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深秋总是阴冷阴冷,多雨而潮湿。闪烁的霓虹灯和整齐划一的街灯交相辉映,雨势渐急,细细密密的交织成一片,像一缕一缕细细的银丝织成的丝绸,波光潋滟。
顾平安看着这样安然的场景发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想的那么入神,连莫非的高跟鞋嗒嗒声都没有听见。
她轻叹一口气,猛一回头就看到了莫非那张妆容精致挑不出一丝毛病的脸。她笑容和煦的自包中拿出一包包装精致的女士香烟,熟练的抖落出一支,递给顾平安:“抽不抽?”
顾平安有些惊愕,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常态,客气的摇了摇头:“不用,谢谢。”
莫非也没有坚持,熟练的将烟点燃,用她纤长又好看的手指夹着烟,吞云吐雾的模样看上去迷离又具有诱惑力。她的妆恰到好处,不多也不少,俏丽的短发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她缓缓一转身,一只手自然的撑在窗台之上。
“顾平安,你喜欢沈安平。”她用的是肯定句,这语气顾平安不喜欢,她眉头皱了起来。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模棱两可的说了一句:“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莫非对她的答案并不意外,只淡然一笑,她吸了一口烟,然后又轻轻吐了出来,烟圈慢慢飘散。
只听她轻言细语的说:“不怎么样,就是告诉你一声,我也喜欢沈安平。”
顾平安被她这样无所畏惧的口气逗乐,斜斜睨了她一眼,冷冷哼了一声,鄙夷的问:“你是真喜欢沈安平?还是因为你自以为我喜欢他,所以要来抢?”顾平安最不喜和人废话多费唇舌,但是她也不知是为什么,突然很有和莫非翻翻旧账的兴致。
“小学的时候,你明明比较喜欢跳舞,却放弃了a角来跟我争合唱队领唱,中学你明明是老师钦点的大队委,却偏要和我竞争宣传委员,你一次一次赢了我,然后呢?现在不满足了?想要把我身边的全部拿走?”顾平安的声音不高不低,张弛有度,气势逼人:“莫非,我很想知道,我究竟是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么针对我?”
莫非的眼神逐渐黯淡、阴鸷,良久后,她摁熄了香烟,零星的火星逐渐熄灭,变作一小堆死灰,莫非轻轻一吹,那灰黑的烟灰轻薄的飞扬。
莫非没有动,她慢慢的说:“如果我说,就是单纯的看不顺眼,你信么?”
顾平安点头:“信,因为我对你也是这样。”
莫非笑了笑,眼神有些空灵,墨黑的瞳仁里什么都看不见,呆怔的像个没有思想的假娃娃,一丝神采也无:“我就是想不通,你究竟是有哪里好?什么都能得到?像你这种人,什么都不用努力就拥有了一切,是不是很沾沾自喜?”她的表情一点都没有变,还是语笑嫣然,一双眉目顾盼生辉,令人生怜,和她相比,顾平安觉得自己更像施暴者。
顾平安被莫非这样贬低,却是不气不恼,反而觉得有趣,秉着气死人不偿命的精神说:“确实挺沾沾自喜,莫非,有时候,会投胎也是一种能力。”
莫非嘲讽的一笑,意味深长的看了顾平安一眼,一字一顿冷冷的说:“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投胎?”莫非顿了顿,又说:“这辈子,我不管想要什么都要我自己努力,我费劲千辛万苦才能拥有的东西,你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这样真的不公平。”
“顾平安,我告诉你,我从来不比你差。我们的起跑线,从来都是一样的。”她抬手撩了撩头发,嗤鼻冷笑:“最后告诉你一句,所有姓顾的都欠了我的,每一个我都讨厌。”
“……”
第十八章
莫非的小半张脸隐在幽暗的夜色里,轮廓朦胧,只有一双眼睛显得尤为突出,在灯火映照下显得柔媚动人。她明明是盛气凌人的表情,却不知为何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和忧伤。
顾平安沉默了一下,若有似无的看了莫非一眼:“莫非,从来没有人欠了你的。”
莫非鄙夷的一笑,翘起手指妩媚的撩了一下头发,黑丝如瀑,随着她的动作扬起,丝丝缕缕,像此时她复杂的情绪。她定定的看着顾平安:“你拥有了一切,你自然可以说风凉话。”
“这不是风凉话。”顾平安辩解了一句,语气平常。她的声音张弛有度,这是她第一次在莫非面前这样和颜悦色,“你总以为我拥有一切,那是因为你只盯着我拥有的那几样。”
“也许。”莫非转身,“我想要的,正好就是你拥有的那几样,所以我会尽全力争取。”她对顾平安摆摆手,轻轻眨眼:“我先进去了,你可以装没有看见我。”
顾平安没有动,也没有再回话,只讷讷的站在原地看着莫非摇曳生姿的背影。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能这样平静的看着她。许久之后,就在莫非要消失在顾平安视线的那一刻,顾平安冲着她的背影嚷了一句:
“你想要的,我不一定想要,但是我一定不会给你,因为我和你一样,非常讨厌你。”
莫非没有回头,身体微怔,噔噔的高跟鞋声停滞了一下,只几秒的时间,随后又恢复了步调,消失在了顾平安的视线里……
顾平安回到包厢以后一直安静的吃饭饰演好自己的壁花,沈安平坐在自己身边,他的气息总若有似无的占据顾平安的鼻腔。顾平安觉得有些恍惚。
她悄悄的抬头,以仰视的角度正好看着沈安平的下颚到耳廓,线条流畅,骨骼坚毅,他的眉眼清隽冷傲,明明还缺乏时间的锤炼和沉淀,却异于常人的傲然,每每他不经意的横扫一眼,顾平安总觉得那是睥睨一切的眼神。记得以前关小宝总是说,这帮纨绔子弟的存在就是为了气死天下的男人,所有男人想要的东西他们每一样都有。
顾平安此刻才觉得有道理。
金钱,权利,地位,女人,沈安平每一样都有,甚至他还年轻又英俊。
顾平安对他一直有一种毫无道理可言的占有欲,这种感觉十分微妙,却又异常简单。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一刻开始对他产生了这样超脱的感情。然而与此相对的,她也一直隐隐的自卑,他每次喊她丑丫头,她就会怨恨自己为什么不更漂亮一些,更高一些,学习更好一些。
正因为这样的自卑情绪,她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他。
可是有时候,感情这个东西,就是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
沈安平对她,大概就是如此吧。耐心耗尽,所有的感情和回忆都一起灰飞烟灭。
顾平安悄无声息的叹息一声,低下头去,米饭微凉,放在嘴里有些硬,这饭吃的顾平安有些堵。
她脑海里不断思索着莫非对她说的话。她身边还有什么是值得莫非觊觎的呢?除了妈妈,只剩沈安平。
这两个人都是她不能失去,却又不知道该怎么留住的人。
从小到大她都是个竞争意识不强的人,连要强该做些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她总是傻傻的在原地。她总希望别人能看出她的心思,可她又倔强的从来不会明显的表露出自己的心思。有时候她都恨自己的别扭。
整顿饭吃完,顾平安只能用“鸿门宴”来形容这顿饭。从头到尾她都如坐针毡。所以当听说可以离开的时候,她几乎是一跃而起。
离开前她的电话响了起来,是公司的一名主管,鉴于习惯,她默默的转到角落去接。沈安平去取车了。她一个人边接电话,边下意识的踱步向前。双手不自觉的拽着自己的衣角。电话里主管向她汇报着工作,要求她转达给毕冉,她认真的听着,点着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电话终于挂断,顾平安握着发烫的手机,只觉得辐射让她的头都有些昏昏的。走廊的尽头风凉凉的,将她的头脑吹得三分清醒。
她记得走廊的转角有条路直通大门,于是准备往那里穿行,不想刚走出两步,还没跨进柳暗花明,就看见不远处站了两个她异常熟悉的身影。
她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正当她在犹豫是要继续往前走还是回头的时候,她看见莫非一脸璀璨的笑容踮起了脚尖,亲昵的拥住了背对顾平安的沈安平。
整整三秒,顾平安偏着头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她在等着沈安平的反应。
三秒过去,沈安平没有推开她。
顾平安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她心里坍塌,那些尖锐的碎片扎的她的心一抽一抽的疼。她无力的看着不远处的两人,表情茫然,她忘了离开,也忘了上前,只傻傻的站在原地。
那一瞬间,她一直笃信的东西,就那么顷刻间被碾压成齑粉。
……
沈安平原本是不想陪顾伯母吃饭的。她电话里一直笑容和煦,口气温婉,有意无意的就跟他提莫非。这情形表达的意思他心里自是有数。
其实他并不想和莫非走的太近。事实上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和任何女人走的近。潜意识里他开始整理自己的私生活。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至今忘不了那时候顾平安一脸鄙夷和嫌弃的看他,冷冷的语调像质问一般:“有本事你别跟那些个女人上床。”
那一刻沈安平只觉得一直麻木的心竟然有些痛了起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坚定的回答:“我做的到。”
他是真的做得到。可是顾平安听不懂,听不懂他话里的表白。
二十几年的时间,他在她身边做了一棵树一样的角色,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永远都在她身边。
可是她就像一块食古不化的石头,怎么都煨不化捂不暖。
他从来没有埋怨过,因为他笃信他一直有时间。他只要站在离她最近的位置,他就占了先机。所以他从来不急。
直到他出国留学。
他一直不相信顾平安会爱上别的男人,因为他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优秀,让顾平安因为他看不见别的人,可是顾平安这小东西就真的不负众望的爱上了别的男人,原来她从来都不在意她身边的那个人优秀与否。
他花了很多心思查了那个男人的背景,又花了很多心思了解他们之间的一切。他觉得自己的行为诡异的恐怖,可是他无法克制自己去做这荒唐的一切。
他最想她的时候,偷偷的回国,可是他看见的是他一直不忍亵渎的花朵为另一个男人绽放。他心痛,可他没有任何资格质问。
小时候说长大了就要嫁给他的那个小女孩已经长大了,可她挣脱了他的钳制,把小时候的话当成了戏言。
他当夜就回了学校。十几个小时他都浑浑噩噩,回来的时候他看着舷窗外棉白的云,觉得每一朵都是那样飘渺而美丽,像他的平安。可是回去的时候,舷窗外的一切都仿佛变成一片漆黑,他只觉得窒息。
那天他喝得酩酊大醉,整个人毫无风度的趴在酒吧外的垃圾箱上呕吐。
他的意识理智全部消失,和他同去的纨绔阔少自然不知他的遭遇,自作主张给他找了个黑发如瀑的中国留学生。
那女孩一直怯生生的,长得并不是特别漂亮,只一双如星的眸子熠熠生辉,沈安平恍恍惚惚的觉得那双眼睛是那样的熟悉。他温存的抚摸着那女孩一头天然的黑发,那质感也是那样熟悉。沈安平恍惚中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沈安平一直坐在床头抽烟。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样慌乱。
他不想为自己找借口,不想推罪于酒精。事实上昨晚他还有残存的意识,他潜意识里就是想要放纵,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报复谁,或者事实上他谁也报复不了。
抽完最后一支烟,沈安平穿好了衣服,将钱夹里所有的钱都留给了那个女孩,年轻的女孩睡颜安然,没有带妆的脸显得稚气未脱,像极了顾平安。
白的刺眼的床单上一团小小的红色已经结痂。像一朵血色的玫瑰。也像极了顾平安,美丽却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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