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省得自己闷着无聊，也省得外面那群人提心吊胆。
苏湘湘拆掉头上的发饰，拉着绵绵软软的毯子躺了下来，心里暗暗又骂了几遍那个糊里糊涂、就会添乱的小家伙，带着一觉醒来一切都会回归正常的幻想，慢慢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时，只觉身上暖洋洋的，闭着眼仍是一片光亮。苏湘湘抬起手，挡住扰目的阳光，微微眯着眼，偏过头去，看了一眼外面。刚睡醒，视线还有些模糊，隐约看清外面的官兵仍在，苏湘湘心里略有些失望，撑着坐了起来，稍呆了呆。
阳光从西窗直直倾泻而下，铺洒在她的身上，柔柔暖暖的，应是已近傍晚。这么久了，还没查清楚？苏湘湘的脑子逐渐清醒了过来，隐约起了些不好的预感。
要是官兵抓不到真正的犯人，那会怎么样？她一直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然而此刻，心里却无端地怕了起来。她当然清楚自己是问心无愧的，可是那些官差却都是第一次见她，哪里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唉……
低低叹了口气，目光垂下来，盯着自己的手发呆。停滞的这一会子功夫，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像是有不少人走了进来。苏湘湘抬起头，望了过去。
来的是领头的那两个官差之一，他进了门，一边向低声外间守卫的官兵问着什么，一边似是有意无意地便瞟过来一眼。那目光仍然冰冰冷冷的，脸也紧紧板着，看来还是没什么进展了。那官差跟官兵说了几句，然后便进了屋，向她这边走来，苏湘湘推开毯子，从软榻上下来，站了起来。
“夫人，请您跟我们回一趟官府，配合调查。”
只是通知般地说了这么一句，不待苏湘湘答应，那官差便已自行吩咐身后的官兵抓人。苏湘湘怔了一下，退开半步，躲过来抓自己的官兵，直直盯着那官差，开口问道：“大人查了一下午，还是没抓到那凶手么？为何要带我走？”
“按照规定，初步调查之后，所有有嫌疑的人都要被带回官府，继续审讯。下官只是公事公办，还望夫人不要为难。”
那官差眉头微蹙，并不看她，直接吩咐手下拿人。眼看着官兵围了过来，苏湘湘滞了片刻，知道躲不过，只能自己走出来，道：“不用抓我，我自己走。”
“多谢夫人配合。请吧。”
那官差稍一颔首，示意手下跟上，便转身先行出了门。被一群人押送着，终于又出了门，外面仍是自己那个家，玉兰树，剪萝花，青灰色的围墙，月白石阶。短短半天的功夫，景物还来不及改变什么，但院里的却满是不认识的人，竟有几分陌生起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似乎那两个小丫头到来之后，一切都不正常了，本来该是最舒适最放松的家，此时却俨然成了另一个战场。
只不过，这一次，她好像是要被误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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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受审
到了官府，一切就没那么温和美好了。苏湘湘没来过这个地方。被带进去的时候，抬头打量了一圈周围，虽然新鲜，心里却没有丝毫的好奇。
外面的宽敞的大院，立着一排排守卫的官兵，皆是一身冷色差服，面无表情。院子密密地植着雪松，苍翠的枝桠密密层层，交叉纵横，几缕侥幸漏下来的阳光也被染成了绿色，单薄得近乎微弱。脚下铺路的青砖都裹了一层薄薄的苔衣，像是有人很努力地清理过，却仍湿湿滑滑的，脚踩在上面，说不出的难受。
这就是官府么，为什么要搞成这么一副见不得光的模样。
一边行着，苏湘湘的心情愈发地抑郁起来。这么个阴森肃穆的地方，实在是难让人心情开朗放松，只是不知道，她要被带去的，又会是个什么地方呢。
一行人脚步不停。绕过大堂，入了内院，又走一阵子，终于进了屋。这也不知是个什么地方，进去是个不大不小的厅，正上摆着桌椅，然后便再无其他摆设。一步踏进来，苏湘湘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来不及细想，官兵已经还算客气地开了口，请她进去。
苏湘湘低低叹了口气，收回目光，随官兵行着。进了两道小门，再往里面，已经不是普通的房间，有几分牢房的意思了。一行人最终停在一扇紧闭的铁门之后，有人拿出钥匙，打开门上的锁，这才转回身，对苏湘湘道：“进去。”
这语气十分刻板，听起来有些不适。自己的待遇似乎已经从嫌犯又降了一级，到底降去了哪里，那就不知道了。苏湘湘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顺从地进了门。
里面是个不大的屋子，密闭无窗，光线只来自于墙上的火把。带着迫人的燥意，忽明忽暗。屋里仍是一桌二椅，再无其他摆设，苏湘湘走了进去，身后的门立刻被重重关上，她还未来及转身，已听得“咔嚓”一声，竟是又锁上了。
自己这是被关起来了？
苏湘湘滞在原地，怔了好一阵子，才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屋子里弥漫着松油燃烧的焦糊味道，被火把散发出来的热浪带着，一波一波地席卷而来，使人极为不适。眼角被淡淡的烟刺得有些疼，苏湘湘微微蹙了眉，抬头打量一圈周围，寻了个远离火把的地方，ko着墙，席地坐了下来。
身下的地板凉凉硬硬的，她却没有心情去挑剔计较。微微阖了眼，头偏过去，ko在墙上。不知为何。下午明明睡得很足，此时身体却还是难以抑制地倦怠起来，有几分无力的感觉，连思考甚至郁闷的力气都找不出来。脑子里一片空白，歇了一小会儿，竟然起了就这么睡过去的念头。
这不正常。
半睡半醒之间，脑中忽然闪过这么一个念头，苏湘湘猛地惊醒了过来。
这一阵子她的确常常犯懒，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该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犯困。她现在的身份是嫌犯，是被带过来受审的，家里还有儿子、秀儿、韩管家，都不知道怎么样了，凶手也还没有抓到。这样的情况下，她怎么还会想睡？
倦意仍在一地袭来，她的脑子却愈发的清醒，逐渐警惕起来。轻轻掐了掐自己的手指，指尖传来微微的痛感，驱散了些许睡意。苏湘湘停着没动，心却紧紧地揪了起来。
肯定是这屋子里有什么鬼，才会让她这么迷糊地想睡。是了，要真是审讯的话，在家里又有什么不能审的，为何一定要把她带到这里来？虽然以前干惯了杀人放火的事，但苏湘湘一向自信不会失手，从未关心过牢狱里的状况，也不知道审讯的方法，此时忽然成了嫌犯，一时竟有些无措起来。
这要是平时。就算受些苦，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可是现在她还怀着小宝宝啊……
心里愈发地苦闷起来，隐隐又多了几分焦虑。苏湘湘把头埋回膝间，努力克制着，让自己冷静下来。
时间就这样无声地流淌，屋子没有窗，看不到外面，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坚持与那不催人入睡的力量对抗着，苏湘湘的精神和力气都在一点一滴地被消磨着，还能撑多久，她不知道，撑不下去会怎样，她也不知道，她甚至无暇分心去想，只能默不作声地坚持着。
许久，外面终于有了动静，像是有人在低低交谈。苏湘湘埋着头，闭上眼，一动不动。不久便听得“咔嚓”一声脆响，厚重的铁门随即被打开，外面透进来一丝清凉的空气，她有些贪婪地想去嗅，却又不敢有太大的动静。
“醒醒。”
有人走了过来。推了推她。顿了片刻。苏湘湘扮作一副刚睡醒的模样，带着几分茫然不解，抬起头看了过去。
屋里立着一名官差，一样的装束，脸却是陌生的。看来是要换人审讯了，苏湘湘很快定下了神，顺着官兵扶过来的力道，站起了身。
“洛夫人，下官负责今日贵府投毒一案，有几个问题，还望您能回答一下。”
那官差公式化地说了这么一句。随即便从身后的人手中接过几页档案纸，在桌子外侧坐了下来。官兵抓住苏湘湘的手臂，把她带到另一侧，苏湘湘没有挣扎，自己坐下，抬头静静望着对面的人。
“重复的话就不多说了，希望您配合，早些结案。”那人目光始终停留在手中的纸页上，看都不看她一眼，语气也傲慢冷淡。说了这么一句，也不等苏湘湘答应，接着便开口，问道：“今天早上，可是你让人煮的那锅鸡汤，送去给了金莲？”
“是。”
“听府上的下人们说，那金莲为人并不友好，对你也很是敌视，你为何会想到给她送鸡汤呢？”
“……我听说她昨天夜里病了，就叫人……”
那官差的目光抬了起来，紧盯着她，仔细捕捉着她脸上的每一个反应。苏湘湘只觉满心无奈，坦然直视着他，实话实说道：“我是嫌她烦，听说她昨天病了，就叫人送碗鸡汤过去，让她好好养病，别出来麻烦我。”
“这么说，你的确对金莲姑娘心存不满。”那官差点了点头，自顾做了结论。
那是当然，满府的人，谁对那金莲没怨言的，她要是喜欢她，那才叫见鬼了呢。
明知那官差肯定是又做出了什么对自己不利的判断，苏湘湘却一点办法也没有。事实就是这样，她不喜欢金莲，但是不喜欢，就一定要去害她么？
还是这官差来之前就已经对她存了偏见。根本就不是来调查真相，而是来寻找她就是凶手的证据的？
若真是这样，她该怎么办呢。她这一天的生活，的确有很多反常的地方，包括早上把洛玉枫关在门外，给金莲送鸡汤，带儿子去厨房，这些都不是一个当夫人的该做的事。她平日里随性惯了，一直就是这么过的，可这在外人眼中看来，似乎却全然成了另外一副光景。
“那么，令郎所说……”
那官差冷着脸，扫一眼手中的记录，继续想问。刚一开口，外面却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和官兵起了争执。苏湘湘抬头看了过去，门并没关，透过门口看守的官兵，忽然见到外面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湘湘！”
洛玉枫的声音，紧张又急切，全然没了平日里的温和，听起来却另有一番气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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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辩解
洛玉枫……
听到这声音。苏湘湘鼻头一酸，泪水险些涌出来。抬头望见门口那个熟悉的身影，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像是掩着点点泪光，很快却又化成了柔柔的微笑。
即使独自被关押在这审讯间里，知道情况对自己极为不利，她也一直不曾太过担心。因为她知道他会来。这个善良得近乎糊涂的男人，虽然经常会做出些傻事，气得她咬牙，但她始终相信他是真心爱着她的，关键时刻，他绝对不会抛弃她。
就像家里那个小家伙一样。平日里糊里糊涂的，一副日子都过不清楚的模样，真正遇到了事情，还是会明明白白地站在她这一边，甚至连原则都不要了。
眼前的景色恍恍惚惚的，不是梦境，却又像梦里一样浪漫美好……只希望他能顺利把她救走吧。
“湘湘，你没事吧……放开我，让我进去！”
洛玉枫脸色焦急，想冲进来。却被门口的官兵拦下。那些官兵手执长枪，死死把守住门口，坚持不肯退让。洛玉枫心里大急，拳头握得死紧，似乎是想动手，却又顾忌着什么，拼命忍住。屋子里一时乱了起来，苏湘湘身边的两个官兵抓着她的胳膊，把她带起，向里面退了几步；那官差则站起身，蹙眉望了过去。
“洛将军。”官差停着没动，示意官兵不要放他进来，板着声，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这里是官府，不是龙武军兵营，我们有自己的规矩，您要是坚持擅闯，下官便要得罪了。”声音冰冷刻板，目光严厉，隐约还带着些许不屑。
洛玉枫挣了几挣，见摆不拖门口的官兵，只能抬起头，看向那官差，急声道：“崔通判，我妻子绝对不会做这种事，一定是你们弄错了！”
他的声音急切真挚，只是最简单最直白的维护之语。听起来却莫名的有一种引人信服的力量。崔通判眉头微微一挑，回头看苏湘湘一眼，又转回头来，正声道：“洛将军，您一早便出了门，贵府发生的事情，恐怕还不太清楚。”说着，他示意官兵让开，放洛玉枫进来，又道：“此案牵涉到将军的夫人，将军若是不放心，不妨进来听上一听，再做判断。”
官兵得了他的命令，很快便收起兵器，退了开来。门口让开了一条不怎么宽敞的路，后面的官兵依旧严阵以待，死死把守着，洛玉枫却没注意这么多，门一让开，便立刻冲了进来。他看也没看那崔通判，几步奔到苏湘湘身前。急着问道：“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没。”
苏湘湘微微仰起脸，冲他笑了笑。火把焦黑的烟呛得她有些睁不开眼，模糊着看清洛玉枫的模样，心里莫名地安静了下来。她伸出手去，想碰一碰他，旁边却忽然ch进来一把长枪，拦下了她。
这样面对面，却不能触到，比蒙受冤屈更让苏湘湘难以接受。她的眼波微微颤动，努力平稳了情绪，勉强1ou出一个微笑，放下了手。
洛玉枫心中忧虑，轻声安慰她几句，苏湘湘一一应下，又是一副温顺安静的模样，只是眼中沉着一片模糊不清的阴翳，似是不太有精神。崔通判走过来几步，道：“二位请坐吧，时候不早了，还是尽快继续审讯。”
官兵将苏湘湘架走，放回里面的凳子上。官兵在崔通判身边又加了一张椅子，崔通判先请洛玉枫坐下，这才随着入座，重新拾起桌上的文档，准备继续审讯。
隔着这么一张宽阔空荡的桌子，一边是审案的官员，另一边则是受审的嫌犯。二人的距离似乎一瞬间便拉远了许多，说不出的别扭。苏湘湘看了洛玉枫一眼。随即静静地垂了眸，等崔通判问话。
“夫人已经承认，是因为不喜金莲姑娘，这才叫人送鸡汤给她。”崔通判淡淡开了口，一脸正色，话语却极具误导。
这话该是说来给洛玉枫听的。然而他却只静静地坐在那里，望着苏湘湘，眼中满是忧虑，似是没听见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是的，我是不喜欢她。不过我没有想害她。”苏湘湘垂着眸，把这话又重复了一遍。她无法为自己早上一个心血来潮的念头找到什么有说服力的理由，只能这样一遍又一遍地解释，坚持而坦然。
“崔通判，……”
“并且，这鸡汤煮出来之前，夫人曾亲自去过厨房。”崔通判没有理会洛玉枫的话，径自又问了下去。
“是的。”苏湘湘勉强点了点头，道：“儿子明天就要去上学了，我想给他做顿饭吃，就带他去了。”
“但是令公子说，你们没有去过厨房。”崔通判脸色淡淡的，语气也十分平淡。似乎觉得事情已经足够明白，不需要再做更多的解释。
这个迷迷糊糊的小家伙，又在自作聪明了。可是仅凭他那小脑袋瓜，明显是做不出什么周全的打算，应该是一边被问着，一边瞎编出来的。这不就把她害惨了吗。不过，儿子毕竟是为了维护她才这么说的，虽然漏洞百出，以致将她陷入这样的困境之中，但真要让她去责怪他，却还是于心不忍。
苏湘湘滞了一下。无奈地轻叹一声，低了头，没有说话。崔通判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满意，示意手下记录下来，又转回头，对洛玉枫道：“洛将军，您也看到了，您的妻子和儿子供词不符，其中必是有一人说了谎。令公子年龄还小，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因此下官只能怀疑您的妻子了。”
“湘湘，这……这怎么回事？”洛玉枫明显怔住了，不解地问了一句。
他的声音稍带迟疑，却依然只是疑惑，并没有任何动摇。苏湘湘抬起头，坦然直视着他，无奈地笑了笑：“他误会了我，想帮我开拖。”
她只是实话实说，声音稍稍放松下来，眼中还带着点点笑意，崔通判脸上却明显1ou出了不屑。洛玉枫顿了片刻，似是也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眉头不禁微微蹙了起来。他站起身来，对崔通判道：“崔大人，这事您是真的误会了。犬子年龄尚幼，他的话做不得真，这事绝对与湘湘无关，您要是仍然不信，只管找家中其他的人来，一一对供便是了。”
“尊夫人与家中下人相处甚洽，提前串供也不是不可能。反而令公子供词前后不符，与夫人的话也对不上，颇为可疑。”
崔通判随他起身，态度还算和善，脸上却满是不以为然，语气也依旧冰冷死硬，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见洛玉枫还想开口再说。他面色一沉，道：“况且此案之中，除了尊夫人与令郎的供词出现偏差，其他人都有足够的证据，可以摆拖嫌疑。总该是有一个凶手的，那便只能是夫人了。”
他的语气沉着断然，像是已有确凿的把握。那就是真的把她当凶手了。这根本就不是审讯，该是逼供吧。苏湘湘稍稍怔了片刻，目光中隐约起了一丝气恼。她受些委屈倒也罢了，可是那个真正的凶手呢，就这么安然拖身，逍遥法外吗？
苏湘湘只觉喉咙噎着一口气，无法咽下，说不出的难受。她勉强稳住气息，仰起脸，望向洛玉枫。
“确实会有凶手，可是不会是她。崔大人……”
隔着火把融融的光，他的脸容有点模糊，但上面的焦急和忧虑却又那么的真切。他身上是一袭墨青色的将服，佩剑该是在进来的时候便已经被人解去，只余下了腰间白玉錾金的搭扣。这一身该是调去龙武军当将军之后新换的，确实贵气漂亮了许多。可是人却依旧是这么一副好脾气，就这样跟那死硬的崔通判讲道理，试图通过正常的手段帮她洗清冤屈。
苏湘湘静静地望着他，看着他为她辩解，直到脸色微微泛红，额头也缀上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崔通判却没有丝毫被他的话语打动，只反复重复着那几个解释不通的疑点。火把散发出来的热气将整个审讯室的景色烧得有些朦胧，她恍惚了一瞬间，眼前忽然一黑，重重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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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泪水
再次醒来时，已不知是什么时候了。苏湘湘朦朦胧胧地睁开眼。视线却昏昏花花的，什么都看不清。头微微钝痛，脑子也不太清晰，恍惚间隐约嗅到一丝冰凉清润的香气，是家里的味道。
自己这是又回来了吗？
苏湘湘怔了片刻，心里堆积的负面情绪瞬时消去大半，莫名地一阵心安。听到旁边有轻微的动静，她偏过头，睁眼看了过去。
“夫人。”
刚一动，肩膀便被一只手轻轻按住，是秀儿的声音。她没事，还在家里，苏湘湘心里一松，稍笑了笑，想答应一声，喉咙动了动，却涩涩地疼着，发不出声来。
“夫人，您好好歇着，别乱动。”
一声轻而关切的叮嘱，苏湘湘的头被她托起。仔细地又放了回去。稍歇了一会儿，苏湘湘又睁开眼，这下子视线清晰了不少，能看清是在自己的卧房里，脑子却还晕晕的，钝钝地疼着，无法思考。她呆了片刻，听到秀儿转头对小丫鬟说了一句“夫人醒了，快去告诉老爷”，这才逐渐记起了之前的事。
她是被带去官府受审来着，后来洛玉枫来了，然后她……好像是昏倒了？
唉，没想到她这野猫一样结实的身子，竟然也有倒下的一天。那屋子里顶多不过是烧了些麻痹人的熏香，实在是不该能把她放翻的啊？难道真的是怀孕之后变娇贵了么。
怀孕？……孩子！
忽然意识到自己身子里还有另外一个小东西，苏湘湘蓦地一惊，脑子里飞快地起了一个不好的念头。想到可能已经无法挽回的结果，恐惧如潮水般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一瞬间便将她淹没，她怕得几乎要窒息，眼前一阵阵地发黑，想伸手去摸摸身体里的宝宝还在不在，身子里的力气却像是被掏空了一般，连抬手这么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一丝力气都没有了，那麻药竟然这么厉害，那她的宝宝呢，它撑下来了吗……
呜呜……
心里一阵悲鸣。悲痛得几乎要再昏过去。身体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一般，什么都感觉不到，也动不了。可是……
她不痛。醒来之后，除了疲倦和头疼之外，身子似乎并没有其它不适的感觉。苏湘湘怔了一下，心里起了一丝侥幸般的期盼。
“夫人，起来喝口水吧。”
秀儿的声音，轻轻说了一句。苏湘湘被人扶着ko坐起来，嘴唇触到凉凉滑滑的瓷杯，慢慢地吞了两小口水。喉咙终于不那么疼了，她抬眼看着眼前的秀儿，轻轻问道：“我怎么了？”
“夫人是吸入了过多的梦魇花粉，导致昏迷。大夫来看过了，开了药，您好好吃药，歇几天，就会好了。”秀儿仔细地又喂了她几口水，见她眼中闪烁着想问又不敢问的紧张和迟疑，猜到她在担忧什么，便微微笑了笑，安慰道：“宝宝没事。您放心吧。”
没事。
听到这个答复，苏湘湘只觉心头蓦地一松。她的小宝贝还在，仍然会在几个月后如期爬出来，钻到她怀里，把她咬得生疼。忽然从极端的紧张恐惧里放松下来，身体里刚刚聚起来的些微力气一瞬间又消散无影，沉重到极致的疲倦更加凶猛地反扑，直让她累得连睁眼的力气都再找不出。身子被人扶着重新躺下，脑袋一沾枕头，几乎立刻就要再睡过去。
不行，洛玉枫就要过来了，她要是只醒一醒，随即便又睡过去，他还不知道得多担心呢。还是坚持一下，等到他过来吧。
脑子仍昏昏沉沉的，想到洛玉枫之后，意识却逐渐清明起来。藏在被子里的手轻轻掐了掐自己，痛感将睡意又驱散了些。眼皮依旧灌了铅般沉重，试了几次都无法睁开，苏湘湘只能放弃了挣扎，闭着眼，轻声问秀儿：“你没事吧？”
“没事。”秀儿的声音，微微颤动，却带着笑。她在苏湘湘身边坐下，从小丫鬟手里接过温湿的手巾，轻柔地帮苏湘湘擦着脸，又道：“我们都是在家里被看管着……官府的人只带了您一个人走，不准我们跟着，我们也没办法出去给老爷送信……真是要吓死了。”
听着秀儿说话。苏湘湘的脑子逐渐地没那么昏沉了，轻轻点了点头。秀儿的声音顿了一顿，见她还醒着，便又继续说道：“后来老爷回来，一听说出了这样的事，立刻就赶去官府了……我就知道，老爷一定能把您救出来……”
她的声音逐渐变轻，到最后竟带了几分哽噎。苏湘湘微微1ou出一个安抚的笑，想再说些什么，却又难寻到合适的话。
“夫人……”
静了片刻，秀儿终于忍不住，低低哭了起来。她伏下身来，用帕子把脸藏起来，埋到苏湘湘身边，不住地哭泣着。这小丫头该是被吓到了，也真是担心她。苏湘湘心里起了几分暖意，稍稍睁开眼，微笑着轻轻开了口，道：“别哭了。”
秀儿努力止住泪水，答应一声，再看向她时，已经破涕为笑。
“老爷就在外面，官府的人不肯走。坚持要我们交出凶手。老爷一直在帮他们调查这事，忙得顾不上歇……该快来了。”
秀儿拿帕子擦着泪水，微微笑着，又说了几句。外面传来丫鬟们轻轻的声音，门随即被推开，有人快步走了进来。听到声音，苏湘湘稍偏开头，视线绕过秀儿，投向门口，一眼便看到了匆匆赶来的洛玉枫。
他仍然穿着那身暗青色的官服，似是一直忙碌着没顾上换。那张熟悉又俊美的脸上满是焦急。待撞见她的视线之后，才蓦地放松下来，直直望着她，如释重负般地唤了一声：“湘湘！”
“嗯。”苏湘湘眯起眼笑着，应了一声。洛玉枫紧走几步，赶到床边，秀儿站起身来，福一福身，眼角还带着泪水，脸上却满是笑。洛玉枫在床边坐下，看了她一眼，顾不上关心，又匆匆低了头，颤着声问苏湘湘道：“你怎么样了，还有哪里难受吗？”
“没。就是累，没力气。”
苏湘湘含笑望着他，声音细细柔柔的，虚弱无力。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看起来如纸般轻薄脆弱，仿佛几滴水滴上去，就能将她浸得消散而去。洛玉枫刚刚放下的心又揪了起来，努力压抑住胸口翻涌的情绪，望着她，说不出话来。
秀儿轻轻退开，叫上屋子里的丫鬟们出了门，无声无息地把门掩上。屋子里安安静静的，晕黄的烛光投映出一片温暖而柔和的光，伴着香炉里飘出来的淡而清幽的香气，让人无比的舒适心安。
“湘湘……”
静静地凝望了许久，洛玉枫低低唤了一声，似是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般，不管不顾地俯身下来，紧紧拥住了他。他的动作很轻柔，将她抱得很紧，却又仔细地没有弄痛她。苏湘湘身子仍然没有力气，只能安安静静地躺着，眼中盈满了笑。任他抱着自己。
“我真的要担心死了……你没事就好。不要再出事了，不要再吓我……”
洛玉枫的头深深埋在苏湘湘发间，呼吸逐渐纷乱起来，话语也有些语无伦次，仿佛受了惊的小兽一般，急切又委屈地诉说着自己的受到的惊吓。苏湘湘被他抱得有点喘不过气，勉强笑了笑，却又不忍心推开他。
“……等凤儿好了，我立刻就把她们送走。是我不好，我不会再让你遇到危险了……是我没照顾好你，对不起。”
“嗯，好。”
苏湘湘笑着答应一声，轻轻抬起手臂，环住他的腰，安抚似地搂了搂。洛玉枫却没有分毫放松，依旧死死地抱着她，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一般。
是啊，昨天他最后见她时，她还在生龙活虎地跟他闹脾气，今天一回来，她却已经被抓去官府，成了嫌犯，然后又昏迷不醒。洛玉枫一向不很能沉得住气，受了这样的惊吓，自然是难以承受，要不是还有官府的人需要应付，只怕她昏睡的这段时间里，他已经自己把自己折磨疯了吧。
苏湘湘侧过脸去，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想安慰他。还未来及开口，耳边忽然湿湿的，如有水滴滴坠落，又温温热热的。苏湘湘微怔了一下，这才意识到，那是洛玉枫的泪水。
她的心重重一颤，胸口堵满了说不出的情绪，一个最平常的呼吸都会牵引起全身的触觉，却又难以描述到底是什么感受。
他在哭啊！……
她认识洛玉枫很久了，知道他虽然脾气温和，骨子里却也隐着将门出身的坚强与骄傲，无论是受伤还是受辱，他都能咬紧牙坚持，不落一滴泪水。然而此时他却紧紧抱着她，把头埋在她发间，如一个走失之后又找回归路的小男孩般不住地哭泣，止也止不住。
他哭了，因为担心她。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脑子长久地空白着，没有任何想法。耳边只有那陌生的低泣之声，胸口被不明的情绪堵得涨涨的，却又找不到疏导的出口。
“乖，不哭……枕头湿了。”
不知过了多久，苏湘湘终于勉强找回一丝理智，用尽量轻松的声音，玩笑般地哄了哄他。洛玉枫抽噎着应了一声，脸仍藏在她的发间，滞了一阵子，这才稍微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待终于止住泪水，他稍稍抬起头，偏过脸，轻轻地吻上了苏湘湘的脸颊。
他的呼吸愈发的不稳，暖暖的气息吹在脸上，柔柔痒痒的，苏湘湘眼中很快便盈满了笑，眯着弯了起来。她仍然没有力气，只能躺在那里享受着他的亲吻，那温温软软的唇扫过她的脸颊，鼻尖，下颌，又向下探去，温柔而执着。苏湘湘被他吻得昏昏的，几乎无法思考。待他终于放了她，稍稍退开时，她甚至还有几分不舍，不满地微蹙了眉，眯眼盯着他。
“我会小心的。”
忽然听到他哑着声，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苏湘湘脑子滞了片刻，眨眼看着他，待他又探身过来时，她猛地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他已经半跪到她身边，正低了头，小心翼翼地伸手解着她领口的盘扣。
这、这是要……要……
苏湘湘稍稍惊了一下，瞪大眼睛，呆呆地看着洛玉枫。他的脸红红的，目光也逐渐朦胧起来，温和却又炽热。不知是因为太过紧张，太过急切，还是生疏了，他的手微微颤着，解她的衣服解得很不利索。
还有宝宝呢，这怎么好意思……
苏湘湘的脸红了红，轻轻伸出手，推了推他，洛玉枫却对她的抵触不管不顾，固执又坚持地跟那几件衣服战斗着。撞见他眼中那饱经煎熬之后近乎惶恐的深情，她终于还是没忍心，安静了下来。身子很累很累，累到无论迎合还是抗拒，都艰难得无法做到，只能微微笑着闭了眼，任他摆弄。
“你是我的，不准出事，不准离开我。”
待终于又拥有了她，洛玉枫涩着声，轻轻在她耳边说了这么一句。他是声音温柔而固执，像是命令，又像是请求。苏湘湘迷糊着嗯了一声，双臂环着他的脖颈，想把他拉得近些。
“答应我。”洛玉枫蹙眉看着她，脸色泛红，微微气喘，目光却十分清明认真。
“好……”
身体里有什么东西烧的厉害，脑子也糊里糊涂的，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苏湘湘随口敷衍了一句，眯眼笑着又去缠他。洛玉枫坚持着不动，道：“答应什么了，你重复一遍。”
“……”
“我再告诉你一遍，这次要记好了。”
“嗯……呃，呜呜……”
“你是我的，要照顾好自己，不准出事。不准再像今天这样吓唬我。”
“知道了……唔……不要啊……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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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麻烦
再次静下来的时候。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整个世界只剩下身边的人，暖暖的体温，略略粗重的呼吸，以及那温柔到极致的轻吻。身子愈发的虚弱无力，连喘气声都弱弱的。苏湘湘闭上眼睛，偎在洛玉枫怀中，保持着抱着他的姿势，一动也不想动。
烛光微微晃动，似是燃到了尽头，忽闪几下，终于发出噗的一声轻响，化作一缕青烟荡开来去。屋子里的光线暗了不少，愈发得惹人倦怠，身上起了一层薄薄的汗，屋里的香气也被染得潮湿而柔润，疲惫的身子被安抚下来，脑子逐渐混沌不清，迷迷糊糊地就要睡过去。
“对不起。”
恍惚中听到洛玉枫低低地说了这么一句，身子被他轻柔地托起，稍挪开了些。缠在他脖颈间的手臂也拉了下来。苏湘湘微微眯起眼睛，迷惑又不满地看向他。
“对不起，我控制不住自己……你还好吧，有哪里不舒服吗？”
脑子困得晕晕乎乎的，模糊着看到洛玉枫凑过来，关切又忧虑地望着她。这呆子，做都做了，还不知道好好享受，脑子刚一清楚过来，立刻就开始自责了。苏湘湘心里起了几分不满，哼哼着应了一声：“没有。”边说着，她又抬起手臂，环上他，轻轻道：“再抱一会儿。”
“你真的没有不舒服吗？应该叫大夫再来看看，我这就去……”洛玉枫依旧不放心，被她强拉着，不得不俯身下来，二人离得很近，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的呼吸，他眼中却没再起半分旖旎之思，沉沉的满是担忧。
“不要。别走。”
苏湘湘手上又加了力气，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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