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竟是终南山的模样……”
叠风惊讶道,“这幻境每日不同?”
子阑无奈地点点头,“现在大师兄知晓我为何要回昆仑虚了罢?”
言罢,他径自步向那茅屋。方踏入茅屋一步,天上便下起雪来。
他叹了一口气道,“江上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语罢,鹅毛般的雪片渐渐收起,茅屋渐渐隐去,之后一座巍巍高山出现在眼前。
叠风细看之下,觉得这山甚是眼熟,一把拉住子阑,“这是……”
“正如大师兄所见。”他无奈地一摊手,“此刻涂山的形貌确与昆仑山一般无二。不过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涂山的形貌可随这山的主人所思所感而变化。今日看着像昆仑虚,明日又变作了大紫明宫,也未可知。”
众人啧啧称奇。
步入山内,一派清幽恬适,淙淙溪流如白练,古木参天。待行至山巅,又现出一片繁茂的桃林,桃花盛放,落英缤纷,确如世外桃源一般。
众人于这桃林间穿行,尚未寻着出口在何处,便听见“啪”的一声,一只酒瓶跌落在地。叠风向桃树上望去,却不见一丝人影。正在迟疑间,却见着一团白色忽地奔了出去。
长衫早已追着那团白影而去,追着追着,却见着那团白影奔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他愣在了原地。
他听得那个熟悉的身影轻声道,“怎么了?”手指正轻柔地抚过那白影,旋即转过身来。乍见着他,也是微微一愣。
长衫见那人散着发,一身素衣,手里正抱着一只白毛狐狸。那青莲般的形貌,不是墨渊是谁?
两万余年不得相见,也顾不得师徒之礼,他只直直扑了过去,抱住墨渊的大腿,悲喜交加,声泪俱下,“师父……师父……”除了这两个字,却是说不出别的话来。
叠风领着其余昆仑虚弟子行来,见着墨渊,也是齐齐跪倒在地,哭成一片。
墨渊见着他们,也颇感慨,只微笑着安抚。
长衫微微收了泪,起得身来,细细打量了师父一番,便觉着他似与从前有些不同了。
墨渊从前少言寡语,板正持重,宝相庄严,虽与师兄弟们亲近,却又自带威严。他何曾如此闲适地着衣,何曾如此恬淡地抱着……宠物?也不知是否因着神色安然,师父看上去甚是年轻。
子阑瞧见那狐狸,正欲说破,却不想瞥见那狐狸一记眼刀甩来,登时吓得愣在了原地,一动也不敢动。胭脂在一旁瞧见,差点笑出声来。
墨渊瞧见他们的眼神交流,轻抚怀中的白毛狐狸,不动声色地微微一笑,“别怕,这一天迟早要来,择日不如撞日。去罢。”
一松手,那白毛狐狸“嗖”的一声窜了出去,消失在桃林深处。
“今日师徒重逢,难得一聚,”他微笑道,“先进去再说。”
众人随着墨渊步入殿内,四下打量,但见大殿内灯烛帷幔诸般陈设俱与昆仑虚一般无二,方才的肃然瞬间化去,顿感亲切,不由得交头接耳,言笑晏晏。
墨渊坐于榻上,下方十六位弟子敛了笑意,齐齐肃立,端正恭谨地于下方行了三跪九叩的弟子礼。礼毕,垂手肃立于大殿两侧,屏息静待师尊训示。
墨渊面色柔和,“勿需拘束,此处与昆仑虚并无二致,随意些便好。”
听得墨渊如此说,师兄弟们方才齐齐出了一口气,瞬间卸下束缚,纷纷上前,围在墨渊身侧,师父长师父短地唤个不停。一时间,又个个红了眼眶。
墨渊淡淡看向子阑,“此番行事,定是十六口风不严。”
子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师父,冤枉啊!若不是大师兄与二师兄九师兄他们软硬兼施,刚柔并济,软磨硬泡……十六怎敢走漏半个字?委实是……师兄们太过思念师父,纵使今日将兜率宫闹了个底朝天,也还算情有可原……”说道最后,声音已宛若蚊蝇,越发低了。
“师父,此事不怪十六。”叠风跪在子阑身侧,出声维护道,“当日大军困于薄山,若非师父御剑解围,我军必将大败。叠风于彼时见着轩辕剑,便知定是师父。因太过惊喜且意外,乃至不敢相信。是以大战后回至昆仑虚,便要十六师弟一五一十将事情原原本本全招了。诸位师弟因着彼年师父殒身之故,数万年亦悲痛不去,此番既知师父已获重生,便都心急如焚,巴不得登时飞至这三十三天与师父相见。后见兜率宫那青牛童子言辞轻佻,百般阻挠,几位师弟下手便有些不知轻重……此皆叠风的不是。若老君怪罪,叠风愿一力承担!”
言罢,十几位师弟们噗通噗通跪了一地,各自将罪责往自己身上揽。
墨渊微叹道,“这太清境本是老君清净之地,今日这般,却是因着为师之故。改日你们便随为师一道往兜率宫去,与老君坦承过错,负荆请罪。老君旦有责罚,不可推诿。”
师兄弟们方才尚担心将天尊的兜率宫闹了个底朝天不知如何收场,此刻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齐声道,“是。”
“都起来罢。”
众师兄弟见师父未有责怪之意,便放下了心,兴高采烈地围在榻下,与师父畅叙了起来。
一别经年,无数的前尘旧事欲诉与师父,左一句,右一句,七嘴八舌,个个雀跃,兴致勃勃。
“师父不知,当年大师兄历劫飞升上神之时,于后山为几道天雷劈得面色黝黑,头发卷曲。后昆仑虚震动,东华帝君与天君一道前来查看,彼时大师兄方才历劫完毕回转至前殿。那般形貌,委实在众仙跟前丢足了脸。”令羽笑道。
“九师弟还敢说我,”叠风笑道,“那年你飞升上神,也好不到哪去。”
见着两位师兄弟轮流拆台,长衫便坐不住了,“对了师父,怎不见十七?”
这一说,诸位师兄弟方才记起少了一人。
墨渊淡淡笑道,“你们方才来得突然,想是尚在梳妆打扮。”
众师兄弟们一阵哄笑。
“说起十七,如今虽不知她可变了样,然随在师父身侧,委实比日日见不着师父的咱们幸运多了。”令羽叹道。
“九师兄这话听来,”一个清亮的女声自殿外响起,“只得一个字,酸。”
众人回头去瞧,便见着白浅一身白衣白裙,乌发如云,飘逸绝尘地自殿外走近。
她虽不着饰物,淡施粉黛,却不掩一身出尘之气。
叠风瞧去,见着她如是形容,比之天宫偶然遇见之时那锦衣华服、环佩钗钏遍身的模样,却是好看十倍不止。想来定是从师父修习道法,超然物外之故。
“小师妹经年不见,如今愈发口齿伶俐了。”叠风微笑道。
“大师兄,此言差矣。”她拱手一礼,“十七怎敢在师父面前逞口舌之快。不过是九师兄这话过于酸罢了。”
“好你个十七,”令羽一把拉住她的手臂,“自己拐带了师父,还将师父藏着,不让众师兄们见着。独个儿霸着师父这许多年,师兄们不与你计较。一句牢骚,你倒反计较起来。你说,是何道理?”
白浅讪讪笑了一笑,“九师兄言重了,言重了。十七怎敢?”
“等等,”长衫愣了一愣,似抓住了什么,“九师弟,你方才说什么?”
令羽一头雾水,“二师兄指什么?”
“你方才说……说十七怎么了师父?”长衫依旧愣愣的,有些不大能回过神来,想到了某种可能性,一时连口齿亦有些不清了。
白浅听得二师兄如是问,不禁红了脸,转眼去瞧坐在榻上的那人。
那人正淡定饮着茶,只嘴角那一抹隐隐勾起的笑意出卖了他的心思。
“咳,”令羽咽了咽口水,忍笑道,“二师兄莫非还以为……十七独自伴着师父这许多年,上天入地地寻,乃是出自弟子的孝道?”他微微一笑,“岂不知,十七已然属意师父多年。”
众人听罢,不由得倒吸一阵凉气。好半天,方才自震惊之中回过神来。
“好你个十七,”叠风笑着顿了一顿,方才道,“干得漂亮!”
“还是大师兄好。”她眼泪汪汪地望着叠风。
“你们想,师父这年岁,怕是早已淡了风月之事,如今既有十七陪在身边,且十七也是我昆仑虚子弟,还有比这更圆满之事么?”叠风笑道,“只是子阑既已知晓此事,竟也不提起,令我们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该罚。”
子阑自踏入殿内便不曾出声,此刻听得叠风如此说,不由得气闷道,“大师兄此言差矣,此事师父不开口,十六怎敢擅自决定。”
白浅瞧见子阑,咧嘴一笑,手中折扇一打,“子阑,今日你可来见过礼了?”
众人确然见着往日天不怕地不怕且口齿伶俐的十六师弟闻得此言浑身抖了一抖。
他咬牙起身行至她面前,抖抖地抬起手,几番纠结,最后索性闭了眼,向着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见过师父。”
她莞尔一笑,一展折扇,只道,“好。”
众人登时傻眼。
“这是唱的哪一出?”令羽也是一头雾水。
子阑怨怼地望了她一眼,只闭口不答。胭脂见着他窘迫的模样,微微笑着替他解了围,“各位上神上仙不知,子阑重生之后,便于这离恨天上拜了白浅上神为师。”
众人恍然大悟,不一会儿便哄堂大笑。
“十六,你竟也有这一天。”长衫笑着揶揄,“想当年,你与十七一道上昆仑虚拜师,争着要做师兄。若非折颜上神拆了十七的台,还指不定你与她谁做师兄呢。好容易做了两万年的师兄,却反过来要唤她一声师父,”他摇着头,同情地拍了拍子阑的肩,“可怜。”
子阑一咧嘴,忽而笑道,“二师兄莫幸灾乐祸,师兄们也比我好不到哪去。”他故意顿了一顿,清了清嗓子,方才得逞般笑道,“十七如今早已与师父出双入对,比翼双飞,诸位师兄也须从我一道唤她一声‘师娘’。”末了,那身师娘的娘字还拖了长长的尾音。
此言一出,大殿内忽而鸦雀无声,接着便是一阵接一阵的抽气声。
白浅惴惴地望向他,见他亦正凝神注视着自己,那目光之中饱含的情意似与她渡了满身力量,忐忑的心情顿时平静了下去。
她望着他的眼,在一众石化的目光注视下,徐徐走至他身侧站定。
他含笑着向她伸出手。
她的心砰砰地拍打着胸腔,面上似火烧般灼热,她讪讪地握住那只手,垂首却不敢看他。
待众人总算回过神来,早有长衫哀叹道,“千算万算,算不到家贼难防。我们师兄弟还在忧心昔年瑶光上神并一众觊觎师父的女仙,不想竟被十七暗度了陈仓!”
“二师兄此言差矣,”令羽笑道,“昔年我便曾言道,十七自有天然的优势,师父最是宠着她不说,她也与师父最是亲近。十七便是将师父拿下,亦是水到渠成。彼时师兄们还不信,如何?”
“九师弟何时说过这话?”长衫蹙眉想了一想,恍然道,“我想起来了,原是在凡——”
话未说完,便被叠风一把捂住了嘴。
众人一阵惊呼,“二师兄!”
“还好还好,没说漏嘴。”子阑在一旁扶额。要是将那年众师兄弟们联手欺负凡人师父之事说漏了嘴,那可就糟了。
墨渊静静地握着她的手,瞧见众弟子这般神情,心下已有了几分了然,面上不动声色,只道,“如今,你们可唤十七一声师娘了。”
众人一阵僵硬,然碍于有师父在,只得垂首肃立,极不情愿地齐声道,“见过师娘。”
白浅面上红了一阵,手中感到他渐紧的力道,方定下心,清声道,“……不必拘礼。往后人前方才如此,人后还是唤我十七罢。”
众人听得她如是说,终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叠风望着众师弟复又雀跃起来的神色,向着墨渊拱手道,“师父,今日贸然叨扰,搅了师父清净。然若水河一战之后这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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