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自杀
时间: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深秋的一天上午。
地点:花果山下,落水之滨。一座小型城市里。
刮了一夜的西北风,仿佛一个垂死的哮喘病人,只剩了微弱的残喘。馈赠给马路上的,是那遍地红的、黄的一层厚厚的枯树叶子。
此刻,位于这座城市西南部的《洛浦日报》社采访部里,一位身着湖蓝色高领紧身羊毛衫、留着齐耳短发的女记者正在伏案疾书。
她叫华颖,一年前刚从郑大新闻系毕业回到家乡这家报社工作。
不知道是因为自己也是女性还是其他缘故,华颖对妇女问题特别感兴趣。这不,她正根据昨天采访到的新闻素材整理着《谁是凶手》的通讯。
突然,桌上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华颖伸手拿起听筒,里面传来她高中时的同班同学——如今的花果山镇妇联主任王润桃颤抖的声音:“颖姐,快来呀!昨天晚上,俺镇南天门有对刚刚结婚的新人,一夜之间,仅仅是一夜之间啊,新娘血溅洞房,新郎被派出所拘留。”
放下话筒,华颖急忙回单身宿舍添了件衣服,便乘车匆匆忙忙赶往花果山。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华人书香吧
现场采访
这是位于豫西伏牛深山里的一个小镇。
说是镇,其实是个不足600人的小山村。
吉普车沿着郑卢路逆洛水西行,一路颠簸着飞驰。
行至鲤鱼沟,因山路被夏天的那场暴雨冲毁尚未修复。华颖只好弃车顺铁板桥山路只身前往。
一路爬山越沟,也不知走了多久,只累得华颖娇喘吁吁,香汗涟涟。
将近中午时分,好不容易赶到了花果山镇。
华颖顾不得在镇上休息一下,便让党办秘书小张带她直奔镇西南天门
这是花果山西部的一个小山寨,离镇上约五六里光景。寨后是陡峭的花果山主峰。一道瀑布从主峰的山崖上直泻而下,穿寨而过。寨里到处是茂密的板栗树。树下是一溜燕麦草搭成的土坯房。房里住有20余户人家。
张秘书带领华颖来到寨西一座门口贴有大红对联的小院。
院里没有围观者,没有哭泣声。
一位民警正站在贴有“喜”字的东厢房门口。华颖出示记者证件,说明来意,民警只允许她在新房外间观看,不得进入里间。
华颖走进屋里,借着午时的太阳顺着窗棂斜射进屋内的强光,清楚地看到:屋里的一切收拾得井然有序。铺叠得整整齐齐的双人床上,一个18岁左右、皮肤嫩白的女子*的仰卧在床里靠墙的地方,那挺挺的胸部、翘翘的乳房以及身子里边那雪白的墙壁上,沾满了团团暗红色的血污。在她身子没有占据的另外山分之二的铺位(这里显然是新郎应该占据的地方)上,是一把沾满了血污的剪刀和一滩黏糊糊的血。
望着这惨状,华颖不由得汗涔涔泪潸潸。她双手吃力的举起相机,想拍下这惨不忍睹的现场,可是,手指颤抖着,竟不听使唤。几次都没按着快门。她只好作罢。
走出屋来,华颖向民警探问:他杀?还是自杀?“
民警阴沉着脸摇摇头,没有回答。
华颖知道问不出什么,便折回头和张秘书一起直奔镇派出所。华人书香吧 txt小说上传分享
激情时刻
派出所门口,百十名怀着各种各样心情打探消息的群众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华颖赶到时,她的老同学王润桃正好从里面挤出来,连句寒暄的话也没顾上说,华颖劈头就问:“情况搞清楚了吗?”
王润桃愤愤的答:“新郎已被释放,新娘的死,新郎在派出所是这样解释的。”
新婚的夜晚,送走最后一批闹房的客人,新郎轻轻地掩上了洞房门,当他走进里间时,床上的被褥已经铺迭得整整齐齐。
新娘正双手托了下颚,静静的坐在桌边的床沿上想着什么。乌黑的秀发绾成了两根粗黑的发辫,恰好搭在穿着红缎子对襟薄棉袄的胸脯前,几绺被闹房者扯乱的刘海,自由的披拂在微隆的略显削廋的前额。羞赧中含着几分幸福的企盼。
注视着新娘这妩媚的摸样,一股幸福的暖流立刻涌遍了新郎的全身。
他轻轻地走过去,怯怯的将新娘拥在了怀中。一手揽着新娘那柔软的腰肢,一手爱抚的摩挲着新娘那透着淡淡清香的发丝。
他感到身体里有一种激情在澎湃,一种本能在扩张。
他也感觉到一直把脸深埋在他胸口的新娘在颤栗。
他正想拥着新娘一起倒向那心仪已久的婚床时,新娘抬起了头。
哦,那廋削、白皙的面颊上竟挂着两串晶莹的泪珠!
这。?
望着新娘忧郁的面庞,新郎脑海中忽地闪现出5年前一个宁静的月夜华人站
初尝禁果
夏天的一个月夜,新郎去镇上看电影,恰好在人群中撞见了一位姑娘。
那是由父母做主在镇上给他找的第一个对象。因为他是寨里唯一的民办教师,长得也帅气,对方很满意。
可是,春天里由媒人领着见过一次面后,整整三个月不曾相会。
期间,他多次在梦中与对方缱绻,却碍于地方风俗从未谋面。
那天的不期而遇,二人相约偷偷地来到了镇西岳山峰下的枫树林里。
在一块空地的石板上并排坐定后,他们不时都在羞涩地偷偷打量着对方。平日心中那满腹的话语,此刻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他们就那样并肩久久地坐在石板上。
静谧的树林,明朗的月夜,熏熏的暖风,使他们沉醉在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幸福中。
电影散场了。
有人从枫林外走过去。
姑娘说:“我该回家了,再晚,妈该说我了。”
他说:“中。我送送你。”
可是,说归说,两个人仍坐在原地谁也没有动。而且,宽肩膀和圆肩膀靠得更近了,渐渐地相偎在了一起。
两颗年轻的心,一颗比一颗跳荡的厉害。他感到姑娘的身子在颤抖,胸脯在急剧地起伏,呼吸也变得紧促起来。他心头一热,猛地把姑娘揽在了怀里。
姑娘也柔顺地靠在了她的胸脯上。
两个异性第一次这么亲近的接触,感情就像突然爆发的山洪冲决了堤坝一样,一泄而不可收拾。
他们先是紧紧的拥抱在一起,接着是胡乱的找寻着对方的嘴唇深深地相吻,接下来,他的手触摸到姑娘胸部那沁心入髓的柔软,姑娘呻吟着颤栗起来,他感觉到一种不可遏制的焦渴,他们相拥着倒在了石板上。
终于,他和她之间发生了尚不该发生的事情。
过后。姑娘也是双手托腮,也是两行泪珠,也是忧郁的面孔。
初夜惊魂
忆起了这一幕,新郎想:新娘莫非已经知道了那件事?她们可都是一个镇上的同龄人呐!
一定知道了。一定是!不然,新婚之夜,她怎能愁眉不展,泪眼汪汪?
新郎踌躇再三,最后索性双手端平了新娘的脸,忏悔般把这一切告诉了新娘。
末了,新郎说:“你知道的,我们分手两个月后再没见面,我盼望着八月十五能够“鹊桥相会”,可谁知,她竟然心脏病猝发身亡。”。
新娘瞪大了那双含泪的大眼睛,听完新郎低沉的叙述后,慢慢的抬起手,轻轻地揩去新郎眼角的一滴泪珠,然后把脸紧紧地偎在了新郎温暖的胸脯上。
新郎为新娘的宽容和贤惠所感动,也把脸紧贴了新娘柔软的秀发,双手摸索着开始解新娘的婚装。
然而,就在那疾风暴雨就要来临的时候。新娘却突然在新郎的怀里哭诉道:“不,不,我不能瞒你!”
新郎惊愕了。
新娘仰起脸,睁开那噙满泪水的大眼睛,向新郎诉说了一件往事。
“我12岁那年,有天晚自习放学,天很黑,回家的路上,两个蒙面人……人……*了我……”
新郎惊呆了。他不相信这是事实,双手猛力地摇晃着新娘:“什么?这是真的!?”
“是真的。当时,我吓昏过去了,醒来后已经不见人了。我艰难地爬起来摇摇晃晃回到家,和妈见了一面后准备寻死,被我妈看出来了,她流着眼泪整整陪我了三天三夜啊……”新娘抽噎着回答。
新郎拥抱着新娘的手臂开始发抖,脸色也由红变青,瞪着眼睛,像盯一个怪物一样,足足有三分钟。
突然,他一把推开怀中的新娘,发疯似的跳下床在屋中走动。
尔后,新郎在床上抱起一个被子,生气也似的向门口走去。
吓呆的新娘此刻才楞过神来,裸着身子赶到门口“扑腾”跪在地上,紧紧抱着新郎的腿,仰起那泪眼婆娑的脸苦苦哀求道:“我已经原谅你了,你怎么就不能原谅我呢?”
新郎开门的手停住了。痛苦的回头看向地下跪着的新娘。嘴唇哆嗦着,半天也说不上话来。
在他看来,男子失去童贞,好象没有失去什么,而女人的失贞则是失身,绝难宽恕。何况,之前她竟然一直瞒着,直到现在才说。
想到这儿,新郎用力抽开腿,撂下一句冷冰冰的话:“问问你自己吧!”然后拉开门,顶着瑟瑟秋风扬长而去。
等他第二天早晨回来时,才发现屋里的一切整理得有条不紊。新娘*的睡在床上,共占据了三分之一的地方——已经自刎身亡。
我没动她
听了老同学王润桃的叙述。华颖第二次来到了南天门新郎家。
这儿已不似上次来时的冷清了。人们把新郎家围了个水泄不通。
院子里哭声、吵嚷声响成一片。
在老同学的帮助下,华颖好不容易挤进了人群,只见一位40岁左右的妇人正冲着面前一位两鬓斑白的老者吵嚷:“看你家闺女多好嘞,还想入俺王家坟!俺就是不埋!”
那老者似乎理短,只是在小声的和妇人商量着什么。
润桃告诉华颖:“那女的是新郎的母亲,老者不知是谁?看样子象新娘的家人”。
润桃和华颖在新房的外间找到了正在那里呆呆的坐着的新郎。
华颖向里屋看去,发现新娘的尸体已经盖上棉被,一位老太太正趴在尸体的床边哭泣。
当润桃刚刚介绍了华颖的身份,新郎就从椅子上弹起,连声强调:这事不能怨我,换了谁,只要不憨不傻,都会这样。不信你问他。”
新郎指着门口站着的一位男青年。
那青年看了华颖一眼,顺着新郎的话说:“是,是这样。谁愿意检双烂鞋回家!”
看到这情景,华颖只觉得心中激愤难平。她真想狠狠地斥责新郎:法律上你可以推卸责任,但你逃脱不了道德的惩罚!
但她还是忍住了气,声音微颤,但字字清晰地问:“我想问一下,你现在心里在想什么?你后悔吗?”
华颖想触动一下新郎的灵魂深处。
但新郎的回答却使她彻底的失望了。
“我没有动她一下,她不能算俺家的人,也不能入俺家的祖坟!”华人书香吧 txt小说上传分享
姐妹寻短
从新郎家出来到镇政府。华颖一路上都处在激愤中。新郎的家人是怎样把她送出大门的?一路上老同学又说了什么?她一点也不知道。只是绷着脸直直地走。到镇政府坐定后,她那容易激动的心情才略显平静。
这时,老同学王润桃又告诉她,“这个镇南的高老庄有一对孪生姐妹,今年虽只有16岁,却出落的如同两朵刚刚浮出水面的荷花一样亭亭玉立,惹人喜爱。同村的小伙子们有事没事都想找她们搭讪几句。久而久之,招来闲言碎语。父亲不分青红皂白,狠狠地数落了她们一顿,还把她们锁在屋内不准外出。这下,又为流言增添了可信的翅膀,越传越真,越传越远。姐妹两不堪凌辱,一个月前双双服毒自杀。”
听了润桃的介绍,华颖越发激动起来。想不到历史发展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今天,还有这样愚昧的事情发生!它记录完老同学介绍的这个情节后,将采访笔记和水笔往坤包里一放,呼地坐起来执意要走。
润桃拉着华颖的坤包,竭力阻拦说:“天色已晚,即使下去山,恐怕也赶不上客车了。等明天再走不迟。”
而人撕扯到院中。
华颖到底还是下山了。
贞操问题
华颖急匆匆行走在通往山下宜阳县城的小路上。花果山特有的秀丽风光勾不起她的青睐。她的思绪仍然被采访到的新闻线索缠绕着。
为什么女性的所谓“失贞”很难得到男性的宽恕;而男性的“失贞”却轻而易举的能够得到女性的容忍?是女性的软弱么?
女性和男性一交往,为什么人们总爱对女性咂嘴嚼舌呢?
贞操问题是两性双方的事,为什么社会舆论对女性的谴责往往甚于男性?难道贞操问题是女性专有的吗?
当出现所谓“失贞”问题时,为什么女性“爱”自杀而男性却少见?
华颖理不出头绪来。
她想起两年前她还在郑大新闻系上学时。每每她要强起来,男同学总爱逗她的一句话:女人,你的名字是弱者!
真的是女性的软弱吗?华颖又隐约感到:这不能作为问题的归结。社会舆论的不公对造成这种社会道德的失衡应该承担责任。
华颖一边走,一边想。
她觉得有许多感触在胸。
作为一名女记者,一种无形的力量催促着她要尽快回到报社,把一篇为女性获得平等权利的通讯发出来。
况且,后天?对,后天。她还要第一次到——好像也就是这附近吧——男朋友的家里去认公爹呢!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华人书香吧
夜路惊魂
然而,山区的黄昏不比山下的黄昏来得早,但山区的明暗变化快。太阳一落山,夜幕跟着就张开了。
直到这时,华颖才意识到天色不早了。她驻足望望天,已有两颗夜的伴侣在她头顶上眨巴眼儿了。环顾一下四周,远处的山峦早已融进了黛蓝色的天幕中,那情状,仿佛奔腾的兽群的脊背。近处的树木朦朦胧胧,犹如传说中的夜叉伸展了双臂,随时都要抓住行人吞掉似的。
华颖仄耳细听,除偶尔有一两声猫头鹰的鸣叫外,周围宁静的可怖。
华颖感觉到心跳在加速。
为了给自己壮胆,她哼起了歌儿,脚下暗暗加快了步伐。
突然,一只松鼠从她附近的老栗树上攀过,惊动了一只夜宿的山鸟。山鸟“嘎嘎嘎”叫唤着噗噜噜飞起来,又惊飞了栖息在这片山林里的鸟群。一时间,“嘎嘎”声不断。只吓得华颖头皮发麻,双腿打颤,心儿几乎要蹦出胸腔来。
当华颖沿着曲曲弯弯的山路踉踉跄跄跑上一个小山岗时,发现前面有三两点昏黄的灯光。
犹如一个久历暗夜的行人突然看到了光芒万丈的太阳,华颖浑身顿添勇气和力量。她飞快的奔向有着灯光的地方。
走近了一看,果然是一个有着五六户人家的小村庄。
华颖顾不得多想,径直走进村中间的一家院子里。待气儿喘匀了,伸手掠了下前额汗湿的刘海,便敲响了亮着灯光的堂屋门。 txt小说上传分享
仙姑投宿
十二
听到敲门声,一位老人打开了门。
看到门外站着一位异常俊美的姑娘,老人竟忘记了问候,揉揉眼,又直盯盯地看。
待到华颖脆生生的喊老人“大爷”时,老人才迟迟疑疑地把华颖迎进屋。又趁着拨亮油灯的当儿,仔细地打量起华颖来。
今天的华颖因为来的匆匆,仍然穿着件墨绿色驼绒风衣,一根桃红色的绸带松松地束拢着前额的刘海,瀑布样的秀发散散的披拂在微耸的双肩。嫩白秀丽的脸庞上,是一对秋水样的大眼睛。那摸样,既洒脱又文静,真让人疑惑是造物主的恩赐呢,还是错把仙姑投到了人间。
许是华颖手腕上那明晃晃的坤表和斜跨的坤包提醒了老人吧,让老人从“仙姑”的臆想中收回了心思。
“你是。?”
华颖没有道出自己的姓名和身份,只是甜甜的笑着向老人解释说:“大爷,我是从山上下来,要到宜阳城里去。路上误了事,赶不到了。只好前来麻烦老大爷,如果方便,请大爷给我找个地方住一晚上。”
老人叫张生。今年虽然60多岁了,但身板硬朗,耳不聋,眼不花。听华颖柔声曼语称他“大爷”,把个心理乐得甜酥酥的,哪有不留宿之理。
“咱家就我一个人,被子是俺大女儿前天来刚拆洗过的。闺女你要是不嫌屋里乱,就住这儿吧。”
华颖此时才顾上打量了一下这屋子。这是一座旧式的堂屋。只有一个中门。应门是厅堂,厅堂的东边是卧室,西边堆满了农具家什。看来,只有将就住一宿了。
老人这时似乎才想起了华颖肯定还没吃晚饭。他对华颖瞅了瞅,没有问,起身便到伙房生起火来。
华颖没有阻止。她肚子的确饿了,已经开始咕咕叫。
她也跟到厨房,一边帮着烧火,一边和张生老人拉起了家常。
老人告诉华颖:老伴十年前得病死了。他有两个闺女,一个儿子。两个闺女都“出门”(嫁人)了,儿子前年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市里一个啥子公司工作了。家里平常就他一个人。
“您一个人过不觉得太孤单么?”华颖问。
“俺时常总是去大闺女家住。今儿个送大闺女回婆家后,想着屋里该刨红薯了,窨子还没淘,才没住,天黑儿就回来了。”
听着张生老人的话,看着老人的一举一动,华颖凭直觉感到:这是一位热情淳朴、慈祥可敬的老农民。华颖对这位老人颇有好感。决定吃过饭后,先施展自己的绘画才能,给老人画一幅素描,以报答老人的款待之情。华人书香吧 txt小说上传分享
解衣就寝
没多久,一碗热腾腾的干面做好了,华颖用筷子一挑,发现里面竟有四个荷包蛋,便娇嗔地埋怨说:“大爷,我在这里住就给你添麻烦了,又让你这般破费,真不好意思啊。”
老人笑呵呵的说:“没啥。没啥。如今这鸡蛋城里欠,咱可不欠啊。”
华颖没有再说什么。捧着碗回到堂屋后就吃起来。
老人又端来面汤放在华颖旁边的桌子上,就势也在华颖面前的椅子上坐下,顺手拿起桌子上的旱烟袋,一边看着华颖吃饭,一边装烟点火,“吱、吱”地吸起来。
到底是城里闺女啊,连吃饭也这么中看。张生老人眯缝着眼睛痴痴地想:俺那小子要能找个这样的俊媳妇该多好!
唉!怕是攀不上啊。老人又摇了摇头。
吃过饭,华颖又麻利地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坤包,取出纸和笔来,说:“大爷,我给你画幅像吧?”
老人想不到华颖还有这手艺,乐呵呵地端坐了。
华颖将纸铺展开来,吸袋烟的功夫,便将一幅素描递给了老人。
老人双手接过一看,额头上漾起一道道笑纹,不住声地夸奖:“闺女手真巧。画得好,好。”
他也益发喜爱眼前的这位姑娘了。
二人又闲扯了一阵这些年山区群众生活变化的情况。张生老人起身告诉华颖:“闺女,我到外面歇去,你就住这屋,甭嫌乱啊!”
华颖问:“有地方吗?”
老人连声说:“有,有。你甭担心。早点歇啊。”
老人说着走出门,将门从外面反锁了。把钥匙又从门缝递给了华颖。
其实,老人并非真有歇息的地方。以前,他家是还有三间西厦房,大前年下雨淋塌了,也就没再拾掇。往常女儿来,他就到隔壁张寡妇的儿子——他本家侄子张彦盛在村东办的磨坊和彦盛打通睡。 今晚,他又来到了这里。
张彦盛正准备睡觉。看到他家隔壁的张伯这么晚又来了,便问:“大伯,我姐今儿个没走啊?”
张生老人急忙摇着头说:“不是、不是。咱家里今儿个天黑来了个闺女,你不知道那个摸样儿啊——给画上画的人一模一样!还知情达理啊!”
张生老人还在为华颖的俊俏感叹着。
“她想在咱家住一黑儿,你说我能不叫?——我就出来了。”说罢,解衣就寝。
仙姑失踪
黎明时分,又起风了。
天亮时,风声把张大爷从熟睡中聒醒。
他睁眼看看,屋里还黑咕隆咚的。又蹬蹬脚头,没了张彦盛。
“嘿,这小子今儿个起得还怪早”。张大爷没多想,他还要赶紧回家给姑娘开门呢。
谁知,张生老人回到家中一看。啊!屋门怎么向反面开着?咋被端掉了呢?他心中不由一紧:莫非那闺女是骗子?
待到进屋里仔细查看后,发现屋里什么也没少。床上乱咚咚的。拉开被子用手摸摸,里面似乎还热热的。
这。
张生老人又急忙来到院中查看,忽然听得屋门前的红薯窖里似乎有什么声音。
张大爷想:这窖昨儿黑才揭开口,还没顾着淘呢,啥东西会掉到里头?急忙进屋取来手电向里一照,竟是张寡妇家那小子。
此刻,张大爷心里忽然明白了:一定是这小子起了孬心,乘我睡着后,来我家糟蹋了那闺女!要不然,女孩家咋会不吭不响摘掉门走呢?
张大爷越想越气,也不问张彦盛伤情怎样,对着红薯窖里骂道:“你小子真混账!那闺女要是死了,你会遭天打雷劈的!”
张彦盛也不回答,只是一个劲儿喊疼。
骂归骂,张大爷还是到外面招来了3个人,又叫来了张彦盛的妈。
一个年轻人下到窖里把张彦盛绑好了。人们七手八脚把张彦盛拉了上来。
原来,张彦盛跌折了一条腿,疼得直叫唤。
张生老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劈头就问:“你把那闺女弄哪啦?”
人们被问得莫名其妙。
张彦盛也装作不解的样子说:“啥?我不知道!”说着,脖子一歪,装着昏了过去。 txt小说上传分享
心生歹念
人们急忙抬着张彦盛往镇医院送去。
看着人们抬走了张彦盛后,张生老人越想越不对劲儿。便跑到另一个自然村向村治保委员讲了这件事。
村治保委员也风风火火地跑到镇派出所作了汇报。
翌日上午,镇医院里。张彦盛的断腿缀了牵引正在拉。疼得他嗷嗷直叫。头上爬满了豆大的黄汗粒。
这时,镇上一高一矮两位民警走了进来。
他们径直来到张彦盛的床前。那威严的目光盯得张彦盛浑身直打冷战。
张彦盛起初还想狡辩,后来迫不得已才道出实情:昨天晚上,他听张生老人说家里住了一个如花似玉的陌生姑娘后,怀里便如揣了只小兔,辗转反侧,难以成眠。三更时分,他看张生老人睡熟了,便偷偷溜到了老人家里,端掉门进屋后,到床边一摸,那姑娘在床上睡得正香,他先抓起被子堵住了姑娘的头,然后褪下衣服把姑娘*了。。。
张彦盛说到这儿,坐在床头的张彦盛的妈忽然颤声大骂:“你。。。你。。。畜生!”一巴掌抡去,还没打着张彦盛,自己却气恨的栽倒在地。
护士们急忙把张彦盛的妈架到了急诊室。
张彦盛抬起眼可怜巴巴地瞅了一眼门口,又望了一眼正在等待记录的小个子民警,只好接着说:“不过,那女的没咋反抗,也没呼喊。我慌慌忙忙办完那事出门走时,不提防院中的红薯窖口已经掀开。结果糊里糊涂地掉到了里边。当即就啥也不知道了。”华人书香吧 想看书来华人书香吧
相亲路上
中午,镇派出所两位民警来到了张彦盛老人家里。他们在屋子里仔细地查看了一遍,并把张彦盛讲的情况告诉了老人。
老人手捧华颖给自己画的肖像,觉得好像是自己的亲生闺女受到了侮辱一样失声痛哭:“多好的一朵花儿啊,竟叫糟蹋了。那闺女一定是寻了短了啊!”
派出所的人劝张生老人止住了哭,又询问了那姑娘的衣着穿戴,相貌特征。自然,也拿走了姑娘给老人画的肖像。
第三天,也就是10月30日的上午,在通往花果山的另一条很少走人的长满了花草的小路上,走来了一对男女青年。
那男的25岁左右,高高的个儿,大脸,浓眉,上穿一件适身的灰色夹克衫,下穿一件淡青麻纱裤,朴实中透着潇洒。
女的23岁左右,穿一身海军蓝制服。虽然跋涉山路,依然步态轻盈。
他们边走边讨论着什么。
忽然,那女的站住,向走过的山路望去,若有所思的问道:“晓刚,我感觉这儿好像是一条古栈道”。
那位叫晓刚的男青年笑了:“这不是什么古栈道,我今天专门领你走的这条路,是七十年代初父辈们战天斗地时,在这儿修建的通往花果山镇的盘山公路。只可惜路刚修成,就被夏天的一场大雨全部冲毁,仅剩这残基断崖,树遮藤掩。”
“哦,是这样啊!”
女的显出惊诧摸样。她放慢了脚步,搭眼望去,眼前的自然风光是那样的迷人:满山遍野的*花间杂着枫树、海棠树的团团火红,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处突兀的石峰,像吼狮、像蛙鸣、像立鹤、像盼郎归的少妇。这大自然的神韵是那样的令人赏心悦目。
“多么和谐的美啊!”那女的大声赞叹着,“淳朴、自然、清新,毫无雕饰的*裸的美!”
她挥动双臂,似乎要拥抱这大山,这美景。
突然,她一脚踩空,仆倒在地。
幸亏地上的花草柔软茂密,她才没有摔伤。
等男的把她扶起时,她才看清,左侧不远处,就是一道深谷。谷内黑水幽幽,阴冷生风。
她止不住后怕起来,把脸紧紧地依偎在男的胸前,急速的心跳久久未能平息。
男的一手轻轻地摩挲着女的秀发,一手紧紧的揽着女的腰肢,似乎怕她再次跌倒。
许久,她抬起头仰望男的时,只见他的目光正注视着那深谷,那黑水。
女的伸手抚摸着那位男子的脸庞,深沉地说:“晓刚,要是我刚才掉下去摔死了,你会怎么办?”
男的收回目光,深情的望着眼前的这位姑娘,郑重的说:“我也会跳下去的。”
“真的?!”
“是。”
“为什么啊?”
“为什么?奥,因为你——太美了!”
“你,贫嘴!”女的微嗔。之后又舒心地笑了。双手勾着男的脖子,踮着脚跟,仰起了脸。
男的俯首打量着那秀丽的脸庞,双唇深情的吻向那透着红晕和笑意的面颊。
公爹难认
一阵山风吹来,他们手拉着手又开始赶路了。
翻过了一道沟,又转过一架山。前面突然闪出一个小村子。男的指着村子中间的一户院落说:“你看,我们到家了。”
女的俏皮地晃着头拖着腔吟咏到:“山回水转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啊!是这个村?”
“是的。你看,这就是吴承恩在《西游记》中描绘的栖霞庄。全村总共六户人家。”
女的走前一步,挨着男的肩膀,顺着手势一看,浑身竟立即哆嗦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凝固了。
男的不解的瞅了瞅女的,问:“冷?还是不舒服?”
女的摇摇头。
“那走啊!”
女的仍然不动。
男的疑惑地望望女的:“到家了,怎么,嫌穷?不愿进。”
女的没在说话,似乎拗不过男的,跟了去。
这女的不是别人,正是女记者华颖。
男的叫张晓刚,是张生老人的儿子。
今天,晓刚是领着媳妇儿来认公爹来了。
一进院门,晓刚看堂屋门开着,便高喊:”爹,你看谁来了。“
听到这熟悉的喊声,正在屋中忙活的张生老人探身向外一看:咦,儿子的身后跟着个漂亮的大姑娘!怪不得还没进门就嚷嚷开了。
张大爷急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迎出门来。
啊!这姑娘好面熟!在哪儿见过?张生老人想。
华颖呢,全没了平时的干练潇洒,站在门口,脸上羞得红红的,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这面前的老人,前天晚上自己还口口声声称他为大爷,结果晚上就发生了那令人疑窦四起的事情。现在,想不到自己又来到了这里,而且要称这位大爷为公爹了。
晓刚这时轻轻捅了华颖一下,说:”这是咱爹“。那情由,分明是让她喊。
华颖嘴张了张,始终没有喊出来。便随了老人走进屋去。
进屋后,老人对华颖看了又看,虽然华颖今天脱去了那件墨绿色的风衣,穿的是海军蓝干服,但那白皙的脸,秋水似的大眼睛,窈窕的身材还是被老人辩了出来。
老人想:没有死啊!看那静静的摸样,没事儿人似的。莫非城里人都不把失身当回事儿?要不,即便不寻短见,也该到公安局去告啊!
张生老人想到华颖今天来已不同上次。这次是以儿媳妇的身份啊。老人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已失身的人,不羞不愧的,咋能要!将来。嘿,不尽招蜂引蝶惹是非才怪呢!
他要把儿子叫出来告诉儿子一声,由儿子做决定。
当他正要喊晓刚时,又看到了华颖那偏偏是女儿无暇的脸庞。
这。老人又犹豫了。
华颖此时心理也很不平静:要不要把那晚发生的事告诉晓刚?是不是把事情挑明?
不,不能。那不等于又把一个女性推向了“自杀”的魔坑?华颖心里很乱,闷闷地坐着看书。喜欢发问的习性,此刻全被沉默代替了。
晓刚已经到村里转了一圈回来了,看到华颖独自在屋里坐着,父亲在院里蹲着抽烟,便走到父亲跟前小声问:“爹,咱家前天晚上出事了?”
老人侧脸瞟了一眼堂屋门,又瞅瞅儿子的脸,很不情愿地“哼”了一声。
“隔壁的张婶气下病了?”
“不知道。”
“那女的寻着了没有?”
“… …“摇头。
晓刚和父亲的对话,华颖听得一清二楚。莫非老人心里有愧?晓刚说的“张婶”又是谁呢?华颖想:那天晚上端门进来的人应该不是张生老人啊!
这时,天已晌午。老人没有去做饭的意思。
晓刚进屋笑着叫华颖下厨“自力更生”。
华颖这才放下手中的书走出屋子,来到厨房,挽起胳膊,准备做饭。
晓刚问父亲:“爹,白面在哪儿?”
“… …”没有回答。
晓刚探出头又问:“爹,白面在哪儿?”
“不知道。”硬邦邦的声音。
“你……唉!”晓刚将面瓢扔在案板上,走出厨房,“爹,你这是咋啦?”
“吧嗒、吧嗒……”重重的吸烟声。
“人家头一次来……”
“走吧!”没容晓刚说完,父亲便发起火来。晓刚莫名其妙地站着。
这时,华颖走出了厨房。脸上很平静。笑着对晓刚说:“你们好好聊聊吧,我有篇稿子,晚上8:00前必须赶出来。我先走一步了”。
华颖的意思是,先让他们父子俩把事情谈透了,然后再从晓刚那儿把那晚上的一些情况摸清楚。因为她还不知道:张彦盛已经承认*了她,镇派出所正在寻找她的下落。
看华颖执意要走,晓刚没有阻拦,他坚持要送华颖下山,华颖执意不肯,说自己摸得着路。晓刚不无歉意地说:“爹就是那怪脾气,你头一次来,就……”
颖含蓄的笑笑,劝晓刚止步后,便沿着晓刚指给的一条宽宽的人行步道下山了。 华人
深深误解
晚7:00,华颖在编辑室校对完《她们为什么自杀》这篇报道后,又给这篇报道配了《扬起生活的风帆》的评论。评论首先指出:“一种行为规则,如果只约束一部分人,而不约束另一部分人,那么就等于规定了这两部分人不平等的前提”。接着指出:“在贞操问题上,社会舆论对女性的指责往往甚于男性,结果导致了女性的爱自杀,这种不公平的道德规则应该改变!”
文章接着还分析了这种不公平的道德观念产生的历史根源。在论据部分,她列举了这几天来采访中的所见所闻,最后归结为:“妇女的软弱才导致了这种不平等的道德观念得以肆虐”。“因此,广大妇女要维护自己的人格,自尊、自爱、自强、自立,不要存在自虐心理,当生活中遇到挫折和磨难时,应该扬起生活的风帆!”
或许自己也是女性的缘故吧,华颖对自己这篇稿子特别满意。她觉得自己俨然成了烽火战场上的女将军,正在为争取妇女在道德上的平等地位而厮杀。
8:00,值班主任审阅稿件后当即拍板:交总编终审后明天头版头题见报。
晚上10:00,华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自己的单身宿舍后准备休息,谁知临街那扇少了一块玻璃的窗口却偏偏冲进一阵阵乱糟糟的器乐声浪,直聒得她心烦意乱。
她知道,这是不远处一家艺术剧院演出歌舞的下半场又开始啦。
随着器乐声,出现了一个男高音歇斯底里地狂喊:“爱,爱,爱,永远的爱……”
“这简直是在糟蹋艺术!”华颖无奈,正准备找块硬纸板把窗洞堵上,晓刚突然闯了进来。
没容华颖起身,晓刚劈头就问:“你…你…哼!”
晓刚竟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看到晓刚这幅摸样,华颖已明白了*分。她笑了,俏皮的伸手去摸晓刚那张气歪的脸,被晓刚一把推坐在床上。
华颖想:还是把那天晚上自己的遭遇向晓刚解释清楚吧,免得晓刚生气。但她忽然又想起了《她们为什么自杀》的报道,想起了那惨死的新娘和那对无辜的姐妹——这些山区的女青年正是因为流言的诽谤和难以抗拒的失身而自杀的呀!况且,前天晚上那女人和晓刚同村,晓刚知道了,无意间说出去,肯定会使那个村的姐妹们受猜疑,岂不又无端增加一幕悲剧?
不。我不必把这样的事情向晓刚咂嘴嚼舌。
华颖抬头无语的望了望晓刚,只见晓刚双手紧按桌面,眼里竟滚出几颗泪珠来。
看晓刚气得不轻,华颖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从床边站起,边撒娇地晃着晓刚的胳臂,边歪着头故意问晓刚:“究竟是怎么回事,把夫婿大人气得这番摸样儿?”
“哼!你心里清楚!装啥傻样儿。”
“你把事情给人家讲清楚嘛!就不知道人家有冤枉?”华颖仍然略带娇嗔地说。
“我问你”,晓刚咄咄逼人,“前天晚上你在哪儿住?”
“就在你家啊”。华颖眨巴着两只大眼睛,顽皮的回答。
“张彦盛已经承认奸污了你,你为啥不吭不哈?这说明了啥?”
华颖听到这儿,心里一激楞,猛地甩开了晓刚的胳臂,白皙的脸憋得通红,“你…你说说明了啥?”
“说明你…你…不贞洁!从来都不贞洁!”
“我…我不贞洁。”华颖顿感一股耻辱涌上心头,眼眶里一下噙满了泪水。她强压愤怒冷冷的说:“就算如此,你打算怎么办?”
华颖也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的这股子邪筋儿。
“怎么办?你心里清楚!”
“是的,我心里清楚。一个人,如果被别人用暴力奸污了,那么,你是同情呢?还是歧视她?”
“同情?不贞洁了还有脸活着?!”
“可是,你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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