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按照这样的城防设置,鞑子即使是死光了所有人,也不一定能够攻下。
当然,只是不一定而已,即使他们从鞑子刀下逃得xg命,但谁也不敢忽视元军的战斗力,即使是百战百胜的均州军,若非他们有火yao、火油的协助,对鞑子骑兵也只能拿命去填。
罗布头受伤的脚得到极好的救治,现在的他已经能够拄着拐杖走路,想起树林外沿数不清的尸体,罗布头不由感到几分庆幸,若不是朝歌把他硬是背了回来,那些尸体中肯定会有自己的一部分。
留下足够的士兵收拢尸体,罗布头和其他宋军一样,被带到了独松关内,他们绕过小路进入关内,看到了这个极其雄伟的城防工程。
罗布头伤势虽还没好,但是他在此战中立了功来,杀了一个千户,三个小兵,这个功劳足以为他不光彩的身上添上光芒。
牛富亲自接见了他们这些英雄,并且发给了他们奖励,这些白花花的银子,在宋军中引起了羡慕的眼光。
“你们每个人都是英雄,所有人,包括这次死里逃生的你们。但他们是英雄中的英雄,没有他们,将会有更多人死得毫无意义。”
“战场并不是埋葬将士的坟场,战场是弘扬英雄的高台,你们的名字都会载入史册,你们都会永垂不朽。”
“朝廷已经同意,在临安城内,皇宫旁边修建一座巨大的纪念堂,你们的功劳将会得到万世敬仰。”
获得奖赏的每个人都能上高台,高台前有一个巨大的铁皮喇叭,每个上高台领取那白花花的银两的人,都规定要说几句话,虽然校场上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听到,但至少前面的人能够听到,以后每个人都能听到。
“小兄弟,你干得很不错,一个蒙古千户值七个人头,在加上三个小兵,一共二十两,这是你该得。”牛富用力的拍了拍罗布头的肩膀,然后递给他一锭足有二十两之重的银两,罗布头不知所措的看着这锭银子,鼻子一酸,差点哭起来。
“说两句吧?小兄弟。”牛富在均州学了很多,包括怎样收买人心,这些宋军都是暂时划归独松关战斗系列,牛富想让他们尽力可不容易,但看到校场上归来的宋军,看到他们眼中的冒出的火星,谁还会以为他们不尽心尽力呢?
“我知道,很多人都曾经看不起我。”罗布头不知哪里鼓起了勇气,向来胆小的他,对着铁皮喇叭说了起来,巨大的铁皮喇叭挡住了他的头,也挡住了他看到校场的情况,也使得他的胆子突然变大了几倍。
“或许现在也是,可你们不知道的是,我拿着这锭银子,心里也看不起我自己。”罗布头想哭,他很市桧的放进嘴里咬了咬,银子很结实:“这是十足的官银,我从来没有见过。”
罗布头突然站起来,双手举着那锭高大的银子:“这是我三年来第一次拿到这么多银子,我要把它寄给我娘。”
“以后我就不用担心我娘了,我就可以安心跟鞑子拼命了,我死过一回,也不在乎能够死第二回。”
“我是怕死,我是投过鞑子,但我没有办法啊,当兵三年,我一两银子也没能给我娘寄回去,我担心,我死后我娘就只有一个人了,我死后,我娘就再也活不下去了。”
“我有罪啊。”
罗布头双眼i离,眼泪大滴大滴掉在地上,但是他却不觉得任何羞耻,身边的朝歌突然站起来,把手中的那一锭更大的银子jiao给罗布头:“兄弟,老子家里没人,这银子一起给寄回去。”
“从今以后,你娘就是我娘,我以前对不住你。”
他们都没有看到,兼职战地记者陈汝龙已经在一张纸上写上了三个大字:谁有罪?
《谁有罪》开篇写了罗布头从胆小怕事到拼命的过程,这个过程虽然有点见不得人,但罗布头的功劳也是放在那里,确确实实的杀了鞑子,所以无论他以前做过什么,光环足以把这些罪过洗掉。
然后写到身为独子仅与老娘相依为命的罗布头为何会从军,是否因为jiao不上兵役,还是因为其他原因,大宋向来以仁义治国,他相信若是正常途径,罗布头绝对不应该参军,然而事实就这样,与老娘相依为命的罗布头在前线几乎死去。
然而临安、大宋有多少富豪、特权之家,他们有很多兄弟,他们身体或许比罗布头更好,但是他们却在享受无数罗布头这样的小兵给他们带来的暂时的安宁和虚荣。
《谁有罪》最后借机写到,这场战争是谁引起,这场不义的战场是谁促成:这是一场抵御外敌的正义战争,这是为挽救民族灭亡,挽救大宋的一场自卫战争,我们生活在后方安逸的百姓、官人、商人,会想到这仅仅的二十两银子,却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兵用xg命换回,而有更多的士兵,他们无声无息的死去,至今我也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
他们埋骨的地方很简单,树林之下丛林之中,他们没有棺桲,他们甚至连草席也没有一张,或许数天以后,他们的尸体会发臭,他们的rou体会腐烂,又或许更长的时间以后,他们的骨头也成为泥土,谁会记住他们。
谁有罪?不仅仅是鞑子,其实还有我们。
我们有罪,我们在享受这片刻的安宁时,我们没有想到他们,没有想到那些孤身奋战在前线的将士们,没有想到守在孤灯之下日夜不能入睡的将士们的家属。
我们也有罪,我们在享受美味的食物时,我们没有想到他们,没有想到那些刚击退鞑子一次有一次的进攻,而自己却只能啃着冰凉的干粮,甚至很多时候,他们来不及吃东西,他们饥饿的胃酸一直在折腾,但是他们还需要举起武器,举起手中的武器。
他们的家属,由于饷银不能及时发放,小娃娃嗷嗷待哺饿得面黄肌瘦,大人们由于没有力气劳作,他们只能吃着野菜喝着水,唯一就是想填饱肚子。
我们都有罪。
陈汝龙即席挥毫,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写下了日后最被誉为最著名的战地报道《谁有罪》,当天晚上,他授命押送刚送过来的完者都和只剩下一个头颅的四家奴回京城,随同的还有在抢救降军中立下大功的于成、张彻等张贵的八名亲卫,他们被赋予的任务是代表张贵拜见太后和王清惠,当然还在有大宋的相公们发挥仁义jg神之时毫不客气的看下完者都的头颅。
张贵不是一个凶狠的人,但是他仁慈的心不能容忍这个杀了无数宋军和百姓的刽子手活下去,能有更多机会杀更多宋军和百姓。
罗布头、朝歌等人本来也可以回京城,但是他们不愿意,眼看鞑子就要进攻独松关,独松关后就是京城,他们放心不下,他们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他们都珍惜自己的生命,但不代表他们就愿意看着自己的兄弟为自己拼命。
独松关城防虽然坚固,但他们都知道鞑子的厉害,他们不敢放松,牛富没有办法,准许他们每人写一封信带回去。
军中士兵多不认识字,幸好于成等人也略通文墨,又有军中支书协助,当然还有不少陈孚派过来的战地记者,他们也当起了义工,希望能够从这些普通平方的军人中获取更多的故事。
陈孚是前三个月才来到京城,到了京城之后找到去年陪同王清惠一起返京的人员,他们中有一个就是陈孚派过来的人。
《大宋战地报》很快就成为临安的主要报纸,这一份得到大宋朝廷独家允许的报纸,当然其中王清惠出力不少。这一份主要是介绍宋蒙战争的进程的报纸,出于意外受到了绝对的欢迎,由于陈宜中、文天祥等人主持朝政,又有太后的强有力支持,在这生死危机之时,临安民众被激起了前所未有的勇气,即使知道张弘范已经率军攻击独松关,伯颜将要攻击常州,临安城内竟然还是前所未有的安静。
今天这一期报纸,注定了要成为《大宋战地报》最光辉的一页,直到半年后才被打破,报纸一再重印,印刷作坊一直到晚上还是在重印,甚至到了第二天还没有停止。
《大宋战地报》这一期的发行量达到了惊人的五十万份,也是大宋报纸有史以来发行量最多的一期,这个记录却很快就被打破,因为从这一天开始,《大宋战地报》从京城扩张到大宋的每一个角落。
“号外,号外,均州军张贵张大人,禁军都统张世杰张大人,禁军都统孙虎臣孙大人再次率军打败了鞑子最jg锐的骑兵,全歼鞑子将领完者都三千骑兵,并且生俘包括完者都在内的一百多人,同时击溃鞑子大将塔出率领的三千jg锐,杀死杀伤两千余人。”
没有浮夸,更没有把数字说大,但正是这实实在在的消息,把临安震动得如打了ji血一般,聪明的报童,卖nong着一早就背得滚瓜烂熟的头条:“诸位看官,想知道鞑子是如何被打败的吗?想知道吗?不想知道吗?”
“报童,给老夫来一份。”一个穿着讲究的老先生,激动说道:“不,给老夫来两份。”
“好咧,承蒙四十蚊钱。”报童干脆利落从一个布袋子里chou出两份报纸,递给老先生,老先生一愣,有点迟疑问道:“这不是、不是十文钱一份吗?”
报童诚实的脸带有几分狡诈,不过却认真说道:“从今日起,《大宋战地报》就是二十文钱一份了,多出来的十文钱说要捐给那些在前线将士的家人。”
“老先生留下姓名,到时陈主编会公布捐款人的姓名,还有就是收到多少钱都捐给谁,这都是有档案可查,报社绝对不会贪墨一分钱。”
“好、好、好,给老夫来两份,不、来五份。”老先生大声说道:“老夫虽不能上战场,但是老夫还能尽这份小力气。”
报童把报纸递给老先生,然后又递给他一本本子,但是本子很小,笔也是最新流行的炭笔,老先生眼睛不好,报童认真说道:“老先生,我帮你写。”
“你、你能够认字。”老先生惊讶的看着小报童,这些小报童都是随着《大宋战地报》出现,他们多是家中贫瘠的孩子,虽然聪明但却绝对念不起书。
小报童点头,道:“不多,陈主编亲自给我们上课,认字,很容易,小子三个月也认识了好几百字。”
报童自豪说道,等写完老先生的名字,报童扯起喉咙又要喊起来:“英雄榜,谁能上英雄榜,张贵张大人稍用计,三万宋军得挽救,这其中又有谁是英雄。”
身边一个长得胡子拉杂的壮汉大声喊道:“小鬼,也给老子来一份。”
报童一愣,低声问道:“大叔你可认识字。”
这汉子报童也认识,平日就帮忙担担抬抬做苦力,赚几分钱不容易,而且大伙都知道这汉子连饭也吃不饱了,哪里会认识字。
“呸,小看老子了,是吗?”汉子瞪了他一眼,道:“别人要得,你管老子要不要得,老子就要一份,你小子给还是不给。”
“给,给。”报童连忙拿出报纸,有生意不错自己可不是傻子,喜滋滋的递给汉子,道:“可守好了,陈主编说过,这份报纸以后一定会名留青史。”
“英雄榜”汉子拿过报纸,一字一顿念了起来,碰到不认识的字,还跟同伴仔细琢磨,然而看到罗布头三个字,汉子一窝蜂的跑了。
报童疑惑的看到汉子离开的背影,又有一个穿着补丁衣服的壮汉要了一份报纸,笑道:“如今大老爷们也认字啦,码头上有黄家商队,他们每次过来都教几个字,大伙算下来也认字不少字。”
报童眼睛一亮,认识字的人多了,以后的生意不是更好做了吗?有了老先生的带头,还有就是两个向来是不认识字的苦哈哈,更多的人涌向了报童,还不到一刻钟,布袋子一空,却只有一份报纸。
“等等、等等,给我一份,给我一份。”不远处一个老家人气喘吁吁跑过来:“小哥,给我一份,给我一份。”
“老人家,不好意思,这最后一份报纸已经给这个大哥要了,小子马上回报社,再拿过来给老人家,可否?”
“小兄弟,这份报纸老夫出一百文钱要了。”老人跑到身边,手里拿着一串银子,就要伸手去抢报纸。
报童手一缩,道:“这报纸这个大哥先要了,老人家可不能赢来,无论什么事总有一个先来后到。”
老人看到旁边一个年轻学子,脚一软就要跪下去:“这个小哥,这份报纸能不能先给我。”
“我家老伴,我家老伴等着这份报纸救命啊。”
众人奇怪,年轻学子连忙扶起老人,道:“老人家万万不可,这报纸、这报纸老人家尽管拿去。”
老人再三道谢,拿了报纸迟疑片刻,道:“听说、听说我儿立了大功,老伴不相信,这都大半年没有消息了,现在怎么就立了大功呢?”
“前不久听说还被鞑子拿了呢?我两老头也认为没了,小哥能不能帮我看一下,有没有一个叫做董棨的人。”
年轻学子点头,看了一会果然看到英雄榜上有董棨两个字,而且名字排得很高,连忙指给老人,笑道:“公子怕是立了大功,进了英雄榜,老人家你看一下,名字都排在最前面了。”
“没死、真没死。”老人家一愣,眼泪却流了出来,众人看到他的英雄的父亲,都涌上来观看,附近的一些店铺,竟然还给送来了不少东西,老人家不知道何时才从人群中挤出来,那个年轻学子把他从人群中抢出来,然后笑道:“老人家,我送你回去。”
老人道了谢,抱着一大堆东西不知如何是好,年轻学子安慰道:“这都是乡亲们的一番好意,老人家就不要见外了。”
老人还没从刚才的喜悦中醒过来,带着年轻学子回到家里,所谓的家只是一栋破旧的房子,四周窗户开裂,风吹破窗纸呼呼作响,一个老妇人正扶住en四处张望,看到老头回来忍不住就埋汰道:“孩子爹,怎么买一份报纸还要这么长时间,棨儿、棨儿他怎样了。”
董老头啰啰嗦嗦说道:“都买完了,老头跑了好几个地方,一张都没有了,去了侗家的酒馆,黄家的茶馆,胡家的饭馆,都没有了,一张也没有了。”
年轻学子像是看到老妇人的忐忑,董老头唧唧哇哇说了半天也不着边,怕老妇人着急,连忙说道:“老人家莫要担忧,你家棨儿立了大功,上了英雄榜了,是英雄。”
“棨儿没死,真的没死。”老妇人脚一软,竟然蹲了下去,对于日夜思念的亲人,得到平安两个字已经足够,即使他是不是英雄又何妨?
年轻学子认真说道:“没死,真的没死,还成了英雄呢?”
第八十八章 短兵相接(8)
第八十八章短兵相接(8)
英雄榜引起的轰动不仅如此,在来自均州商家的带领下,临安城内一些有良心的商家联合起来,给这些英雄的家人送衣物,送粮食,送家具,凡是能够想到的都送过来,看到很多房子破烂的的家属,还出钱出力修葺房子。
大宋经商的文人学士不多,但喜欢跟风充文雅的却不少,在有心人的鼓动之下,临安城内把救助英雄家属的事当做一件文雅之事,毕竟事情贴上英雄两个字,意思就变了味道。
如此一来,临安引起了更大的轰动,一些聪明的商家甚至花钱请这些家人,到他们店里说一下这些英雄小时候的故事,想不到还真吸引了不少人。
凡是上英雄榜的人,他们的家都得到了极大的照顾,等这些在前线浴血奋战的回到家,竟然找不到以前任何一点痕迹,彷如有钱的富贵大家一般。
当他们返回战场,把这个消息传开,陈孚无意中制造出来的英雄榜,竟然成了将士浴血奋战的目标。
买报纸的壮汉,跌跌撞撞的跑回破旧的城南,来到一户家徒四壁的人家,一个老妇人弯着腰在洗衣服,她瘦小的身体像极了一把弯曲的弓箭。
壮汉高声叫喊:“大婶子、大婶子,你家罗布头没死,还上了英雄榜,成了大宋的英雄。”
老妇人一愣,但很快又平静下来,她听得出是邻居虎子,罗布头被bi参军离家之后,虎子对她照顾不少,有时候也给她开一些善意的玩笑安慰自己。她想直起腰,但由于长时间弯腰,身子却是怎么也直不起来,老妇人艰难笑了笑,道:“虎子小哥,你又开玩笑了,罗布头他大半年也没有消息,恐怕、恐怕……”
恐怕怎样?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前段时间说禁军大败,死伤无数,就算没死的也降了鞑子,他虽然憎恨胆小怕事的投降的宋军,却是一直期待自家的罗布头也跟着降了宋军,怎么说也还能留下一条xg命,留下xg命就有希望,难道不是吗?
“真的,大婶子。”虎子有力的双手把老妇人扶到一旁的破烂的凳子,打开报纸指着罗布头三个字,一字一顿说道:“看到没有,这就是罗布头兄弟的名字。”
“真、真的吗?”老妇人从小丧夫,他们夫家嫌弃她克死丈夫,和她断绝了关系,娘家更不用说,嫁出去的人如泼出去的水,却也是不管。
老妇人与罗布头相依为命,平素靠替街坊邻居洗洗缝缝为生,勉强把罗布头拉扯大了,却被从了军,她是一个坚强的人,心中为罗布头期待,只希望他能够平安回来,如今得知罗布头立了功成了英雄,却是又怀疑虎子在骗她。
“大婶子,罗布头兄弟,如今真是英雄了。”虎子一字一顿说道,仿佛要把每一个字印在老妇人的耳边。
老妇人身体隐隐抖,就算罗布头被强征离家时,她也是默默忍受下来,如今却是忧心忡忡,她宁愿罗布头默默无闻,至少不用冒险去立功。
在她朴素的念头里,英雄都是用命拼出来的,难道不是吗?
官府的动作非常快,还没等老妇人反应过来,街道里响起了阵阵热闹的锣鼓声,一队官吏敲锣打鼓引起了狭窄的街道所有人的注意。
老妇人有点心慌,虎子也是一声不吭,他们一辈子的穷人和官府打jiao道的机会除了jiao这个税那个税之外,没有其他的jiao集。
如今这连最底层的小吏也不愿意过来的地方,竟然响起了锣鼓,莫非真是自家的罗布头立了功?
老妇人更是仔细想了好几遍,确定自己没有欠官府一分钱,她既然得知罗布头没死,也不管他们立功还是建业,默默的拉了拉洗衣盆,免得挡住了街道的路。
然后弯下腰继续洗衣服,贫困的街坊,他们也没有替换的衣服,今天若是不能晾干,明天就没有衣服换了,所以无论再忙再累,老妇人也会第一时间把衣服洗好,晾干。
这是她做人的原则,也是她能够一直坚持下来的小小的期望吧。
“罗胡氏,罗胡氏。”一个老头跑到跟前,老妇人认得这人是街道的乡老,在街道里颇有威信,于是在围裙上抹了抹手,有点迟疑说道:“老爷子可是有衣服要洗?”
分明知道这是不可能之事,但出于职业的习惯,还是顺口问了一声,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乡老连忙拱手道:“恭喜大婶子,贺喜大婶子,你为朝廷生了一个好儿子啊,如今官府的县令大人过来看你了,你快点、快点准备一下。”
老妇人这才觉得,然来自己的儿子还真是干了一件大事,竟然连官府的县令也来了,她突然慌张起来,她双脚软,双手抖,连呼吸也变得艰难起来。
还没有等老妇人做好准备,一个穿着官服的县官已经来到跟前,也如乡老一样拱手道:“罗胡氏为朝廷生了一个好儿子,请受我莫某人一拜。”
老妇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慌张得快晕倒下去,幸好虎子扶住她,莫清知道百姓不知礼仪,也不责怪,接过随从的盒子,尊重说道:“这是送给罗家的锦旗,还有官府奖奖励的五十两银子和朝廷奖励十两银子,一共是六十两银子。”
“这是官府的命书和朝廷的命书,可以保证没有任何人贪墨罗英雄的奖励,里面还有朝廷的文书,准你家三年不用jiao税,,还请大婶子仔细看一下。”
直到莫清离开,老妇人还没有回过神,只是怀里紧紧抱住那个装着锦旗、文书和六十两银子的盒子。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又或许是不到一刻钟,老妇人把盒子放在身边,然后躬下身,如平常一下把衣服洗好,晾好衣服,抱起盒子回到房间。
不一会儿,房间里传出一阵阵呜咽的哭声。
这一期的《大宋战地报》注定要名留青史,陈汝龙凭借《谁有罪》一遍文章,成为大宋炙手可热的大文豪,《谁有罪》看得人心,不仅仅触动了大宋百姓的心灵,也激起了民愤,更多的年轻人选择加入义勇、禁军。
报纸流出去之后,在大宋境内引起了前所未有的轰动,更多的勤王之兵从大宋各地涌过来京城,他们拿着简陋的武器,带着干粮,怀着一颗炙热的心来到进城,他们誓要保家卫国,他们誓要名留青史。
幸好临安一直有所准备,王清惠亲自披甲,代表皇上太皇太后接待这些勤王之兵,然后安置妥当,他们之中很多都是新兵,这没问题,从均州军chou调出来的军事学院的学子,他们都是训练士兵一等一的好手,他们有把握在三个月之内把这些从来没有拿过武器的新兵蛋子变成看到热血就会的小兵。
更多的粮食从各地运送到京城,秋粮的丰收给大宋增添了几分生气,那些贪官污吏突然也有了几分良心,把收起来的粮食颗粒不少运到京城,但终究有些没有良心之人,他们每个人的枕头边上都有一封署名“正义”的信。
那些在前线的宋兵的家属,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照顾,不仅仅朝廷提高了他们的待遇,很多乡里、商家都出钱出力照顾他们,而由《大宋战地报》带头组织的捐款,竟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一百万之多,这笔钱在陈孚的提议之下设立了一个叫做所谓的“宋军义款”成为了大宋将士的保障。
临安官府下令调查罗布头从军的原因,果然现临安富豪朱平阳贿赂官府,官府强行抓罗布头冒名顶替。
朝廷下令没收朱平阳的所有财产,竟得粮食数百石,金银财宝无数,陈宜中等人从中尝到了甜头,让临安官府展开调查,抓出了数百个冒名顶替的富豪。
这些有钱人,哪个身上没有不干净的地方,不过他们很快就现了朝廷不仅仅是针对他们,而是针对他们的财产,于是临安的富贵之家联合起来,向朝廷上书,愿意捐出家中七成财物充裕国库,奖励将士抵御外敌。
朝廷也没有赶尽杀绝,杀ji取卵之事没有必要做得太多,于是同意了他们的做法,他们并不知道,这一切还真是有人策划。
“君诚,这些人还真有钱啊?仅粮食就足够三十万勤王之兵一年之资,金银财宝无数,国库都快要堆不下了。”这些日子,陈宜中被压得几乎踹不过气,他屡次想离京城而逃亡,但老娘一直被太皇太后以种种借口留在宫中,更为心痛的是,两个儿子也黏在宫中不肯出来。
万幸的是,一直病怏怏的两个儿子终于有了起色,听说王清惠给他们开了yao,两人一直在服用,陈宜中也只有硬着头皮留下来。
6秀夫最终还是按照历史的轨道被李庭芝推荐进入朝廷,不过此时朝廷的情况要好很多,外有张世杰、张贵、李庭芝和夏贵等人抗击元军,内有陈宜中、6秀夫等人已形成助力,又有太皇太后和王清惠坚持抗元,鞑子虽然势如破竹,但局势还没有糜烂到不可挽救的地步。
独松关、常州等地,各有得力干将在防守,又有文天祥驻守平江,各地赶来京城的勤王之兵高达三十万人,朝廷任命王坚之女王清惠协助文天祥整顿,所有将士打1uan重新成军,设禁军三十军,根据战斗力又分为上中下三等,上军十万驻守在京城附近城池,挖沟壑修土墙,誓言要把京城外变成一片荆棘之地。
又有中军十等万防守京城内,由驸马李彦亲自带军,余下下等军十万人则分散防守八大门,不过无论是上中下那一路将士,都需要重新经过训练,跟从牛富从江陵过来的军事学院还没毕业的学子,他们没有给均州军丢脸,担任起这个重任,后来张贵听到这个消息后,更是从均州军中派出上千久经战火的精英进入京城,对这些新兵蛋子进行严格的训练,三十万大军迅成长,成为防守临安的主力。
这一期的《大宋战地报》注定要名留青史,张贵指挥均州军,杀一名鞑子万户,俘虏一名鞑子万户,还从鞑子手中救出了三万降军,不仅在临安引起轰动,独松关前线、常州前线、江陵前线甚至于山东等地很快就传开,从此以后宋军投降的少了很多,但是不放弃一个兄弟的格言在军中流传,很多投降了的宋军,也想方设法逃出来,或那些无奈受降的宋军,他们所属的将领也计划把他们救出来。
伯颜前期越打越强的打算破灭,越来越多的宋军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愿意投降。
“钱多了吧,那就钱吧。”6秀夫笑了笑,看着目瞪口呆的陈宜中,笑道:“给前线的将士钱,给勤王临安的将士钱,甚至给京城的百姓钱。”
“什么。”陈宜中差点跳了起来:“给将士们钱老夫还明白,但是给百姓钱这又是何故?”
“他们留守临安,没有逃亡,他们是大宋的忠士。”6秀夫认真说道:“三十万勤王之兵涌进京城,又有各地进入临安躲避兵灾的百姓,临安城内的物价已经出了百姓的承受能力,这些收缴的一部分钱投入压低价格之外,我建议给临安每一个人一两银子。”
“临安城内有多少人?总户不过四十万,人口亦不过是一百二十万,每个人一两银子,只不过一百二十万多一点,这些钱还不到收缴朱平阳家中的一半,但这些小钱却能提高百姓的义气,他日鞑子真的兵临城下时,他们定然会想着这一两银子的好处。”
“再说朝廷又不是没有前例,凡孤寡、或许天寒地冷之时,朝廷都有银子的习惯,只是这些年财政不好,所以才渐渐淡忘。”
“君诚,老夫说不过你,不过这事、这事前所未有,老夫、老夫不敢决定,还是等太皇太后和朝中相公们决定。”陈宜中艰难说道。
“这笔钱朝廷若是不肯出,老夫、老夫便离开京城,返回江陵。”6秀夫赌气说道:“仅是彻查兵役事件,朝廷就了横财,难道这笔钱现在不用,非要留给鞑子吗?”
“好、好、好,老夫支持你。”陈宜中苦笑,6秀夫被李庭芝押送进京城,还是一脸的愤怒,不过一个小妙计却让朝廷初步解决了国库羞涩的问题,那些富贵之家虽有几分愤怒,但如今非正常时期,朝廷若真是压下来,谁知道城内那些虎视眈眈的勤王之兵会不会找他们麻烦?
这些外来的兵蛋子,他们可不好说话,不像以前城内的禁军,他们都是临安人士,抬头不见低头见,如今这些人可是不认人。
“那些富贵之家,”6秀夫沉y片刻,道:“凡经商者,朝廷免他们三年税收,凡有田赋之人,朝廷也免他们三年税收。”
“这、这,恐怕朝廷不同意吧?”6秀夫恐怕是早有准备,一环接一环,打得陈宜中一个措手不及。
“呵呵,朝廷能从他们身上收上来的赋税几何?恐怕十年也收不到这么多粮食和财物吧?还不如买一个好处给他们,让他们也好死心为朝廷效命。”
陈宜中沉y片刻,竟然答应下来,这件事次日公告之后,那些被迫捐了银子的富翁,差点没哭了起来。
尚且不说6秀夫的种种策略bi得陈宜中踹不过气,此时临安的民众的热情,在陈汝龙等人护送完者都进城时达到高峰,陈汝龙在笼子前写了八个大字:明日午时,南门处斩。
这八个字,彻底断绝了朝廷相公的仁义,也激起了临安民众的巨大思考,鞑子向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然而看着这个口中塞满了烂布,双手双脚被牢牢绑住的完者都,他们才觉得鞑子原来并不害怕。
“完者都,元军万户,杀我大宋将士六十七人,杀我大宋百姓九十六人,这就是一个畜生。”陈汝龙站在车前,手拿铁皮喇叭,大声呐喊。
见百姓有点不相信,他突然拿出完者都嘴里的烂布,一阵愤怒的蒙古语叫嚣出来:“该死的汉奴,你们都会死。”
一些懂得蒙古语的走商,早已把这句话翻译成汉语,他们也知道了鞑子的暴戾并不因为身处尴尬而改变,也不会因为大宋的仁义而改变。
他们就是一匹养不熟的狼。
“该死的汉奴,你们都会死的。”完者都愤怒的大笑,将士不能战死沙场,对他来说未免不是一件可惜之事。
为了避免完者都会咬舌自杀,于成把烂布重新塞回到完者都的嘴中,马车渐渐走向南门,在完者都的笼子周围,于成等张贵八大亲卫一步也没有离开,对他们来说,完者都一天不死,这都是他们的责任。
一些热心的相公,迅召开会议,斥责陈汝龙自作主张,由于陈汝龙及押送完者都过来临安的都是均州军将士,于是又有一些所谓的不拍死的相公,把矛头直接指向均州军:“我大宋向来以仁义之国,以孝感天,杀戮并不能解决问题,老夫请愿不要开杀戮,以感化这些蛮子。”
然而,朝堂上没有人符合他,鞑子都快要打到临安了,再没有脑子的人都知道鞑子不会放过大宋,文天祥从平江赶回来,指着这个相公的鼻子大骂:“鞑子的命就是命,我大宋将士的命就不是命吗?”
“丁家洲十数万大军被屠过半,两淮将士死伤无数,襄樊呢?鄂州呢?”
“我大宋的将士难道就不是命。”
“明天午时处斩,徐大人要想救他一命也行,明天拿你人头来换吧。”
众人不敢说话,陈宜中连忙出来打哈哈,太皇太后主持朝政,第一时间免去许棫的官职,然后调往常州前线戴罪立功。
第八十九章 短兵相接(9)
( )第八十九章短兵相接(9)
“小心。”老管家微颤的身体,突然爆出令人吃惊的力量,瞬间向6心源扑过去,一个大火球“嘭”的一声落在身边,老管家躲避不及,双脚被砸了一个正中,幸好火球马上滚开,老管家才避免被火神照顾。
“老徐,你怎样了。”6心源昏头昏脑推了推身上的老管家,老管家“哼哼”了两声,却是怎么也站不起来。
6心源吃力推开老管家爬了起来,然后看了一下老管家,现他的双脚竟然没什么大碍,此时,老管家也醒过来,吃力的说道:“老爷,不用管我,不用管我,老爷快点躲起来。”
“鞑子、鞑子火球太密集了。”
“不碍事。”6心源把老管家扶起来,道:“鞑子要取老夫的命可不容易。”
此时,城内已看不到一个人,所有的百姓都躲在房子里,祈祷火球不要落在自己头上,但事实往往和理想是有区别的,鞑子疯了一般,巨大的火球从天而降,越来越多的火球几乎把城门附近的房屋覆盖起来。
6心源看了看老管家,他心里头虽然对坚守6家镇抱有一定希望,但看到鞑子的进攻力度,他又有几分担忧,心里想着是否应该把百姓动员躲到山中。
6心源毕竟没有经过战争,不知道战争的残酷,很多时候战争并不是沿着一定轨道进行,反而是充满的偶然。无论是他还是黄旗,对鞑子的战斗力和决心都有一定低估,以为凭借坚城便可以坚守,所以才动员百姓躲到6家镇。
若是6家镇守不住了,那不是等于自己害了他们?6心源懊悔的拍了拍头,只是现在也没有办法,只好等熬过今天再和黄旗等人商量了。
幸好6家镇靠山,多数房屋都修建得比较结实,特别是城门附近的房屋,因为修建6家镇时就是出于战争考虑,所以靠近城门的房屋修得特别坚固,而且有相当一部分时属于驿站、客栈或酒馆等商铺,里面没有住多少人。
但毕竟还是有不少火球落在平民的家中,他们的慌张很快得到平稳,救火车冒着从天而降的火炮迅赶到,这种由郭守敬设置,张贵改进的救火车,从城内已有的沟渠迅chou水,很快火势便得到了控制。
城内的救火车毕竟有效,有一些百姓鼓起勇气自救,总算没有让大火燃烧起来。
然而鞑子像是铁了心要让6家镇得到教训,火炮之后便是投石机,巨大的石头铺天盖地飞向6家镇,也不知道鞑子在城外究竟?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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