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崔校尉他们治不治我！”
第八章：第一战（2）
果然，纪逍回到军营自己的帐篷里后，屁股还没把床板坐热，连脸也没来得及洗，只跟6家两兄弟、元商、傅庄寒暄了两句，而鄂铎憋着那天大的秘密更是一直没找到机会开口——外边就来了两个莫友朝的亲兵，命令纪逍到大帐去问明情况。
“你看吧，老二，”纪逍瞪了鄂铎一眼，“你是想女人想疯了吧你！”
傅庄见这二人好似有什么口角，也不好作声，等纪逍跟那两个亲兵走后，便拉着鄂铎八卦起来。
再说纪逍这边，他跟着那两个亲兵一路走，这两人虽然脸不陌生，有几次还一起玩过投石、同桌吃过饭，但关系也不那么亲密。
他本想借机套套话，看监军营那边的态度是特别愤怒还是念在他护主有功不追究，好有个心理准备。
还有几步路就到大帐口了，那其中一个亲兵倒开口道：“纪逍，运气不差啊你！”
他看着那两个亲兵一脸别有所指的笑意，一头雾水，就这样自个儿走进了大帐内。
纪逍从来没有到过大帐，这一片区域的帐篷都是已经有了较高军衔或部分正规编制的监军和将领住得地方，甚至连他们新兵营两个陪练都没有资格住在这儿。
他刚刚掀开帘子，便看到帐篷正对着门的大榻上坐着一个身着铜色铠甲的陌生中年男人，待纪逍走近，才发现他的右脸有一道醒目的长疤——这便是过去二十年间，让天下反贼敌寇都闻风丧胆的平努大将军崔闯！
崔闯一脸严肃，面无表情看着他走进大帐，他的左侧边的椅子坐着察泰和莫友朝，右边则是已经更换了便衣，梳洗妥当的崔濛雨和军医西门丞。
“纪逍参见大将军。”他半跪在地，跟崔闯行了军礼。
“新兵营第三队队正，纪逍，是么？”崔闯没有别的表示，纪逍不敢擅自起身。
“回大将军，正是小人。”纪逍微低着头答道。
“你可知罪？”突然，崔闯呵道。
“小人不知。”纪逍诚实答道。
崔闯没料到他会这样回答，愣了片刻，随即怒道：“你私自离营出关，若是按时回营就罢了，可你竟然在大漠迷失方向，差点丢掉性命！身为一队之长，为何如此目无法纪？”
“回大将军，昨日本是休练日，几位监军也说可自由出入军营，守关士兵也没有拦着小人，至于迷失沙漠，更是一场意外——昨日小人在大漠遭遇沙暴，因此迷失方向。”纪逍说得不卑不亢，又合情合理，反堵了崔闯的话路，这样机敏能辨的人，崔闯这么多年征战沙场和官场，可是从没遇到过。
“你！”崔闯一时语塞，瞪大了眼睛，怒气上浮。
“回将军，其实这件事是末将的错。”
就在纪逍心里暗道该如何接住崔闯接下来的怒气之际，崔濛雨却站了起来，跪到纪逍旁边，抢着答话。
“崔校尉，这话又怎么说！”崔闯没料到自己的女儿会半路杀出来，怒意更盛，他板着的脸越发阴沉。
“末将自认可以将关外沙漠地形摸清，有助我军迎战敌寇，便硬找了纪队正与我一同出关，不料途中遇上了变故，若不是有纪队正的智谋，只怕末将早已命丧大漠，若是大将军要责罚，应该是责罚我才对。”崔濛雨说起谎来不打草稿，连身边的纪逍都吃了一惊，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荒唐！”崔闯拍桌而起，“身为一军校尉，竟这样莽撞，怎能统帅新兵营一千二百八十人！你们两个副监军难道就由着她乱来吗！”他又将怒火洒向在一片的莫友朝和察泰。
莫、察二人见状，立刻跪到地上，他们都是老实人，明知道崔濛雨说谎，可自己不知道如何圆谎，所以一直跪着也不敢接话。
“末将怕节外生枝，此事一直瞒着两位副监军，这件事与其他人无关！”崔濛雨咬咬牙，干脆她一个人来背黑锅吧。
“大将军——！”纪逍刚想跟崔闯说明真相，却被崔濛雨拉了一下后衣角，他转头看，崔濛雨瞪了他一眼。
“你有什么话说？”崔闯怒道。
“此事皆因小人而起，小人曾向校尉说过军中之人对关外地势知之甚少，如果能够熟悉地形，打起仗来势必事半功倍。”纪逍一个大老爷们也不可能撒手就让崔濛雨一个人扛这件事。
但他转念想如果在这里说出实话，那崔濛雨在其他两个监军和崔闯眼里就是个欺上瞒下的小人，以后要是有什么意外，信用难保，指不定会有什么遗祸。所以只能临时想了个借口，揽这摊子上身。
“哼，你这黄口小儿，仗都没打过，便想着给军队当参谋。”崔闯啐道，但他又想到纪逍这话确实没错，行军打仗，若是能掌握天时地利人和，势必可取胜，怒气也消了一些，道：“但念在你这是忠君报国的举动，而且护卫上将，二人平安归营有功，这件事情我也不想再深究。”
崔濛雨听了这话，如临大赦，心中那颗石头落了地，可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崔闯又发了话：“但你们毕竟差一点就酿成大祸，死罪可免，惩罚难逃！”
他思忖片刻，接着道：“察中候和莫中候阻止不利，也不能免了责任，但念在错不在你二人，就从轻处罚吧。”崔闯面对着他们四人，摸了摸胡子，“这样吧，你们四人今夜不可睡觉，纪逍和崔校尉先绕军营跑五十圈，跑完后与察、莫二中候营外站岗，直到五更。”
“大将军，这可使不得。”
站在一旁的军医西门丞从一开始就默不作声，双眼一直打量着纪逍，但他听了崔闯这话，连忙阻止，“崔校尉肩颈、腰腹都有皮肤擦伤和筋骨扭损，若是罚跑只怕会加重伤势。”
崔闯听了这话，迟疑了许久。
毕竟他话已经说出口，若是收回不惩，那信誉何在，传出去必定动摇军心，不利管制。
但眼下跪着的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骨血至亲，虎毒也不食子。
“既然这样，那便由纪逍一人跑五十圈，崔校尉跟着两位中候站岗便是了！”
崔闯说罢，也没有一开始那么严肃，挥了挥手道：“全都站起来吧，该罚的就受罚，我稍后还要入城见肃王，商讨战事，要不是你这丫头私自去了关外一夜不归，谁还有这功夫来教训你们这群||乳|臭未干的小子。”
纪逍见崔闯现在的和气模样与刚刚雷霆震怒之脸有天壤之别，还以为自己跪晕了，不小心做了一场梦而已。
正当他傻愣愣得看着崔闯风风火火走出大帐，还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时候，却被旁边的崔濛雨掐醒了。
“你发什么呆啊，没听到嘛，五！十！圈！”崔濛雨故意加重地说出最后几个字，催促道，“我先回帐篷换衣服，要是换好了还没见你开始跑，我就上报大将军，加重你的惩罚！”
说罢，崔濛雨跟在察泰和莫友朝身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帐。
而这时，一直在一旁的西门丞走过来，笑着对纪逍说道。
“纪逍，你今年多大了？”
“回大人，小人正好弱冠年纪。”纪逍恭敬道。
“噢，已经二十了啊，”西门丞摸着灰白的长须道，“你家是哪里人？”
“荆州淮安城人。”
“可你的口音倒不是特别像淮安城本地人，老夫为被朝廷收编的时候，也长居淮安城内。”他笑道。
纪逍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许多人都这么说，我娘不是淮安城人，但我从小就在淮安城附近的村子里生活。不过我娘祖籍是哪儿我就不清楚了。”
“噢？”西门丞好奇道，“你从小只跟你娘亲生活？”
“对，我娘说我爹很早就过世了。”纪逍坦然道。
西门丞听了这话，心中若有所思。
他看着纪逍的脸，虽然那脸上满是黄沙污垢，遮挡住了他一大半的面容，但是他却觉得这张脸特别熟悉，好似以前已经见过许多次。
“纪逍，你长得很像我一位故人。”西门丞浅浅笑着，“若是上天真有这么个安排你与他有这一道缘分，而你我现在也有此机缘，那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帮你。”
纪逍听着这话，有些云里雾里，但他还没有想明白，便被怒气冲冲走进大帐的崔濛雨揪着衣领拉到了外面。
“我换好衣服去营外，鬼都没见到一个，到大帐来才知道你根本没有离开过！”崔濛雨骂道，“信不信我现在就追去大将军那告你一状？”
“喂，喂，喂！”纪逍被矮自己半个头的崔濛雨拉着衣领，走路踉踉跄跄险些摔倒，“刚刚西门大人留我闲聊了几句，我刚要走你就来了，根本不给一点机会嘛！我还怀疑是你跟西门大人联手起来捉弄我呢！”
“呵呵，我倒真想信了你！”崔濛雨轻蔑道，“开始跑吧，纪逍，我亲自在这儿帮你数圈儿，我跟你可没什么舅妈表姐的亲戚关系，放心，我会仔仔细细数到位的！”
纪逍整理好衣领，瞟了崔濛雨一眼，轻哼着开始跑上了。
初春的西北天气寒凉，一轮明月垂挂空中，繁星缀满了整块天幕。
纪逍刚刚到军营的时候就仔细观察过月亮，他一直觉得这里的月光不似江南温柔婉约，倒是透出一股子冷冰冰的气韵，许是玉门关自古战事不断，流了太多血，连月亮也缺了些柔情吧。
由于之前经常被崔濛雨有意无意得惩罚跑步，所以他的身子越发健硕，体能强了许多，速度也比一开始快了大半。
此时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他已经跑了快有四十圈，可那步伐还是稳健均匀，他喘着粗气，每跑过崔濛雨身边的时候都大吼一句现在完成的圈数，好像在跟她斗气一般。
崔濛雨原本一心放在折腾纪逍这件事上，但是随着纪逍越跑越起劲，她看见他的上衣已经被汗水打湿，那结实的身体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好不暧昧，她的视线不小心落在纪逍年轻贲张的肌肉上，就再也没法移开。
等到纪逍跑完，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放松手脚，以免突然停止运动劳损肌肉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脸烫得不像话。
“报告校尉，我已经跑完了！”纪逍喘着气，低头在她耳边大吼道。“五！十！一！圈！最后一圈当白送！”
这一吼，把崔濛雨吓醒了。
“该死的！你吼什。。。。。”崔濛雨本想破口大骂，但她一抬眼，看见纪逍已经把汗湿的上衣脱了，露出因为呼吸急促，不断起伏的胸膛。那结实紧致的肌肉是格外好看古铜肤色，在月光下，肌肉上的汗珠闪闪发亮。
这一下，她算是彻底说不出话了。
纪逍眨巴着眼睛，奇怪的看着她原本还怒气冲天想骂人的态势，突然就不再出声了。
“快回去把衣服穿了吧，回来站岗。”崔濛雨有些回避得躲了躲，双眼不自在地看着四周，支吾道。
“你不会是害羞了吧？”纪逍看她这样子，咧嘴坏笑道。
“哼，我从小在军营长大，什么男人的光膀子没见过，你害羞我还不害羞呢！”崔濛雨为了斗嘴，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转而她又觉得不妥，可也收不回来了。
好在纪逍没有深思，做了个鬼脸，甩着他脱下的上衣，哼着小曲便往自己的帐篷去了。
崔濛雨见他走远，赶紧用手揉了揉发红的脸，暗想：“差一点就被这小子给抓到把柄了！”
第九章：第一战（3）
第八章：第一战（下）
等到纪逍回了帐篷，收拾好自己，简单跟傅庄、鄂铎解释发生了什么事情，成功避开了鄂铎想要对他进行恶意八卦围攻之后，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半炷香时间。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军装，嘴里哼着小时候母亲经常给他唱的民间小调，惬意自在地环抱着手臂，向营外走去。
远远地，他看见穿着海棠红便衣的崔濛雨，站在树林边，抬头看着空中的月亮。那皎白的月色洒在崔濛雨的红衣上，交替出一种奇妙美好的颜色。
“你为什么喜欢每天都穿着红色的衣服？”纪逍懒懒散散得走过去，靠在一颗树边，歪着头看着崔濛雨。
“我爹说我娘生前最喜欢红色，他觉得我像我娘，穿红色好看。”崔濛雨斜眼瞟了瞟纪逍，“那你喜欢什么颜色？”
“我嘛，比较不挑，衣服能穿就行。”他笑嘻嘻地拍了拍身子，“不过我从小不爱穿青色一类的衣服，有一次我娘买了一件给我试穿，可她看到便不高兴了，愁着脸，可能是我穿着难看吧！”
“这军营里的新兵训练装就是墨青色的，我觉得你穿着挺好看啊！”崔濛雨不假思索道。
“哎哟，我没听错吧！”纪逍惊讶道，“崔校尉竟然开口夸我？”
崔濛雨瞪了他一眼，“我这人爱憎分明，好的一定夸，坏的一定骂！”
“那就多谢校尉夸赞啦！”纪逍佯装道谢，作势拱了拱手。
崔濛雨懒得理他，一个人坐在了旁边的沙堆上。纪逍也收起了玩闹的心，就倚靠着树干一屁股坐了下去。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想着自己的事情，任时间淌过。
或许也是两人甘愿享受这样难得的安宁，在这个并不太平的边关小镇，任何的宁静都是奢侈。
但很快的，这一份奢侈就被从城里绵延设立的烽火楼给烧毁。
那从远处一步步，一栋栋点燃起来的烽火向飓风一般把危急的战事吹到了鹤风营这里。
崔闯神情肃穆，带着一队精兵从沂山城赶到营地。先遣而来的中军副将说是乌苏国的两万精骑突袭玉门关，关门附近的士兵被打的措手不及，死伤惨重，亟待支援。
崔濛雨听了这话立刻往大帐赶，顾不得纪逍在身后不断喊自己的名字。
纪逍见事情重要，也赶紧通知了在另一端的察泰和莫友朝，然后急忙回到帐篷，跟鄂铎傅庄说明。
“好家伙！”鄂铎重重地拍了拍桌子，“终于能轮到老子出场了！”
“老二，别急，”傅庄制止道，“这次突袭，乌苏国有备而来，乌苏军精骑营的顽强和精锐我早已有耳闻，这次只怕轮不到我们新兵上阵。”
“直娘贼的，我们已经在这里训练有大半年了，该学的也都学了，这时还当我们是新兵，什么都不给做，那大伙儿都回家种地得了！”鄂铎见傅庄泼冷水，粗声啐道。
“我觉得鄂老二说的有理，”6大友此时站出来支持到，“若一直把我们困在军营里，每日只进行一些毫无变数的训练，只怕到时真的需要我们，士气早已消散。”
“对啊！就是！”
“鄂铎说的有道理！”
众人见6大友也站出来响应，纷纷赞同道。
而此时，元商却发现了站在一边一反常态不出声的纪逍。
“小纪，你觉得呢？”
元商这话说得突然，此时大家才发觉，这个团队里平日最积极爽朗的纪逍却一直没有发表意见。
“我？我其实从来都不想发生战事。”纪逍迟疑道，他不理会自己心中的抱负是否有人能懂，可他现在至少能够不违背自己的意念，把心里的想法跟自己信任的兄弟们说出来，已经满足。
果真，此话刚落，众人一阵哗然，都没料到纪逍会说出这样的话。
但鄂铎此时却破天荒地站出来，拍了拍纪逍的肩，“我的好兄弟，虽然我是个大老粗，可我并不是不懂，其实你一直以来都希望东朝与乌苏国议和。”
纪逍听了这话，又惊又喜，竟一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傅庄见众人还是一脸困惑，出来解围道：“小纪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你们跟他相处也不是一天两天，他的为人你们都很清楚。”他侧脸看了看纪逍，笑道：“他心存仁厚，只希望两国可通过不流血的途径达到共存罢了。”
这话一出，大家都被不再窃窃私语，反而齐刷刷看向纪逍。
不知道人群里谁第一个喊了出来，“小纪，我们这群粗人，虽然一时没有想到你的抱负，可是经傅庄一说，也真觉得心胸见识确是不如你！”
顿时，一片赞同声四起，他们纷纷围过来，投之以支持的目光。
“但是，乌苏人一再进犯我东朝，难道我们就这样一直期盼着他们这群蛮夷人明白这个道理吗？”鄂铎咬牙啐道。
纪逍抬头，对上傅庄和鄂铎的脸，眼睛里闪过他们从没有看过的光。
“我们不会打响第一炮，但却不能容忍有第二声炮响！”纪逍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喊道。
此话一出，众人皆发出了欢呼般得赞同声。
“小纪，我们三个兄弟一场，说好同生共死，今日，就是我们三兄弟证明自己的时候了！”傅庄见此情景，也被触动，他伸手拍了拍纪逍和鄂铎的肩，眼神坚定。
“好！三兄弟，同生共死！”纪逍握紧了拳头，信心十足。
“小纪，这话是你说出来的，就由你领着我们去请命吧！”6大友提议道。
“既然兄弟们看得起我，我就不再推辞！”
纪逍爽朗笑着，带了他们那一行人，又召集了其他帐篷里共有雄心的新兵，到了大帐门口，请求崔闯同意。
崔闯伴驾征战沙场那么多年，从来也没见过如此英勇果敢的新兵，心中不禁对纪逍刮目相看几分。
“崔校尉，你训练新兵六个多月，他们的情况你最了解。”崔闯看着身边已换好战甲的崔濛雨，问道。
“回大将军，新兵营早已经在一个月前完成所有基本及进阶训练，如果战事爆发，所有新兵都可随时上战场杀敌！”崔濛雨看着英气逼人的纪逍，坚定道。
“那好，”崔闯满意道，“那本将军就命你带鹤风骑玄六营、朱五营共二千二百人，连同在此请命的所有新兵，一同赴玉门关救急！”末了，他又吩咐道：“封天骑的左将军已经带了三千精兵先行救援，此次以少敌多，你们到了关外务必凡事都听他调遣。”
“末将领命！”崔濛雨信心满满，带着察泰和莫友朝，领了纪逍一行人，马不停蹄得向玉门关赶去。
纪逍见往沂山城方向奔走的百姓越来越多，心里也知道离战场越来越近。他紧紧拽着从兵器库挑选的称手弓箭，手心里冒出汗来。
“娘，孩儿一定会打赢这第一场仗，给你写家书报平安！”
傅庄看出他神色有异，没有说话，只紧紧地拍了拍他的肩，定定得对他笑了笑。
丝镇已经空无一人，远远地，纪逍听到关门那边传来阵阵嘶吼和轰隆隆的震动。空气中飘散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黄沙伴着战马的嚎叫，响彻在玉门关。
崔濛雨停下队伍作了指令，她与察泰、莫友朝兵分三路，每人带一批人马从三面进攻，包抄关外敌寇。而纪逍领着一百个弓箭手上城楼，从高处制敌，牵制他们攻城的速度。
纪逍飞快跃上旗楼，迎面吹来的黄沙有些迷眼。他警惕地站在旗楼一个隐秘位置往下看。
只见不远处的沙漠，东朝的兵马已经所剩无几，而自沙丘顶端开始，衣着棕色军装的乌苏军却好似这大漠的流沙一般，不断吞噬东军。
纪逍咬咬牙，身体里莫名得涌起一股气血，他不愿在城楼上干等落网敌寇，他想要亲手宰了这些蛮夷，想要亲自为战事平息添一份力。
“你们几个看着这个位置，我要下去跟乌苏人一决雌雄！”纪逍不等那几个人阻止自己，便三步并作两步跑，跳下旗楼，出了关外。
他的箭法在军中数一数二，就在眨眼的功夫，乌苏军已有五六个死在了纪逍的箭下。
在远处单兵作战，挥舞着长鞭的崔濛雨没料到纪逍在战场竟然犹如神助，来去自如，顷刻间，她心中对他的印象已经翻天覆地。
乌苏军的将军也发现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神箭手，他对着身边一个副将耳语几句，眼里闪过杀意。
那个副将随即差使几位乌苏步兵向纪逍奔来，而他却策马奔向远处沙丘，断了纪逍后路。
纪逍不觉有诈，陷入酣战，被自己百发百中的箭法冲昏了头脑。他拔起插在其他几具尸体身上的箭，冲向那几个诱兵。
他搭箭上弦，拉满弓，瞄准，那力道还未使上，后肩却一阵吃痛，他下意识往前一个趔趄，不小心翻身滚下了那巨大的沙丘。
那位副将打马追了上来，一脸讥笑。
纪逍顾不得后肩像断骨一般的剧痛，赶紧拿起掉在沙里的弓，可他还没来得及抽出身后的箭，就被副将一剑刺破了胸口——那绑在后面的箭筒随之掉下，羽箭洒满一地。
“年轻人，我来教教你，该怎么打仗。”那副将说着生硬的东朝话，带着浓浓的乌苏国口音。
纪逍暗叫不妙，电光火石间想到母亲曾说过有难就打开锦囊——他伸手，却被副将一剑割伤手臂。他吃痛，手一震，锦囊顺势掉回了铠甲里。
副将的剑举了起来，眼看就要砍向纪逍的脖子。
而就在此时，天空中传来嘹亮的鸣叫——是灰鹰！
纪逍惊讶得看着灰鹰扑凌着双翼，不断逼近副将，它伸出利爪，重重得钳住副将的双肩，随后向后一拉，那副将的肩甲竟然被抓破，鲜红的血从外衣慢慢渗出来。
那副将刚想挥剑砍灰鹰，却冷不防瞄见灰鹰爪上绑着的黄绳，他大惊失色，连连后退，几个趔趄，不小心摔倒在地，但他顾不得捡起随身佩剑，便头也不回地往沙丘上方跑去。
灰鹰没有恋战，而是低飞在纪逍身边，好似在观察他的伤势。
片刻，灰鹰轻啄纪逍的后背，如同上次那样，示意纪逍跟自己走。
纪逍站起身，虽然全身多处剧痛难忍，但依旧咬着牙，想着自己一定要活下来，回头看了眼，那乌苏军的褐色军旗突然倒塌，他想，这场仗应该是要胜利了。
随后，他蹒跚跟在灰鹰身后，一步步往沙漠南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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