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见这话,转过头盯着答录机。
「中午小熙给我简讯说魏安有女友了照片我看见了是……徐思平吧?这些孩子恋爱什么的我一向不管,不过我想跟你谈谈,徐思平,嗯?」她下了沙发,慢吞吞地走过去,脸色不太好地接起电话。「陆先生你找错人了,我不叫徐思平……」被误认什么的,她实在没兴趣。
「徐小姐,两个心眼多的孩子凑一起不妙啊。你用了不少方式接近魏安吧?那是因为你不了解魏安这个人。你伯伯是我的至交好友我不能让你这样被耽误下去。」
唯安愣了一下。怎么魏安认识的人都牵来牵去的?是魏安的圈子小还是在无形中……有张网笼罩着所有人?
电话彼端叹口气:
「徐小姐,魏安国中时跟女人同居过这你不知道吧?看在你该叫我一声
陆伯伯的份上,有些事我不能不先提醒你。现在魏安的形象好,大学毕业,有一份好工作,未来前程不可限量,但,你以为一个国中小男生敢跟比他还年长的女生一块同居,能单纯到哪去?如果不是小熙一时好心,今天的魏安,不过就是个没有未来的流氓而已。」
当的一声,手机自她口袋响起。她夹着话筒,拿出手机,上面是魏安传来的简讯:
外头下雨了。
她回打着:嗯,我在。
她几乎可以想见手机那头松了口气的神色。
变凉了,衣柜里有件羊毛毛衣,去穿上。
她菱形的唇角微翘,突然有心情逗他。她写着:
小宝,你这句话很强势喔。
萤幕上立刻跳出话来:
姐,别闹了啦,去穿嘛,好不好?随字附上一张求饶的q版图。
她差点笑出声。这小鬼,切换模式真的很会拿捏,完全没有生涩感。
陆爸刚打来叫我晚上去他那里拿点卤菜,你等我,不会太晚。晚上当配菜吃。他卤得比我还道地,你一定喜欢。
她看了老半天,一个字一个字输入:
小宝,你喜欢陆熙知的父亲吗?
过了五分钟,萤幕上写着一行字。
陆家父子都是好人,好人才会做好事。他对我很好。
她反覆看着这段话,电话那头又响起中年男人的声音:
「徐小姐,你听见了吗?快点分手吧,魏安不是个好东西,你迟早会吃亏的。」
唯安收起手机,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说道:
「有时候,我也认为小宝不是个好东西。他一肚子的功利主义,不信赖任何人,只信他自己。」
「……原来你也看出来了啊。当年我以为我跟我儿子可以拉回这个小孩的,不过很可惜地,我们失败了,再怎么金玉其外,他还是败絮其中。我曾经无条件地资助他,让他有安静的地方学习,让他打工赚零用钱,没想到他跑去跟人同居,人家女生还打工赚钱全花在他身上,他高中的时候就把人给甩了,听说对方还因为找不到他而大病一场,在医院吊了好几天点滴,魏安连去看她一眼都没有,你说这个人还有没有点人性?还好时间一久,对方也慢慢地恢复正常,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现在听说她家人也有意思替她找好对象,你猜接下来怎么了?」
「怎么了?」
「现在他又去骚扰人家了。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明明是他不要人家了,现在对方终於有正常人生了,他居然登堂入室想去搅乱她生活。魏安就是个衣冠禽兽!徐小姐,为了你自己好,还是跟他分手吧……嗨,徐小姐,你还在吗?」
「我在。」
「那你听了有什么感想呢?」
唯安轻声说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
「……就这样?那,我建议的分手?」
「好,我接受你的建议,我会跟魏安分手的。陆先生,谢谢你,再见。」她也不拖泥带水地回着。
「等一下……」
唯安挂了电话。陆熙知的父亲找的是徐思平,那她代徐思平回答也是很正常。
她低头看着手机,又刷出他的自拍,轻轻摸了下照片里的脸,完全没有大病一场的痕迹,反而笑容明亮,眉目透着几分放松。
她漫不经心又回去研究中断的片子如何续放无意间瞟到机器的后面放着蒙尘的小瓶子。
家里各处这种小瓶子不少许多年都没有被处理掉。以前她是抱持着谁知道她是不是哪天再也出不来了这个家是小宝的,他喜欢放就随便他放,现在,她却起了兴致。
瓶子里,有一张折起的纸条。「……瓶中信?」这种小瓶子存在很多年了,小宝那时才几岁?他忙着念书打工还有这种闲情玩瓶中信?她仰倒在冰凉的地板上,带点冒险心情地打开瓶盖。
「里头还真写字呢。」
这个家全是小宝打理的,不是他写的还会是谁?一直没见过他的日记本她还以为他除了必要的功课外,从不会浪费时间写抒情文呢。
她微微笑着,连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温柔浮现眼底,然后她打开纸条看了
一个男人背着光,在她床上方的柜架翻找着。
西装笔挺,显然是刚回到家。男人啊,还是穿着西装最好看,魏安穿西装的样子最诱人,她想。
不知道她是不是将这句话说了出来,本来正在找东西的男人动作一停,目光下移,落在她的脸上。
他依旧背着桌灯上的晕黄光线,阴影掩去他所有的表情。
「姐,你醒啦。」他将另一条棉被搬下来,随即坐在床沿。
光线终於折射在他略显苍白的面上,他的神情十分困扰又焦虑,他极力淡化这些情绪,但她仍然一眼看出来了。
「小宝,我喉咙痛……」她掩嘴咳了二声,随即怔住。
他试着云淡风轻地说:
「我猜是轻微感冒,没什么大不了的。姐,我再去热一下稀饭,你吃点我们再吃药。」
「……稀饭?不是说好了今晚吃辣拌饭吗?不对,我感冒?小宝,该感冒的不是你吗?」
第二十七章
她的表情太震撼,震撼到魏安认为两人中必须有一个人先稳定下来才行。他勉强笑笑:
「姐,你诅咒我啊。小感冒而已,你紧张什么?现在半夜了,还好家里有退烧成药,还有退热贴,我们先吃饭再说。」
「……我要吃辣拌饭配五花肉,不吃稀饭……」她呆滞喃道。
他噗哧笑出声,揉揉她的头。「姐,别闹了。我把陆爸的卤菜挑一点让你配着吃,嗯?等我一下就好。」他脱了西装,卷起袖子,暂时离开。
她一脸迷惘。这是怎么搞的?她感冒?这从来没有过的事啊一向只有魏安感冒发烧吃坏肚子,拥有身体本能的反扑,她怎么会有?
她头晕晕沉沉,实在不好受,这种前所未有的难受令她觉得小宝以前生病时她应该再多付点同情才对。
等魏安端着托盘进来时,就是一怔。
她坐在床上倚着墙边要睡不睡,微微汗湿的长发掩去她的脸孔,她身上穿的是他的西装,而她的衣物与贴身内衣就这样随便丢弃在大头狗布偶上。
魏安一头雾水。现在她在角色扮演因为她是西装控?平常不做却在生病的时候做?他一向纵容她,因此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习惯地将她汗湿的贴身内衣收到一旁,晚点再带去浴室。
「姐,先喝点稀饭。」他又坐回床边,先替她把乱糟糟的长发撩到身后
再自托盘里端起白粥。
「……小宝,我不舒服。」那声音,低低地带点情绪的抱怨。
「我知道,所以才先吃点稀饭垫胃,然后我们可以马上吃药,明天就好了。」魏安配合她任性的语气哄着。或许以后他有机会嘲笑她生病就像个小孩,但绝不是现在。现在他很烦恼很闷很想……对天大吼不管他再怎么力争
上游,他似乎就是无法全面的护住他心里最爱的人。
她凑过来,终於吃上两口,魏安暂时满意她的乖巧,夹了根卤菜送到她嘴边当奖赏。
「陆爸的卤牛肚,以前你最爱吃了,是不是?」
她吞进嘴里,没气没力地嚼两口就吐在托盘上。「没味道,不好吃……小宝,我不吃了,我要吃药,我不喜欢这样。我喉咙痛,我想吐……」
「好好。」魏安连忙拿过温水,配着成药让她服下。「睡一晚上就好。」
她有气无力地躺回去,看着魏安收拾善后,喃喃道:「小宝,以前我真不该在你生病时还闹你,早知道这么难受,我一定哄着你……」
魏安笑道:「我觉得还好。每个人的承受力不同,那种小感冒我一点也不在乎。姐,你是第一次感冒,适应不良是一定的。」
「第一次感冒?你是说,将来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她睁大无神的眼,表示她无言的抗议。
魏安眉心微拢,又很快地放松,没让她察觉到。他柔声道:
「以后我们多注意点,绝不发生第二次。我不是叫你穿上毛衣吗?你在浴室待多久?你花了多少时间处理那些衣服?是那时候感冒的吧?怎么不等我回来再弄?」
生病中的小孩不但容易无理取闹,还不想理的就不理,唯安自行翻了个身背着他,准备好好眯上一觉,明天一定会活蹦乱跳的,魏安以前都这样的,没道理她不行的。
没多久,她昏昏欲睡时,感到身后好像有人在挪动她,想要跟她分床。
她心情不太愉快,硬扒在床上不动。「不要闹……小宝,你怎么老是想爬上我的床?你满脑子色情,我都不舒服了你还想欺负我……」
「……」魏安哭笑不得。他上不了床,只得双手撑在她头的两侧,弯身哄她:「姐,现在我没别的意思,真的,我可以发誓。我只是想,不是有人说感冒传给人,就会好了吗?喏,我身体壮,你传给我,就不会那么难受了,嗯?」
她又转过身来无神地盯着他许久,久到魏安认为她根本没在听他说话,於是,他慢慢地俯下头,贴近她乾燥的唇瓣。
他瞟到她的目光一直跟着他移动,就在他要印上她的唇时,她头一撇,彻底避开。
魏安动作顿时停住,抵在她两侧的掌心不自觉地成拳,就算他本意只是想过继她的感冒,但不可讳言他也有私心的一面……只要她肯让他吻了,只要她肯回应,那她就是有意愿牵住他的手,在他是男人身分的情况下。
「小宝你别靠我这么近。祸从口出病从口入,你当你上学的教科书我都白看啊……」她侧着脸,软绵绵地问着:「现在几点了……」
「才九点呢。」他轻声答着。
「你抱我回房的吗?」
「嗯,我回来后看见你睡在沙发上,连个毯子也没盖。」
「以前我哪需要盖毯子……」她喃喃抱怨着又看向他。「小宝,为什么你力气这么大?」
他愣了下,答道:「因为我是男人吧。」
「男人了不起吗,干什么事事都要比我强……」她噘着嘴。
魏安错愕了下。他从来没有特别注意过身体不适的女性会有什么异常的反应就他个人,感冒了生病了吃药就没事了心情或许会低落,但他很明白那是身体带动的心理反应忍一忍也就过去了,现在她的情绪……是他没有见过的。以前他哄哄的是有一定成熟度故意撒娇的姐姐现在他却深刻地感受到他在哄一个情绪十分脆弱的小女孩或……女儿?
魏安想到她曾有的家世背景……或许她小时候生了病就是像个挨不得病痛的小公主?
思及此他眼底有柔软的笑意。「我事事比你强才好啊。姐我要变强,
强到能够保护我自己,保护我心里所有重要的人事物。」
「……包括我吗?」
那语气很像是如果他答句没有,她就会彻底翻脸。魏安心里失笑,嘴上答着:「你是最重要的。姐,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我。」
她闻言不发一语,又盯着他许久,久到他要开口劝她睡了,她才懒洋洋地嗯了一声。突然间,她喃喃自语:
「……他怎么不怨恨我呢?现在的魏安,还是很偏激的,只是他懂得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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