就能在五个地方放上炸弹,定时起爆——定时可长达一个月——起爆时她早就走得远远的了。
“今晚你救了许多人的命,先生。好样的。”墨里抬起头来看了看。那房间有一扇朝后面开的窗。窗上装了百叶,是放下来的,还有肮脏的廉价窗帘。墨里不知道这个公寓租金多少,肯定不会很贵。气温升高,房间有点闷热,“我开窗透透空气不会有人反对吧?”
“好的,丹。”欧文斯说。
“让我来,先生。”一个侦探戴上手套,拉起百页,推开窗子。房间里的一切东西都得取指痕,但开窗并无妨碍。一阵风吹来,立刻凉爽起来。
“这样好一些。”联邦调查局的代表深深吸了口气,稍稍闻到了伦敦出租汽车排出的废气味道。……
事情不对头呀。
墨里心中一惊。事情不对头。什么事情?他望望窗外。左边——可能是个仓库,一堵四层楼高的墙,什么也没有。再看右边,能望到伦敦塔的轮廓,耸立在泰晤士河上。就这些。他回过头来看欧文斯,他也两眼直瞪着窗外。反恐怖十三处的中校脸上也露出疑惑的神色,转过头来看墨里。
“嗯。”欧文斯说。
“那家伙在电话里是怎么说的?”墨里嘟哝道。
欧文斯一摆头,“是呀,哈莱德警官?”
“在这儿,中校。”
“电话里的声音到底说了些什么?到底是什么口音?”欧文斯仍望着窗外。
“那声音……是英国中部地区的口音,我想。是个男人的声音。他说透过窗子,看见了炸药和导线。我当然全录了音。”
墨里把手伸到窗外,用手指划了一下玻璃的外侧。手指弄脏了,“肯定不是窗户清洁工打的电话。”他探身出去,也不见有防火安全梯。
“可能有人上了仓库的顶——不。”欧文斯立刻说:“角度不对,除非她把这些东西都摊在地板上。这可怪啦。”
“小偷闯了进来?或许有人进了这儿,看见这堆东西,决定象个安分守已的公民似地打电话报警?”墨里问道:“这不大说得通。”
欧文斯耸耸肩膀,“难说,是不是?可能是她抛弃的男朋友——丹,我想目前我们还可算是满意的。五个炸弹不能伤人了。我们先给华盛顿打个电报再说。哈莱德警官,先生,你干得可真不赖!真得祝贺你们啊。继续干吧。”
欧文斯和墨里默默地离开了公寓。他们看见有一小群人被十来个穿制服的警察拦在楼外。一个电视台的采访小组在现场点亮了灯,灯光映得他们根本看不清街对面的情况。这个街区有三家小酒吧。有一家酒吧门口站着一个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人。他手里拿着一瓶苦啤酒,脸上毫无表情。他望着街道这边,声色不露地默记着他所看见的人。他就是丹尼斯·库利。
墨里和欧文斯驾车来到伦敦警察厅总部,墨里往华盛顿发了电报。他们没有讨论案情意外发展的反常现象,墨里让欧文斯去处理自己的事了。反恐怖十三处还破获了另一起爆炸案——干得很出色,投出一点事故。这意味着欧文斯同他的手下将通宵伏案工作,为内务部的官僚机构准备报告,为舰队街的伦敦新闻界准备通讯稿,但这事情他们乐意干。
瑞安回学校工作的第一天,比他想象的要轻松。由于他延长了假期,使得历史系只好重新安排他的课程。而且毕竟又快到圣诞节了,全体学生几乎都盼着回家过节。教学常规略有些放松,连一年级的学生也喘了口气,暂时摆脱了高年级学生效仿军队风气对他们的压迫。瑞安书桌上的公文格里,堆积了相当多的信件和文件,他忙着处理,平平静静地过了一天。他是早上七点半到办公室的,干到下午四点四十五分,已经清理完了大部分文案工作。他觉得实实在在地干了一整天。他正出着期末考试的试题时,闻到了一股廉价雪茄的气味、听见了熟悉的说话声。
“假期过得好吗,小伙子?”少校罗伯特·杰斐逊,杰克逊靠着门框问道。
“很有点儿意思,罗比。忙完啦?”
“妈的没个完!”杰克逊把他那顶白色的帽子放在瑞安的公文柜上,随随便便地坐在他朋友书桌对面的皮椅子里。
瑞安收拾起试题草稿,塞进抽屉。他办公室里有个私人的小电冰箱。他拉开冰箱门,拿出装在一个两公升大的瓶子里的低度酒,还拿出一只空的加拿大产的姜汁酒瓶,然后又从书桌里翻出一瓶成士忌。罗比从门边的桌子上拿来两只酒杯,递给杰克。瑞安把两种酒掺合成接近姜汁酒的颜色。在办公室里喝酒是违反校纪的,但喝姜汁酒却没事——瑞安认为这稀奇可笑,是海军制度的故作姿态。此外,大家也都看到,军官和教授俱乐部就在近旁。杰克递过去一杯酒,把别的东西都收拾好,只留下空的姜汁酒瓶。
“欢迎你回来,伙计!”罗比举起杯子。
“回来了真不错。”两人碰了碰杯。
“杰克,你这么干我们很高兴。但也急坏我们了。手臂怎么样?”杰克逊举着杯子做了个手势。
“比以前好多啦。你真该看看我开始时候敷的石膏筒。上星期五在霍普金斯医院拆掉了。我今天学会了一件事,用一只手轮流扳操纵杆驶过了安纳被利斯,这可真别扭。”
“我敢打赌,”罗比咯咯笑道:“你这小伙子是他妈的疯啦。”
瑞安点点头表示同意。今年三月,在一次全校性的茶会上他认识的杰克逊。那时罗比戴着一副海军飞行员的金色肩章。他曾被分配到马里兰州,在一所海军航空兵测试中心当教员。后来,在一个晴朗美好的早晨,他飞行的时候,一个意外事故使他受了伤,不能再当喷气式飞机的教练员了。事故突如其来,他的腿伤得很重,只好取消飞行资格六个月。于是海军分配他暂时到安纳波利斯当一名教员,目前在管理系。杰克逊认为这种安排只比在大木船上当桨手稍高一等。
杰克逊个子比瑞安矮,也比瑞安黑。他是亚拉巴马州南部一位浸礼会牧师的第四个儿子。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还上着石膏,他问瑞安是否要试试手劲。日本的击剑运动是用竹棒代替刀剑的,瑞安从来没有试过,但在海军6战队里他,用过棍棒,估计竹棒也不会有什么两样。他想想自己人交手常占决定性优势,而且杰克逊上了石膏也不够灵活,便接受了邀请。后来他明白了罗比的动作快得令人眼花缭乱,那竹捧象响尾蛇一样缠住人不放。等到青肿消退,他们成了忠实的朋友。
从他这方面来说,他介绍飞行员知道了好的爱尔兰威士忌具有浓烈的滋味。他们已经逐渐形成了习惯,每天下午在杰克的办公室里偷偷地喝上一两杯。
“学校里有什么消息?”瑞安问。
“就是教书呗。”杰克逊舒舒服服地说。
“你开始走运啦?”
“还说不准。我的腿终于回到待命出发的阶段了。我一直在派克斯河上空消磨周末,以此证明我仍然知道怎么驾驶飞机。你可是搅了个满城风雨啊。”
“我挨枪击那时候吗?”
“就是嘛。电话打来的时候我在校长那儿。我们听联邦调查局的伙计问,是否有个楞头青在伦敦玩警察捉强盗。我说,肯定的,我知道这傻瓜。但他们要历史系的人来回答——他们主要是想知道给你办旅行手续的代理人的名字,我想。但是大家都去吃午饭了。我只好跑到军官俱乐部找来比林斯教授,校长为此也跑了一大圈。你差点儿让老板同州长打不成高尔夫球。”
“妈的,我差点儿给毁了。”
“就象他们报纸上说的?”
“大概是吧。英国的报纸说得很直截了当。”
杰克逊点点头,一边在烟次缸里弹了弹雪茄,“你很走运,没当包裹邮回来,小伙子。”他说。
“罗比,说这话的多啦。要再有人说我是英雄,我放平了他。”
“英雄?嘿,不是!要是你们白人都这么蠢,我的祖先就贩卖你们啦。”飞行员摇摇头加强语气说:“没人告诉过你吗?短兵相接是危险的。”
“要是换了你,我敢打赌你也会这么干……”
“没门!全能之神,你说是不是还有比海军6战队员更笨的人了?这种肉搏战,衣服沾血,鞋子损坏。没门!小伙子。我要干,就用机关炮和导弹——你知道,这是富有教养的方法。”杰克逊咧开嘴一笑,“是安全的方法。”
“那可不象驾驶飞机,事先也不警告就一阵风似地把你甩了出来。”瑞安挖苦他。
“是的,就怪我的腿没好,谁要想给我一颗子弹,伙计,随他的便,但他得付出代价。”
瑞安摇摇头。大谈安全的人碰巧干的就是最危险的事儿一—他是一名航空母舰上的飞行员和飞行教官。
“凯茜和萨莉好吗?”罗比一本正经地问,“我们本想星期天去看她们的,但突然得到费城去一趟。”
“对她们来说这也是一次磨难,但她们挺过来啦。”
“杰克,你得操心你的家。”杰克逊指出,“把营救人这种事情交给专门于这种活儿的人去干吧。”
“事情全过去啦,罗比。下次再也不会发生了。”
“我们就这么说定了。要不我还同谁一起喝酒?你在那儿过得怎么样?”
“我没逛多少地方,但凯茜可玩够啦,一切都很顺心。我想她看了那个国家的所有城堡——另外我们还结识了许多新朋友。”
“那一定很有意思吧。”罗比咯咯地笑着,揿灭了雪茄烟头。
“他们也喜欢萨莉。他们开始教她骑马。”杰克愁眉不展地说。
“响,是吗?他们怎么样?”
“你会喜欢他们的。”瑞安担保。
杰克逊笑了,“是嘛,我想会的。亲王过去驾驶过鬼怪式飞机,那么他为人一定忠实可靠,他父亲可能也在战场上滚过。我听说你是坐协和式飞机回来的。怎么样?”
“是的。”瑞安说道。
“你不喜欢它,是吗?”罗比觉得他的朋友对坐飞机采取的态度很有趣。
“为什么大家都要为这事儿难为我呢?”瑞安抬头问天花板。
“因为这太滑稽啦,杰克。世界上怕坐飞机的就你一个。”
“嗨,罗比,我坐了,不是吗?我出国,登上飞机,坐了。”
“我知道。我很抱歉。”杰克逊不再笑他,“说这话只是因为这容易刺激你——我是说,朋友间逗逗。你干得漂亮,杰克。我们为你骄傲。但为了过好圣诞节,小心点,好吗?乱说大话反遭杀身之祸。”
“我听你的。”
“凯茜怀孕了可是真的?”罗比问。
“是真的。我拆石膏的那天医生确诊的。”
“好吸啦。我说,为这就得再来一杯——少来点儿。”罗比伸过杯子,瑞安斟上酒,“看来这瓶也快喝完啦。”
“他们要你回去开飞机?”
“下星期一他们叫我回去开开雄猫式战斗机。”杰克逊答道:“他们答应我,来年夏天让我回去。”
“接到命令啦?”
“是呀,看来有希望当第四十一战斗机中队的主任参谋。”罗比举起杯子。
“这很好,罗比!”
“是呀,想想过去七个月的处境,这不错。”
“我们会想你和西茜的。”
“啊,我们要到夏天才离开呢——他们要我教完这一学年——而且弗击尼亚湾离这儿也不算太远。常来玩,有事就说。你不用坐飞机,杰克,开车来就行。”杰克逊指出。
“行啦,我们可能得围着新生婴儿转呢。”
“好。”杰克逊喝干了酒。
“你和西茜圣诞节有地方去吗?”
“这我可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假日我大多去练习飞行。”
“说好了,来我们家吃晚饭——三点钟左右。”
“凯茜的父母家不……”
“没有安排。”瑞安说着便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回原处。罗比摇摇头。
“只是有的人会不理解的。”飞行员说。
“得啦,你知道什么。我再也不住万能的金钱堆里钻啦。”
“但你还在想法小打小闹呀。”
杰克咧开嘴笑了,“是嘛,可以这么说。”
“我倒想起来了。波士顿郊外有家小公司,是值得去捞它一把的。”
“嗬?”瑞安竖起了耳朵。
“这家公司叫霍洛韦尔有限公司,供应战斗机上的计算机软件——货色是挺不错,整理数据象变魔术似的,比一般速度快三分之一。这家公司在帕克斯顿设了家商店,出售模拟器,海军部门很快就要去买了。”
“谁说的?”
杰克逊笑着拿起自己的东西,“这家公司还不知道这件事。帕克斯顿的史蒂文斯上尉刚从来自托普根的那帮人那儿听来的。比尔·梅一个月前到那儿采购了第一批货——我过去同比尔一起开过飞机,他很中意那玩艺儿,几乎想要五角大楼的人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砍掉,光买那儿的货。这件事搁浅了,但现在海军航空兵的作战豁副部长又在办,他们说伦德尔上将很热心。再过三十多天,这家小公司就发啦。”罗比说:“股票肯定要大涨。就为了他妈的这个,我今天上午查阅了报纸,证实确定无疑,他们已经在美国证券交易所挂了号。你可以查查看。”
“你准备怎么办?”
飞行员摇摇头,“我不搞这种买卖,但你还俊乎乎地在干,是吧?”
“干点儿。”杰克说。
“我要走啦,西茜弄到了今晚的音乐会票子。”
“再见,罗比。”
“别声张,慢慢来,杰克。”罗比关上门走了。杰克靠在椅背上想了一会儿,他独个儿笑了笑,然后把几份报纸塞进了公文包。
“是呀,得让他看看我仍旧知道该怎么干。”他心里想道。
瑞安穿好大衣,离开大楼,顺着下坡路经过普雷布尔纪念碑。他的汽车停在德凯特路。杰克开的是一辆驾驶了五年的西德大众汽车公司出产的拉比特牌汽车。这辆车在安纳波利斯狭窄的街道上很实用。他妻子往返巴尔的摩用的是一辆波西牌轿车,他不要这种车。他对妻子说过多次,两个人用三辆车太可笑。拉比特归他用,九一一型的波西归她用,还有一辆客货两用车归全家用,多可笑。凯茜建议他卖掉拉比特,开客货两用车,这当然是不能接受的。那小马达起动快,就是噪音太大,他得检查一下消音罩。杰克把车开出去,往右一拐,穿过学校围墙的三号门,象平时一样驶上玛丽兰德大街。一位海军6战队卫兵向他敬了礼。他有点奇怪一他们以前从没这么过。
开车可不容易。换档时,瑞安把左手伸进吊带抓住方向盘,右手扳动变速档。正碰上交通高峰期,真够麻烦的了。几千名工作人员从许多政府办公大楼里出来,拥挤的街道使得瑞安不时地停车,再重新启动。他的拉比特共有五档,包括倒车在内,等他开到中央大街红绿灯处,他问自己为什么不给拉比特装一个自动装置。关键在于燃料的效益——每加仑汽油多开两英里,值得吗?瑞安自嘲一番,掉头朝东往切萨比克湾驶去,然后又右转弯开上了福肯特的内斯特路。
这儿车辆稀少,从瑞安住的地方往里去,要不了多远便是这条路的尽头,而路的另一侧又是几个农场,初冬季节正是农闲。残存的麦秸成排地躺在坚硬的褐土地上。他往左拐进了自己家的车道。瑞安家占地三十英亩。离他家最近的邻居,是个名叫阿尔特·帕尔默的工程师,到他家也得走上半英里路。杰克家所在的切萨比克湾西边的峭壁大约有五十英尺高——而且越往南越高——都是易碎的沙岩。
不妙的是有人说峭壁在风化。他的房子离峭壁边缘一百英尺,他女儿屁股挨了两巴掌,被严令不准到峭壁边上去。为了保护峭壁的面貌,国家环境保护人员劝瑞安和他的邻居们种上葛藤。这是美洲南部一种长果实的草。这种草彻底稳入了峭壁的面貌,但现在开始向附近的树林进攻了。杰克隔一段时间就得用除草机清除一次,免得它窒息树林。但每年这时候不存在这个问题。
瑞安的宅地半是土地半是树林。靠路的一半以前曾是农场,但因地不平,很难安全地开拖拉机,耕种起来不方便。他驶近房子,便开始看到树木了。他开到停车场,发现凯茜已到家了,她的波西和家里的客货两?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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