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目光越过一把椅子,两个矿泉水瓶,几片废纸,一缕长发,穿过四五个胡同,三两排街道,###棵不粗不细的梧桐树,一只哈巴狗,一只老母鸡,一只苍蝇,一只蚊子,在云彩上停留一会儿,在墨水瓶上停留一会儿,又在云彩上停留了一会儿,最后来到了一个豆蔻淑女的屁股上。一看那小屁股,我就愣住了。我愣住绝不是被那小屁股一竿子打蒙了,而是觉得蝈蝈忒不够哥们儿。他被小妞甩了,点子背的时候,会立刻想到我,可发现了性感撩人,世间罕有的小屁股却只顾着独自品尝,陶醉其中,忘了身边还有个同样饥渴难耐,为情所困的傻兄弟。
“想什么呢,”小q问我,“这么痛苦!”
“玩你的吧!”我说。
经过那女孩时,蝈蝈将脖子伸过去,像猎狗似的使劲嗅了嗅。
“好香啊,差点熏晕。”走出网吧,蝈蝈感叹道。
“真想扑上去。”
“哥哥的!”蝈蝈边感叹边频频回望。
街道上卖小吃的摊子横七竖八,错落有致。随手乱丢的卫生纸像一朵朵盛开在夜色里的寂寞之花。天气不错,春风送爽。刚刚感觉到的忧伤被我抛到身后,一脚踹开,可只那么一瞬间,它又从黑影里蹿出来,像老鹰抓小鸡那样一爪子揪住了我。我相信自己的眼里是忧伤,因为我忧伤的时候,看到的天空是橘红色的,此刻的天空就是这样。我喜欢橘红的颜色,喜欢橘红色的天空,可我不喜欢忧伤,我快被忧伤给折磨死了。
我跟蝈蝈漫无目的东走走,西转转。我忧伤地喘不上气来,一根接一根抽烟。吵闹的街道在我眼前是一片幻景,触手可及而又飘飘荡荡。蝈蝈聚精会神地搜寻过往的小胖妞,不时指指点点。后来,我俩找了地方,打起台球来。
我俩你一杆我一杆,你一杆我一杆,你一杆我一杆,打着打着,蝈蝈不再打了,他傻愣傻愣地瞅着正说说笑笑朝这走来的几个女孩。其中一个又矮又胖,远看似茶碗,近看似茶碗。我知道吸引蝈蝈的一准是她。
没烟了,我到超市又买了一盒,还买回两瓶水。回来时,那几个女孩已没有踪影,可蝈蝈仍傻愣在那,口水哗哗流淌。
我拿瓶敲敲他,其这才缓过神来。
他接过水,望望我,淫荡地笑了。
我俩又你一杆,我一杆打起来。打着打着,忽然,有只软绵绵的小手搭在我肩上,我禁不住浑身一颤。
走在华光四溢,人声熙攘的街道上,玫瑰是只令人郁闷的大黄蜂,是颗不受欢迎的小星星。她一会儿沉默不语看似深沉,一会儿废话连篇,如同老太太,其实这都没什么,谁让我是倒霉蛋呢,是倒霉蛋就应该碰上玫瑰,要不怎么还称得上倒霉蛋呢,那岂不是名不副实,徒有虚名。尽管我是个流氓,却厌恶虚伪,追求坦诚。可我确实无法忍受,原因是玫瑰时不时向我砸来的那句口头禅——怎么会这样呢,太厉害了,犹如泰山压顶。
她说“怎么会这样呢”时,语气轻柔,不紧不慢,既如鱼儿在湖水中畅游嬉戏,又似向日葵的影子在落日余晖下摇曳,把我给彻底治住了,弄得我一点脾气都没有。我像头可亲可爱、安心干活不图饲料好坏的老黄牛,听话地被她牵着,连眼皮都不敢多眨巴一下。蝈蝈一见玫瑰就蹦走了,很不够哥们儿。他明明知道把我一个人丢下来,那将是羊送虎口,肉包子打狗,可他还是吱吱叫唤着,纵身一跳,钻进了杂草丛生的河湾子里。
月亮的蓝色光芒投在玫瑰脸蛋上,像是涂抹在面包上的果酱。我一会儿望望橘红色天空,一会儿望望蓝色月亮,一会儿望望橘红色天空,一会儿望望蓝色月亮,一会儿望望橘红色天空,一会儿望望蓝色月亮,最后,我借口肚子疼,蹿了。
洁白的卫生纸忽而被风吹起,忽而悠然落下。蓝色的月亮很温柔。逃离玫瑰后,我孤独地走在街道上,泪水涟涟。本来我就够忧伤的了,被玫瑰这么一折腾更忧伤了。我竟沦落到这般境地,在单调乏味的玫瑰身边,强赔笑脸,忍气吞声。我是多么的可悲啊!
此时此刻她在干什么呢,总不会同我一样在街头失魂落魄地游荡吧,如果她推窗而见今夜的月亮,那忧伤的蓝色光芒会勾起她对我的想念吗?
我是个痴心妄想的大倒霉蛋,总爱自作多情!她在那孙子的大屁股下嗷嗷浪叫,乐不可支,连上厕所都是忙里偷闲,数着一、二、三、四,怎会有工夫想我呢!
一阵风低啸着席卷而过,我的眼泪四散飞舞,如珠玉般哗哗落下。小杨树的阴影在灯光里晃动,从月亮上倾泻而下的蓝色光芒此刻在若明若暗的街道上铺展开来。我游荡在蓝色的街道上,像是蹚过海水。
有个傻瓜爱过你 第三章4
她家院子里有棵枣树,秋天时,上面会挂满鲜红的果实。她常常会带些到学校,送给我吃。她勾走了我的魂,便是在我上气不接下气咯吱,咯吱,咀嚼那些大红枣子的时候。那时她坐我后面,无论上课还是下课,她总喜欢将脚搭在我椅子的横梁上,一边读书写字,一边摇头晃脑,悠然自得地晃动脚丫。如果她想叫我,从来不会喊我的名字,而是用脚踹那根横梁。
她给我大红枣的时候,便是这样叫我的。那会儿我正贴桌上昏昏欲睡,突然就感到她踹了。我扭过头。她冲我嘻嘻一笑,说,好好学习,上课不能睡觉。说罢,她掏出一包东西来,递给我。我接过来,问是什么。她眉毛一挑,说你自己看。
那天教室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涩涩的泥土味道。窗外秋天的阳光很柔和,不时会有飞蛾出现在窗口,舞动着艳丽的翅膀。我一边吃那可口的果实,一边听她说话,说到高兴的地方,她长长的头发会摇摆。我觉得她很美丽,我喜欢她。觉出喜欢她之后,我就再没什么心思吃大红枣了。随后的日子,我变得昏昏沉沉起来。下楼时我加倍小心,生怕自己冷不丁一脚踩空,像足球一样蹦跶下去,摔成残废。
走在阳光下,我觉得阳光是她的微笑,走在秋雨中,我觉得细雨是她的眼泪。上课的时候,我无心听讲,专心致志在作业本上画小人,那是她的样子。我整晚整晚睡不着,整晚整晚梦见我拉着她的小手在天空中飞翔。我趴在课桌上,她没来的时候,心急如焚,翘首以待,她来之后,忐忑不安,心慌意乱。我的饭量锐减,一顿饭只能吃半块馒头,喝两三勺米汤,夹一两筷子菜,我瘦得不像样子,成了一根树枝。
一个星期四下午,我深思熟虑地琢磨了琢磨,琢磨了又琢磨,我一会儿看看张牙舞爪的政治老师,一会儿感受一下她搁在横梁上的脚丫,一会儿望望窗外,秋天的阳光很温暖,法国梧桐的,一边暗自流泪。我的思念浓郁而缠绵,挂在小杨树飘飘荡荡的枝长,在空气中飘荡了很长一段时间。
她摸摸我的头。
“写的是我吗?”她问。
“哪个?”
“有个傻瓜爱过你。”她淡淡地说,语气有些伤感。
我点点头。我把她的脚丫放进水中,小心翼翼冲洗,生怕手上的指甲划伤了她。
她拖动鼠标,一行一行,一页一页地看。
“那个姐姐是谁?”她问。
“编的,”我说,“纯属意淫。”
她笑。
“骗我的吧,”她又摸我的头,“看着跟真事一样,有鼻子有眼的。”
“谁骗你谁是狗!”我义正词严。
她不再说话,又专心致志看起来。
脚底,脚背,脚指头,脚趾缝,挨个洗了一遍后,我又开始洗第二遍。那只狗又叫了一声,这一声很是嘹亮,响彻云霄,我被吓得哆嗦了一下。
我一下一下地洗,一下一下地洗,洗着洗着,洗着洗着,洗着洗着,突然,她对着电脑哭泣起来。
“怎么啦?”我赶忙站起来,揽住她肩。
她不说话,只是哭,肩膀随着抽咽而颤抖,我的心也随之颤抖。她的肩膀很纤瘦,比以前瘦了许多,我为之心疼。我是个没骨气的东西,在她被别人搞来搞去,玩了无数次之后,我仍旧义无反顾地爱着她,为她心神荡漾,独自神伤。我厌恶自己,却又无可奈何,我无法不去爱她。
窗外漆黑如墨,没有星星,没有月亮,更没有麻雀。我搂着她,感受着她的颤抖。我神情哀伤,眼前是无边无尽,如浓雾般厚重的迷茫。
她站起来,抱紧我。她用的力气很大,勒得我有些喘不上气来。她一边哽咽一边哆嗦。我一边喘气一边流泪。我俩的泪水“哗哗啦啦”在房间里奔腾,汇聚,一路攀升,渐成汪洋。在茫茫的泪海中,我俩上下翻滚,拼死挣扎,最终双双葬身海底,尸骨无存。
我一把将她抱起来,她沉重地“啊”了一声。我将她扔到床上,开始撕扯她的衣服。我突然间像条疯狗。
“干什么啊你!”她惊慌失措,使劲挣扎。
我按住她,一把拽下她的裤子。她浑身用力,又踢又抓,拼命想起来。我流着泪,“哧”的一声,撕裂了她的内裤。
窗外漆黑如墨,没有星星,没有月亮,更没有他娘的麻雀!
“棍,”她几乎是哀求,“别这样,好吗?”
窗外,漆黑如墨。
她把脸扭向一边,不再挣扎。我看见,她在流泪。我也在流泪,我一边做,一边流泪,一边做,一边流泪。
做着做着,我就不想做了。我厌恶自己。我真是他娘的猪狗不如啊!
我从她身上起来,赤身裸体地来到窗前。我拉开窗扇。风很凉,我有些冷。窗外仍是他娘的漆黑如墨,我望见自己在漆黑如墨的暗夜里,走来走去,神情恍惚。风一阵一阵吹来,我一阵一阵冷。我突然很想姐姐。
我拉上窗扇,倒了点水喝,又给她倒上一杯。我端给她,问她喝吗,她仍在哭,我把杯子放在旁边。我穿上衣服。
“我出去一下,”我把手机塞兜里,“一会儿回来。”
她还是不说话。
我感觉一阵悲哀,又痛恨,又怜悯自己。我爬上楼顶。楼顶的风呼呼的,吹得我脑皮发麻。我拣背风的墙角蹲下来。无奈,背风的墙角也不背风,风也是呼呼的。我朝里边缩了缩。我掏出手机,翻出姐姐的号码,拨过去。我的手,哆哆嗦嗦。电话接通,我刚想说话,一个浑厚的男声传来:“喂,你好,找蒙蒙吗?”我一惊,倒抽两口凉气。原来姐姐叫蒙蒙啊。我镇定下来,说是的。
“等一下啊!”那个男人说道,听语气,年纪很老。此人八成是姐姐的客人,一想这,我有些后悔找她。姐姐虽然从事着人所不齿的皮肉生意,可皮肉生意也是生意,也是为了生活啊,她被世人蔑视已经够辛苦的了,我却还给她添烦,不该啊!
我听见有拖鞋声“吧嗒,吧嗒”由远及近。姐姐接过电话。
风一阵阵呼啸而过,我一阵阵浑身哆嗦。
“是你啊,我说谁呢,”姐姐语气温柔,“这么晚还没睡?”
“没呢,”我说,“不好意思啊,这么晚给你打。”
姐姐笑。
我问她笑什么。
她说你今儿怎么这么有礼貌啊。
“以前不是吗?”我笑笑。
“你说呢?”她喃喃细语。
我心头一热。
“这么晚有事吗?”她问。
“没什么事。”我说。
“突然想起你,就想跟你说说话。”我坦言以对。
我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坦诚。
她笑笑,没说话。
“不信?”我问。
“怎么会。”她说。
“刚才那个是你的客人吗?”我有些好奇。
她愣了一下。
“不是,”她笑着说,“我爸。”
“怎么,对我这么关心,不会是暗恋我吧?”
我被她逗乐了。
“这么不谦虚,太自作多情了吧!”
她笑,笑声妩媚,笑得我骨头酥麻,像是盘炖烂了的猪排骨,热气腾腾,香味四溢。
“这两天忙什么?”她问我。
“写一个小说。”
“你会写小说啊,”她兴奋地说,“什么名字?”
“有个傻瓜爱过你,”我说,“里面还有你。”
“真的,”她有些惊讶,“快,说说,把我写什么样?”
“回头你自己看吧,”我说,“一句两句说不清。”
“那你告诉我是好人还是坏人?”
“是什么样就写什么样呗!”我嘿嘿窃笑。
“哦,是这样,”她语气调皮,“那我改天可得看看,看看你到底把我丑化成什么样啦!”
一架夜航的飞机闪着点点亮光自北向南移动。我能听到她平滑如丝的呼吸声。我遥望远方,远方是无边无尽的黑暗。我收目自视,自个儿在冷风里哆哆嗦嗦,形神龌龊。
刚才的一幕幕在黑暗中重现,我黯然神伤,心疼似绞。
“今天的夜特别黑。”电话那边,她突然说。
“阴天了吧,”她像是在自言自语,“风还挺冷。”
我的眼泪悄然滚落。
“昨天下午在你学校那儿路过来着,”她缓缓地说,“差点就去找你了。”
“门口像是在搞什么青年志愿者活动,挺热闹。”
我越发悲伤,眼泪“哗哗啦啦”流淌而下。我强忍着不发出声来。
“你那会儿在学校吗?”
我想说话,却泣不成声。
“在听吗,”姐姐问,“怎么不说话?”
“喂,在听吗?”
一只夜鸟划过长空,发出悠长急促的哀鸣,身形如火焰般闪耀,在漆黑的夜色中熊熊燃烧。我终是无法自制,哭出声来。
“怎么啦,你?”姐姐慌忙问。
我呜呜地哭,呜呜地哭,像只吃了药老鼠即将死去的猫。我跑到水塘边一阵阵呕吐,浑身颤抖,眼神绝望。塘水碧波荡漾,我无力的水影也在荡漾。橘红色天空里,一只麻雀飞过去,又一只麻雀飞过去。我耷拉下脑袋,呼吸微弱,奄奄一息。
“别哭了,”姐姐安慰我,“有什么跟我说,说出来就好了。”
姐姐越安慰我,我哭得越厉害。我的眼泪几近将自个儿淹死。就这样,我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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