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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作品:男人的天堂|作者:博搏|分类:其他小说|更新:2025-05-12 02:15:42|下载:男人的天堂TXT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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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显然是父亲所始料不及的,父亲不能失信于人,无奈之下,父亲决定独力承担,并要二叔前去帮忙。

  勿需表白我巴不得二叔快走的急切,却说二叔不愧为村里的铁算盘,他提出了一个“以院养院”的计划——在入院者交纳适量费用的基础上,以经济林和果树取代院周围的观赏树木,放养市场上紧俏的野山鸡,对从中穿绕而去的永清河实施截流放养鱼苗。

  这无疑是个违反父亲初衷的计划,父亲居然接受了,我猜想,或许心意相通的人之间更容易接受彼此的哪怕完全相左的意见。

  这一计划的实施,不仅改善了院内环境,增加了收入,而且由此而增加的简单劳动无疑增加了老人们的生活乐趣。

  针对敬老院的资金困难,我曾再三向父亲进言,进一步扩大入院范围,适量接受愿多交入院费的城里老人入住并不违反“以院养院”的宗旨,但父亲坚决不肯,连乡长的父亲都因为城市户口而遭到了拒绝。他说,身份不同的人是住不到一起的,非要凑到一起必尴尬,尴尬最折磨人。所以,他宁肯闲置大片的设施,而让多病才入住的农村老人的医疗保健费由院里的主要开支而渐渐地演变成一个沉重的负担。

  即使这样,支书也不肯罢休,不肯罢休就要找麻烦,象支书这样握有权力的人只要想找谁的麻烦,谁的麻烦就会不断,而且绝不会让人感觉到有人在找麻烦——理由既简单又名正言顺,既然敬老院已由福利项目变成了经营项目,无论赚赔,检查便成了必需,工商、税务、卫生、公安、环保、消防等轮番出击。

  就在父亲疲惫不堪的时候,支书提出:敬老院要么收归集体统一管理,要么并入兴高公司按持股向村民分红。

  这个可供选择的决定,虽然让支书的态度明显前后自相矛盾,但若抛开敬老院的后续投入和发展,似乎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交由村集体统一管理,不仅是父亲的愿望,也是协议的规定;而并入兴高公司,对急于寻找新的增长点的兴高公司来说,实在是一次千载难得的发展机遇;最难得的是,无论作何选择,对父亲来说,都可以体面地解脱,一箭三雕!

  父亲却坚决拒绝了,而且只做了最简单的解释:这个人被钱迷了眼,心术不正。

  或许把敬老变成挣钱,或者说把一切都商品化,是一生经商的父亲最不愿看到也竭力反对的。他警告我说,敬老院是一颗随时都可能被引爆的定时炸弹,若要过安生日子,永远都不要染指。

  且不提我至今仍弄不明白父亲意所何指,只说父亲的拒绝分明违背了村民们既可得到利润分红又能缓和因阻止老人入院而引发的家庭矛盾的强烈愿望,虽然父亲有老人们的坚定支持,但老人们毕竟是少数,而且老人们已多不在家里主政,如此便不难理解村里人对父亲捐助行为的质疑和把支书推到正义立场而倍加尊崇的事实了。

  幸好还只是质疑,更不是对立,而随后土地部门下达的《违章建筑拆除通知书》,无疑把不重规矩却从不轻看法律的父亲推到了墙角。为此,我只好托朋友请乡土地所长喝酒。

  这位自诩的土地爷沉默寡言,据说是个典型的黑脸包公,自他调来我们乡已拆除了上千平方的违章建筑。酒过三巡后,他的话才渐渐多了起来,俨然一位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态度强硬,说话铿锵有力。当朋友巧妙地把话题引向敬老院时,他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身体稍稍向我靠了靠,耳语道,知道原因吗?上上下下都得罪了,咳,这种情况有的是,若是没人追问倒也罢了,还是抓紧托人吧,补办手续,唯一的办法。

  当时正值国家集中清理土地市场,象敬老院这样的占地规模,补办手续?太难了!所以,我忙说,人不是现成的吗?

  他一愣怔,我又说,眼前就是,不托别人,就托您吧。

  他一听,头摇得拨浪鼓似地连连说,我不行,太小了,至少也得大一点儿的。

  父亲显然不愿也不敢相信会有如此结局,他不甘心,便找了一位久未谋面的朋友,因为没有大事父亲从不求他,甚至从不提及他,现在,父亲认为自己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大事。

  这位朋友就是曾赏识父亲非要提拔父亲做乡化工厂厂长的那位乡长,已做了邻县的县长,但父亲仍称呼他乡长,他对这个称呼很满意,说这个称呼让人听起来倍感亲切。父亲常说,这个人是个奇才,十八岁就做了我们乡长,是一位用脑子做事敢于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2

  关于他们之间的交往,可能会有人不相信,竟是缘自一次奇特的争论:那个晚上,彼此还不十分熟识的两个人都喝了酒,谈话一开始就进入了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之类的辩论,两人各执一词,互不相让,显然地,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只能击掌大笑。

  击掌的瞬间,两个人达成了一个共识——这世上原就有许多既自相矛盾又彼此联系的问题,为什么非要做毫无意义的争论,而不敢摸着石头过河呢?

  之后,父亲终于答应做了副厂长,两人便能够经常一起争论,有时候甚至会争得面红耳赤,友情却伴随着争论在不知不觉中增长,争论一直持续到他调到县里做了分管工业的副县长。

  他是我们乡发展工商业的第一位组织者,又因为自己喜欢和熟悉化工而上马了乡化工厂,乡化工厂的不景气迟滞了他的进步,父亲对此甚感愧疚,便黯然与之断了联系。

  再次相见,已是十几年后,当年的帅小伙虽仍无疲惫之态,眼睑却已已明显下垂。默默地听完父亲的倾诉,他没做任何表态,只两手抓住父亲的手用力,再用力,嘴里一字一句地叮咛道,凡事不要太较真。

  第二天,他即以学习为名参观了父亲的敬老院。且不在参观者对父亲的匠心独运称奇不已上多费口舌,只说应他要求,午宴就安排在敬老院的二层八角楼的向阳厅。

  向阳厅背向梯田,面向永清河,几位打牌老人因出牌顺序而争执和另几位老人闭目垂钓于截流的永清河的场景能够一览无余。

  至于永清河,不过是一条山溪,为什么要叫河,连村里的百岁老人也说不清,只记得自他们记事起就这么流,即使他们记忆中最干旱的年份,永清河也没有断过流,而且水质甘冽清澈见底,水边常长满不知名的野花,香气逼人。

  外面的闲适和幽静也没能冷落了席间的热烈和荤素参半的荤话,他没有提父亲的要求,只是亲热地把父亲强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象对自己的长辈样,殷勤地夹菜敬酒,不由不让陪同的领导刮目相看。

  从此以后,到敬老院的检查明显少了,《违章建筑拆除通知书》的事儿自也再没人问起,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不了了之,也是个办法。

  稳定倒是稳定了,但敬老院的亏损无疑仍在继续,亏损累加的结果很快便让父亲不堪重负了,但他拒绝任何支援。

  支援当然不是长久之计,这毕竟是他要为自己画一个圆满句号的收关之作,用他的话说,人总得对自己有所交代吧,所以,他总试图而且坚信自己能找到一个长久之计。但按照他的思路,又实在没有长远之计,无疑地,他的思路已严重地限制了自己。

  这便是人思想上的古怪的惰性,一生如此精明的一个人,竟无法突破自己为自己设置的障碍,或许越执着的人越如此吧,而且至此已完全无法保持自己曾说过的清醒,或者说清醒所赖以存在的平静。

  我已经感受到了他思想上的混乱,谋定而后动的行事作风受到了严重地冲击,固执、倔强、听不进任何的反对意见,我怀疑恐怕他自己也说不清究竟要把敬老院引向哪里,只竭力地想要一个完美的结局又无从着手已经停止了他的正常思维。

  到这里,便不应该再难理解父亲因为看到了巨大的商机而参与西部大开发的轻率决定。必可以大发一笔了吧?自从他那位好友在北京工作的儿子来过电话之后,他几乎每天都在想。

  据说这位曾做过某部长的秘书,在西部揽到了一大块工程,热烈欢迎父亲参与,据估计利润可达百分之百,而且容易地就象摔跤捡到大元宝一样。

  父亲找二叔商量,立即遭到了二叔一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激烈反对。

  二叔不同于父亲,少幻想,重实际,从不做无谓的冒险,必是因为二叔“干脆把敬老院交出去倒省心”的倾向,父亲才会不顾二叔“该知足的时候就知足吧”的用意明显的劝说,年逾七旬的他反而义无返顾地去了中国的西部。

  到了才发现,因为高原缺氧,仅凭自己带去的机械设备不要说如期完工,就连正常开工都难,而合作者早已杳如黄鹤。

  父亲事后忆及说,由于人生地不熟,就象落水者,放眼四望,清中泛黄的洪水茫茫无际,却连一根哪怕极细微的稻草也寻不见。

  父亲只好去找甲方谈判,然而,找甲方更难,因为工程是通过层层转包而来,对方并非真正的甲方,真正的甲方谁也不认识。

  但对方对父亲的情况却甚是了解,所以从一开头就占据着主动,态度简单明了:要么抓紧开工,要么交纳工程造价百分之二十的罚款退包。

  或许果如他们所说,因为需要迎接一个什么检查团,他们也正受着他们上一级甲方的催逼,无论怎样,他们对父亲的迟疑不决已经丧失了耐心,勿庸父亲置辩,他们便软禁了父亲,逼父亲尽快作出决定。

  开工吧?不可能;交罚款吧?一个高出设备款十几倍的天文数字!不要说拿不出,即使拿得出……岂有此理?!父亲只好乘人不备只身逃了回来,带去的几百万设备全部付之东流了。

  关于这一段,父亲最不愿提及,偏我们那个地方有个风俗:凡远出的人归来,村里人都要去家里关怀慰问一番,对外出的业绩必要刨根问底,这是一种关心,外出的人无论成功还是失败都必须坦然相告,否则,必会让人瞧不起。

  父亲的支吾其词,惹起了村里人的的怀疑,看他的目光都变得怪怪的。在父亲看来,对人最大的侮辱不是辱骂恐吓之类有声形的行为所能施予的,正是这无声的眼神。

  看来,父亲不得不动用“经营财神”的那笔钱了,因为他决定重修祖坟。

  这里面有个说道,祖坟又称阴宅,由于村里有敬祖的传统,阴宅的建设水平跟阳宅一样也是一个人身份的象征。若是外出的人归来重修祖坟,就象他所有的张扬行为一样,都是他在外面发了财的标志。

  果然,父亲的壮举重又赢得了村里人的目光,而且这目光里分明还添了几分钦羡。然而,又正因为常常能代表发了财的钱的极度紧缺,父亲不得不把敬老院按支书的要求交给村里管理了,再去看父亲,只一宿间,头发居然全白了。

  果不出父亲所料,村集体接管敬老院之后,支书立即将之更名为“天一居”,取消了父亲主管时的所有限制,过厌了城里生活的城里人无论年轻年老都慕名蜂拥而至,“天一居”成了他们理想的休闲疗养场所。很快,“天一居”人满为患!!!

  根据继续留下来的二叔的建议,支书把“天一居”划分为本地人居住区、外来人居住区和经营区三个部分,本地人居住区被压缩到东北角那块极狭小的空间内,不仅没有了优惠政策,而且经常受到外来人员的干扰,除了几位按支书要求必须自食其力最终做了“天一居”保安的孤寡老人,其他老人相继离开“天一居”重新回到了儿女们的身边。至此,“天一居”完全变成了一个以营利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