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渊施法开启了离恨天之天门,引着众弟子腾起云,迤逦飞至俊疾山之时,天还未亮。
长衫哆嗦着拉紧了衣襟,抖抖地避过山顶凌冽的山风,向着墨渊笑道,“师父是第一次来罢?”
墨渊点点头,“但闻山名,却未曾至此。”
“师父不知,当年我们师兄弟背着你曾一道来过此地。这山巅日出之景纵然壮美,然少了师父一人,终是晦暗了些。”
墨渊一抬眉,道,“你们还瞒了为师何事?”
长衫酒意升腾,醉意盎然,不禁笑道,“可多了!十六和十七偷跑下山给人算命,大师兄义正言辞地拒绝瑶光上神侍女的示爱,师父下凡之际十七为独守师父于大殿之上怒揭十六师弟的老底,众师兄弟下凡围观师父算命,以及打赌——”话音未落,嘴就被令羽紧紧捂住。
“师父,”令羽咧嘴笑道,“二师兄醉了,醉了。”言罢,将长衫拉到一旁。“二师兄,慎言!”
长衫一个激灵,酒醒了一半,“还好没说漏嘴,好险,好险。”
墨渊唇角微微勾起,回首去瞧白浅,见她正兴致勃勃地望着远处,不禁走过去,于广袖之下轻握住她微微发抖的手,对上她仰望的盈盈目光。
清晨的山巅,薄雾氤氲,在空中缓缓流动。风景旖旎,却又模模糊糊,看不真切。终于,淡淡的鱼肚白自天边泛起,霞光将云彩渐渐染成红色,镶上道道璀璨的金边。红日破晓,万丈霞光划破夜色,灿烂得人睁不开眼睛。
“快看那边。”长衫叫道。
众人一看,一轮淡淡的圆月悬于天际,与初升之日相映生辉。
“日月凌空,这景色转瞬即逝,难得一见。”叠风笑道。
“转瞬即逝。”白浅低声道,“美景总难得长久。”
墨渊淡淡一笑,“也不尽然。要留住,又有何难。”
言罢,抬手施了个诀,天地间一切都静止了下来。
白浅笑着去定在原地的长衫跟前举手晃了晃,又奔至叠风眼前看了看,回首向墨渊望去,惊喜道,“这是什么术法,我竟不会。”
墨渊淡笑道,“改日教你。”
“好!”
她蹦蹦跳跳地去瞧瞧这位师兄,推推那位师兄,乐此不疲。
墨渊淡淡笑着,将她拉了回来。她还欲说什么,却猛然见着他垂眸低首,捧住她的脸,愣住的瞬间,唇上传来一阵轻柔的触感,极轻,却莫名动人。她环住他的腰,用力地回吻了过去。
天地静谧,一切静止,唯留他们二人相拥。这一刻,便是永远。
“听说夜华即将大婚?”
“嗯,听师兄们说了。说是要迎娶比翼鸟族的公主做天后。”她淡淡道,“天后之位悬空日久,这样也不错。”
墨渊笑道,“我这胞弟大婚,作为大哥大嫂,虽不问世事已久,这份大礼却是要送的。”
她笑了一笑,“他这大婚,极尽奢华,天上地下,什么珍宝没有。何须多此一举?”
“不然。”墨渊摇摇头,笑道,“听说天后名叫月影?”
“是这名字。”
他不再言语,只淡淡一笑,双手起诀,阖上双目。
她抬首望去,只见天际高悬的圆月忽而疾速坠了下来。她微眯了双眼,见着那道轻柔的月光渐渐放缓,最后落入他的手中。
他缓缓睁开双目,抬手向光源拂去,手中忽而多了一圈淡淡的光晕。他将手一挥,手中的月光重回天际,另一只手中,一道柔和的月轮正静静地躺着。
“太神奇了!”她惊叫道。“这是什么?”
他微微一笑,也不言语,伸手拂过,那月轮渐渐缩小,终幻化为镯子大小。
“月之影。”他淡淡笑道,“倒也甚合天后之名。这月镯戴在手上,周身皆沐浴在月光之中。”
“师父将如此大礼送了天君天后,十七可要不依了。”叠风笑道。
原是墨渊已将静止之术解除了。
“是啊是啊,”长衫不平道,“也太便宜那天后了。”
不待她开口,墨渊复又淡笑道,“不急。”
言罢,自笼着的袖中取出一只木碟,施诀毕,托于掌中。
“疾!”
远处方升起的一轮朝阳便于那声收起之时,于天际疾飞而来。
众人因日轮光芒太盛,皆睁不开眼。待光线缓和下来,转过头去瞧,但见一轮红日乖乖于墨渊掌中所托木碟处沉睡。
天际因失了朝阳,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不过一瞬,那日轮复又跃回天际。
不过墨渊掌中所托木碟之中,却留下一个光华璀璨却又柔和的日轮。
“日之影光芒太盛,不合佩于手上。”墨渊笑到,一手转动日影,另一手化出一枝木簪,于众人惊呼之中,将日影置于木簪之上。说来也怪,原本光芒大盛的日影,忽而柔和了不少。
“这又是何缘故?”子阑不解道。
墨渊握着木簪,淡淡道,“甘渊之中,有扶桑之树。日母羲和于此浴日,九日皆栖于此木之上。这木碟便是扶桑树枝所制,世间唯一能御日之物。扶桑树之侧,有一大木,居于水中。九日栖时,此树便将日影敛之于内。”他将木簪为她戴上,“此木名为玉檀,能集日影。”
她咧嘴笑道,“好看么?”
他望着她一身白衣之时点缀的点点日之影,微微笑着,“好看。可喜欢?”
“喜欢!喜欢!”她雀跃道。“什么极尽奢华的大婚,亦不如这玉檀木簪更珍贵。”
众师兄弟终于忍不住捂脸,转过身去,低声叫苦,“没眼看,没眼看了。”
子阑笑道,“二师兄,愿赌服输。”说着伸出了手。
长衫酒意未减,悻悻地道,“昔年你们便赌师父是否会应十七所请随她去修行,又赌师父是输是赢,九师弟竟还在中途动了手脚,害师父输了赌约。如今又来诓我!”
“二师兄!!”众师兄弟齐声惊叫着扶额。到底酒后失言,将这最大的秘密说漏了嘴。
墨渊一抬眉,“哦?还有此事?”
长衫暗暗掌了自己一嘴,饮酒误事,饮酒误事啊!赔笑着转过身,向墨渊垂首道,“师父恕罪,弟子知错了。”
众师兄弟们亦乖乖齐齐垂首,低声道,“弟子知错了,请师父轻罚。”
白浅躲在扇子后面轻笑出声,墨渊回首去瞧,她便噤若寒蝉地收了扇子,乖乖垂首,“师父,我知错了。”
墨渊淡淡道,“既然知错,叠风,自明日起,你便带上师弟们去兜率宫领罚。另罚抄道德经十万遍。以示惩戒。”他转过头来,看向乖巧地眨巴着眼睛的白浅,顿了一顿,轻声道,“至于十七,下不为例。”
白浅顿时扯出笑脸,“谢师父!”
众人低声哀叹,“师父偏心!”
“一直是偏的。”
墨渊怡然笑着,目光柔和。
听说最近数万年间最为人称道的轶事,并非天君与天后极尽奢华之能事的大婚,亦非婚后不过半年天君便纳侧妃的八卦,而是墨渊上神那一份特殊的贺礼以及为白浅上神摘朝阳为饰惊天地泣鬼神的美谈。女仙们无不艳羡的同时,为女伴摘星星摘月亮表衷心之事亦成为了一时之潮流,虽从未有人成功过。
(番外完)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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