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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三国]碧血银枪|作者:作者不祥|分类:其他小说|更新:2025-07-20 04:01:29|下载:[三国]碧血银枪TXT下载
  之前又是惊又是怒,又为赵云担心,又要盘算郭嘉的心思,心神皆疲。还没反应过来,郭嘉的身形已经好似一道风一样将她刮倒。

  王妩只觉得腰里一紧,膝弯处似被人踢了一脚,情不自禁地双腿一软,和郭嘉双双倒向身后的矮榻。

  就在此时,军帐外只听一人大声喝问叫嚷:“郭奉孝!中军帐中议事你为何不来!”

  帐外刀兵铿锵之声后,一人顶着帐门就直冲进来,一边口中还在嚷:“我倒要看看他病成了什么样,就连议事都起不来了!谁敢拦我!”

  一线刺眼的天光照入帐中的同时,郭嘉在榻上一个翻身,将榻角的薄被挑了起来,堪堪将正滚在榻上的两人兜头蒙住。

  王妩眼前一黑,正要伸手去挡,手腕就被郭嘉扣了个正着。

  “嘘!莫吵!”被下,郭嘉的双眼晶亮如星,扣着王妩手腕的那只手却顺势往她腰里一搂。

  来人从亮处冲进帐中,眼睛一时没适应光线的变化,没注意到郭嘉在做什么。等他适应过来,只见到一顶大帐内空空荡荡,矮榻上却是挤得满满当当,两人一被,连头脸一起都蒙在被中,只一把乌黑的长发洒了一片出来,垂到榻边。

  夏被极薄,他甚至还能看得到被下两个人的身形,正不停地扭动。

  “好你个郭奉孝!主公带兵征战在外,你不思谋策,还行如此不检之事!军令如山,岂能容你!”那人的声音又提高了八度,义正言辞,恨不能嚷得天下皆知。

  “长文兄好煞风景!”

  薄被一角一掀,郭嘉露了脸出来,却漫不经心地翻了个身,将旁边那人压了个严实。

  王妩正在被子里憋红了脸和郭嘉圈在她腰上的手作斗争,好不容易扒开那只爪子,冷不防眼前光亮一现,刺得她眼睛生痛不说,还吓了她一跳,下意识就松了手劲往被子里钻了一下。却不防郭嘉居然直接压了上来。

  鼻端萦绕的都是郭嘉身上清清淡淡的味道,伸手去推,触手温软坚韧,王妩也不管那是哪个部位,拧起来就狠狠掐了一把。

  然而郭嘉的身体却只晃了一下,仍然固执又讨厌地压在她身上。

  “郭嘉!”王妩咬牙切齿。细微的声音从薄被下传出来,被那闯进来的人听到,却换来了文绉绉的怒斥郭嘉军中“不检”的长篇高论。

  “长文兄。”郭嘉抓着被子的那只手安抚似地隔着被在王妩身上拍了拍,而被中的那只手却捏着王妩的手腕,有意无意沿着她的腰线极慢极慢地上下滑了一下。

  王妩只觉得一根微凉的手指隔着衣衫在腰眼里来回打转,好似沾满墨的笔锋正点着那一树桃花,又像是被一条冰冷的蛇缠住了腰,激得她生生打了个冷战,咬紧了牙关不敢再动。

  “议事议事,主公不在,还能议出什么来?”郭嘉又恢复了那懒洋洋的态度,不耐烦地打断那“长文兄”的长篇大论。发现王妩终于消停下来了,一边还不忘再隔着被子在她背上拍了拍,以示奖励。

  “主公征战不归,我说加兵,你们肯加么?我说集粮,你们肯集么?更别说我要说撤营了。”

  “你要撤营!那何人来接应主公?”那人立刻被他随口几句绕了进去。

  郭嘉又不耐地挥了挥手:“左右都是要快马报给主公再做决断,你们且慢议,又来叫我做什么?”

  那人气得又要反唇相驳,郭嘉却直接叫了人,简单粗暴:“请长文兄出去,若是主公怪罪,算我的。”

  一阵“竖子”的喝骂声渐远,郭嘉脸上的轻狂疲懒之色也跟着渐渐淡下来。

  王妩再不用担心露了行藏,看也不看抬腿就往郭嘉身上踹去。

  郭嘉朗声而笑,身手利落地又一个翻身,从榻上跃起,避了开去。

  正文 58第五十八章

  六天之后的清晨,报讯的士兵骑着快马,大喊着“主公归营”自营中飞驰而过。

  王妩陡然惊醒,睁眼就看到郭嘉正坐在榻侧,眼神清亮,欣然喜色飞快地自眼底划过。

  看她如同一只受了惊的猫儿一般睁着双眼转头盯着帐门,郭嘉的眼中掠过一丝笑意:“冀州大胜,主公本该携胜势立刻转战徐州,一举克城。战机一瞬即逝,主公此时回来,定是轻兵快马,来去匆匆,还要赶着去和大军回合,没工夫计较其他。”

  是没工夫探查郭嘉这次伏击赵云一行人的成果?还是没工夫发现郭嘉帐中还多藏了一个人?

  王妩回过神来,却一时不明白郭嘉这算是在宽慰她不用担心会被人发现行藏,还是在警告她不要妄想曹操回来会人马繁乱,从而给她溜走的机会。

  不过王妩很快就把这个疑问扔到脑后,她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寻机会脱身。

  这几天来,她日日夜夜听帐外巡营的兵士交岗换班,一拨又一拨。虽未曾亲眼所见,但帐外守夜之人彻夜没有一句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来回的兵士脚步声整齐而单调,只有胄甲相击之声,却不闻兵刃敲击落地。

  军容整齐,军纪严明,竟是她前所未见。就连公孙瓒亲领的白马义从,也未必有这般沉稳肃穆。而赵云身先士卒所统之军,又因时日尚短,虽令出即行,却不免还缺了几分威严森谨。如此军营,她毫不怀疑就算郭嘉不阻拦,她也难行十步之距。

  王妩几日未曾好好睡一觉的脸色已经显出憔悴来,眼下带青,明明困极,一双眼睛却还强自睁着,倔强中又透出几分楚楚之色。

  郭嘉眼神几不可察地黯了下来。眯了下眼,霍地一下掀开薄被,撩起衣袖下榻,将一个木箱中的竹简杂物一捧一捧匀到旁边三个敞开的箱子中。

  王妩不知道自己方才这一下趴在木案上眯了多久,手臂枕得发麻,好像无数根细针在扎,又痛又酸。她一边下意识地揉着手臂,一边蹙眉沉吟,在心里回想了一遍公孙瓒回幽州时,坞堡中的守卫变动,由此预想等一下曹操回营,可能会给她带来的机会。

  直到乒乒乓乓的声音愈渐大起来,这才发现郭嘉竟然叠放在上层的四个半满的箱子并成了三个,空了一个出来。

  王妩不解。这是腾地方出来等着装曹操的赏赐么?

  原来还以为曹军围巨鹿,能为赵云在公孙瓒那里赢得些许时间。却不想曹操与公孙瓒的交战这么快就结束了,那赵云会不会最终还是难逃成为公孙瓒的下一个目标?他们路上遇伏,这一耽搁,公孙瓒完全可以用救援不利为借口……

  许是睡不好的关系,王妩有点心浮气躁,一会儿担心赵云的处境,一会儿又担心赵云的伤势,根本静不下心来细想如何利用曹操回营,寻机脱身。

  她五指收拢握成拳,毫不自知地在案上轻叩,注意力不知何时飘远,早已不在郭嘉和那口箱子上。

  郭嘉理好箱子,又将榻上的薄被折了起来,拂了拂袖角的轻灰,伸手在木箱上陡然一拍。

  “啪”的一声响,惊得王妩又一次回神。

  “进去。”郭嘉沉着脸色,向她挑了挑眉。

  王妩恍惚了一下:“什么?”

  不等她完全反应过来,帐外由远及近突然响起了一阵格外齐整的马蹄声。

  至少十数匹马,马蹄齐起齐落,整齐划一。虽不似白马义从那般气势如海,却自有一股说不出的肃穆威仪,令人听了心里就不由微微一凛,令王妩突然想起了前世每逢国庆,电视台转播的阅兵仪式。

  “主公!”帐外的守卫兵士齐声高呼,金刃击地,胄甲铿锵。

  王妩这下完全清醒过来:“曹操怎么到你的营帐来了?”

  不知为何,在这种时候,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起无数关于曹操郭嘉两人的传说。从笃信无疑,到主从相宜,相处无间,还有许多捕风捉影,却令人喜闻乐见的诸多谣言猜测。

  王妩猛地摇了下头,她真的是该好好睡上一觉。

  马蹄声在帐外骤然一停。

  不等郭嘉催促,王妩反手将肩头的薄被甩到榻上,腾地站起来,直接跳上榻,借着矮榻的高度,一边挡开了郭嘉来扶她的手,一边以上马时的姿势,一脚先跨进箱子,寻着了重心,另一条腿再跟着跨进去。

  她箱子里蹲□子,没有看到郭嘉的表情,只知道他转身将折好的薄被往她身上一堆,严严实实地遮住她的身形。

  王妩肩头微微一沉,郭嘉还没来得及阖上木箱的箱盖,帐门掀起,一线天光,倾盆般之水般泻了进来。

  没有预想中的随从亲卫通传,也没有人事先列队开路。

  王妩不由眯了眯眼,下意识将身子蜷得更紧。

  “奉孝这是做什么?”

  许是征战疲惫,曹操的声音略带沙哑,说话的语气虽然听来随意得很,却自有一股上位者的沉着。

  王妩从薄被的缝隙中望出去,隐约可见一人背光而立看不清面目,只一身玄墨色的胄甲在初升的日光下黑黝黝的发亮,腰间悬着长剑,身形不算高大,但随随便便地往那里一站,却犹如渊停岳峙,自有威仪。

  无需人介绍,王妩就立刻知道——这就是曹操。

  郭嘉在遮住她肩背头顶的薄被上拍了拍,手腕一振,“哐啷”一下,阖了箱盖,这才从容向曹操行了一礼,抬头答道:“嘉这里杂物不少,要随主公征战徐州,自然要早些收拾。”

  紧接着又是“哐啷”“哐啷”三声,显然是郭嘉将剩下的三口木箱的箱盖也阖了起来。

  也不知是不是郭嘉故意所为,王妩所在的箱子箱盖正好压着露在外面的薄被一角,为王妩留出一线光亮和呼吸的余地。王妩缩在箱子里,稍稍侧头,就能隐约看到外面两人的身影。

  “这杂物……确实不少……”曹操看着明显阖不拢的箱盖,直接摇了摇头,“不如我替奉孝想个法子?”

  曹操还没说是什么法子,郭嘉“嗯”了一声,接道:“这些投诚书不妨带到徐州再当众焚毁。主公届时至徐州一战,没准还会多出许多来,一同焚毁,既显主公之胸怀,也算安了众将士日日惊战之心。”

  心里的想法被人一语道破,曹操却一点也不惊讶,一撩衣摆,背对着王妩的方向,用一种这个时代的人颇为不屑的“胡坐”坐法,坐于矮榻的一侧:“就依你所言。”

  曹操的身上还带着战场独有的浓烈血腥气,混杂着金属的混沌湿锈的味道,隔着一张榻的距离,直冲王妩的鼻端。

  一贯以张狂示人的郭嘉一改常态,规规矩矩地跪坐到曹操对面,凝神想了想,开口道:“主公此行匆匆赶回,是否徐州之事有变?”

  “奉孝怎不问我与公孙瓒一战结果如何?”曹操脱下头盔,毫不讲究地随手置于榻上,转了转脖颈,手肘支在膝盖上,上身微微前倾,一副愿闻其详的姿态。

  郭嘉的脸上终于浮现起了往日那漫不经心的笑容:“我军以有心算无心,若这样还不能全胜,主公这些年的心思也算是白费了。”

  “不错不错,”曹操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若这样还不能胜,我数万大军也就成了乌合之众了。”

  “那徐州?”

  “徐州无事,一切如常。”曹操挥了挥手,欲言又止。

  郭嘉此次谋划许久,亲自来回奔走,最大的目的,却不仅仅只是打击一下公孙瓒而已。青徐两州若是能就此收归曹操所有,加上冀州衮州,天下十三州曹操便能占到三个半,还是最富庶之地,以此为后方,今后兵锋直指,争雄中原,便再无辎重之虑,补给之忧!

  因此曹操突然回来,他最担心的还是徐州有变。

  听闻徐州没什么特别的动静,他也放下心来,不急发问,只能曹操自己决定何时开口。

  王妩听他们两人好似已经将徐州当成了囊中之物一般,不由暗暗咬牙撇嘴。

  她虽然不喜刘备,却不可否认刘备收罗天下豪杰的本事。要拿下徐州,就算里应外合,关羽和张飞尚在,徐州的民心也被刘备所惑,怕是就算是最后攻克了徐州,曹操要付出的代价也小不了。

  曹操只略略犹豫了一下,就坦然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前日收到消息,李傕郭汜把持朝纲,一人扣押百官,一人扣押天子,对峙僵持,长安已然大乱。我想出兵,平乱,奉迎天子!”

  王妩的心头猛地一跳,挟天子以令诸侯!

  提及此事,曹操显然兴奋得很,不等郭嘉回答,直接续道:“年前我提此计议,奉孝认为时机未到,如今天降大灾,为乱,人心惶惶,天子惶惶,时机可算至否?”他的语气不复向前的沉稳,急切热烈起来,然言辞间却依旧条理分明,显然这个念头在他心里也不知盘算过多少次,得失计较,想得极为透彻。

  “奉孝谋徐州之计虽妙,然那刘备却是举世j诈之辈,素作仁德之态蛊惑民心,若我强攻徐州,纵可得其城,却不免失其心。战后再要平复百姓之怨,所费经年。不若奉迎天子,请天子降诏,名正言顺,以安天下。”

  “兵出长安,那徐州之地又待如何?”郭嘉沉吟片刻,却还是不愿放弃徐州之利,“主公手中青州之兵尚未完全分编,战力有限,真正的精兵只能集中一地,徐州与长安相隔甚远,无论先取何处,另一处多半无力顾及,而两处相较……”

  曹操朗声大笑:“既然时机成熟,鱼与熊掌岂不能兼得乎?”

  “哦?”郭嘉的声音里也带了笑,“主公既然已有妙计,奉孝愿闻其详。”

  曹操并起两指,向郭嘉虚空点了点:“好一个郭奉孝,竟考校起我来了!可别说你全无办法。”

  王妩在青州经营的时间虽不算长,却也算是从身在幽州起就慢慢布局促就,她设身处地地想了想,若是她在曹操的位置,面对长安和徐州两地,多半会选长安而去。

  毕竟天子在手,一切都要名正言顺得多。徐州之地利益再多,错过了这次机会,顶多也就是让刘备再经营几年而已。更何况,还有袁术在寿春之地对徐州虎视眈眈,刘备未必就能安坐无忧。

  而听闻两人此时计议,却似乎另有打算。

  王妩的心里不由也跟着好奇起来,想要听一听这又有鱼又有熊掌的两全之计。

  郭嘉的脸被曹操的身形挡了大半,王妩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沉默了一会儿,却没有直接回答曹操的话,反而缓缓提了个建议:“既然主公疑嘉疲懒,不如这样,你我各执一竹片,提笔写下心中之计,再对照参看,如何?”

  王妩在箱中一滞。这摆明了是不想让她听到!

  莫非又是和赵云有关?

  想到赵云,王妩不禁又有些焦躁。心里隐隐约约只觉得有种不踏实的感觉,好像有什么很要紧的事情,近在眼前,她却怎么也想不到。

  这种仿若一瞬间置身于迷雾之中的感觉令王妩莫名地紧张起来。轻轻地伸出一根手指头,顶了顶挡在眼前的被角,想看得更远一些。

  然而木案的角度却被曹操的背脊完全挡住,除非曹操将那竹片举过头顶,或者举到肩膀上,她什么也看不见。

  就在王妩泄气气恼之时,郭嘉已经拆开一卷竹简,分了一片竹片给曹操,施施然站起身来,伸手一引,示意将木案让给他书写。自己则一手执竹,一手执笔,手腕轻转,稳稳地腾空落笔。

  也不知赵云会不会撞入公孙瓒手中?

  王妩隔着被角恨恨地朝郭嘉的方向瞪了一眼,也不知是不是箱子里的空气开始慢慢浑浊的关系,外面的谈话声一断,她竟有些发困,一个呵欠隐隐就要从喉咙口冒了上来。她赶紧轻轻举手按住嘴,强自将那个呵欠压了下去,憋得鼻酸颚酸,满目的泪意。

  突然,只听到“啪”的一声轻响,似有什么东西向她飞过来,敲在箱子外侧,又滑落下去,吓得王妩一个激灵,赶紧打起精神来。

  却见一片两指宽的竹片正落在她眼前的矮榻上,恰恰墨迹一面朝上。

  王妩微微一愣,却见曹操探出身子又取了一片竹片重新写过。

  想曹操方才侃侃而谈,原来和郭嘉争辩,就连曹操也难免心中没底,竟连写几个字都能写错了……

  不过这古代的字……王妩现在虽然已经不像初来时一看到繁体竖排就头昏眼花,静下心来,还能捧着竹简慢慢地看上一些。可到底是习惯了简体字的现代人,她不由抿了抿唇,顿时觉得写错字的曹操亲切起来。

  但在她看清楚那竹片上写错的字时,却猛地瞪大了眼睛。

  若非一只手方才要打呵欠时还按着嘴,一声惊呼就在舌尖,险险脱口而出。

  那竹片上有两个字——“龙困”,第三个字却只有个三点水,不知道是什么字。字迹草草,墨痕未干,也看不出横平竖直来。

  可那个“龙”字,一横两瞥一弯钩,草则草矣,赫然是明明白白的简体字!

  虚虚停留在嘴边的手不自觉地用力,王妩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好像只有这样,才能阻止舌尖的那一声惊叫溢出来。又好像手只要稍稍一放松,胸口正剧烈跳动的心脏就会直接从口中蹦出来。

  她猛然想起了刚才那种不踏实的感觉。

  有些事,其实她很久以前就已经想到了。只不过,她的历史实在糟糕,对于这一段的时期的认识,更是停留在那一本远比正史出名的演义话本上。这些出乎意料的事,自然而然地也就被她归咎于演义与正史的差异,亦或是受了那荡气回肠的电视剧误导所致。没有想通,就只当是原先记错了,便放在一边,不再细想。

  这些事情现在在这一瞬间如电影回放一般统统串连起来。

  为何赵云默默无闻时就有程昱来挖墙脚?为何磐水大战之前,程昱又出现在信都城内?为何曹操会向公孙瓒主动递出橄榄枝?为何曹操会让郭嘉借机将青釭剑赠予赵云?为何历史上愈渐强大的袁绍会在两家联手下衰颓得一蹶不振,丝毫不见官渡之战的霸气兵力……

  她亲身横跨千年的历史,几番阴差阳错。她一直以为一切都始自于初来的那一个晚上。

  若非是她,赵云将公孙妩救出黄巾军,公孙妩这个古代的闺阁女子,就算和她一样听到了程昱和赵云的谈话,也定不会像她一样主动破坏程昱的挖墙脚大计。那赵云也就不会因为担心程昱引了人来,暴露了她的身份而连夜赶路。也就不会在甘陵遇到姚奉之子,不会获悉袁绍在磐水的部署,不会赢得陈匡之助,一切的一切,都会有所不同。

  王妩一直以来,都觉得是她的突然出现才打乱了历史的节奏。却从来没想过,历史的节奏,早在她到来之前,就已不复原样!

  她从来没想过,既然她能横跨千年,成为这个时代的异数,那为何别人不能?她更没有想到,另一个异数,竟然会是曹操!

  他乡遇故知。

  然而王妩却心底发寒,没有半点喜悦。几次面临刀兵,生死凶险都不及她此刻心里的恐惧。

  这个曹操既然知道四处遣人招揽人才,知道如何打压袁绍,知道先与公孙瓒结盟,再反攻其不备……显然他不但对历史的熟悉程度远胜于她这个半吊子,这种熟悉,更是如同一枚最甜的诱饵,将男人的野心,壮志,征服欲统统引了出来。

  王妩并非不能理解这种野心。

  远见卓越,世事洞察,收猛将,率谋臣,统人心,看着史册上一个个辉煌闪亮的名字在自己面前臣服。纵马万里河山,扬鞭挥斥方遒,笑览如云营帐,兵锋过处,硝烟弥漫,疆土震颤,万众山呼!

  还有什么能比这些更令人心摇神曳,还有什么能比亲手筑起如此惊世伟业更令人心潮澎湃。

  别说天生追求征服与成就的堂堂男儿,就连王妩,想一想,也不由心神激荡,热血翻涌。

  难怪几次向赵云示好……

  然而想那长坂坡上,原来的曹操还下令不可射杀赵云,但这个人,赵云不降,他竟直接布局狙杀!

  既然不能为我所用,不如干脆杀了!

  曹操和郭嘉的对话声仿佛愈渐飘远,她从箱盖缝中望出去,只依稀见他们各执一片竹片,对照着一看,随即相视爆发出一阵哈哈大笑。

  王妩觉得自己的额头上有冷汗滴了下来,沿着眉骨流到眼角,沾在睫毛上,颤颤巍巍,降落不落。将眼前竹片上那一个简体的“龙”字晕得有些模糊,牙关也不受控制地轻颤起来。

  她赶紧用力吞了口口水,又狠狠咬了咬唇,借着疼痛强自保持镇定,指尖却已经是一片冰凉。

  这样一个人,若是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人与他一样,知道三国分立,知道火烧赤壁,华容道,三分归晋,甚至知道现在历史已然大不相同,又会如何?

  更何况,王妩还知道马镫的构造,知道诸葛连弓弩,知道投石机,连云梯!王妩这具身体,还是公孙瓒的女儿!

  扪心自问,若是换做她自己,也绝不会留这么一个知道自己底细的人在世上!

  正文 61第六十一章

  郭嘉的目光在王妩身上上下一扫,点了点头,却将那帷帽上搁在两人面前的黑纱掀了起来,露出了王妩清减苍白的面容。

  王妩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抬眸蹙眉,如同一只竖起满身刺的刺猬。

  面前这个才智冠绝于世,传历千古的年轻男子,清清朗朗的眉宇间有一抹极淡的倦色,好似明净澄澈的长空碧色,蒙于轻云浅雾。一双深如子夜的眼睛,幽然深邃,万般心思,千种算计,纵毫不掩饰地在王妩面前全部展露出来,她也看不分明其中深意。

  眉峰一动,郭嘉嘴角那若有若无的笑意逐渐深刻起来,好似又变成了那副万事不挂心的浪荡模样,只是那飞扬的眼神深处,还留有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有朝一日,若主公杀意消弭,愿再结两家之盟,念及今日,你……且三思而后行。”郭嘉的声音里有一丝听不分明的犹疑。

  三思?是思不要念着今日之仇一口拒绝,还是思曹操之多变而不可轻信?

  再结两家之盟,且不说公孙瓒会不会答应,曹操若是知道她的身份,怕是大军齐出,也要将她先灭了!

  王妩微一怔忡,郭嘉已是戴上帷帽,转身一把掀开了帐门。

  帐外星光灿烂,月色如练,无风的仲夏之夜顿生皎皎清冽之色。王妩赶紧放下帷帽的黑纱,紧跟着他一同走了出去。

  郭嘉在帐门口脚步一顿,微微侧头往后看。隔着帷帽黑纱,看不清王妩的面容,却只见她抬头挺胸,身姿笔挺,丝毫不见半点退缩。

  帷帽下薄唇紧抿,嘴角却不由轻轻牵起。

  帐外的守卫这两天已经习惯了有人头戴帷帽进进出出,颇为熟络地向他们打招呼,轻描淡写地问了句“两位怎么今夜走得昨天晚了许多?”却并不要求他们拿下帷帽来看,更别说盘问。

  郭嘉“嗯”了一声,只点了点头,脚下的步子从从容容,不慌不忙。余光往后扫,王妩隔着半步的距离,稳稳地随在他身后。

  郭嘉知道曹操极欣赏赵云,所以这次定下山林伏击之策后,为防意外,特意带了一心向着他,甚至可以越过曹操的人。

  这原本只为伏击能顺利进行的打算,反倒是装聋作哑,帮郭嘉瞒下了王妩的下落在前,此刻又在曹操出手,派人围了郭嘉的营帐时及时和郭嘉通气……

  王妩伸手扶了一下帷帽的帽檐,有一层帷幕挡在眼前,郭嘉的背影好似蒙上了一层影影绰绰的纱,看不分明。

  若是曹操知道了这件事,定会疑心更甚!

  郭嘉头也不回地在前面走,目不斜视,将王妩带出了曹营。却仍不停步,转了个向,就往西北面行去。

  这里是曹操前站的后营,粮草补给,辎重运转,极为重要。因此选的位置也极为讲究。依山隔水,既借用高山起伏的地势挡住了后方,又据水而安,视野开阔。即使有人能从高山密林中带了奇兵偷袭,一时之间,也难以跃水而过,也就自然会失了锐气。

  起伏的营帐绵延数十里,火把星星点点,时不时行过兵戈林立的哨兵。郭嘉带着沿大营绕了小半个圈,就折进了深山中。

  王妩这些日子夜不安枕,心思忧虑,夜行山路,明月虽亮,却还是一脚高一脚低地走得气喘吁吁,头昏眼花。

  她不是没想过郭嘉会又摆下什么谋算等着她上当。甚至还想到了郭嘉会将她当作诱饵,引得赵云张燕,乃至公孙瓒落入他事先布好的陷阱之中。

  可转念又一想,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无论是以她为饵,还是要她的性命,只要将她敲晕了一绑即可,又何必费那么大的劲?

  然而,王妩心中纵有不解,奈何目前脚下的山路却更为要紧,与其费心琢磨,不知道在哪里磕磕绊绊摔伤了,之后连个应变的能力都没有,还不如敛了心神,全神贯注地看路。

  待到郭嘉终于驻步,月色已淡,几缕青白的天光从山林的缝隙中丝丝透了进来,在浓绿的树叶上照出一线一线的光亮来,如抽丝剥茧,叶面上的茎脉如同有了活力一般,流光翻转。

  王妩一把扯下帷帽,长长喘了口气。自从除了黄县,多少日来,她还是头一回将心里的担忧惊惧统统抛开,这才发现痛痛快快地出了一身汗,虽然累得不行,却反倒是神清气爽起来。

  “张燕带了人几乎翻遍了整座山头,此处虽还在我军斥候巡查的范围之内,沿着这个方向再前行十余里,就能见到黑山军的驻军了。人数虽不多,但就算你找不到他们,他们也能找着你。”郭嘉也拿下帷帽,回头看到王妩剧烈运动后脸上的红霞,不由笑了一下。只是这笑意也像是这盛夏的风,轻轻微微的一丝,飞快地掠过,只要稍稍一晃神,就错过了。

  听到黑山军,王妩精神一振。曹营驻扎在冀衮边界之地,是为曹操对战公孙瓒的后方,方便辎粮补给。虽然她不知道张燕为何不在徐州,而是带人摸到了这里来,而只要张燕在这里,那公孙瓒就算要为难赵云,想来也未必能如愿。

  其实王妩并不想见到自己这个一心要用她拉拢各方又行事极端,毫无章法的父亲。她只要公孙瓒的势力犹在,能为她挡去其他争雄天下之人的注意力就好。相比之下,她更想直接回青州。

  山间的空气有些湿热,王妩用帷帽扇了扇。想到马上就能见到赵云,她目光发亮,放眼望去好似全无尽头的山路好像也没那么累人了。

  郭嘉的盘算,曹操的疑心,既然一时半会儿地想不明白,也解决不了,王妩干脆放弃给自己施压。深深呼吸了一下,将这两人带来的阴霾压了下去,瞬间打定了主意。

  既然郭嘉要放她走,那她就大大方方向他辞行。至于以后,曹操的疑心只会越来越重,除非他能打探出那两句诗是她在高密酒宴上所说,或者郭嘉将她牵扯出来,这位千古鬼才的聪明才智,怕是有一大半要着落在曹操身上!

  王妩心中一片清明,目光流转,如山间明澈清冽的泉水,坦然地抬眼。

  这事她头一次如此正视郭嘉,没有故作镇定,没有慌张防备。

  “郭嘉……”王妩话才出口,就被郭嘉截口打断。

  “奉孝!”郭嘉眉宇间的沉郁一掠而过,露出了一个循循善诱的笑容,和颜悦色,好似在为学堂里的稚龄孩童亲身示范以字相称,不可直呼其名,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

  王妩窒了一窒。

  郭嘉不以为意,笑得云淡风轻:“想说什么?”

  “本想告诉你,你放我出营一事,我不会告诉父亲知晓。不过想来你如此诡计多端,既然能这么做,定是早有谋断等着我,倒是我白费心思了。”

  有些事,决策者心中知晓是一回事,被人宣扬到人尽皆知则又是另一回事。

  郭嘉放她出营,不管有什么企图,也不管他回去后会如何向曹操交代,若是让公孙瓒知道了,两军对阵之时再宣扬出来,当众伤了曹操的颜面,就算郭嘉能逃过曹操误以为他是穿越者的疑心,只怕也逃不过这临阵动摇军心之责。

  王妩本想主动示好。

  她曾假扮女乐,混入高密酒宴,这件同样会大伤公孙瓒颜面的事现在也只有郭嘉知晓。以郭嘉的才智,自然能听出她言下我不说你也不说,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意思来。

  不说她扮作女乐,自然也就不会主动向曹操提起那两句诗,乃是出自她口。这个黑锅,便也只有郭嘉替她背下去了!

  可不知为何,被郭嘉抢了一句话,王妩心里突然有些恼意,原本要好好说的一句话,出口时便不由自主地带了几分讥讽的口气。

  话说出了口,她方才觉出其中的意味来,不由皱了皱眉,露出一丝懊恼。

  她这一番神情,落在郭嘉眼中,却激起了一阵清俊朗朗的笑声。

  “放心,嘉纵长于于离间行谋,却也不屑为那长舌妇人之态。”

  如此说来,便是不会将那一场酒宴上发生的事告知曹操了……

  王妩心中略定,只要郭嘉能在曹操第一次问起这两句诗的由来时,哪怕沉默一时,就算日后郭嘉再说出那两句歌词其实是出自于她口,曹操也未必会全信。以他目前的行事来看,极有可能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

  王妩已经离开了曹营,天高水远,又存心防备,曹操纵然有心杀她,明刀暗枪,也非一日之功。

  而想到这里,面对眼前畅然长笑,生机勃勃,又自信满满的男子,王妩却又有些不安。

  郭嘉时时刻刻,都在曹操的眼皮子底下。

  历史上的曹操一生戎马,却致死也未戴上象征着世间最高权位的十二旒冕冠。即使子孙得禅之后,也终被司马一氏篡位。

  观现在这个曹操的行事,显然不是一个有耐性任自己的心血只为下一代铺路的人。他杀伐决断,一心逐鹿中原,又岂能容得下任何一个知道得太多,随时可能变成心腹大患的不安定变数日夜存在于身边?

  纵然郭嘉才能出众,令曹操明里不好下手,行军在外,也有太多其他的办法。

  出征的时候可以兵粮寸断,军报有误,甚至留守后营,也有可能被人偷袭。

  郭嘉郭奉孝,惊才艳艳于世,却命断英华之年。难道有了她和这个曹操,他终还是免不了如此命运?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想起前世话本传说中的曹操在长坂坡不令放箭,捉关羽却不愈强留的桥段,再想起山林之中,那漫天惊魂的箭雨,王妩知道自己始终还是摆脱不了骨子里对于这些传奇人物浪漫主义泛滥的情怀。明知郭嘉设下死计,不留一份余地,心里却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响起。

  或许,当曹操将郭嘉逼入绝境,这个拥有绝世才华的千古谋士可以为她所用……

  “你率人伏击,伤子龙的那一箭,他日自有子龙在战场上向你讨回来。但若是有朝一日你落入我手中,念及今日,我也放你一回。”

  话一出口,王妩自嘲之余,却是松了一口气。

  终究是一个来自和平年代的灵魂,见过尸山血海的沙场,见过人心难测的算计,无论对人对己,却到底还是做不到漠视生死。

  就连借刀杀人,袖手旁观,她都未必做得到。

  明显清减下来的脸颊迎着天光,看不清神情,只有一双清润明澈的眸子,笑意清浅,如世间最珍贵的珠玉,粲然而坚定。

  郭嘉闻言先是一愣,但他何其聪明,随即便猜到了王妩的话外之音。帐外一夜之间多出来的兵士都是曹操的亲卫,虽不限制他的行动,却无论他去哪里,都会有人尾随于后……他当然不会再将曹操那是在他帐中露出的杀机归咎到公孙瓒头上……

  心念动间,郭嘉唇角的笑意几不可察地微微暗了一下,眉梢眼角却满是不以为然地清傲之气:“你或去或留,俱在我一念之间,与他人何干?主公怀疑我帐中藏人,却并未令人搜帐,如此胸襟,已是极为难得。若不能尽去其疑,我也该当此祸。”

  任凭他智冠于世,却也只当是曹操不知如何,看破他私藏王妩之事,断然想不到其中真正的缘由,真正的凶险。

  就像王妩怎么也想不到他放她离开的真正用意一样。

  他乡遇故知的喜悦,王妩一点也没在看到曹操时体会到,而却在看到张燕的瞬间,眼角陡然发酸,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仰头望天,眼睛眨了又眨,这才总算没当着黑山军这个十人的探山小队的面,当场哭出来。

  张燕全身上下都是灰扑扑的,黑色短褐被灰尘蒙得反倒泛出白来,不用刻意抹黑沙,清秀柔美的五官都被掩了颜色,连眉眼也看不清。

  若非是见了她时那一声惊天动地的长啸,王妩几乎认不?br />电子书下载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