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书案那头的一双眸中浅蕴着顽皮的笑意,带着几分好奇正望向他们。
那便是当今皇后南宫瑜所生的太子,应玿谦。
应玿嵘至今仍记得,自己的心中顿时狠狠一抽。虽然日常素少见面,但他认得这双眼晴,那是比他年长三岁岁的皇太子。
他的手足兄弟,有着云泥之别的手足兄弟!
皇帝此时正亲自教他临贴,握着小小的手,一笔一划,淡然道:“习字如习箭,须专心致意,心无旁骛,在乱瞧什么?”
十几岁少年的面孔,在严父面前有着一种他们皆没有从容,嘴角绽开一抹笑容:“父皇,儿臣是在瞧三位弟弟弟,并没有乱瞧。”
皇帝松开了手,笑道:“倒会贫嘴。”语气是他们从来未尝听过的宠溺,他不由低下头去,心中隐隐想要流泪。
皇帝这才转过脸来对他们说:“都起来吧。”稍停一停,又道:“去见过母后。”南宫皇后自生了皇五公主静瑶,月子里受寒便落下头痛的毛病。
一年里头倒病着大半年,后宫诸事也不大管,全由着徐妃打理着,三位皇子平素都难得见到她,于是三人又行了请安礼。
其实南宫皇后当时已经年近三十,生得并不出奇美艳,但一笑之间有种难以言喻的柔婉温存,话语亦是温和:“快起来。”
见他眉下有伤,她不由伸出手去:“疼么?”
正文 云泥之别(2)
他心里本能的一阵抵触,将脸一偏躲闪了去,南宫皇后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中。
皇帝本来就在生气,见他如此,脸色不由一沉:“老三,谁教你对母后这样无礼?”
他生生将脸一扬:“她不是玿嵘的母后,玿嵘只有一位母亲。”
咬牙咽下半句,便是你生生冷落在一边几年不闻不问的杨氏,她才是玿嵘的母亲。
皇帝大怒,气极反倒笑了:“好,好,如今你们都出息了,除了学会打架,更学会顶撞朕了。”南宫皇后见他发怒,已经扶着榻案站了起来,道:“皇上息怒,小孩子说话没分寸,皇上不必和他一般见识。”
一边说,一边向他使眼色。谁知他并不领情,大声道:“我不是小孩子。”回头狠狠瞪了南宫皇后一眼:“用不着你假惺惺!”
皇帝气得连声调都变了:“这个逆子!”转头四顾,见书案上皆是文墨用具,并无称手的东西,随手抄起白玉纸镇,便要向他头上砸去。
阁中人皆未见过他如此盛怒,一时都惊得呆了。南宫皇后吓得花容失色,她本来距书案甚远,眼见着拦阻不及,皇帝狠狠的已经一手掼下,皇后忽然抢出来,并不敢阻挡,一下子扑在案角起不来,皇帝大惊之下这一下便重重的落在他背上,那纸镇极沉,疼得他浑身一搐。
书案前的太子玿谦许是兔死狐悲,失声叫道:“父皇。”
他半晌才缓过气来,背上疼得火辣辣的钻心,却牢牢的立在那里,一张脸撑的煞白,皇帝本来怒极了,见几个儿子都吓得木头似的了,连太子都惶然瞧着自己,南宫皇后已经含泪跪下去,她这么一跪,暖阁内外的宫女内官顿时黑压压的跪了一地。
到底是亲生骨肉,皇帝心下一软,将足一顿:“都给朕滚!”
他定定的瞧着父亲,如同从来不识得他,七岁孩子的目光,皇帝竟觉得有些刺目。他拉着姬非,勉强忍住钻心的痛,躬身行礼:“儿子们告退。”
正文 逆天改命(1)
他硬是将一脸怔呆的姬非拉扯了出去,涵祁经此一吓,也知道再不走必然会被皇帝迁怒,便也脸色如土跟着退了出去。
那是他此生最后一次嚎啕大哭吧,在冰天雪地的宫中。他想起父皇那一刻狰狞的面容,他根本是痛恨着自己,痛恨自己为什么要到这世间来。他恨自己不如死去,不如死去,也胜过这样活着。活在这多余的世间,活在父亲的漠视与母亲的悲悯间。
这一刻,少年削瘦的肩头似乎化为垣古的石墙,他就那样无助那样绝望的抵触在上头,将全部的滚滚热泪化为撕心裂肺的伤悲。
他放任自己跪在雪地里哭了许久许久,最后御医替他们检视伤痕,他右手食指骨折,虽扶正了指骨用了药,可是再也使不得力。
皇子们皆是五岁学箭矢,他今年本已经可以引开两石的小弓,从此后却废了,他的右手连笔都握不稳,拿起筷子时,笨拙无力的叫他生出一身的冷汗。
而背上的伤叫他回去之后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母妃挣扎着,四处求人,连往日贴己的首饰都送了出来,只是央着宫人每天给他换药。
看着母妃憔悴的神情,他想他再也不会哭了,当看到镜子里自己背上那乌紫的深凹瘀痕——这一记如果不是偏了,便会砸在他的头上,只怕他已经不再活在这世间。
从此他没有了父亲,或者他一直不曾有过父亲,过往的最后一分希翼成了幻像,如今梦境醒来,只余了一个母妃,默然无声的不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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