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门头里等。等了半个时辰,香儿打着伞来了,她见四下无人,赶紧踅进庙内。香儿穿的红棉袄,又合体又好看,脸上粉白娇嫩的,眉清目秀,像画儿似的,漂亮极了。她轻轻叫了我一声“婶妈”,然后问我有什么事。我只轻声跟她说你回来了,见周围无人,便慌张地将纱巾塞到她手上。姑娘先是一愣,观察一下四周,红着脸放进兜内。这时刚巧有人路过,她只好跟我点个头,什么也没好说,就匆忙走了。
一席话,听得叶宝富痴在了那儿。见儿子如此神态,妈妈用手点了叶宝富的额头,笑着说:“看你没出息的,迷成这样子。”
叶宝富反复回味妈妈说的每一个细节,心中那个美真是乐开了花。他想:香儿起码不反感自己,这就够了,太棒了。
晚上,大伯让宝贵过来,喊叶宝富和妈妈一起过去吃年夜饭。这是多少年没有的场面了,叶宝富发现多少年来妈妈没有这样开心地笑过了。伯母虽然没有做多少菜,但显然下了功夫。大伯将叶宝富带回的秦州白酒拿出来,三个男人痛快地喝了起来。叶宝富给大伯一家兴致勃勃地讲述自己经历的一些传奇故事,讲述江城的繁华与热闹,讲述自己下步的打算。听得大伯特别是宝贵、宝莲直瞪眼睛着了迷。叶宝贵问叶宝富什么时候回秦州。叶宝富说,初三就悄悄走,队长说大队不让劳力外流,走晚了怕走不掉。大伯说,别听队长说得玄乎,去年下半年以来,学大寨抓得是紧了不少,但外出包窑什么的,还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走走你的,别吭声就行了。叶宝富说,等他站稳了脚跟,让宝贵也去闯荡闯荡。一席话说得全家人心里热呼呼的。
这顿饭虽然比不上城里孟科长那次请客丰盛,但吃得很开心,吃得充满希望和信心。吃完晚饭,放完爆竹,叶宝富与妈妈踏雪回家。娘儿俩有说不完的话儿,扯着扯着就扯到了香儿和翠花。妈妈说:“香儿好是好,只是赵家条件高,自家条件寒。不过翠儿这姑娘也不错,而且……”没等妈妈把话说完,叶宝富借着酒劲打断,说:“翠儿好是好,但我并不喜欢她,我喜欢的是香儿,”他发誓:“今后一定要好好赚钱,力争在两到三年内脱贫致富,盖上坯砖瓦房,置下几件家具,将香儿体体面面娶回家中。”妈妈没有吭声,只长长叹了一口气。
叶宝富不知是酒喝高了,还是昨晚上赶路受了风寒,回到家不久便迷迷糊糊躺下,到了下半夜,他感到身上不太舒服,先是冷后是热,继而发起了高烧。
大年初一,翠花姑娘拜年来了。一起来的还有她的爸爸谭木匠妈妈柳三娘。同样是大包小包一大堆。妈妈见这阵势,心里先是“格登”一下,然后笑容可掬地将他们迎进家门,泡上金果粉茶。
谭翠花进屋后四下打探,见叶宝富不在家,忙问:“大妈,宝富哥呢,拜年去了?”
叶宝富的妈妈说:“呶,在里边床上躺着呢,可能着凉了。”
叶宝富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他已经听到了谭家人的声音,尽管不太高兴,但考虑到大新年的,人家也没恶意,还是很想挣扎着爬起来。
谭翠花心疼得什么似的,眼圈顿时红了。要不是大人在场,说不定就要哭了。
互道了几声祝贺,谭家人起身告辞。谭木匠临走时看了看房顶,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这屋子是该修修了,开春后再说吧。”
一席话没头没脑的话,听得叶宝富和妈妈不着边际。
谭翠花想说点什么,碍于面子没好意思说出口,只用深情的目光瞥了瞥卧房,再用企盼的眼神看看叶宝富的妈妈,在父母的再三催促下,才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叶家。
叶宝富的妈妈送他们出门,表情同样既尴尬又无奈。
中午时分,叶宝贵拜年来了。一看叶宝富发高烧,马上去找赤脚医生。大过年的,赤脚医生显然有些不情愿,叶宝富的妈妈陪了半天笑脸,这位下放女知青才拿下口罩,量了一下体温,给了一点扑热息痛和消炎片,接过一把水果糖,板着脸背着药箱扭捏着走了。
吃完药,过了一会儿,叶宝富出了一身大汗,头脑清醒了许多,身子轻松了许多。
叶宝贵见婶子走开,诡秘地问叶宝富:“刚才迷迷糊糊地在念叨谁呢,香儿香儿的。”
叶宝富不好意思了,笑着说:“我说什么了吗?”
“人家赤脚医生都纳闷儿,问谁叫香儿呢,真丢人。”叶宝贵继续问:“宝富,你说的那个香儿是不是那个赵……不过,我得提醒你,可能你离家这段时间的事不知道,就是这个香儿,听说有个叫董晓山的老师,就是公社董主任的三侄子小名董三的一直在拼命追她呢。”
“有这事?”叶宝富惊得一下子坐了起来。
“怎么没这事,董三曾请大队老支书上门提亲,听说香儿一直不同意,所以赵校长也就一直没表态。还听说,公社董主任也不积极,主要嫌赵家的成分有点那个。”见叶宝富愣神不吱声,叶宝贵不知是安慰叶宝富还是安慰自己,若有所思地说:“香儿确实不错,只可惜不是你我这种条件的人能够想的,据说,董家的条件相当不错,光屋脊尖就有八个,赵校长看了就会流口水,何况还有董主任这座大得不能再大的靠山呢。”
叶宝富嘴上说“是吗?”心里想,老子不信那个邪,只要香儿心里有主张,自己打拼两年,到时候衣锦还乡,盖上房子装上电灯,香儿是谁的新娘说不定呢,董小三你等着瞧吧。
不过,听了叶宝贵这番话,叶宝富嘴上不说,心里倒是增加了不少顾虑。脑海里倒腾最多的就是四个字:形势严峻!
为了转换话题,叶宝富问叶宝贵,他走之后村里还发生了什么稀罕事儿。叶宝贵说,最近听说了一件没边儿且谁都不信的事儿,说香儿的弟弟星明居然瞄上了燕普选家那个谁都惹不起的丫头婷儿,丁桥村谁不知道赵家燕家从来就是冤家对头,你说这事传得离不离谱儿?
叶宝富也觉得这事不太可信,但世上的事有时就是猜不透说不清的,更何况男女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爱慕私情呢?如果说他叶宝富想娶赵月香,在丁桥村又有几个人不说这是痴人说的梦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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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天命毋求第十章 董永庙之恋
第十章董永庙之恋
作者:赵培龙
上午,负责善后处理的那位处长和两位工作人员又一次来到叶宝富房间。叶宝富首先对昨天的态度向处长一行简单道歉。处长态度十分诚恳地说,他们可以理解,并说公司领导反复交待,对于亲属必须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言下之意叶先生的态度算是友好的。相互一旦坦诚沟通,话也就渐渐多了起来。处长见时机恰到好处,于量拿出一份《“5•;7”空难罹难者整形征求意见表》,递给叶宝富,并问除了意见表之外,还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出,能答复的及时答复,不能答复的请示领导后再做答复。
叶宝富接过表格,只见上面共有两条意见:一个是,因罹难者遗体机械性损伤较为严重,做头部、躯干、四肢整形时会对遗体有损伤,据此,家属是否要求对罹难者遗体进行整形?二个是,现在已经为罹难者统一购置了服装,除此之外,家属对罹难者的穿着是否还做其他安排。善后处理部门给遇难者选定了遗体火化所穿的里外全套服装。死者都是蓝色毛料西装、打领带、线袜、白底黑布鞋。家属也可对罹难者的穿着自行调整。
看着看着,叶宝富又开始流泪了。沉默一番,他问处长:“家人,可去辩认看望遗体吗?”处长同样沉默片刻,说:“一般情况下家人最好不要看望,因为遇难亲人遗体一般都不完整,大多残缺不全十分惨烈,家人见了会受到惊吓和刺激,有的会留下终身阴影和心理障碍。”叶宝富“哦”了一下,继续问:“对已经打捞上来的遗体残余,还做dna比对确认吗?”处长当即表示:“从人道主义出发,做的。为了让家人得到安慰,火化后带回祭奠。”叶宝富吸口烟再次问:“还有,遗物可以认领吗?”一位工作人员连忙回答:“可以是可以认领,但从卫生安全考虑,除贵重物品外一般不能带走,需要集中统一处理。”听完这话,叶宝富很长时间没有吭气,一度气氛十分沉闷。十几分钟后,叶宝富自言自语道:“唉!人都走了,心都碎了,不看就不看了,不认就不认了……那么,家属可以到出事海滨祭祀亡灵吗?”处长马上回答:“可以,征求完家属意见后,准备在这两天白天或晚上,在飞机失事的时刻和海域,集中举行亡灵祭祀仪式,到时提前通知,鲜花和祭品由善后组统一准备。”
叶宝富突然站起来,踱步两个来回,走进房间取出一个小首饰盒,说:“柳絮菲,记住,柳絮菲,如果遗体完整,请你们将这个钻戒给她戴上,如果没了手臂请用一条红色纱巾串好,系到她的脖子或肢体上。另外,请为我没有出生的孩子准备一套质地较好的小衣物……”说罢,泣不成声。
处长和两个工作人员都流泪了,叶宝富心力交瘁,已经没有坐着的力气。他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脑子迷迷糊糊,不知自身置于今朝还是往昔,浑身酸胀疼痛,仿佛那年春节生病时一般,脑海里始终飘浮着那只闪光的钻戒和那条红色的纱巾……
夜色降临了,天上纷纷飘下雪花。不时传来阵阵鞭炮声。叶宝富留叶宝贵吃了晚饭再走,叶宝贵说明天照例要去给未来的老丈人拜年,还没准备好年礼,再说队长让他晚上过去打麻将,逃都逃不掉的。
叶宝贵走了,叶宝富让妈妈晚饭简单一点。妈妈说,这是过年,平时再简单都成,再怎么说也得做几样菜,而且都是现成的。
由于发烧,叶宝富嘴里苦苦的,只简单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其实真正使他吃不下的,一是香儿与董三的消息,二是翠花的痴情。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这世上还真有这些可笑的事情。
这顿饭吃得冷冷清清。吃完饭,叶宝富帮妈妈收拾碗筷,不知是天气寒冷还是烧未退尽,叶宝富总感到身上寒寒的,腿软软的,腰酸酸的。他让妈妈多烧点热水,想泡泡脚早点上床休息。
人的心里不能有事,一有事就会显现在脸上。叶宝富的心事全部写在两道浓密粗黑的眉宇之间。他将两只冰冷的脚放进热气腾腾的水中,一般暖流顿然涌遍全身。说心里话,较之往年,这个春节是富足温馨的,但由于下雪特别是一些烦心事,对于叶宝富来说又是寒冷忧愁的。忽然,叶宝富似乎发现了什么,第六感觉告诉他,门外似乎有人,于是他高声问:“谁?”
妈妈听到叫声,连忙问他:“你在叫谁?你是说门外有人?”
叶宝富说:“刚才门外好像有点动静。”
妈妈说:“不会吧,黑灯瞎火的,正下着雪呢。这么晚了谁还会来?”话虽这么说,妈妈还是将信将疑地开门观望。这一看不要紧,妈妈立刻愣住了,种种迹象表明,刚才确实有人来过,远的不说,那刚刚踩出的脚印足以说明。再低头一看,门槛儿旁明明放着一只小纸盒子。妈妈边拿盒子边念唠:“还真的有人来过,谁呢,都这么晚了?”
叶宝富靸着鞋,急急忙忙过去。他接过盒子,赶紧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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