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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六 死寂之海

作品:三月的雨,七月的你|作者:三月贰|分类:辣文肉文|更新:2025-05-12 00:52:40|下载:三月的雨,七月的你TXT下载
  斑烂色彩幻化成羽翼,柔和舞动着风和云。

  轻飘飘的轨迹构成律动音符,穿梭在绿色大地。

  牠用变化歌颂朝露和晨光,用美丽画出花草的国度。

  可悲的是,永恒并不存在於生命之中。

  终结的黑色终究找上了舞蝶。

  残破的彩翼染上末日黑白,一片接着一片散落於地。

  天气晴朗,一片蔚蓝拥抱着国小中午放学後的时光。

  我蹲在路边看得出神,完全忘记了回家的时间。

  我看着乌黑蚁群一只只钻出土壤,就像一颗颗黑芝麻连成一线,前仆後继将四分五裂的屍首抬回洞xue。

  牠们用触角交谈,像是在打招呼的热情喊着:「快来啊!快来!前面有好吃的呢,今晚的大餐有着落啦!」

  不分你我,时间再次证明其残酷的一面,即使贵为天空的舞娘,也有成为蚂蚁雄兵的桌上佳肴的一天。

  并非蝴蝶吸引了我,蚁群的分工合作我也兴趣缺缺,但残破不堪的蝶翼却让我移不开视线。

  我一时之间还会意不过来,待我拨开了蚂蚁,把蝶翼从牠们手中硬生生地抢走时,我才了解到是怎麽一回事。

  一颗黑色的种子在幼小的心里发了芽。

  我爱上了永恒。

  那是存在於真实世界里,唯一的永恒之物。

  意即,死亡。

  「我回来了。」走进玄关,习惯性打声招呼,而厨房里马上传出回应,比远在山谷喊出的回音还迅速许多。

  「小晴回来啦,饿了吧,今天下课比较晚喔,是不是又在学校跟同学聊天聊过头啦」穿着碎花围裙做菜的阿姨走出厨房,个头稍矮的她对着正在脱鞋的我嘘寒问暖。

  阿姨是母亲唯一的亲妹妹,现职家庭主妇,和叔叔育有一个儿子,最令人称羡的是,阿姨非常擅长厨艺,每一道菜都让街访邻居赞不绝口。

  我把双脚放进拖鞋里,眼睛盯着阿姨的温柔微笑。

  我也跟着笑了。

  心却怎麽也笑不出来。

  「阿姨,我好饿喔,今天好吃到不行的午饭有荷包蛋吗」我把手放在肚子上不停绕圈,向辛苦准备午饭的阿姨表示饿到不行的模样。

  「我就知道,」耳边发丝已有些斑白的阿姨摸着我的头,笑容比室外的阳光灿烂千百倍,「阿姨当然有做小晴最爱吃的荷包蛋啊,蛋黄半熟的喔,来,快去洗手然後把书包放下,要不然菜都要凉啦!」

  「嗯,嗯!」我用力的点头,就像在逃避阿姨过多的关怀一样,一溜烟地钻进浴室洗手。

  洗完手还没擦乾,便转进楼梯立刻咚咚咚的跑上二楼,关上自己房间的房门。

  望着衣柜旁的长镜子,冷漠的脸正从镜中和我对恃。

  卸下虚伪笑脸的自己,才是最真实的自己。

  在小学,我是功课名列前茅、待人又亲切的班长。

  也是热门的模范生连任代表。

  身边从来不缺一大票的同学朋友。

  在寄住的叔叔、阿姨家,我是乖巧懂事、从不让人操心的听话小孩。

  大人们都以我为荣,尤其是阿姨,常把我挂在嘴边向邻居夸奖。

  可是我必须承认,就像身上的衣服一样,种种的优良表现和善意,都是我刻意穿上的伪装。

  我知道,如果不这麽做,失去爸爸和妈妈的小孩在学校会被排挤,进而被取笑和欺侮。

  在家里则得不到长辈们的疼爱和尊重。

  我学会了随时随地都要“笑脸迎人”,它就像一张万用通行证,可以让我游走在人际关系之间畅行无阻。

  他们赞美我善解人意,温柔亲切,品学兼优,几乎没有丝毫的缺点可以让人挑剔埋怨。

  就像这个残酷世界一样,眼见不能为凭,我披在外表的这层皮,都是假的。

  人与人之间理所当然的交流,我懂,但不代表我能。

  每次看见人们口中好笑的桥段时,我心中也只是产生“喔,原来如此”的感觉。

  可是环顾身边的朋友,他们不仅捧腹大笑、眼角飙出了泪,更有人笑过头倒在地上不停打滚。

  每次听见人们口中悲伤的故事时,我心中仍然只有“嗯,原来是这麽一回事”的心得。

  拭泪声却在耳边频传,偶而还能看见几个同学感同身受流出眼泪,悲从中来。

  从小到大历经这些事情,我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和一般人不同。

  我是货真价实的异类。

  也因为我模仿一般人的情绪十分传神,阿姨和叔叔也从来没有发现异状。

  我靠着门坐下,伸出手抚摸脸上五官,镜中的倒影冷漠依旧。

  我试着露出阿姨方才的热情笑容。

  只能看见表情僵硬、抽筋似地冷硬脸孔。

  一个人的时候,我真的笑不出来。

  我看着镜子,用两根食指拉开嘴角,笑得又假又丑。

  再扮演出其他表情,一样难看。

  喜怒哀乐对我来说,都是经由看电视或者观察别人,然後模仿表演出来的情绪。

  我把自己变成一面镜子,周遭的人对我施放出善意,我就倒映出善意。

  对我诉苦露出伤心面容,我也编织出同等的难过神情。

  任何事发生在我身上,我早已感受不到喜悦为何物

  开心为何物

  更别提能令我生气和悲伤的情况。

  没有,通通没有。

  我常作梦,梦见自己徘徊在缓缓跳动的心上,一转眼便坠入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连哭喊和害怕的权利也一并失去了。

  我的心是一片死湖。

  梦里的自己常孤独的坐在湖畔,四周极其安静。

  没有虫鸣也没有远方的兽嚎,就连水流波动的微弱声响都找不到。

  湖边的树木早已凋零,土地也十分贫瘠。

  我抱着膝盖坐着,眼看日昇远望月落,湖面的光景也只有反射出昼夜之差。

  我凝视没有变化的大湖站起身,决定踏出步伐,双脚落在湖面上就像踩在结冰的湖上。

  只有冰冷袭来的颤抖是唯一的变化。

  梦的结果是漫无目的地走着。

  不断走着。

  我明了,深深的明了。

  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後,我的心是连波纹都无法漾起的死寂之海。

  「小晴,书包放好赶快下来吃饭罗!」

  「好!」

  房门外传来阿姨的呼喊,我打开门露出缝细,对阿姨回应一声。

  然後打开书包,小心翼翼的抽出新买的空白笔记本,翻开其中的一页。

  也许翻开的力气过大,扰动了室内空气,轻薄的彩色滑出夹页之中。

  它来不及飘动,反而选择静静的服贴在地板磁砖上。

  残破的蝴蝶羽翼。

  就像死亡蛰伏在大地般,我目不转睛。

  看着它,心跳砰然作响。

  一种迷恋的情愫油然而生。

  过了一会儿我才发现到。

  镜中的倒影,划出一道弧线。

  第一次不用依靠手指。

  我,开心的笑了。

  叮咚!

  时值七月。

  便利商店的门开开关关,顾客鱼贯而入,或许炎热夏天让清凉的店内成为很多人避暑的绝佳地点。

  我熟练地为客人结帐、找零,礼貌和微笑就像附带的赠品一样免费递送出去。

  升上大学四年级後,课程都集中在上午,我利用下午的时间应徵便利商店的正职员工。

  但其实这间便利商店不管离我们学校也好、家里也罢,都必须靠搭乘公车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才能到达。

  便利商店明明满街都是,我为什麽要特地跑来这里应徵呢

  说到底,都是我的好友巫玛丽小姐害的。

  玛丽是我上大学後认识的好朋友,脑袋瓜不大聪明,功课总是在班上吊车尾,唯一的优点就是人长得不错、身材特别火辣,但却特别热衷占卜和算命。

  每天见面的时候非得用手机网路占卜一下今日运势不可。

  如果上面说今日大凶不可出门,巫玛丽小姐她一定向学校请病假,然後再叫我们替她送便当。

  占卜说穿红色会好运,那她肯定是大红大紫的衣服全往身上套,就连指甲油和眼影也难逃一劫,保证红得吓人!

  路边算命师父说她必须吃素才能招来好运,她可以啃青菜萝卜、茹素一个月以上,搞得自己面黄肌瘦才甘愿。

  如此嗜好算命的女人,想当然耳,她肯定不会放过身边的亲友。

  某天巫玛丽心血来潮,说什麽和新交的男友去了一趟超级灵验、香火鼎盛的庙宇,替我求了一支极其神准的签。

  进入庙里接近疯狂的玛丽拿着签找了师父解签,师父说我一直想找一个人,那是我深藏已久的愿望,而我要找寻的那个对象已经出现。

  只要我在那个方位打工,便能和对方相遇。

  我并不打算陪玛丽发疯。

  无奈陷入疯狂状态的女人是惹不得的,不论我怎麽拒绝都被玛丽视而不见,我被她死拖活拖,坐上公车沿路被拉来了这间便利商店,她还帮我递了履历表给店长。

  过程十分顺利,我在这便利商店已经做了三个月,玛丽说我只要看见对方眼睛的瞬间,就能感应到对方是不是我在等待的人了。

  而三个月我看了数百双眼睛,别说心电感应,连算得上英俊的男生用我的十根手指头都数得完。

  尽管如此,我仍然坚持地做着这份工作。

  因为解签师父说对了一件事,我的确在寻找一个人。

  从我小学迷恋上死亡之後,我就下定决心要找到他。

  一个男人。

  能亲手把我杀死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