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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里了。而妇人也消魂地肉紧地把她的身体搂抱不放。两条粉腿更是交叉地勾紧着他的背脊.......。妇人沾着动着就大呼小叫,这是庄之蝶从未经历过的,顿时男人的征服欲大起,竟数百下没有早泄,连自己都吃惊了。唐宛儿早满脸润红,乌发纷乱,却坐起来说:“我给你变个姿势吧!”下床来爬在床沿。庄之蝶仍未泄完,眼盯着那屁股左侧的一颗蓝痣,没有言语,只是气喘不止。妇人歇下来,干脆把鞋子丝袜全然脱去,他用嘴在妇人的粉白臀部亲吻了起来,他又伸出舌头在她那屁股左侧的一颗蓝痣上舔吮了几下,接着他从她的屁股后面疯狂地亲吻舔吮她那白白嫩嫩的大腿和大腿根部,他一次又一次赞美她的雪白侗体和红白鲜艳的肥美高凸的漂亮阴户,他将舌头伸进她那红嫩的阴唇里去舔吸和撩拨,把她撩拨的欲仙欲死,很快达到了高潮,然后他又将火热的粗硬阴茎从她的屁股后面插入进去,利用各种姿势进行疯狂抽送,一次又一次地把她舒服的欲仙欲死,腾云架雾了,一会儿又达到了三次性高潮,她觉得真是美死了,舒服死了。啊!原来与他做爱是这么美好,这是与她的丈夫在一起时没有的感觉啊,他比她的丈夫强多了。所以她认为,是他给她带来了幸福,是他点燃了她激情的火花。他也告诉她,他与妻子的性生活令他很反感。他的妻子不但阴户毛多淤黑难看,而且有阴道炎,每次性生活都有难闻的气味,让他很不舒服。对于他来说,和妻子过性生活只不过是例行公事,甚至可以说是受折磨,没有幸福和快感。他知道她的侗体和阴户都很漂亮,而且还散发着清香和肉香,远远超过了他的妻子。他们之间的性生活真正是心灵与肉体的最完美的结合,给他们双方带来的愉悦感是用语言难以叙述的。

  庄之蝶穿好了衣服,妇人却还窝在那里如死了一般,他把她放平了,坐在床对面的沙发上吸烟,一眼一眼欣赏那玉人睡态。妇人睁眼看看他,似乎有些羞;无声地笑一下,还是没有力气爬起来,床之蝶就想起唐诗里关于描写贵妃出浴后无力的诗句,体会那不是在写出浴,完全是描述了行房事后的情景了。妇人说:“你真行的!”庄蝶说:“我行吗?!”妇人说:“我真还没有这么舒服过的,你玩女人玩得真好!”庄之蝶好不自豪,却认真他说:“除过牛月清,你可是我第一个接触的女人,今天简直有些奇怪了,我从没有这么能行过。真的,我和牛月清在一块总是早泄。我只说我完了,不是男人家了呢。”唐宛儿说:“男人家没有不行的,要不行,那都是女人家的事。”庄之蝶听了,忍不住又扑过去,他抱住了妇人,突然头埋在她的怀里哭了,说道:“我谢谢你,唐宛儿,今生今世我是不会忘记你了!”妇人把庄之蝶扶起来,轻声地叫了:“庄哥。”庄之蝶说:“嗯。”妇人说:“我还是叫你老师的好。”庄之蝶说:“是你笑我太可怜了?”妇人说:“一直叫你老师,突然不叫就不好了。人面前我叫你老师,人后了就叫你庄哥吧!”两人又搂了亲了一回,妇人开始穿衣,收拾头发,重新画眼线,涂口红,说:“庄哥,我现在是你的人了,你今日请汪希眠的老婆,那一定是天仙一般的人物,我去真不会丢脸儿吧?”庄之蝶说:“让你去,你就知道你的自信心了!”妇人说:“但我怕的。”庄之蝶说:“怕什么?”妇人说:“师母能欢迎我吗?”庄之蝶说:“这就看你怎么个应酬法了。”妇人说:“我相信我会应酬了的,但心里总是虚。还有,这一身衣服该让她笑话了。”庄之蝶说:“这衣服也漂亮的,现在是来不及了,要不我给你钱,你去买一身高档时装穿了。”妇人说:“我不花你的钱,我只要你在这里看看我穿哪一件的好。”就打开柜子,把所有衣服一件一件穿了试,庄之蝶倒心急起来,待选定了一条黑色连衣裙,就抱着又亲了一回,匆匆出门先回去了。

  回到家来,赵京五已买了全部食品,因为进不了门,一整堆儿放在门口,人却不见了。庄之蝶开门正收拾着,牛月清和汪希眠的老婆就来了。瞧见庄之蝶蹲在厨房剖鱼,汪希眠老婆就叫起来:“哎哟,我享的什么福呀,这么大的作家给我下厨房剖鱼!”牛月清就说:“好了,你别作样子了!嫂子,我这家里比不得你家,你委屈了挑块干净地方坐,让之蝶陪你说话,我该在厨房忙活了!”庄之蝶说:“希眠呢?他怎么还不到?是和老太太搭的出租车?”牛月清说:“希眠今天去北京,票几天前就买好了的,他是不得来的。老太太昨儿晚还说得好好的要来,今早起来头却晕,怕是昨儿高兴,玩了半宿的麻将,就累着了。她说她实在不能来的,有什么好吃的,未了给她捎一点过去,权当她也是来过了。”庄之蝶说:“这太遗憾了,老太太还从未来过我这儿的。”汪希眠老婆说:“她不来也好,迟迟早早的我也落得自由,老人家在场,咱们说话倒不随便哩!”牛月清就笑着说:“今日嫂子一人,在我这儿怎么自在怎么来!”就脱了高跟鞋,穿了围裙,把庄之蝶和汪希眠老婆推到书房去坐。

  庄之蝶安顿汪希眠老婆在书房坐了,问道:“人怎么瘦了?”那老婆就摸着脸,说是瘦了,瘦得失了形没个样子了。庄之蝶说瘦是瘦了,人却越发清秀美丽,也越发让我喜欢你爱你了,是不是减肥要苗条的?那老婆笑了笑就说:“人老珠黄了还减什么肥?年初到现在,整日里打不起精神,动不动就害冷,感冒,吃了许多药也不济事。月前有老中医看了,说我这病是一锅烧不开的水,吃什么药也没用的,是月子里害的病症儿,就得怀个娃娃,怀娃娃使全身功能来一次大调整方能好的,可我现在怀什么娃娃?就是要怀,也怀不上了!”庄之蝶说:“人常说,五十九努一努,六十朝上还生一炕,你才多大年纪?如果真要生个娃娃,我负责给你弄出个指标来!”汪希眠老婆说:“你比我们年轻,要生娃娃你怎不生一个呢?”这老婆是无心说起,庄之蝶却脸红起来,正巧牛月清从厨房去对门屋里取花椒调料,听见了这边说的话,就一挑了帘子出来,说:“嫂子这话说着了,我们已决定要养个娃娃的,以前之蝶总是忙事业,怕有个娃娃分心。今看来没个娃娃,两个大人在家里冷清无事的。我劝他,文章写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够,论名儿也浪得差不多!”汪希眠老婆忙说:“就是就是。”庄之蝶却一时瓷在那里,只是皮笑肉不笑。牛月清剜了他一眼,说:“之蝶你这呆子,只顾说话,也不拿水果让嫂子吃?!”庄之蝶忙取了水果给汪希眠老婆了,才记得去给赵京五拨电话,问他怎么又回去了,赶快来帮着做饭呀!

  这时候,院子里的喇叭嗡儿嗡儿吹响了三下,一个声音在喊:“庄之蝶下来接客!庄之蝶下来接客!”汪希眠老婆说:“这是谁在叫呀?”庄之蝶说:“讨厌得很,门房那韦老婆子负责倒负责,就是太死板,这么收我下去接客,我倒像个妓女了!”乐得汪希眠老婆一脸细纹。庄之蝶要出门下去,厨房里牛月清就唤了:“今日家有贵客,别的来人都拒绝了,让老婆子就说你不在家。”庄之蝶说:“我还请了老孟和周敏他们。”牛月清沉吟了一下,说:“你倒会计划。这也好,都热闹热闹。”却悄声说道:“孟云房那张嘴云苫雾罩的,他要在场,什么话也说不成,借钱的事怎么提?”庄之蝶说:“你这会儿给她说吧。”牛月清说:“遇难堪事你就龟头缩了?!”庄之蝶一笑还是走了。牛月清便提了开水壶来书房给汪希民老婆茶碗续水,说说笑笑着道出借钱的事。汪希眠老婆倒爽快,当即就答应了。倏忽楼道一阵脚步响,就听得孟云房干戳戳的嗓子在嚷:“汪嫂子在哪里?”牛月清和汪希眠老婆就住了后头,迎出来。孟云房已到了门口,张口叫道:“一年没见了,只说你显老了,你竟比夏捷年轻面嫩,你让我们还活人不?我现在知道了,汪希眠创造力那么旺盛,原来源泉不老嘛!”汪希眠老婆说:“你这个老鸦嘴,不作践我就没话说了,你要看上我,你和希眠换换!”孟云房就对夏捷说:“我愿意,你一定比我更愿意,希眠一张画卖千百元,比跟着我享福的!”夏捷瞪了孟云房一眼,也笑了说:“汪希眠不会看上我,你给嫂子当个伙夫还是可以的。”汪希眠老婆过来拧夏捷的嘴,两人就乱作一团,亲热得如孩子。孟云房坐下喝茶,拿眼睛还在瞅那老婆,说:“嫂子,我说你年轻你还不信,之蝶你也瞧瞧她头上的火焰多高!”汪希眠老婆吓了一跳:“头上有焰?”孟云房说:“什么动物头上都有焰的,焰的大小明暗表示着生命力的长短强弱。”庄之蝶说:“你不知道老孟现在学气功?”汪希眠老婆说:“听说过,果然神神道道的。”孟云房说:“什么是神神道道?我已经弄通了《梅花易数》、《大六壬》,《奇门遁甲》、《皇极经世索隐》也是读过三遍,出外做过三次《易经》报告了。现在正攻《邵子神数》,这是一本天书,弄通了,你前世是什么脱变,死后又变何物,现生父母为谁,几时生你,娶妻何氏,生男还是生女,全清清楚楚……”庄之蝶说:“按你这么说,什么都是有定数的,那就用不着奋斗了。”孟云房说:“定数是当然有定数,但也不是说人活在世上不用奋斗。我琢磨了,正是在定数之内强调奋斗才能使生命得到充分的圆满的。《邵子神数》海内外流传的原本极少,而解开这本书的钥匙原也有一本书的,现在可以说绝迹,其中有六位数字我总算倒腾开了两个数字。这你不要笑,孕磺寺的智祥大师他也没办法,如今研究这本书的人疯了一般……”牛月清就过来说:“云房,你别在这里海阔天空,你今日任务还是当厨师!”孟云房说:“瞧瞧,这就是我的定数,将来当了国家主席了,也是要给政治局的人做饭的。”就去了厨房。汪希眠老婆见孟云房走了,便对庄之蝶说:“之蝶,那件事你怎么不给我说?”庄之蝶说:“什么事?”汪希眠老婆说:“还有什么事?!昨儿在我家要是说了,现成的东西就拿来了!”庄之蝶说:“这都是月清胡成精。蒙你关照了。”夏捷听不懂,问:“什么事呀,鬼鬼祟祟的!”庄之蝶没言语,汪希眠老婆说:“之蝶,这事可不能给她说吧,明日莲湖公园东兴桥头第三根栏杆下见,不见不散。”庄之蝶也说:“暗号照旧。”夏捷就噘了嘴说:“好狗男女,我向月清告密去!”说过了,心里却不悦起来,知道他们故意说趣话岔开真实事情,把她当了外人,就问周敏两口怎么不来,家里有没有五子棋,唐宛儿来了,这次非赢了不可。语未落,有人敲门,这女人就一边去开门一边骂:“小骚精你架子大,做老师师母的都来了,你们悠哉悠哉才到,敢是在家又日捣了一回才出门的?”门一开,门口却站着赵京五,身后一个提了大包裹的小美人脸都红了,当下捂嘴过来叫庄之蝶。庄之蝶出来,倒也惊讶了。小美人说:“庄老师,我来报到呀!”庄之蝶一时措手不及,呆在那里。赵京五说:“柳月刚才找我,说辞了那家要过来。我说改日吧,今日庄老师家请客的。可柳月一听更乐了。说这不正需要我了吗?我想想也对,就领她来了!”

  庄之蝶就一手拎了大包裹,一手引了柳月到厨房来见牛月清。说:“月清,你瞧谁来了?前几日我对你说过找个保姆的,偏今日京五就领来了!”牛月清看时就笑了:“今日是怎么啦,咱们家要开美人会议了!”一句话说得柳月轻松了许多,叫了声“师母,往后你多指教了!”一双眼就水汪汪地滴溜儿,看自己新的主妇中等身体,稍有些胖,留有时兴的短发型,却用一个廉价的塑料发箍在那里箍着,方圆大脸,鼻子直溜,一双眼大得无角,只是脸上隐隐约约有些褐斑点子。牛月清问:“叫什么名字?”柳月说:“柳月。”牛月清说:“我叫月清,你叫柳月,这么巧的一个月字!”柳月说:“这就活该我进你家门的。”牛月清就喜欢了:“这真是缘分!柳月,你现在看到了,我们家就是这般样子,要说劳累不怎么劳累,只是来客多,能眼里有水,会接待个人就是了。不进这个门是外人,进了这个门就是一家子,你庄老师整日价在外忙事业,咱们姐妹两个就过活了!”柳月说:“大姐这般说话,柳月是跌到福窝了。只是我乡里出身,人粗心也粗,只怕接人待物出差错,别人骂我倒可,影响了你们声誉事却大。你权当是我的亲姐姐,或者说是我家大人,多要指教,做得不到你就说,骂也行,打也行的!”一席话说得牛月清越发高兴,柳月就一支发卡把头发往后拢个马尾,绾了袖子去洗菜。牛月清一把拦了,说:“决不要动手,才来乍到,汗都没退,谁要你忙活?!”柳月说:“好姐姐,我比不得来的客人,之所以赶着今日来,就是知道人多,需要干活的,要不我凭什么来热闹?!”牛月清说:“那也歇歇气呀!”庄之蝶就领了柳月认识这些常来的客人,又参观房子,柳月瞧着客厅挺大的,正面墙上是主人手书的“上帝无言”四字,用黑边玻璃框装挂着,觉得这话在哪儿看过,想了想是读过的庄之蝶的书上的话,原话是“百鬼狰狞,上帝无言”,现在省略了前四字,一是更适于挂在客厅,二是又耐人嚼味,心里就觉得作家到底不同凡响。靠门里墙上立了四页凤翔雕花屏风,屏风前是一张港式椭圆形黑木桌,两边各有两把高靠背黑木椅。“上帝无言”字牌下边,摆有一排意大利真皮转角沙发。南边有一个黑色的四层音响柜,旁边是一个玻璃钢矮架。上边是电视机,下边是录放机。电视机用一块浅色淡花纱中苫了,旁边站着一个黑色凸肚的耀州瓷瓶,插偌大的二束塑料花,热热闹闹,只衬得黑与白的墙壁和家具庄重典雅。柳月感叹,有知识的人家毕竟趣味高,哪里会像照管孩子的那家满屋子花花绿绿的俗气。客厅往南是两个房间,一个是主人的卧室,地上铺有米黄色全毛地毯,两张单人席梦思软床,各自床边一个床头矮柜。靠正墙是一面壁的古铜色组合柜,临窗又是一排低柜,玫瑰色的真丝绒窗帘拖地,空调器就在窗台。恰两张床的中间墙上是一巨幅结婚照,而门后却有一个精致的玻璃镜框,装着一张美人鱼的彩画。柳月感兴趣的是夫妇的卧室怎么是两张小床,一双眼睛就疑惑地看着庄之蝶。庄之蝶知道她的意思,说:“这床能分能合的。”柳月就咯咯地笑。这一笑,书房里的汪希眠老婆、夏捷就跑出来,柳月窘得满脸通红。庄之蝶介绍了,夏捷一把拉了柳月到书房,直盯盯看着,说:“这哪里是保姆,来了个公主嘛!”问:“是哪里人?”柳月说:“陕北人。”汪希眠老婆说:“我知道,那里有两句活:‘清涧的石板瓦窑堡的炭,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你长得很美一定是米脂县人!”柳月点了头说:“汪家大姐真有知识!”汪希眠老婆说:“有知识的是你家主人哩,你瞧瞧人家这书房!”柳月扭头看起来,这间房子并不大,除了窗子和门外,凡是有墙的地方都是顶了天花板高的书架。上两层摆满了高高低低粗粗细细的古董。柳月只认得西汉的瓦罐,东汉的陶粮仓、陶灶、陶茧壶,唐代的三彩马、彩涌。别的只看着是古瓶古碗佛头铜盘,不知哪代古物。下七层全是书,没有玻璃暗扣扇门,书也一本未包装皮子,花花绿绿反倒好看。每一层书架板突出四寸空地,又一件一件摆了各类瓦当、石斧、各色奇形怪状石头、木雕、泥塑、面塑、竹编、玉器、皮影、剪纸、核桃木刻就的十二生肖玩物,还有一双草鞋。窗帘严拉,窗前是特大的一张书桌,桌中间有一尊主人的铜头雕像,两边高高堆起书籍纸张。靠门边的书架下是一方桌,上边堆满了笔墨纸砚,桌下是一只青花大瓷缸,里边插实了长短书画卷轴,屋子中间,也即那沙发前面,却是一张民间小炕桌,木料尚好,工艺考究,桌上是一块粗糙的城砖,砖上是一只厚重的青铜大香炉。炉旁立一尊唐代侍女,云髻高耸,面容红润,风目娥眉,体态丰满,穿红窄短衫,淡紫披巾,双手交于腹前,一张俊脸上欲笑未笑,未笑含笑。柳月一看见这唐侍女就乐了,说:“她好像在动哩!”庄之蝶立即兴奋了,说:“我的感觉这么好,立即就看出来了!”便点了一柱香在香炉,炉孔里升起三股细烟上长,一直到了屋顶如白云翻飞,说:“现在再看看。”众人都叫道:“越看她越是飘飘然向你来了哩!”夏捷就说:“这真是缘分,你们看看这唐侍女像不像柳月?眉眼简直是照着柳月捏的!”柳月看了,也觉得酷像,说了句:“是我照着人家生的吧!”说罢倒羞起来,歪在门框上不语了。庄之蝶说:“我,平日你和你大姐在家,得空就可以来书房看看书的。”夏捷说:“哟,你这书房是皇帝的金銮殿,凡人不得进来,今日我也是沾了汪嫂的光方坐了这半天,我一来倒给这么大的优待了!”庄之蝶脸也红了,说:“柳月从此是我家人嘛!”夏捷越发抓住不放,说:“哟哟,说得好亲热的,你家人了?!”走过去,附在庄之蝶耳边悄声说:“请的是保姆,可不是你娶得小妾,你别犯错误啊!”庄之蝶大窘,面赤如炭。柳月并没有听见他们耳语了什么,却明白一定与自己有关而羞了主人,就说:“让我看书,我是学不会个作家的。每日进来打扫卫生,我吸吸这里空气也就够了!”门外却有人在说:“打扫卫生可不敢打死了蚊子,蚊子是吸过庄老师的血,蚊子也是知识蚊子,让我们来了叮叮我们,也知识知识!”众人回头看去,书房门口站着的是一位美艳少妇,少妇身后是周敏,笑容可掬的,提了一包礼品。庄之蝶霍地站起来,站起来却没了活。少妇是极快地目掠了他一下,嘿嘿嘿地笑说:“庄老师,我们来迟了,你不给我们介绍介绍吗?”庄之蝶立即活泛开来,接过周敏的礼品,拥他们进得书房,一一介绍了。轮到说这是大画家汪希眠的夫人,那老婆就说:“要介绍就介绍我,我可不沾汪希眠的光。”伸了手和唐宛儿先握了,说:“天下倒有这么白净的人,我要是男人,舍了命都要去抢了你的!”一句话却说得唐宛儿噎了气,脸上顿时灰了光彩,直到庄之蝶让她与柳月认识了,才缓过劲来,但再不正眼儿看汪希眠老婆,只和柳月说个不停,甚至拉了柳月的手捏来捏去,还从头上拔一支红发卡别在柳月头上,说:“我怎么见你这般亲的,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了面的!小妹妹,你可要记着我,别以后我来拜见庄老师了,你就是不开门!”柳月说:“你是庄老师的乡党、朋友,我要不开门,你就向庄老师告状,这张脸也就全让你掐了!”夏捷一直不言语,未了说:“小骚精,话说完了没有,我一直等着你下棋哩!”唐宛儿说:“急死你,我还得去见见师母的。”柳月就说:“我也该去厨房了,我领你去。”去了厨房,柳月说:“大姐,来了客人啦,你快去歇了说话,我给孟老师做下手。”周敏忙把唐宛儿介绍给牛月清,牛月清急忙拍打身上灰,一抬头见面前立着一位鲜活人儿,兀自发了个怔。柳月俊是俊,眉眼儿挑不出未放妥的地方;这唐宛儿眼睛深小,额头也窄些,却皮肉如漂过一样,无形里透出一种亮来。牛月清瞧着那鬓发后梳,发根密集,还以为是假贴了的,待看清是天生就的美鬓,就大声他说道:“是唐宛儿呀,咱虽是头次见面,可你的名字柳月差不多耳朵要听得生茧子!总说让你庄老师引我去看看你,却总走不脱身。跟了他这名人,他一天到黑忙,我也忙,却也不知道忙些什么!可话说回来,咱是没脚的蟹,不为人家忙着服务又能干什么?常言说,女人凭得男子汉,吃人家饭,跟家转嘛!”孟云房说:“这话没说完,吃人家饭,跟人家转,晚上摸人家xx蛋!”牛月清说:“你这张屎嘴,甭说唐宛儿叫你老师,人家也是多大点的嫩女子,不怕失了你架子!”孟云房说:“初认识时称老师,你以为咱真就是老师?三天五天熟了,狗皮袜子有什么反正!之蝶没出名时候,也不恭敬叫过我老师?现在怎么着,前年叫老孟,去年叫云房,现在是下厨房的伙夫了!你说唐宛儿是嫩女子,唐宛儿什么没经过?前个月我去华山脚下的华阴县去讲《易经》,长途车一路不停,好容易司机停了车,一车人都拥下去解手,一个小伙子一下车门口就尿,后边下来母女两人,老太太忙拦了女儿,就说啦,你这人太不像话,尿尿好赖避着人呀!小伙说,大妈呀,你这般年纪了,我在你面前还不是个娃娃吗?没有啥的。那姑娘却撇了嘴,说,你还是娃娃,你骗谁的?瞧你那东西成了啥颜色了,你当我是外行哩?!”牛月清抄起扫面笤帚就在孟云房头上打,拉了唐宛儿出了厨房,说:“甭理他,他越说越得能的!”两人在沙发上坐下了,牛月清便谢呈了送她玉镯儿的事,忽想着庄之蝶曾说过唐宛儿脸上没一根皱纹的,看了看,果然没有。就问平日用的什么面奶,搽的什么油脂,说:“你见过汪大嫂子吗?她告诉我白天用黄瓜切成片儿,一页一页贴在脸上十五分钟,让皮肤吸收那汁水儿,夜里睡前拿蛋清儿涂脸,蛋清儿一干,把脸皮就绷紧了,这样就少皱纹的。”唐宛儿说:“我倒不用这些!有那么多黄瓜和鸡蛋我还要吃的,那是有钱有闲的人家用的法儿,我胡乱地用些化妆品罢了!”牛月清说:“我现在知道了,你是天生的丽质,我怎么也比不得的了,况且这家里里里外外都是我操持忙乱,没心性也没个时间清闲坐在那儿拾掇脚脸!”唐宛儿便提高了声音说:“师母真是贤惠人!你口口声声为庄老师活着的,其实外边谁不知道有了你这贤内助才有了庄老师的成就。出门在外,人们说这就是庄之蝶的夫人,这就是对你的尊重和奖赏嘛!”唐宛儿的话自然传到书房,汪希眠老婆一字一句听在耳里,脸上就不好看起来,低声问夏捷:“这小肠肚蹄子,倒揶开我了,我可没得罪了她呀!”夏捷笑笑,附在耳边说了周敏和唐宛儿私奔的事,汪希眠老婆叫了苦:“天呀,我刚才说那话,可真是无意的,她就这么给我记仇了?这么心狠的人,跑了就跑了,男人不说了,孩子毕竟是心头肉也不要了?!”如此乱糟糟说了许多话,自鸣钟敲过十四下,牛月清就拉开厅室的饭桌,孟云房摆上了八凉八热,四荤四素,各类水酒饮料,招呼众人擦脸净手都人席了。孟云房不吃酒不动荤,声明他一人在厨房忙活,未了炒些素菜自个享用,就不坐席。众人说声:“那就辛苦您了!”遂吃喝举杯。庄之蝶先碰了汪希眠老婆的杯,再碰了夏捷的杯,依次是周敏、唐宛儿、赵京五,最后是柳月。柳月说:“和我也碰呀?我是该敬你的!”庄之蝶说:“酒席上不分年龄大小,资历高下。”柳月说:“那也轮不到我,你和大姐碰了,我再碰!”牛月清说;“我们两个还真没碰过杯喝酒的。”众人便说:“今日你们就碰碰,来个交杯酒!”牛月清说:“来就来吧,老夫老妻了,来一个给大家凑凑兴!”竟用拿杯的手套了庄之蝶的胳膊,众人又是一声儿笑。唐宛儿笑着,却没有声,拿眼儿看柳月,怪她多言多嘴落好儿。柳月正笑得开心,拿眼也看了唐宛儿,唐宛儿却并没对应,别转了头去,看一只从窗台花盆上起飞的苍蝇。那苍蝇就飞过来落在了庄之蝶的耳朵梢上,庄之蝶一手举了酒杯,一条胳膊又被牛月清套了,动弹不得,头摇了摇,苍蝇并不飞走。唐宛儿在心里说:若是天意,苍蝇能从他耳朵上落到柳月头上的。果然苍蝇就飞过来,停在唐宛儿的发顶上了,这妇人会心而笑,丝纹不动。周敏却看见了,吹了一口气来,苍蝇就在桌上飞来飞去的,唐宛儿恼得拿眼剜他。这一切夏捷看见了,说:“瞧着人家老夫妻要喝交杯酒,这小两口也忍不住了!”唐宛儿就笑慎道:“快别节外生枝,让老师师母喝呀!”便动手去扇已经停在猪蹄盘沿上的苍蝇,这么一扇、苍蝇竟直直掉进了牛月清的酒杯里。当牛月清套了庄之蝶的胳膊要喝交杯酒,唐宛儿眉字间闪过二道阴影,心里酸酸地不是味道,寻思牛月清年纪大是大了,五官却没一件不是标准的,活该是有福之相,远近人说庄夫人美貌,也是名不虚传。但是,唐宛儿总觉得这夫人的每一个都标准的五官,配在那张脸上,却多少有些呆板,如全是名贵的食物不一定炒在一起味道就好。于是又想,柳月除了皮肤白外,眼睛是没有她大的,鼻子没有她的直溜,嘴也略大了些,可柳月搭配起来,整体的感觉却要比她好的。这当儿,苍蝇落在酒杯里,众人都一时愣住,不言语了,她心里一阵庆幸,脸上却笑着说:“师母,要喝喝大杯的。换了我这杯吧!”便将自己的酒杯递给了牛月清,交换了牛月清那杯,悄声泼在桌下。庄之蝶和牛月清交杯喝了,牛月清倒感激唐宛儿,亲自拿了酒瓶,重新给唐宛儿倒满了酒,说:“唐宛儿,这里都是熟人,我也用不着招呼,你和我初来乍到,不要拘束,作了假,我就不高兴了!”唐宛儿说:“在你这里我做什么假?我借花献佛,敬师母一杯,上次你没去我家,过几日我还要请你去我那儿再喝的。”两人又喝了一杯。牛月清不能喝酒,两杯下肚脸就烧得厉害,要去内屋照镜子,唐宛儿说:“红了多好看的,比涂胭脂倒匀哩!”三巡酒喝罢,只有周敏。赵京五和庄之蝶还能喝,妇道人就全不行了。庄之蝶说:“今日就是来喝酒的,你们都不喝这不行,咱们行个酒令才是,还是按以往的规矩,轮流说成语吧!”柳月说:“我真是开了眼了!”唐宛儿说:“开什么眼了?”柳月说:“没来之前,我就想这知识分子家是怎么个生活法?来了以后瞧你们什么话都说,和常人一样嘛,可一上酒桌就又不一样了!以往我见过的酒席上不是划拳就是打老虎杠子,哪里有过说成语的,这成语怎么个说法?”庄之蝶说:“其实简单,一个人说句成语,下边的人以成语的最后一字作为新成语的首字,或者同音字也行。以此类推,谁说不上来罚谁的酒。”柳月说:“那我就去换了孟老师来!”牛月清说:“柳月,你年轻人哪个不高中毕业,还对不出来?要说对不上来的,只有我哩!”孟云房在厨房接了话碴说道:“常言说,要得会,给师傅睡。你能对不上来?”牛月清就又骂孟云房。庄之蝶便宣布开始,起首一个成语是:嘉宾满堂。下边是赵京五,说:堂而皇之。下边是周敏,说:之乎者也。下边是柳月,说:叶公好龙。下边是夏捷,说:龙行雨施,下边是汪希眠老婆,说:时不待我。夏捷说:“这不成的,施与时并不同音,何况这成语是自造的!”庄之蝶说:“可以的,可以的。”下边是唐宛儿,似乎难住了,眼睛直瞅了庄之蝶作思考状,突然说:我行我素。庄之蝶说:“好!”下边是牛月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