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太艳了,像朵正盛放的洛阳牡丹,不管移植在何处,依然有着花中之王的风采,不落俗色。
绝对是强大的阻力。
“姐姐好生风趣,小妹无意刁难,只是住惯了停月居,还请姐姐成全。”宋怜星这一声姐姐含着挑衅。
姐姐?!想得罪我不用怕没鬼当。“我为什么要成全你,跳段艳舞来让我开心吧?”
“妹妹非出身青楼柳巷,卖笑娱众的小花招学来可笑。”她在笑,却笑得很冷。
“好张小利嘴,有点味才好玩,可惜了好皮相。”人一善妒,再美的容颜都会出瑕疵。
江南第一美人吗?
在她看来不过尔尔,有了个“天人”为例,多少贬了几分姿色,充其量是个上得了抬面的货色罢了,影响不了她的好心情。
是她太久没在江南露脸,第一美人的封号才叫人博了去,不就靠着好家世硬堆起来的虚名?
“太过妖艳的容貌非娼即婊,姐姐意下如何呢?”一个天生的妓女妄想与日月争辉。
宋怜星掩嘴轻笑得花枝乱颤。“我晓得你在嫉妒我,平原小丘哪及得上泰山之峰,别太自卑了,你……呃!还有发展空间啦!”
她蔑然一视杜襄襄的前胸,有意无意地由身侧绕行,遮不住的丰盈春色轻轻漾晃,身形的妖娆占了上风,足够叫人脸色生妒。
她不怀好意的玉指对空一点,媚态横生的娇艳总是酥了骨,似在嘲笑江南第一美人浪得虚名,不过是颗青涩果子,难以与丰硕甜果较劲。
春风味带骚,撩人百花开。
谁与争花位,唯有牡丹香。
“我又不需要以色侍人,何必淫秽自身呢?”灵净不与污柳比,她不配。
“说得好,姐姐佩服你的口锋舌利,可是听过来人一言,男人就爱淫秽味,不偷腥的猫儿像话吗?”宋怜星不以为杵的笑道。
“不是每一个男人都贪花好色,想必姐姐见识的男子都是寻欢作乐者,自然想法有异于良家妇女。”
“有趣得紧,你似乎认定我是野花江柳,大家闺秀足不出户,怎知我是任人攀呢?莫非调查过。”
月光堡。
她早该联想到其中的古怪点,日月若能合并可是件江湖盛事,只要没人挡路即可。
难怪这些时日风平浪静,柳月未再遭凶险,一名弱质女子终将嫁人为妻不足为患,只要耐心点把持住重要王牌,水到渠自成。
可惜喔!王牌被她中途拦截给抽了出来,看你怎么玩下去。
杜襄襄微微一惊,笑容显得不自在。“我是看姐姐的打扮才下结论,你可别见怪。”
好个敏锐的女人,看来她得小心应对。
“世人皆莫怪,要我这一身薄纱披在你身上才可笑呢!松松垮垮,丑态毕露,恐怕坏了你难得的美名呀!”宋怜星慵懒的叹了口气。
“你……”竟敢讽刺我的美貌。“飞燕留仙,玉环祸国,岂能相提并论?”
只是她的比喻正好落了个口实。
“呵呵……妹子肯定少学问,世人谁不知飞燕淫乱后宫遭弃,难不成你也学她寂寞难耐,引伴枕畔渡春宵?”
想在这方面跟她斗,简直卵石相击,自取其辱。
杜襄襄气凝了蛾眉。“我累了,想休息,请姐姐移步。”
“成呀!张毅,带妹子去别的客房住下,反正她也待不久。”她看来像是好说话的人吗?
荒谬。
“呃!是。”他真成了奴才。
“张护卫,你该不会忘了自身的职责了吧!她可不是日光堡的主子。”意思是不肯让。
“这……”两面不是人的滋味他头一回尝到。
“唉!怎么就是有人不懂看脸色呢!谁得宠谁的声音大,装模作样给人瞧。”真当自个入了主吗?
“你说我装模作样……”气不过的杜襄襄正欲出手,不意身侧的婢女一扯,以眼神暗示她稍安勿躁。
“这位姑娘何必为难我家小姐,此事应由江堡主定夺。”好歹她家小姐是日后的堡主夫人。
“他呀!”宋怜星咯咯地笑得乱没形象。“尽管请示去,我当他是豆腐挟。”
语才一歇,她们口中的大男人就出现眼前。
“星儿,你要吃豆腐吗?我马上命人去烹煮。”
一见心上人的到来,脸红心跳的杜襄襄心中雀跃不已,带着一丝少女矜持注视着,等着他展开欢愉笑容来到她面前。
但是,他的笑意依旧,却不是给予她。
一股深沉的怨慰自心底衍生,那双深情瞳眸该凝望的人是她,不该是个出身低微的柳街妓女,她才是他的未来妻子。
“江堡主,近来气色颇佳,莫非春风得意?”杜襄襄主动地走上前。
江柳色惊觉多了一人。“你几时在这里,我怎么没瞧见你!”
可见他多专注心仪的女子,将那活色生香的美人儿视若无睹。
“嗟!说话真伤人,笨拙的嘴少开口少是非。”哟!原来她……这下更有趣味了。
宋怜星的唇角有道细微的诡笑,有竞争的游戏才刺激,不夺人所爱似乎太对不起自己的坏名声,她是狐狸精化身嘛!
他,她要定了。
“星儿,我说错话了吗?”江柳色小声的低问着,状似亲密。
这个男人喔!肠子老是少一截失常。“别对我太好,人家可是会吃味。”
“谁会……”他突然感到哀怨的目光一凛。“杜小姐还在这里呀!”
“我本来就该在此,你认为我该往哪里去呢?”杜襄襄的语气不乏责怪之意。
“呃!我……我只是没料到你会在此时来,你该事先捎个讯来通知。”好让他做个应对准备。
江柳色才刚拟好书信一封,打算等两天空闲时再叫张毅或殷风送至月光堡予杜太君,主要是针对婚事提出抱歉,望能谅解取消之由。
谁知信还没来得及送出去,人已在他面前一立,叫他有些慌乱,不知如何解释他的为难。
对她既然无意就不该再耽误她的青春,解除婚约对两人都好。
杜襄襄淡然一视。“以往我来探望是受到欢迎,此回好像生疏了些。”
“这……大家都忙着做事。”他面上一讪地说不出实言。
“忙着除旧布新嘛!你也知道旧不如新嘛!要丢掉的东西就别留着,留久了会发臭的。”宋怜星示威地往江柳色的怀中一偎,他乐得伸手一揽。
难得她主动入怀,他当然不会傻得放过机会,但脸上洋溢着幸福美满的光彩灼伤了另一名爱慕他的女子。
“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江堡主可是此等轻薄儿?”世情恶吗?
“我……”
“人何必与草木禽兽相提呢!哪个男人不风流,喜新厌旧是人之常情。”宋怜星轻佻地在他平坦胸膛上划着小圈。
“送往迎来是宋姑娘的喜好,别当人人都与你一般。”妒意使杜襄襄失了言。
宋怜星狡猾地勾起桃花眼,“怪了,我好像没向你介绍起自己,怎知我姓宋呢!”
她才不在乎旁人提及昔日事,反正他又不在意。
“呃!是……是听下人提起。”该死!这个女人不简单,差点激出她的本性。
她眼一厉瞟向张毅。“找出多事的下人,给我割了他的舌。”
吓!多残忍的言语,叫人听了惊悚不已。杜襄襄瞠大了眼。
“是。”张毅暗笑在心,他上哪生出个莫须有的人来惩戒?
“日光堡向来以仁义为怀,你怎可滥施私刑?”她比想象中难缠。杜襄襄心里提防着。
“我说小美人儿,难道你不晓得日光堡易主了吗?”她要逼出原形,看是否如她所料。
“易主?!”杜襄襄当下惊愕一呼。
“不错,现在堡里我最大,我说一没人敢说二,天空是绿的,大地是蔚蓝一片,谁敢出声纠正呢?”
她媚眼一扫,当真无人敢作声,连一向趾高气昂的华依都躲在张毅身后,害怕被她点到名。
“江堡主,你不出言制止一下她的妄语吗?”杜襄襄不相信真如其言。
“她……星儿的确是堡中精神所在,论辈份她是我的师姑婆。”若是她肯,整座堡送给她也无妨。
“师姑婆?!”这……这情形该如何适应?她完全没了主张。
宋怜星更下猛药地给予一击。“目前也是他的枕畔红颜,来日就看我的意思咯!”
她妩媚地眨眨翦翦水眸,口吐兰芷香气,言下之意是多么露骨,令江柳色几乎傻在当场。
“你……你……”杜襄襄气得说不出话来。
“唉!你喜欢停月居就拿去吧!张毅,找几个下人把我的东西移到堡主房里,反正早晚都得搬。”
瞧她说得多惬意,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顺了爹意不得娘心,这招下得狠。
张毅俯在华依头顶低语。“还不认命吗?你斗不过她。”
华依撇嘴不语,似有死心之意。
第八章
冲天的怒气无处发泄,随积在心口如块重石压沉着,叫人欲吐难出。
她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难堪,他们竟当众让她失了颜面,寡廉鲜耻地相偕离去,当她杜襄襄是何许人也,一个任性要糖吃的小娃儿?
岂有此理,正妻未入门就遭弃,男人当真无情至此。
要她拱手让夫何其可笑。眼睁睁地看着妖女大施狐媚之术勾引她的未婚夫,而她为了维持贤淑假相不能口出恶言于预,情何以堪。
她的深情他怎么视而未见,铁石心肠地当她的面迷恋妖媚女子,忽略她心底的殷切呼唤。
孰可恕,孰不可恕。
“小姐,奴婢已打探个大概。”妇女如意灵巧的由门边闪入内室。
冷眉一扬,杜襄襄怏怏不乐的一瞟。“别吊胃口,快说。”
她已失了冷静,神色显得不稳。
“听说她是昔日日侠的晚年入门弟子,在辈份上的称谓的确是师姑婆。”没想到他还活着。
“日月双侠曾经名震武林,他们居然还收了徒弟,奶奶肯定会气疯了。”他们伤奶奶不轻。
当年奶奶乃是月侠杜少奇青梅竹马的小未婚妻,以为及笄之日即是她大喜之时,谁知还有一年的等待,便惊闻自己的未婚夫跟男人私奔了。
大受打击的奶奶委靡了一阵子,差点在自家屋梁悬颈以避众人讪笑目光。
后来经舅公们的开导才平复心情,开始处心积虑地寻求报复,她不甘心自己的美貌竟输给一个已有妻小的男人,而六年后在杜家愧疚的补偿下嫁给月侠的胞弟,她的亲爷爷。
那时日侠的长子已是翩翩美少年,她曾多次以已婚身份行诱惑之举遭拒,心中的怨念更是难以纡解。
数十年下来,奶奶想尽办法与日光堡结成友好关系,表面上毫无芥蒂,私底下暗自算计,企图瓦解日光堡的一切纳为己有,方能消其心头大恨。
一场情伤绵延数代,叫人不胜欷吁。
“还有一件事,我查过江柳月,她是女子无误。”
一骗就是十七年,真是藏得住。
不必诛杀。
“那……他呢?”关于他的传言,杜襄襄急欲知悉。
如意欲言还止地回避她的目光。
“说,我承受得起。”希望如此。
心里犹抱着一丝祈盼,他只是一时意乱情迷,眷恋过后得以迷途知返,勿负她一片真心。
“大家都说堡主恋她成狂,为她改变了平时的待人处世,甚至还破例习剑防身,认真地负起一堡之责,而且……”
“而且什么?”她急迫的问道。
“他开始质疑人性之本是否为善,而常常做出违背礼教之事,温和的个性逐渐偏颇,但远比以前沉稳、内敛了许多。”
“他行医济世的宏愿呢?儒医称谓不致丢弃吧!”那是他一生最大的愿望。
如意投以不乐观的神色。“最近他忙着练剑及处理堡务,根本无暇抽身于医理,若不是药园有专人照料,恐已枯萎、凋零。”
“她真有如此大的力量扭转乾坤?”杜襄襄实在无法接受这巨变,一名女子而已。
“败国不需强兵,媚主即可。”
妲己、褒姒便是其中代表。
“如意你说,我的容貌逊于她吗?”她对自己的长相颇为自负。
“各有所长吧!男人要变心,多得是理由,她比你了解男人的心态。”或许是输在此。
杜襄襄气愤地咬红唇色不需上胭脂。“她不过是个妓女出身。”
“小姐,莫为此事伤了身,太君的命令才是当务之急。”如意担心她会意气用事。
“要完成奶奶的计划得先掳获他的心,你以为我现在的处境能有多大作为。”她自嘲的说道。
先入主日光堡,一步步瘫痪内在生计,继而以仁义之色予以资助,再慢慢蚕食入袋,一举夺下日光堡成为月光堡的附属产业。
原本奶奶打算先除去阻碍的江柳月,因为她可能是日后的一堡之主,所以非除不可。
可是现在一经证实为女儿身就不再是威胁,只要她嫁给江柳色成为当家主母,以他不理世事的态度便足以让她颠覆一切,而他的闲适性子也不会在乎由谁来担起责任,甚至是更易堡名。
可多了个但书就棘手难行,预定好的计划全被打乱,必须从长计议。
“小姐何妨也如法炮制,举止轻佻些主动去勾引江堡主。”男人是禁不起诱惑。
“你要我学她那么……放荡……”成吗?她从来没有引诱男人的必要。
以她的姿色多得是男人乞求回眸一笑,谄媚阿谀地奉承着,根本没必要去降低格调、委曲求全,与个浪荡女子争长论短。
但要她罢手却又谈何容易?放下的情难收,覆水早已亡干,无迹可寻。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想必小姐也不甘心与人共夫吧!”成就大事必有所牺牲。
“我怕他……不屑一顾。”杜襄襄有些退缩地一瞄向自己玲珑有致的上围。
与妖女的丰硕玉乳一比,她的显得纤细娇小了些。
“小姐何必计较身段上的不是,男子皆重色,你的绝尘气质足以弥补那一点小缺憾,去迷倒他,夺回你自己的夫婿。”
杜襄襄重拾信心地乐然一笑。“如意,来帮我打扮打扮,那套粉橘色的衣裳稍微修点布屑。”
“是的,小姐。”她动起手来打开胭脂盒。
“记住,引开那妖女,别让她来坏我好事。”一想到她,肝火就难息。
“我懂得依计行事,绝不会误了小姐的事。”如意肯定的说道。
但,世事岂能尽如人意?
总有意外。
“星儿,你欺骗我。”
与此类似的字句不断出现在江柳色埋怨的口中,似有颇深的挫折感,又像……欲求不满的呻吟声。
是的,如果一位所倾慕的女子睡在咫尺处,衣着暴露地翻来覆去,是圣人都可能一夜化身禽兽,吞噬了身侧的美味。
而他若稍一有动作,锋利的刀身就立即微泛寒色,好像在警告“人性本善”,勿以恶小而为之。
“安静点成不成?我在沉思。”盘腿而坐的宋怜星半闭着眼运气。
“你已经沉思了一个时辰,你是故意的是不是?”这是惩罚,最严苛的一种。
嗯哼!颇有自知之明。“怎么会呢!秀色可餐令你不满意吗?”
“那也要含在嘴里吃得下肚才有饱感,画饼难充饥,你瞧我饿得骨瘦肉贫。”他是个男人不是修为入定的和尚。
“做人别太挑剔,你的帐目核对完了吗?”一收气,宋怜星掀开的媚瞳盈满笑意。
江柳色痛苦的一呻。“别顾左右而言他,我知道你非常不高兴。”
“不会呀!我挺开心的。”看他受苦是件赏心悦色的快事。
“你要气多久?”他不晓得还要忍耐到几时。
“谁告诉你我在生气?”她岂只生气,还有种遭人践踏的羞辱感。
妓女就不值得尊重吗?她会沦落风尘情非得己。
家园被抄,贬为官妓,若非她的美色及圆滑手段能为大清尽一份力,成为大内密探之一,只怕今日的她已和家人一般,白骨一堆。
今时今地一再被人提及议论,就算不在乎也会生气,好像原本不痛的脚多踩了两遍,多少会有点痛处,甚至红肿。
谁有资格指责她妖女,在江湖上行走,有不沾血腥的侠士吗?她不过行事诡异了些,不照既定的武林规矩走罢了。
既然大家都说她是妖邪的坏女人,不使使坏太说不过去。“星儿,事前我并不知道她要来,不然我会及时阻止她入堡。”他真的不是故意要伤害她。
宋怜星不信地一嗤。“以你的烂好人个性只会妥协,我不认为你能硬得下心肠撵人,说不定还会轻声细语的安慰两句。”
“错不在她,总不好恶言相向。”诚如她所言,他不是会对人严声厉言的人,但此为天生个性使然,并非存心要心软。
“哼!要是她掉两滴泪下来,你就会心疼死,然后立场站不稳,三言两句就允诺些自己办不到的事。”她根本就看透他的心态。
“星儿——”江柳色由后搂着她。“我会以你为主,相信我一回成不成?”
“你才不……”一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闪过窗前。“我出去一下,在我回来以前把帐簿整理好。”
“我……”
他还来不及开口,如同艳火的宋怜星已快速飞向窗棂,轻巧地离开与内室相隔的花厅,目前兼当处理堡务的小室。
望着十来本尚未核准的厚重帐本,头痛不已的江柳色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几个月前他还是清心寡欲的行医者,一心为患者解除病痛而努力,不眠不休地钻研医理,衣不解带地遍翻医书查寻各类病因及疗法,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如今瞧瞧他在做什么?
把脉抓药的手拿起三尺青锋剑,灯油下的医书已换成一本本商行进出帐的簿子,沾了墨的笔不再写着五味子、地筋、白及和升麻等药名,而是一串串眼花撩乱的数字。
现在,他是一个如假包换的生意人。
身后忽然传来开门又关门的声响,打断了江柳色的思绪。
“星儿,你回……杜小姐,这个时辰来访是否不太妥当?”他站起身将门敞开以避嫌。
很浓的脂粉味让他以为是星儿去而复返,待一回头瞧,欣喜的嘴角顿时失落的往下弯。
尤其是看到眼前女子一身艳丽的打扮,心中着实有着深深的古怪感,这穿在星儿身上是艳绝逼人,可是换上清纯的她却嫌多了颜色。
“江堡主,不,应该称江大哥,你我并非外人,何妨叫我闺名襄襄。”她学着挑眉轻送秋波。
但江柳色当她犯眼疾。“杜小姐眼睛不舒服吗?我开服药让你敷敷。”
“别费事了,江大哥,我只是想来找你叙叙旧,聊聊我们的过去。”杜襄襄身子一软就往他肩上靠。
“快坐下,你该不会受了风寒吧!我瞧瞧。”他探手一按就诊脉观色。
他从未想到她会使心机,只是单纯地尽一个习医者本份,赶紧扶她往椅子上一坐,神色自若无任何不轨之意,心存仁厚地不察她乍赧的娇羞。
不过,他也适时地推开她倚偎过来的身子,若是叫他的心上人瞧见,怕是一场地狱式的风波。
“我胸口有点发疼,你摸摸看。”她抓住他的手就要往半裸的酥胸放。
他不安的一抽。“杜小姐,你的身子无大碍,虚火旺了些,回头泡壶去火的花茶即可。”
她今儿个真的很不对劲,处处在模仿星儿的姿态。
“江大哥,你为什么不叫我襄襄?”她似嗔似柔地将头枕靠在他手臂。
“于礼不合,杜小姐别为难在下。”江柳色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我们是自幼订亲的未婚夫妻,互唤名字乃是天经地义之事,何犯礼法呢!”她微噘着香唇似在挑逗。
美人恩并非乐事,他暗自叫苦。“这件事,尚有商榷的地方。”
“我美吗?”杜襄襄刻意撩落披在肩上的薄纱,骨感的玉肩如削了肉的白笋。
“呃!你的美丽是众所皆知,我相信无人敢质疑。”他惶恐地退了两步。
从少年时期的际遇来瞧,他大致明白她所为何来,难离世俗女子的狭隘观念,以身体为赌注来博取一时的地位表征。
她是很美,像是岸边一朵顾影自怜的水仙,高雅脱俗却不太真实。
以往他会觉得纤细美人惹人怜,但是遇上星儿以后,那油脂般的触觉更撩人魂魄,丰白嫩滑,毫无细骨,放在掌中握不住。
“迟早我都是你的妻子,你不想抚摸我的身体吗?”她跟着解下腰带。
“不想。”江柳色回答的又急又切,让杜襄襄的颜面大为受损。
“我知道你很想要,男人嘛!建场作戏的心态我能体谅,三妻四妾更是常情,我不会阻止的。”你不要不成。
她将所有的羞耻心抛诸脑后,手一扬,掌风一至的关上房门,罩衣内除了件长至私处的兜衣再无旁物,等于光溜溜地站在他面前。
她一步步逼进,他一步步后退,形成可笑的拉锯局面,似狩猎者盯着猎物般。
“你……你不要过来,我们这样是不对的,穿上你的衣服好吗?”他脚下不禁绊了一下。
杜襄襄见状,飞快的抱住他一吻。“要了我吧!我是如此的爱你。”
“不,不行,我不爱你,我爱的是星儿。”江柳色不敢太过挣扎,怕伤了她。
正如宋怜星所料,心软是他的致命伤。
一个禁欲多时的男子碰上一位几近赤裸的美丽女子投怀送抱,身体自然会起某种反应,他极力压下胯部的热潮,因他不能对不起星儿。
一想起那张愤怒的艳容,当场背脊一凉地好似泼了桶冷水在身上,他下意识轻轻一推,猛回头瞧是否有人在背后瞪他。
“你会烈火掌?!”杜囊襄突地吐了一口血,肩上明显一道火灼过的痕迹。
烈火掌是什么?“你怎么吐血了,要不要紧?”
就说她肝火虚不该任性胡为。
“别再碰我了,我的身体乃至阴之躯,禁不起你一掌烈火。”太不可思议,他几时练成烈火掌?
计划生变了,她必须飞鸽请示奶奶再做定夺。
烈火掌非同小可,威力十分惊人,乃是日光堡失传了数十年的独门秘招,为何他习得有八分火候,莫非是日侠回堡亲授?
可是见他的表情又不是,好像不知他击出的一掌已伤了她筋脉。
江柳色低头脱视双掌,有些震惊。“你说我那么一推就……伤了你。”
不可能吧!他没使什么劲道,只是刚好想起擒龙十八式中拳法里的“送水扬龙”,随着体内多余的热源一并送出而已。
“你不晓得烈火掌对吧!”杜襄襄稳住气息一问,心里另有打算。
“它很厉害?”
“在五十年前它称霸武林,和阴风掌并列江湖两大恶毒武学,曾经伤人无数,至今犹叫人心生余悸。”她故意说得很严重。
“烈火掌是邪功?!”是吗?他记得久远记忆中有过一段话,一时竟想不完整。
杜襄襄抹去唇角血渍点头。“因为它太过歹毒而遭武林人士口伐,所以一直未再现于江湖。”
“喔!”看她唇色微白,他的心中有些动摇。
真有如此歹毒吗?
“你是向谁习得邪恶武功?”若有了烈火掌神功,她们的月光堡可以一跃成为武林泰斗。
不擅掩饰的江柳色坦诚说道:“是星儿给我的‘擒龙十八式’中的一套拳法。”
“擒龙十八式?”必定是绝世武学。“可否借我一阅以辨真伪?”
“很抱歉,我答应过星儿绝不外传。”这一点他很坚持。
恨意闪过杜襄襄眼底。“我算是外人吗?”
“呃!我一直想提起这件事,但是怕伤了你,我们的婚事……”他一边思索着较合宜的说法。
“我们的婚事早该举行了是吧!奶奶直说要抱曾外孙。”杜襄襄故意混淆他的说词。
她已有所觉他要提及的是哪件事,但她不允许他说出口,他是她的。
“你误解了,我的意思是……”他急欲解释,不愿一错再错。
“你喜欢宋姑娘就纳为妾吧!毕竟青楼出身的女子易遭流言,就由小门迎入较不引人注目……”
“你有完没完呀!人家的意思明明要退了与你的婚事,你又何必拿我大作文章来转移话题。”
一个女子形体的重物被掷了进来,接着是手臂稍有伤痕的宋怜星。
本来她不打算现身,想看看杜家千金如何诱惑男子,可结果让她大失所望的频打呵欠,差点喂饱了屋外的蚊子军队。
媚术不如人就该惭愧地以头撞壁才是,还敢以施惠者口吻极尽诋毁之意,当真以为老天看不见吗?至少有她的隔墙耳。
瘦瘦干干没几两肉也想勾引男人,她想男人想疯了?一点自省能力都没有。
“你……你兴风作浪,你把我的婢女怎么了?”可恶,她不该出现的。
宋怜星妖媚地销魂挑眉。“嗯!人家哪敢动你狠厉的小婢女,只不过教她学做良家妇女,杀人可是犯法的。”
“杀人?!”紧张万分的江柳色一见她身上沾血,早已持了小药箱过来。
杜襄翼一看如意手腕有伤,愤怒地抬头一瞪。“你挑断了一个习武者的手筋。”
“谁叫她自视过高,不知天高地厚地想为你除去情敌。”的确是个人才,可惜跟错了主。
她早就看准她们会按捺不住而有所行动,故一有风吹草动便佯装中计的追出去,企图诱出她俩的真面目。
谁知沉不住气的婢女太不自量力,一见她逼近就拔剑相向,招招封喉不留情,以为她无武器在手已是胜券在握,下手狠绝阴毒。
起先她是抱着玩玩心态过个两招,手一负伤才知是个好手,回旋刀一出便知分晓。
饶恕不是她的美德之一,以暴制暴才是生存法则。
“星儿,快把你的断续膏拿出来。”这样应该可以挽救一名婢女的手。
他在说什么鬼话,人家要杀她呐!“不巧得很,全叫殷风给用完。”
以德报怨非她作风,她宁可扔进井里也不救人。
“他的伤用不到那么多,上回我……啊!”他记得还有半瓶。
他话还未完,就被宋怜星两指紧扭着耳朵转了好几圈,让他痛得没下文。
“我说没了就没了,再啰嗦我割了你舌头补她的手筋,反正你慈悲心泛滥。”
“痛呀!星儿,轻点。”他上辈子一定欠了她,这辈子来还债。
“哼!送上门的骨头别啃,瞧她不知羞的学人勾引男人,有本钱吗?”嗟!初春的蜜桃,未熟的那一种。
“你说我是骨头?!”恼羞成怒的杜襄襄已披上刚才丢置于地的罩衣,眼神阴冷。
“狐诱男子的手段你该和我多学学,最下等的妓女都比你高明,你真是丢人现眼呀!杜偷人。”偷不成。
“你……”她气得几乎快落泪。
“星儿,留点台阶让人下,何必造口业。”小心翼翼的江柳色斟酌着话说,怕说重了又惹恼她。
宋怜星邪肆地一笑。“很好,你得罪我了。”
他心一惊,眼皮直跳。
“杜家妹子看仔细,姐姐今儿教你几招御男术,包管你受用无穷。”眉分三十六,娇矣在云端。
“星儿,别在这里……”
她眼一冷的一喝。“给我到床上躺好,敢多话我阉了你。”
他将来一定是畏妻一族的族长,她声一冷他就乖乖地爬上床,杜襄襄及如意见状心里有底的想走——
一道刚从“苦命”人身上解下的连环锁和银丝正好用在这对主仆,不过多了条小金线绑在梁上,叫两人出也不是,进也不是地挣扎着。
“眉挑不胜情,似语更销魂,记着喔!眼送秋波是撩人的第一步……”
浅赭眉,半晕月,烟视媚行送君别。宋怜星美目一扬,媚儿一抛,优雅手形尚未碰触到江柳色的身体,他的下身已有明显变化。
“似有若无,莺嘤燕呢最是销魂,第二步是学着取悦男人……”她作势欲解开他的裤腰带。
“星儿——”江柳色才提手一阻,素手已快一步点住他的穴道。
“我的好哥哥,享受美人儿的服侍吧!”她停止手上的动作,转而低头吻住他的唇。
“嗯,星儿……”江柳色神情满足的轻喃。
她笑着扯落纱缦。“杜家妹子抱歉了,我的好哥哥怕羞,咱们隔缦一教吧!”
“你无耻,快放开我。”脸红得似胭脂的杜襄襄羞愤的大叫,不敢望向他们。
“好好听见咯!轻轻解下男人的上衣,再似有若无的抚摸他,懂了吧!”
她深吻着他,双手不停在他胸前画着圈,弄得他低呻不已地说不出话来。
隔着薄薄的纱缦,床上人儿的一举一动尽入主仆二人眼中,她们很想闭目不视,可又好奇男女之间是怎么回事,看得目瞪口呆地一阵躁热。
不用说,光看床上男子不时发出粗嘎声请求她给予满足,她的技巧的确是御男有术,狐媚手腕堪称花中之后,无人能及。
第九章
“啊——”
一阵男人的嘶吼声后,江柳色冠玉般美颜瘫软地趴伏在宋怜星的雪肤上,贪闻她欢爱的气味。
这才是适合他的女人,娇娆甜蜜擅于男女床事,懂得如何撩拨他的欲望。
除了点他的穴。
“真不公平,我吃亏了。”匀嫩柔美在他后背游走,似有诸多不平。
未获满足吗?
瞧她香汗淋漓,眼泛桃色,细白的玉脸布满男人宠爱后的痕迹,该是饱食一顿,吸够男人的精力才是,十足的妖媚相。
他餍足地在她锁骨一吻。“便宜都让你占尽了,好意思抱怨。”
“哪有,你真是愈来愈有商人的架式。”奸诈无比。
“你还说呢!那一夜差点被你折腾死,我索点利息是应该的。”
撇去不能动以外,他是享尽了一个男人该有的快感,几度欲销的呐喊斯吼,让神仙都羡慕得想下凡。
可是,却彻底的折损了他男人的傲人,当着两个女人的面前与她交欢,每一个步骤都交代得清清楚楚,玩弄的手法,令他快要无地自容偏又沉弱于肉体的欢愉中,一次又一次在接纳她。
她唷!真是名副其实的花妖之后,老是让人难以自持,牡丹的香气萦绕他仅剩的理智,令他总不由自主地随着她忘却自己的存在。
“利息?!”低喘才息的宋怜星以尖绡指片轻刮他胸肌。“你的仁善之心呢?”
“被秋收了去,叫冬浆了窖,暖春不来化不开。”全凝在她纤纤柔荑中。
“少学李唐的诗人诵风月,姑奶奶我听不惯。”因为少了她热爱的夏暑。
江柳色一翻身让她俯趴在上。“我们几时成亲?”
“我有说要嫁给你吗?你的未婚妻好凶哦!人家怕不长命。”她故意发出颤音表示心寒。
她才悍呢!“我已让张毅将退婚书及信物转呈太君,你可以稍微考虑一下婚期。”
“我一个人逍遥自在多惬意呀!干么拖你个大包袱在身边,软心软肠又不知变通,还不如我的回旋刀迂回。”
要不是看在他无心一掌伤了高贵女,凭她之前所见的情景便足以否定他这个人,根本懒得与之周旋。
善若用错地方便是恶。
不伤害他人就是善良本性吗?不懂得适时拒绝才是无形的刀,一刀刀慢慢的凌迟,等待迟到的死亡阴影最是惊心骇人。
一刀了结反倒痛快。
“刀是冰冷森寒,可我是温热的,我不会拖累你。”心软就是他的弱点,他已经努力在克服中。
嗤笑不已的宋怜星当下轻咬他肩肉。“至少它保护我的安危快两年,而你呢!只会扯我后腿。”
刀比人可靠,她暗忖道。
“你明明还有断续膏……”想起如意手使不上劲是件可怜事,她断人手筋太残忍了些。
“江、柳、色,你要想让本姑娘住不下去就尽管大肆厥言,我不一定要留在日光堡听你的人性本善。”
善无余地,恶自心起。
江柳色惊慌地两臂一缩,紧紧地环抱着她。“我不说了,我不说了,你别走。”
“记住一件事,太阳是因我而日升日落,而你的喜乐哀想只能是我,我不允许你分心。”她说得疾言厉色。
“我的生命因你而丰富,你早就是我的日月星辰,沁入骨血中融成铭心之爱,哪还分得开。”他十分委屈的说道。
要是他敢变心,她头一个不饶他,刀身一回怕是血溅四方,不死也难存。
即使有“死亡”威胁,他还是无法不为她动心。
“口蜜腹剑。”她面上一喜地轻嗔,甜入心底。
“我说的全是肺腑之言,绝无半点虚假。”他指天立着誓。
宋怜星轻轻一喟。“我不想再遇人不淑,若是纯善如你也骗了我,只好认命。”
那表示天下男子皆不可信,她不再为情伤心,宁可就此封心。
“不管你以前遭遇过什么事,我定不负你心,我爱你,星儿。”他只想好好呵护她。
“慈悲心作祟。”她取笑地轻吻一口。
“爱情不能布施,我了解分寸,不会将二者混为一谈。”他哪那么多慈悲心好送人,光她一个就够受了。
“才怪。”她怪责地戳他脑门。“你敢说小骚货的投怀送抱没让你心动?”
小骚货?!江柳色为之一哂的嗫嚅。“呃!没……没有,我心里只有你。”
“发誓?”
“嗄!”不要吗!身体的骚动不代表心起异念。“对了,烈火掌真是邪门武学吗?”
哼!转移话题,算你精。“你听骚娘子胡诌一通,她说屎能吃,你要不要尝一口试试?”
“可是它挺歹毒的,稍微一推就伤人内腑。”若他加重几分力,她不就无回天之法?
他实在不懂姑娘家的心态为何,爱就是爱,不爱强求也没用,献身能留得住什么,人还是心?
万一下错注,他心一横学起曾祖日侠为爱执着游走四方,被遗弃的一方又该如何自处,她难道不曾考量在内,竟对人性如此信任?
咦!瞧他都被同化了,现今他看人的角度竟有了另一种新的发现,人无纯善亦无绝恶,各占一半吧!
是风也是雨,并存天地间。
“你刚学会烈火掌不善控制力道,它要真歹毒,老怪物早用它杀尽天下武林人士。”至少太平些。
“你叫自己的师父老怪物?”他惊觉大不尊敬,师者,父也。
宋怜星轻蔑的一道:“我高兴,他们开心,两相畅意,何必拘泥俗世称谓。”
“五伦有分,天道不灭,不可或忘。”江柳色感慨地说出一生信奉的规条。
“有道理,这样我就可以不用嫁给你。”她赞同的点头,找到拒婚的理由。
“为什么?一点道理也没有。”他立即予以反驳,娶不到她,心洞无人补。
她冷笑着。“天底下有侄孙娶长辈之理吗?那是天地不容的逆伦,有违天道。”
瞧你怎么辩解。
“啊嗄?!”
当场一怔的江柳色为之哑口,在世人眼中他们的确辈份悬殊,而且极为反道德而行,他染指了师姑婆,毫不知羞的恣情欢爱。
可是当两情缱绻时,谁有心思去考量其他,只管顺着心意去漫行,无世俗纷扰。
“你又不唤曾爷爷师父,我们的关系应该不算太复杂吧!就你和我。”他干脆否认一老一少的师徒情谊。
“江大堡主,你变得太不可取了,一笔就想抹杀事实,小女子汗颜了。”不及他劣行。
“我……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他承认自私,只为自己着想。
“你……”
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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