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浊息只能由一种仙力净化,只能由我来做。即便是你也万万办不到。你快些出去,莫要逞能!”东华急道。
“我早说过,”墨渊泰然道,“我自会替你。”
“你胡说!”东华大怒道,声音已有不稳,“别乱来!待我——”还未说完,墨渊所结仙障已被妖息侵蚀,眼看就要碎裂。“墨渊!这妖息要关不住了!”回头一把推开夜华,一个踉跄,跌坐在地,“放手!这妖息若倾巢而出,仙界凡间,便都要保不住了!”
“夜华,快将东华带出去!”墨渊的神色之间已有了凝重,“再晚就来不及了!”
夜华应了,怕东华又动,干脆施了个诀将东华困住,“帝君,得罪了。”
东华被这诀缚着,动弹不得,只眼睁睁见着那妖息蜂拥而至,而仙障也已撑至极限。
“墨渊,快住手!”
夜华自仙障之中冲出来时,呼出一口气,将东华与凤九安置于一处,这才发现不见了白浅。
白浅早已先一步将只剩一口气的凤九抱了出来,放在一处开阔之地,转身又冲了回来欲进仙障之内,却被已涌至跟前的一片黑压压的妖息逼退两步。极目四望,四下皆是黑漆漆弥漫的妖息,却不见墨渊人影。她忽然间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只用力喊着“师父”,声嘶力竭,却如石沉大海,没有一丝回应。她慌慌张张不管不顾地要冲进去,却被夜华一把拉住。
“放开我!师父还在里面!”白浅向着夜华吼道,“快放开我!”
“你进去只会添乱,半点忙都帮不上!”夜华攥紧她的手腕,厉声道,“大哥胸有成竹,他说没事,就肯定没事!你进去又能做什么?!”
“你不懂!你不懂……”白浅嘶喊之中已带了哭腔,“那年……那年他也这般肯定地说他定有办法克制东皇钟,我知他从不骗人,就信了……”说到此处,眼中的泪已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纵然已过七万年,那难抑的心痛还是这般清晰,仿佛一切就发生在昨天。“结果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因替我挡了三道飞升的天劫,他受伤本就未好……他嘴上说着没事,可哪能没事呢……不行,我不能丢下他一个人!”言罢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她一把推开夜华,冲进了仙障内滚滚的妖息之中。
夜华如雷击一般僵在原地,磐石一般动也不动地望着白浅离开的方向,喃喃道,“原来他于你……竟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浅浅,你又要将我……置于何地……”
白浅找着墨渊时,轩辕剑正插在他脚边的地面之上,他手里不知何时握着一枚巴掌大的铜印,周围妖息弥漫,也不见他伸手去挡,只不知在等着什么。直等到苍何剑自那仙障的穹顶处飞将下来落于轩辕剑旁,方才一扬手祭出那枚铜印。那铜印飞旋着冲入那团密密麻麻的妖息之间,只听墨渊低念一声“收”,原本弥漫四周的妖息如被疾风吹卷着一般尽数被那铜印吸入。顷刻之间,仙障内已一片澄净,妖息全无。那铜印缓缓自空中落下,回到墨渊掌中。
“师父……”白浅走近几步,泪眼未收,“师父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墨渊听得她的声音,身子微微一震,似是不明白为何白浅会去而复返。转过身去,还未站稳,那个白色的身影已冲了过来,似要扑过来抱住他。他心头一凛,退后两步,堪堪扶住身侧的轩辕剑,气息之间已有些紊乱,似在压抑着什么。
白浅没料到他会退后两步,只望见他神色之间已见怒色,便停下了脚步,红着眼,低声道,“师父……徒儿不是故意不遵师命。只是放心不下师父。”
“胡闹!”墨渊似气急攻心一般沉声喝道,“你可知若吸了这妖息……会如何?”
白浅从未见过墨渊这般疾言厉色的模样,想来是他动了真怒,却不由地又上前了一步,吸了吸鼻子,柔声道,“师父放心,徒儿并未吸入这妖息,不知为何,这妖息见着我,便绕道走了。”
墨渊一眼瞧见她腰间挂着的那枚玉瑗,方出了一口气,缓缓道,“那便好。你且和夜华将东华帝君与凤九一道送回天宫,他们都伤得不轻,差人往十里桃林请折颜去看看。”
“那师父你呢?”白浅颦眉道,“师父你要不要紧?不如与我们一道回天宫罢。”
“为师不碍事。”墨渊短促地说道,“救人如救火,快去!”
白浅狐疑地点点头,一步一回头地走向凤九他们走了过去。只这时,她才发现墨渊所结仙障已无声无息地碎去,了无痕迹。她走近凤九,发现她气息已弱不可察,不由得有些心惊,连忙渡了些仙气给她,护住她的仙元,回头看到沉默的夜华,叹道,“她气息如此弱,再不快点怕要赶不及。我抱她走,你且扶着帝君,我们即可便回天宫。”
夜华点点头,也不说话,只扶起正在调息的东华。东华回头去看墨渊,却见自己的苍何剑飞了过来。他一抬手,将苍何剑化去。再去看时,墨渊已不见了踪影。此刻碧海苍灵已恢复了原本的样貌,一派平和,仿佛之前那番惊天动地的大战未曾发生一般。东华收回目光,望着已然入睡的凤九,眉间却一丝未展。
『墨渊,这妖息可没那般容易屈服,若不能将之净化,迟早你会步我的后尘。』
回到天宫时,折颜已然在太晨宫门口等了许久。见夜华白浅将东华凤九带了回来,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将他们迎了进去。重霖见到东华,登时哭出了声,“帝君……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帝君你了。”
东华有气无力地叹道,“本君无事。”
一旁的司命瞧见凤九的状况,略有些担忧,悄悄问折颜,“上神,殿下她……”
折颜正替她诊治,不好分心,只淡淡道,“暂无性命之忧,且放宽心。”
一旁白真将白浅拉到窗边凳子上坐着,见她面色和缓了些许,方才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和折颜在十里桃林见着九重天上变天和星坠,只知出了大事,却不知究竟是哪里。上得天宫,一问,方才知晓是太晨宫出事了。你且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白浅疲累至极,撑着头,有气无力地答道,“东华帝君将妖物并三毒浊息以星光结界困住,原本打算用连心镜将之调伏,然而被凤九撞进结界内。凤九受了很严重的伤,帝君也快撑不住了。我与夜华赶到,与师父一起破了结界,将他们救了出来。就是如此。”
“墨渊?”白真吃惊道,“墨渊既与你们一道,为何不见他回来?”
“师父并未与我们一道回来,应是回了昆仑虚。”
在一旁替凤九诊治的折颜听见三毒浊息几个字,愣了一愣,旋即冲了过来,一把拉住白浅,急问道,“三毒浊息如何了?”
白浅略诧异地瞧了他一眼,莫名道,“被师父不知用何方法器收了。”
“那法器长何等模样,你可见着了?”
“乃是一方巴掌大的铜印,那铜印上似雕着一只诡异的眼睛,旁的文字我也看不太懂,”白浅道,“折颜,这法器可有什么不对?”
折颜在原地站着没动,半晌却听得那边躺在榻上的东华恹恹道,“梵天印。”
折颜叹了一口气,“十有八九错不了。墨渊啊墨渊,还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
“你们以‘妙音净天诀’击中星光结界却能毫发无损,却不明白若无梵天印,别说你们,便是本君与九儿,也一并要葬身在碧海苍灵了。”
白浅一听,着实惊着了,不禁咽了咽口水,“帝君,不知这其中有何玄机?”
“‘妙音净天诀’乃是上神修炼的最高层法诀之一。以破坏力来说,无人能挡。你的玉清昆仑扇能挡下,还多亏了夜华修为未复。你们三人被墨渊的仙障罩住,又以‘妙音净天诀’几十倍的威力近距离击中星光结界,若无梵天印,你我定然都不在了。当世唯一能克制‘妙音净天诀’的,便是万物皆可收的‘梵天印’。”东华缓缓道。“然而,欲驱动梵天印,也非易事。否则,墨渊只需祭出梵天印一次便可将‘妙音诀’与三毒浊息一并收了,又何以要分两次?”
“好了。”折颜打断他,叹道,“为今之计,还是先养好伤,你便歇着吧。”
夜华见东华与凤九的伤情已然稳定,便不再逗留,先回紫宸殿了。
折颜方望见夜华离了太晨宫,便暗暗拉了想要回宫的白浅,低声道,“你师父可在收了三毒浊息之后说了什么?”
白浅摇摇头,“他什么也未曾提及。只说救人如救火,要我与夜华赶紧带东华凤九回天宫,还嘱咐我,要我差人去桃林寻你。”
折颜听她如此说,便枯坐在一旁,半晌没有吭气。
白浅低声问道,“折颜,你且与我说实话。师父他,可会有事?”
折颜摇摇头,只叹道,“梵天印于他并无甚害处。那法器天上地下也只得他一人能用,且也只留给了他一人。不必介意。”
“可方才帝君说,要驱动这法器,也不容易。”白浅疑惑道,“且当时师父在仙障内已被三毒浊息困住,虽说是为了等帝君的苍何剑飞下来以免这剑一并被收了才那般,可定不是毫无影响罢?”
折颜听罢,便站起身来,只道,“小丫头已没事了,东华也自会调息。留在这里也无用,我去昆仑虚看看。”
白浅便拉住折颜宽大的衣袖,目光灼灼,“折颜,我也去。”
折颜似是认真思索了半晌,方才安慰道,“你且留在此地。丫头虽无事,但须人照料。你师父那边,我自会照拂着。墨渊是何人,魂飞魄散都能回来,还有甚能难得住他?且放宽心。”
待折颜沉着一张脸走出太晨宫,距星光结界被破,已过去整整六个时辰。
墨渊收回梵天印,望着白浅缓步走向凤九,心下一松,以元神之力撑起的仙障瞬间便碎去了。他匆匆收了轩辕剑,在白浅回头之前,化为青烟而去。
腾云至昆仑虚时,人已有些虚脱。他强打起精神,落下云头。不曾惊动旁人,直往后山而去。待好不容易行至陆吾山洞外,气息已有些不稳。他扶着崖壁,强自将胸中那口翻涌的血气再次压下,屏气凝神好一会儿,方才缓过一些,走入洞中。
陆吾那会儿正在莲池旁喂鱼,乍见他来了,略有些诧异。然见他神色如常,便不觉有异,将他让了进来。
哪知墨渊只缓步走至莲池边,盯着满池的白莲并游鱼,犹豫了半晌,方才道,“小吾,有件事……须得你帮忙。”
陆吾见他支支吾吾,与往日迥异,心下便有些警觉,只淡淡道,“何事?”
墨渊自衣襟内掏出梵天印来,犹豫再三,叹道,“我收了三毒浊息在此印之中。然此印断无法长久将妖息困住,且妖息几十万年间不断膨胀,梵天印能撑到几时,我也难以知晓。故此……”
“故此便想利用昆仑虚的龙气净化之,我猜的可对?”陆吾笑着接口,“你所思所想,我如何不知?这本是不得已,你也不必自责,只管将梵天印给我便可。”
墨渊见陆吾答应得如此之爽快,蹙眉道,“这妖息非同一般,你万万不能逞强。”
“逞强的人是你罢。”陆吾叹道。
墨渊又反复斟酌了良久,方才辞了陆吾,回到前山。
行至前山莲池旁,他心下放松之际方始一阵天旋地转,堪堪扶住莲池边缘才稳住身形,然气息已然紊乱不堪,胸口因仙障内吸入的妖息侵蚀引发阵阵闷痛,他喘息着,那口反复压下的血气又涌了上来,却再也压抑不住。他按住胸口,一口血喷出,点点滴滴,直落入莲池之中,荡漾出一片殷红。
折颜来此寻他之时,便只见他那亘古至今由来挺直的身体于莲池旁缓缓倒下。
失去意识前,他似看到折颜?
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