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强虽然只是一个混混,但也有自己的坚持,有自己的底线,若不是有罪之人、胡作非为之人他坚决不杀,妇孺寡幼也不杀,更不会赶尽杀绝,这种底线,这种坚持也跟他带来了一定的名誉。
然而,今天,他却杀了很多很多陌生的人,没罪之人。
那个还带着稚气的小兵,那个须发苍白的老兵,那个身披盔甲的将领,那个被砍断了右手的伤兵,那个惊慌得分不清方向的弓箭手,还有那个双手空空胡言乱语的长矛兵。
“杀,杀,杀!”胡强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他觉得很累,他从来也没有想到,杀人也会累,杀人竟然也会觉得累。
以前的他,恩怨分明,有恩必报有仇必报,他从来不会因为杀人而觉得羞耻,而觉得惭愧,但现在,他觉得自己就是一只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他觉得自己就是一条催命线,越过他这条线的人,无一不是死在自己刀下,他不知道其他黑衣人什么身份,他也不想知道。
他用黑布紧紧包裹着自己的脸,他不想让死去的士卒临死前看到自己狞猩的脸。
“呜呜,呜呜,我不想死,我不想死。”胡强仿佛听到那稚气的哭声,这是他砍下的第一个头颅,他觉得自己的心很狠,很狠。他还记得当初用杀猪刀捅死那个害得他家破人亡的贪官时心也没有这么狠。
当时,自己还犹疑过,迟疑过,胆怯过。
但现在?
胡强狠自己,狠自己为什么就能下得了刀,如果自己的儿子没有死,或许也只是这么大,自己应该给他一次机会。
应该给他一次机会的,但自己却没有。
手起刀落。
特意加工过的锋利的大刀,很容易的划过小兵的头颅,带着惊慌的眼睛不知所措的看着自己,血在空中飞扬。
身体却软软的倒向自己。
胡强向着无头的尸体大脚踹去,大吼:“临阵退缩者,杀。”
“每一个人死后,你们的名字都将会刻在均州抗蒙义士纪念堂上。”
“名留青史。”
胡强苍红的双眼渗出了一滴眼泪,很咸,很咸,就如那热血。
第八十一章 大战龙尾洲(8)
“临阵退缩者,杀。”范友信站在拒马前,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冰冷的说道,他甚至想不起这冰冷的声音是从他嘴里说出,一排整齐的黑衣队站在他身后,前锋所有的黑衣人,已经死在他们前面。
“大人,给弟兄们留条活路吧,给弟兄们留条活路吧?”前锋指挥使范锋苦苦哀求,他的盔甲已经破烂,他的身上粘满了血迹。
“胆怯不进者,杀。”拒马的这一边,范友信缓缓抬起右手。
“大人,鞑子已经退了,鞑子已经退了。”指挥使范锋大声喊道:“难道大人心里就从来不怜惜吗?”
“临阵退缩者,杀,胆怯不进者,杀,弃械投降者,杀。”范友信的指甲已经狠狠的陷入手掌之中,但他的声音依然是那么平静,不远处虎视眈眈的蒙古骑兵,将会在打开拒马的瞬间带着死神冲进来。
“大人。”范锋突然跪下来,向着南方磕了几个响头:“哥,你一定要活下来,好好照顾母亲大人。”
“告诉母亲大人,请恕孩子不孝。”范锋反手扯开身上破烂的盔甲,露出了数不清的伤疤,昂天长啸:“兄弟们,有死无生,跟我冲。”
范友信冷冷的看着自己的二弟冲向鞑子的骑兵,他的心已经在滴血。
范友信从小读书,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就是这个小他三岁的二弟,整天跟在自己屁股后,所有曾经欺负自己的小孩,都被他凑得满头是包。
就算是比他年纪要大,身体要强壮得多的小孩,都会被他打得不敢吭声,而他自己却被母亲用绳索吊在屋顶上一天一夜。
可自己却不敢告诉母亲,他是为了自己才跟那些孩子打架,他狠自己。
后来,多亏了二弟的照顾,自己才安然无恙的读书,然后考上的进士,又是这个对自己从来没有半点怨恨的二弟,帮自己的军中立了威信,自己才能在军中站稳脚步。
而自己,甚至从来没有关爱过他一句话,自己看不起这个只会大拳头跟别人打架的不良小孩,自己看不起这个只会吃喝的刺头,自己甚至看不起他跟母亲说话时的大嗓音。
若干年后,已经成为大宋咸淳中兴八大元帅之一的范友信,痛心的给他曾经的上司李庭芝说了这么一句话:“那年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睡过一觉安稳觉。”
人只有失去,才更加懂得珍惜。
或许,永远的追忆,这就是自己的命运。
当战争结束,抗蒙义勇军元帅张贵率领数十万大军越过黄河,北出草原后,年过八旬的老母亲,因为思念自己的小儿子早已瞎了眼睛,用颤抖的双手抚摸着纪念堂上刻着的名字,浑浊的眼泪从干枯的双眼流出来。
“名留青史,名留青史。”老母亲反复念着这四个字,在场所有人都陪着老人大哭,仿佛多年前,抱着自己战友的尸体大哭。
那一片密密麻麻的名字,记录着一个时代的历史,此时,范天顺才知道,当年义兄张贵为什么一定要立下这纪念碑,建起这雄伟的纪念堂。
“大人,土罐子,霹雳炮都准备好了。”范友信看着缓缓后退的蒙古骑兵,知道接下来将又会是一波冲击,不知道这次之后,又将有多少英勇的将士死在这里。
犹如自己的母亲失去儿子,犹如自己失去亲人。
汉水之右。
“敢死队,上。”范友信面无表情的看着浓黑的夜,眼睛却泛着亮光,只见一队肩膀的士卒敏捷的跳过拒马,然后接过土罐子,借着夜色摆放在早已经预定好的位置,留下长长的引子。
三千前锋,用他们的死亡缠住了蒙古骑兵疯狂的冲锋,往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蒙古骑兵,竟然被厢兵三千挡住了去路。
范友信才来得及布下拒马。
索提提了提马缰,刚才的一顿厮杀,他再次率先突入宋军的长矛队,不但突破了宋军的整形,还杀了对方的副将,然而自己身上却丝毫无损,愚蠢的宋军自不量力,竟然想用长矛抵挡骑兵的冲击?
难道就知道战马加速的时候,连城墙也可以撞破吗?
部分披了重甲的骑兵,轻松的冲破宋军的前锋,就如撕破那洁白无瑕的纸,只是纸上染满了血迹。
两条腿的羊,怎么能斗得过四条腿的狼呢?宋人这是痴心妄想?索提觉得很奇怪,这难道是上天注定,但草原上成群的羊被冻死的时候,长生天赐给了他们另一群更加软弱无力的羊群,只是往常的马鞭换成了锋利的长刀。
索提看着倒在地上还在嘶叫的战马,心中有几分不忍,宋军三千前锋,虽然用他们的生命制造了缓冲带,让战马的速度慢了下来,然而大元朝勇士死伤还不到百人,这就是骑兵和步兵的差距,这就是狼群与羊群的区别,在没有来得及布置拒马的步兵面前,骑兵就是神。
杀戮的神。
就算布置了拒马又能怎样?蒙古勇士手中的弓箭,将会夺取他们希望的神。
索提缓缓的提着马缰向后退,刚才的冲锋已经给部分战马带来了几分疲倦,他不需要休息,但战马需要休息。
“真狠。”索提的身体随着战马的后退有节奏的跳动,刚才他刻意给宋军留下几百残兵,就是期望对方将领能打开拒马,让这些残兵进入阵型,这样自己的骑兵就可以接着冲破宋军的中军,想不到对方的将领却是一个恨人,先是不顾前锋第一时间放置了拒马,然后又逼这些残兵去毫无意义的送死。他想不到明白宋军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怕死?
不过,胜利将会永远属于自己,宋军只不过是残存多少时间而已,索提不认为,这些宋军还能逃出死神的手?
“嘭”的一声巨响,逆流而上的飞虎战船重重的撞击在蒙古战船之上,虽然是逆水行舟,但速度却丝毫不落蒙古战船,两船相撞,竟然被反弹的力度退后了半步。
“五个。”剧烈晃动的战船,却丝毫不影响靠在船舷的郭平,双手如艺术一般,弓箭准确的落在蒙古水师身上。
“奶奶的,奶奶的。”杨不及看得眼睛都红了:“不公平啊,不公平啊。”
飞虎战船略微调整了一下角度,然后又朝着蒙古战船冲过去,杨不及甚至可以看到蒙古战船上也一样站着几个士卒,在一个鞑子的吆喝声中紧紧抓住船舷。
蒙古战船的指挥显然也是一个不怕死之人,也跟着宋军水师调整好角度,狠狠的冲了过去。
狭路相逢勇者胜,没有技巧,没有计谋,只有战斗,你要战,我便战。
“爽快,爽快。”杨不及哈哈大笑:“再来。”
“嘭”的一声,两船再次相撞,这次因为飞虎战船速度较快,竟然把蒙古战船撞得一个晃悠。
“杀。”杨不及双眼充满了血迹,待战船相撞的瞬间,杨不及大吼一声,竟然向鞑子战船的甲板跳过去。
落下甲板的瞬间,身体借着冲力抱头打了一个翻滚,随后右肘向前一撞,一个还没有站稳的蒙古汉军竟然就这样被他撞落汉水。
“四十两。”杨不及觉得很荒唐,自己竟然还有精力想着这个数字。
“杀,杀,杀。”只见甲板上站起一个身材高大的鞑子,手中握住一把巨大的狼牙棒,嗷嗷的向着杨不及冲了过来。
杨不及此时捡起大刀刚站起来,步伐还有点踉跄,见蒙古鞑子冲过来却不慌不忙,蒙古战船还不能稳住,鞑子走得东倒西歪。
“狗日的羊头。”郭平想不到杨不及竟然如此骁勇,只见船舱之内不停有蒙古汉军涌出,战船相碰晃动很大,郭平只好大声喊道:“羊头,你小子回来。”
“呸。”杨不及哪里还有时间理会郭平,只见蒙古鞑子正冲向甲板的船舷,若让鞑子抓住船舷,自己的优势就会丧失。
杨不及接着船舷力度,赶紧向鞑子方向冲去,还没到达鞑子跟前,眼前一个蒙古汉兵却已经抓住了船舷挡在了面前。
“呸”,杨不及大喝一声,抓住船舷的左右用力一冲,右手的大刀迅速向着蒙古汉兵杀过去,他向来最恨的就是这些投降鞑子的不知廉耻之人,下手自然毫不留情。
“啊”的一声惨叫,只见眼前蒙古汉军来不及反应,竟然被大刀拦腰砍断,血喷涌而出,身体内的零件落了甲板上一地。
“奶奶的,八十两。”杨不及顾不得恶心,看到凶狠的鞑子已经快要接近船舷。
左手用力一推,双脚用力一蹬,身体竟然向着甲板扑过去,借助刚才杀的那个蒙古汉军的血,向着蒙古鞑子滑过去。
手握狼牙棒的鞑子,哪里见过这样的法子,手中的狼牙棒向着杨不及砸过去。
“啊”,鞑子一声惨叫,只见杨不及已经滑到脚下,手中的大刀借助滑过来的力道利索的砍断了鞑子的双脚。
鞑子失去了双脚哪里还能站得闻,“嘭”的一声掉在甲板上,手中的狼牙棒也直愣愣的向着杨不及砸去。
“奶奶的,三个。”杨不及双脚用力一蹬,竟然直接向着船舷冲过去,狼牙棒险险的落在他身后。
众人哪里见过这么凶狠的打法,一下子竟然没有回过神来。
第八十二章 大战龙尾洲(9)
张青青着急的看着依然浓黑的夜,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就像自己被爹爹逼着做女红一样。如果时间如战马,她恨不得用手中的马鞭狠狠的抽打在它身上。
“哈哈,听到吧,听到吧。”阿里海牙得意的笑了笑:“听到号角了吧,我大元朝的勇士们已经突破了宋军的前锋了。”
“汉人,两条腿哪里是四条腿的对手。”阿里海牙暗中高兴,其实宋军比蒙古人要蠢得多了,每次都想水6齐发,你奶奶的也不想一下,6上能打得过我大元朝的骑兵吗?
张青青侧耳听了一下,汉水之右果然传来洪亮的号角声。蒙古人以号角声做指挥,每一声号角声都有不同的含义,这只有高层的将领才懂。张青青虽然跟从父亲已久,却也听不出什么意思。
“朱胜也攻进去了。”阿里海牙舔了舔嘴巴,可惜不是6地,他只能站在高高的舟船上观望,偶尔有几条不知死活的宋军战船过来马蚤扰,无一不是被船上的弓箭射得稀巴烂,赶紧逃命。
张青青接阿里海牙的圆筒,仔细看了一圈,只见汉水之上,大元朝的战船与宋军战船已经缠斗在一起,哪里还分得清蒙古水师还是宋军水师,至于那人,绝对是找不到了。
“希望那人不在。”张青青心中有点着急:“牙叔叔,我看朱胜本领也稀疏得很,现在两军缠斗在一起,还不知道谁胜谁负呢?”
“要不,我们去助那汉狗一臂之力,也好体现牙叔叔你的不偏不倚嘛。到时汉狗知道牙叔叔的心意,以后还不是对牙叔叔死心塌地。”
见阿里海牙有点意动,接着道:“我大元朝精锐的水师都在保护牙叔叔和青青了,到时算功劳他们必然要少算一份,这样对他们来说多不公平。”
“而且,青青看到我们的舟船要比宋军的大得多,上了战场我们不和宋军战船接触也就罢了,到时横冲直撞也把宋军的战船撞翻。”
“青青还真是一个刁难小公主。”躲在战场后看热闹向来不是阿里海牙的习惯,见张青青说得也有道理,又怕这样下去说不定还真给宋军占了便宜,到时即使自己胜利了也损失不少,还不如上去助那狗奴隶一臂之力,不过却不放心道:“不过青青公主得答应你牙叔叔决定不出船舱?”
“当然,青青向来都是听话乖巧,牙叔叔你就放心。”张青青赶紧打包票。
不说这话还好,听了之后阿里海牙眼皮却猛跳起来,这“听话乖巧”说得太自然了,自然得就像假的一样。
“牙叔叔,你看。”张青青脸色变了变,连忙把手中的圆筒递给阿里海牙,不敢相信问道:“怎么宋军向来都是这样厉害的吗?”
阿里海牙赶紧接过圆筒,却惊呆了。
只见部分战船上,宋军刀斧手跳过船只,在己方的甲板上斗了起来,宋军人人不畏死,即使是一个人面对几个人也不咻,死死的和大元朝的勇士缠斗起来。
幸好大元朝的水师还占有优势,往往两艘战船夹击一艘宋军战船,纵使这样,也看得阿里海牙心惊胆跳。
“杀,杀。”阿里海牙咬牙切齿的大声喊道,也顾不得自己头晕脑胀。
再这样下去,估计老子就要跳汉水了,阿里海牙看着缠斗在一起的战场,心里有几分惧意,觉得很陌生。
漫天的战船,交织混战在一起,惨叫声,惊呼声,呐喊声,甚至哭泣声,还有那浪花拍打着战船的声音,如一首杂乱无章的歌曲汇入范天顺的大脑。
宋军水师面对比自己强大得多的蒙古水师,依然是顽强,依然是很不畏死亡。
“撞过去,给老子撞过去。”范天顺沉着气,脸上却有种说不出的凝重,虽然是黑夜,但舟船的位置依然很清晰,受到了蒙古水师的特别关注。
“嘭”的一声,舟船晃了晃,却没有停下来,一艘蒙古战船被撞开,战船上不停有蒙古汉军落入水中。
能够上船的蒙古士卒都有一定的水性,今日的汉水又温顺得很,落水的士兵竟然围在舟船附近,只是舟船较高,落水的士卒才没有办法爬上船。
“放箭。”范天顺看着水中的蒙古士卒,大声喝道:“给老子放箭,让狗日的喂王八去。”
范天顺的命令执行得非常彻底,舟船上的宋军居高临下对准水中的士卒就放箭,惨叫声连连传到船上。
但围困过来的船只越来越多,蒙古战船上的鞑子也开始对舟船放箭,以压制舟船上的宋军弩箭手,一些靠的较近的蒙古战船,用船上抛出一根根绳索以拉住舟船。
“大人,鞑子要上船了。”范天顺转眼看去,只见舟船如长满了长毛一般被从蒙古战船里抛过来的鹰爪抓住,一些英勇的蒙古士卒甚至已经开始顺着绳索向舟船爬过来。
“少爷,范恩下去了。”范恩拍了拍范天顺的肩膀:“好,很好。”
范天顺迟疑了片刻,才道:“保重。”
“保重。”
范恩的背影有点迟疑,或许在范府的时间太长了,有些驼背,但步伐却还是那样的稳重。
“好,很好。”那曾经坚强有力的大手,拍着自己肩膀时是那么有力,朱胜投靠了蒙古人做奴隶,范增身在鞑子军营不知所踪。
范恩一定很伤心,很痛苦,然而自己却没来得及安稳他,范恩老了,那曾经有力的双手,不再是保护自己不被欺负的坚固后盾。
或许。
人终究会老,但人的归宿在哪?
范增被俘后,众人当着范恩的面子上虽然嘴里不说,但心中早想他早已随朱胜一起投降了蒙古人,范恩也知道,他心中的痛苦比任何时候都来得更加凶猛,他要用去证明,他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当然,他的儿子也不是。
他认为他会为自己的儿子而骄傲,他的命运就是他的儿子,他的归宿就是他的儿子。
“哈哈,小蒙古汉贼,来吧,来老子这里吧。”杨不及仰天长啸。
借着船舷的力道与自己的身手,杨不及出其不意掩其不备连杀三人,但运气却没有再次光顾这个骁勇的刀斧手,在袭杀了蒙古鞑子后,其他的蒙古汉兵已经把杨不及围了起来,而且船舱内有更多的士卒涌出。
显然,杨不及的凶狠让蒙古水师感到了压力,众人非要置他死地,要不恐怕连船也保不住。
“好,来吧,来吧,可怜的小蒙古汉贼,来老子这里吧。”杨不及很嚣张,他不得不嚣张,他还没完成任务,拿了银子不办事,那不是他的风格,信誉与生命相比,他更加愿意拿自己的生命去换取自己的荣耀。
蒙古水师被气得不轻,要知道凡是癞子就讨厌别人说光头,数典忘祖投降了蒙古的汉兵,自然也不愿意别人是自己是汉贼,虽然杨不及没有说错。
再者,监督的蒙古鞑子在眼前被杀,但是蒙古人追究起来,自己也吃不完兜着在走,再加上心中的怒火已经被杨不及挑拨得焚身,哪里还畏惧生死?
“再靠近点,再靠近点。”杨不及的左手因为用力过度而有点苍白,若仔细看去也会发现他的左手有些颤抖,握住大刀的右手青筋暴露。
“呸”,杨不及突然大喊一声,左手用力一推,双脚往前一蹬,竟然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了船舱的出口。
“嘭”的一声,刚屈身走出船舱的士卒还没有反应过来,居然被杨不及狠狠抓住了衣领,大刀搁在了脖子之上,轻轻一拉,血从喉咙中喷涌而出。
“靠近,靠近,给老子靠近去。”郭平大声呼喊。
“都头,太近了要撞了。”
“妈的,撞了更好,难道你就不长眼睛了吗?撞就撞,谁怕谁。”郭平怒吼,他看到杨不及竟然要堵住船舱,胆量实在是吓人,要知道蒙古战船的甲板上,还有五个蒙古汉军。
显然,杨不及之所以堵住船舱,就是期望自己能够帮他扫平甲板上的蒙古汉军,但战船晃动得实在太厉害了,自己几次想射箭都没有成功。
“跳,给老子跳。”郭平大喝一声,提着一柄长刀用力往鞑子的战船跳过去。
“噗通”一声,长刀触地的瞬间,郭平如弹弓般跳了起来,手中的大刀往前一扫,只听见“乒乒乓乓”几声,耳边传来一阵怒吼。
郭平猫着身体,直接向前猛冲,“嗤”的一声,郭平感到后背一阵剧痛,说时迟那时快,郭平竟然已经来到了船舱门口附近。
这是才来得及抬头看去,只见甲板上的无名蒙古汉军被自己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现在都已经散开向着两人围了过来。
“奶奶的,郭西夏,谁让你过来。”杨不及提着蒙古汉兵的尸体挡住船舱,怒吼:“你一个弓箭手,谁就让你过来了。”
郭平笑了笑:“老子都过来了,难道不行你就把老子赶回去。”
杨不及看着郭平,突然笑了笑。
生死与共。
第八十四章 大战龙尾洲(1o)
步兵对付骑兵,只有一个办法:守住阵型。
范友信从小熟读兵书,他与刘义最大的不同就是他认为自己是儒将,而刘义是武将,他看不起刘义,他甚至看不起范文虎,他最佩服的就是他的上司李庭芝,他认为李庭芝就是儒将的最杰出代表。
一人高的拒马做成了坚固的防线,还有装运土罐子与霹雳炮的箱子做成的高低不平的绊马线和敢死队挖出来的绊马坑,多得前锋用自己的生命为他们争取的时间,范友信觉得自己已经做到了最好。
在拒马后面,是一排整齐的盾牌,在盾牌后面是一排整齐的长矛兵,在长矛兵后面是三排整齐的弩箭手,他相信自己即使要死,也要给蒙古鞑子以最大的伤亡。
上天已经注定,他会名留青史,这不正是自己要追求的吗?
只是,日后,自己的老母亲不知道谁来照应?
或许幸存的兄弟?但愿,还能幸存下来。
前锋三千,杀敌不足百人。
要不是身后那些黑衣队,他觉得剩下的士卒早已经崩溃,但即使这样,离崩溃也不远,万一拒马线被迫,就是范友信灭亡之时,他狠下心来把自己的亲弟弟堵在拒马外,他不允许失败,他会守住自己的诺言。
“来吧,来吧。”范友信看着渐渐加速的蒙古骑兵,脸上出现的淡淡的光芒。
“霹雳炮,霹雳炮,放。”范友信挥了挥手,战马奔腾掩盖了他的喊声,他身边的侍卫,往前一步,把防风灯挂在他身边不远的地方,手中三色旗不停晃动。
“嘭”连续几声,中军的霹雳炮喷发出复仇的怒火,虽然霹雳炮准头有限,但还是有不少火炮落在骑兵之中,火炮的火光也引起了骑兵的一丝马蚤乱。
骑兵的速度实在太快了,虽然霹雳炮引起了部分骑兵马蚤乱,但显然不能成为阻碍骑兵前进的决定性因素,骑兵的速度虽然略微慢了下来,但还是很快就离开了霹雳炮的射程。
“第一排弩箭,准备。”范友信大喊,防风灯下的三色旗随范友信的军令有节奏的变换,随后,中军响起了一阵阵喊声:“第一排弩箭,准备。”
“来吧,来吧。”范友信死死的计算着骑兵的距离,但第一匹快速奔驰的战马突然一个踉跄,“嘶嘶”几声惨叫时,范友信大喝:“放。”
绊马坑的功劳,这种对战马最残忍的坑,只有马腿般大小,当战马不注意踩上之后,因为惯性会折断马腿,双方交战要不是深仇大恨,绝对不会用到这种手段。
“嗤”,“嗤”几声,强劲的弩箭如飞蝗一般向着骑兵飞去,由于有拒马线在前,弩箭手也安定不少,准头也高了不少。
战场上也不时有骑兵中箭,但数量却不多,这些从遥远的欧洲征战回来的百战勇士,他们都有躲闪弓箭的经验。
虽然有不少弩箭还是射中了战马,但除非射中要害,受伤之后的战马更是愤恨,在骑兵娴熟的控制之下冲了过来。
“举盾。”范友信大声喝道,骑兵的速度很快,在他意外之外,而且骑兵的经验很足,刚才一轮弩箭,竟然对他们伤害不大,反而让骑兵距离拉近了很多。
“第二排弩箭,准备。”随着三色旗不停摆动:“放。”
“大人,小心。”说话间,侍卫连忙把范友信围了起来,只听见盾牌“蹬蹬”作响,蒙古骑兵在宋军的箭雨之下,竟然可以反击,蒙古人射箭的速度很快,等范友信反应过来,蒙古人的弓箭已经射了两轮。
“三排轮射。”范友信大急,连忙大声呼喊,但却见防风灯下一动也不动,仔细看去,然后发号的侍卫已经被蒙古人射成了刺猬。
范友信推开身边的侍卫,直奔防风灯,侍卫大急,在防风灯下不正是蒙古人的靶子吗。
“都给老子放手。”范友信大喝一声,要用力睁开侍卫死死拉住的手。
“大人,兄弟们还没死光,还轮不上大人上阵。”说话的正是范友信的侍卫长范虎,大声喊道:“保护大人。”
说完,三步并两步来到防风灯跟前,捡起三色旗连连晃动。
蒙古人的弓箭很厉害,范友信又没有多少经验,只见弓箭成弧形在空中飞扬,然后射向盾牌之后的弩箭手。
弩箭手哪里见过这样的情况,不少人连上箭也慢了起来。
此时,弩箭手身后的黑衣队齐声大喊:“临阵退缩者,杀,胆怯不进者,杀,弃械投降者,杀。”
“三杀令。”黑衣人用自己的生命信守了自己的诺言,他们也和其他士卒一样,死在了前锋。
索提略微惊讶,甚至有些怒火,先是霹雳炮扰乱了自己骑兵的整形,虽然很快就重组,但毕竟拖慢了不少速度,然后又是绊马坑的出现,使得部分战马惨死,要知道草原上部落交战,莫非深仇大恨也不会使用这种残忍的办法。
宋军的弩箭是最好防御的了,虽然宋军的弩箭力道很足,弩箭也非常锐利,但大元朝的勇士马术精良,在马背上的时间比在地上的时间还多,看到弩箭过来时早已经在马背上躲了起来,甚至还有时间搭上弓箭。
弩箭的射程虽然比弓箭要远得多,但装箭的速度却慢得多,往日的经验是迅速奔腾的骑兵只需要一轮弩箭的时间就可以来到弓箭的射程。
这次也不例外,还没等到弩箭射第二轮,骑兵已经进入射程,索提双脚踩住马镫,用力夹住马肚子,双手如变魔术一般搭上弓箭,大喝:“放。”
弓箭就是信号,随着索提的弓箭,蒙古人的反应比想象中要快很多,强劲有力的飞向了宋军。
索提甚至可以感受到弓箭穿过防风灯下那个举着旗帜的士兵,他很满意自己的箭术,他认为蒙古最优秀的射手哲别也在他之下。
长生天是照顾蒙古人的天神,他赐给了蒙古人平坦的草原,赐给了蒙古人强壮的身体,赐给了蒙古人优良的箭术,赐给了蒙古人精良的马术。
这都是蒙古人的工具,牧羊的工具,但当猎物变成了两条腿的汉人,依然有效。
索提甚至可以想象得出宋军的畏惧,只需要几轮弓箭,就可以把他们排得整齐的阵型打乱,索提怎么也想不明白宋军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力气去列那些毫无意义的阵型,就如遥远的欧洲,他们也是一样。
列成阵型的步兵,就是骑兵的靶子。
据说宋军出征,他们的兵部枢密使还会为他们设定阵型,即使到了战场也不能修改,简直笑死人。
索提需要的就是,打乱他们的弩箭手,推倒他们的拒马,然后冲进去。
“该死的。”然而,当索提刚射完第二轮弓箭,防风灯下的旗帜又再次顽强的挥动起来,随着旗帜的挥动,弩箭如雨一般飞了过来。
“宋军弩箭的速度怎么这么快?”往日的宋军,无一不是迅速把手中的弩箭射完,然后撒腿跑路,但两条腿的羊怎么能跑得过四条腿的狼嗯?
索提大惊,但丰富的经验还是第一时间救了他的命,只见他不慌不忙双脚用力夹住马肚子,身体往后翻下去,弩箭险险的飞过索提的头顶。
但座下的战马却“嘶”喊起来,然来一支弩箭射中了战马的大腿,受伤了的战马有点暴躁,索提身体如变魔术一般在马背上扭了半圈,然后伏下身体安抚战马。
然而,厄运还没有停止,只见这一轮弩箭刚射完,第二轮弩箭却接连而上,大元朝不少勇士都已经习惯了宋军的节奏,刚抬起身子准备还击,却没想到宋军的弩箭来得太突然太快了,不少士卒都莫名其妙中箭。
“长生天保佑。”索提还没有祈祷完毕,宋军第三轮弓箭又接连而至。眼看离拒马线还不到一百五十米,伏低身体趴在马背上的索提突然发现不远处堆放了不少箱子,这些箱子虽然不大,但非常大,足可以成为骑兵的绊马线。
汉人,实在太狡猾了。头顶上弩箭不断,脚下绊马线不停,索提双脚夹紧马肚子,然后从皮囊中取出一个制作精良的号角,大声吹了起来。
“撤。”索提大喊一声,一个四十五度转弯就往右边撤退,他身边的侍卫跟从索提的时间已久,看到索提调转了方向,也跟着转向往右边撤退,其他士兵听到号角声之后,也跟着右转撤退。
不过还是有不少一心低头想杀敌换功劳的蒙古骑兵,直愣愣的向着箱子做成绊马线扑过来,“嘭”几声,多半都撞在了箱子之上,木箱子被撞破,但受到冲击的战马,也因为疼痛停了下来。这些停下来的骑兵自然受到了弩箭的照顾,竟然没有一个蒙古骑兵能活着来到拒马跟前。
骑兵来得快,撤退也很快,还没等范友信回过神来,只剩下拒马线前一片狼藉,偶尔有不少受伤的战马嘶叫不已,还有一些失去了主人的战马,守在主人身边呜咽不离。
范友信终于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很快再次整顿阵型。
“三轮射,三轮射。”范友信叹气,低头不语。
第八十五章 大战龙尾洲(11)
汉水依然很平静,但汉水之上,却充满了杀戮声、惨叫声、呼喊声、号角声,种种声音汇集在一起,犹如一场剧烈盛典。
“杀”,杨不及突然大喝一声,手中的蒙古汉军尸体往前大力扔去,然后合身往前扑去,甲板上的蒙古汉军正向杨不及与郭平两人围过来,没想到杨不及竟然有放弃船舱门口。
靠得近的一个蒙古汉军比较倒霉,被杨不及扔过来的尸体一下子砸晕了过去,剩余的四人还没反应过来,杨不及已经扑向了右手的蒙古汉军。
“啊”的一声惨叫,惊醒了其他人,只见杨不及锋利的快刀已经将眼前的蒙古汉军拦腰砍断,内脏落了一地,可怜被拦腰砍断的士卒竟然还没有完全死亡,惨叫声连连不断。
杨不及动作很快,拦腰砍断右边的士卒之后,竟然双脚一扭,身体马上换了一个方向,双脚贴地一滑,向着中间的士卒冲过去。
郭平平素虽然很少与杨不及配合,但毕竟同在一个军营这么长时间,听到杨不及大喝的瞬间,郭平双脚用力蹬地,也冲向了左边的士卒。
但郭平刀上的功夫毕竟比不上杨不及,“噌”的一声,蒙古汉军竟然挡住了郭平的拦腰砍过来的刀。
“噗嗤”,杨不及右脚大腿一阵疼痛,然来是蒙古士卒从船舱里对外放箭,杨不及来不及躲闪,竟然被射中了大腿。
“杀”,杨不及大喝,声音吓人,大腿虽然中了一箭,但幸好蒙古士卒的角度不好,箭羽插得不深,对杨不及并没有多大影响。
“嘭”的一声,蒙古士卒虽然挡住了杨不及的大刀,但无奈杨不及力气原本就大,再加上冲过来的惯性,蒙古士卒竟然连连后退。
此时,甲板上突然一阵巨响,随后,杨不及看到后退的蒙古士卒的头颅竟然瞬间被砍断,一腔热血喷涌而出。
“都头,兄弟们来迟了。”杨不及才看到,在蒙古士卒身后,站在一个高大的士兵,正是他的下属。
然来,飞虎战船终于再次靠了上来,几个胆量较大的士兵接连跳了过来,除了与郭平交锋的士卒外,剩下的一个蒙古汉兵已经被吓破了胆子,被一个刚跳过来的士卒捅了一个大洞。杨不及大脚用力把断了头颅的士卒踹到了船舱门口,只听见里头乒乒乓乓一声响。这才抬头看起,只见飞虎战船上隐约站着一名黑衣人,手持闪亮的大刀。
“奶奶的,不算迟。”杨不及见郭平也解决了最后一个蒙古汉兵,这才让士卒靠拢起来。
飞虎战船人数很多,即使是近战的刀斧手也有将近五个都五十人,蒙古战船的大小也跟宋军差不多,兵力设置比例也相同,只是刚才杨不及一连杀了好几人,剩余的宋军不知出于什么考虑,竟然不再走出船舱。
此时,跳到蒙古战船的宋军士卒越来越多,就连弓箭手也有几个胆子较大的跳了过来。
“怎么办?”杨不及看了郭平一眼,经过这一战,两人生死与共。
“杀进去?”郭平看了一眼杨不及。
杨不及原本就不是胆怯之人,见到众人都不惧,仰天长啸,这才提起蒙古人的尸体,大步向着船舱门口冲过去。
杨不及绕过蒙古人的弓箭,手中尸体用力向着船舱扔过去,只听到里面“嘭”的一声,随后传出几分惊慌。
“杀,杀,杀。”杨不及连声大喝,身体却迅速的向着船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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