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过来的几名年轻人含笑点头,“谢谢几位帮忙了。”
几人这才围拢过来,叽叽喳喳说笑不已。
其中有两个男孩子的画今天被高价订了出去,激动得满脸通红,连声向我道谢。
我微笑许诺:“你们的画作都很有功底,灵气十足,如果愿意,以后都可以拿到画廊来。”
“太好了!”几人欢呼雀跃,引得周围的客人都侧目看过来。
忙碌了大半天,我感觉身体疲累得受不了,就先上楼休息一下,没想到很快就歪在沙发上睡着了。醒来时已经到了傍晚,夕阳从窗边透进来,将半边房间染上了橙红。
不经意间就想起几年前那些相似的时光,那时的我还是墨城大佬秦爷跟前最得宠的女人。
我身体一直比较弱,多数闲适的午后都被我用作了午休。于是,无数个这样的傍晚,年近半百的秦爷都会在我卧房外大平台的藤椅中小憩,面前摆上一壶好茶,等候我醒来共茗。
那个男人彻底摧毁了我的人生,却也用尽心思地宠着我,满足我的一切需求,就像是……养着一个宠物吧……
我摇头苦笑,起来进浴室冲了个澡,下楼去了画廊。
一进门就远远看到岳晓璐正和一个男孩子坐在休息区的藤椅里说话。男孩子看样子是来应聘的,身材高瘦,皮夹克牛仔裤,脚旁靠着一个旅行包,眉目飞扬。
见我进来,男孩子站起身。
岳晓璐转头看见,忙站起来结结巴巴道:“唐姐,这是咱们……画廊的新助理。”
我看她一眼,心中了然。岳晓璐擅自决定留下这唯一前来应聘的男孩子,定然心中忐忑。我微笑着朝男孩子伸出手:“欢迎加入。我是唐薇。”
男孩子年轻生动的脸上满是惊羡,伸手在我掌心轻轻一握,接着又深深鞠了一躬:“唐老师好!我是齐遥,a市人,今年刚毕业。”
原来不是本地人,我的目光滑过他脚边的旅行包,岳晓璐抢着道:“证件我都看过了,货真价实!”
我点头,问:“找到住处没有?可以让晓璐帮着看看。”
齐遥爽快地答应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我,似乎充满了好奇。
岳晓璐知道我这是默认了她的决定,兴奋得直搓手。别说是他,我见这个男孩子第一眼也很喜欢,活泼开朗漂亮大方,合作起来应该很开心!
岳晓璐告诉我她刚才就和齐遥谈好了薪水,回头还要带他在自己租住的房子附近再帮他租一小套,说好了第二天开始上班。
这时岳晓璐的师弟妹们都过来打招呼,年轻人说说笑笑,很快就融成一片。
这时候画廊基本上没什么客人了,我就吩咐岳晓璐收工。
电动门刚刚启动下落,门外突然有人一低头进来,嘿地一声道:“怎么见我来了就关门。不欢迎么?”
这人声调不高,却浑厚有力,带着一股强悍的气势,慌得岳晓璐赶紧按了停。
我见是南以宸,朝他点点头:“南先生来晚了,画廊已经打烊。如果有兴趣,明天请早。”
南以宸大步走到我跟前,俯近身微笑:“抱歉,今天有点要紧事,没能亲自来捧场。不过,”他回头看向跟进来的阿奇,“咱们的礼都到了吧……”
阿奇忙道:“早就定下了,看门外这么多花篮,礼品也应该一起送到了。”
我暗地一皱眉,原来门外这些花篮都是这人送的,不知道他另外送的什么礼。今天忙了一天,凡收到的礼品都堆在后头仓库,还没来及拆开查看。
我客气道:“谢谢南先生捧场。改天我请喝茶。”
南以宸眉梢一挑,目光扫过周围七八名年轻人,大手一挥:“改日不如撞日!大家都还没吃饭吧?就请诸位到我的酒吧玩玩,今晚我请客。”
年轻人都是爱玩爱闹的年纪,一听便欢呼雀跃起来,半晌才在岳晓璐的示意下安静下来,一起看向我。到了这会儿,我也不想扫了他们的兴致,便点头同意。
岳晓璐带着人跟了阿奇先走。
我最后关好门,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安全装置,才从后门出来。一抬头见南以宸正倚在车前默默看着画廊大门方向。见我出来,这人绅士般弯腰打开车门,做了个请的姿势。
我摇头:“不远,我想走走。”说着,越过他身侧径自走开。
南以宸便关上车门,赶上几步,跟在我身畔朝酒吧方向走。
小街因为偏僻了些,到了夜晚多数店铺都早早打烊了,显得有些冷清。零星几家夜店的生意也是不咸不淡的,远不如南以宸的酒吧热闹。
我不说话,南以宸就默默陪着我往前走。
“今天生意不错吧?”他终于开口,大约是想借以打破两人间尴尬的气氛。
“还好。”我语气清淡,不想多谈。南以宸便自觉地不再说话。
到了酒吧,阿齐早将人安顿在一个大包间里,让厨房上了丰盛的餐点和十几瓶不同种类的酒。几个年轻人忙了一天,中午只是少少吃了点,这会儿可真是饿了,等我坐下,一起干了一杯香槟以庆祝画廊开业成功后,就一个个扑向餐食,吃得狼吞虎咽豪气干云。
我坐在最外边,微笑地看着这些年轻人风卷残云的“雄姿”,不知怎么在在心底隐隐升起一丝羡慕来。
酒吧的餐食多半都是偏西餐类的茶点,我平时也不喝酒,只要了一杯柠檬汁,取了餐盘中的水果随便吃了两口。一抬头见岳晓璐坐在齐遥身旁,殷勤地夹着菜,不时嘘寒问暖,不觉会心微笑,这丫头……似乎对齐遥上了心。
齐遥察觉到我的注视,有些不好意思,借口去洗手间离开了。岳晓璐朝我咧开嘴一笑,红着脸低头吃饭。
南以宸很快进了包间,在我身旁坐下,倒了杯红酒递过来,“祝贺,并表示我的歉意。”
我没有接,端起面前的柠檬汁浅浅抿了一口:“谢谢。”
南以宸手腕一转,将杯中的红酒一口喝干,指了指桌上的餐食:“怎么不吃?”
我摇头,随口说:“不大合口味。”
“这样啊——”南以宸看了看桌上已被扫荡得五彩缤纷的茶点,略一沉吟,忽然靠近身,几乎是贴着我的耳朵悄声说,“那,待会儿我请你去吃宵夜。”
第 10 章
我心中不悦,随手端过离自己最近的一碗蛋炒饭,慢慢吃起来。
南以宸看到我这无声的拒绝,笑了笑,没再说什么,站起身走出包间。
齐遥随后进来,到我身旁坐下,悄声道:“唐老师,我刚才在门口遇到那位南先生,他像是很有钱、很有势力的人。”
“嗯,这人是混黑道的,你们没事别招惹他。”我忍不住警告他。
齐遥咧开嘴笑:“唐老师你真了不起,都能交到这么厉害的朋友,哪天介绍我认识!其实我也学过些功夫的,空手道、截拳道……”
“我和他不熟。”我打断了他的热情自荐,“还有,你可以跟晓璐一样,叫我唐姐。”
“知道了,唐姐。”齐遥乖觉地点头,还想再说些什么,被岳晓璐过来拉回了座位。
我看着他顺从地坐在了岳晓璐身旁,浅浅笑着,隐隐觉着这男孩子似乎不简单。
这时候,几人都吃过了饭,开始唱歌,剩下的就一起研究桌上的各色好酒,划拳取乐。我怕自己在这里,会让年轻人玩得拘束,就打个招呼先离开了。出了包间门,视线所及,没看到南以宸,心里先松了松,顺便去了趟洗手间。
酒吧里空气污浊,我有些头晕,出了隔间洗手时,顺便接了冷水在脸上冰了冰,觉着好受一些。一抬头,却看到了镜子里一道模糊的身影。我慢慢转身,南以宸抱着手臂靠在门边,正似笑非笑瞧着我。
“不玩了?”
“嗯,有些不舒服。”我垂下眼,就想从他身旁绕过去。可南以宸正好挡住了门,丝毫没有要让路的意思。
“南先生请让一让。”
南以宸没动,神色间却流露出些关切来:“一晚上也没吃什么东西……”说着忽然伸手撩起我额前碎发,柔声道:“我送你回去?”
我心中微惊,退后一步,额前薄薄的刘海脱开他的手,便柔顺地滑下来。我淡淡道:“不必了,我自己能行。南先生还要照料店里的生意,不方便。”
“店里有人,用不着我亲自看着。”南以宸稍稍一侧身子,让点空出来,“走吧。”
这个空档其实只有小半个身体的间隙,如果我要过去,必然要侧着身子贴着他的身体硬挤过去。我看了这人一眼,只得道:“如果南先生方便,我不介意。”
南以宸得意地笑笑,施施然走向吧台。我默默跟在他身后,暗中寻思如何才能摆脱这人的恶意纠缠。
南以宸大声吩咐阿奇好好招呼包间里的几个年轻人,随后端起满满一杯红酒,伸手轻轻揽住我的肩膀递过来:“来,到我的酒吧不喝一杯,那是不给我南以宸面子。”
他酒吧里的兄弟看到,纷纷围过来瞧热闹。
我低头看向杯中嫣红的酒液,头一阵晕眩,胃里也瞬间翻腾起来,忙别过脸去想走。围拢成一圈的众人却挤得密密实实,寸步不让。
南以宸淡笑着将杯子又向前递了递:“只喝一杯。”
我抬眼注视着他,南以宸脸上的神情看不出有什么特别,面前举着酒杯的手却纹丝不动。我知道,如果自己今天不喝了这一杯酒,这人怕是不会放自己离开的。
我垂下目光,凝注着眼前微微晃动的红色液体,心脏猛地一抽,不由自主便向后退去。然而,南以宸铁钳一样的手臂桎梏住我的身体,让我不能移动分毫。一股深深的绝望涌了出来,我低声求道:“南以宸……不要……”
这男人手上微微一松,却又再次扣紧我的手臂:“怎么,不给我这点面子?”
围观的小弟都跟着胡乱起哄,整个大厅里的人都朝我看过来。
我只能深吸口气,接过酒杯大口喝了下去。
酒液从咽喉处直灌到底,果然带来胃部一阵剧烈的绞痛,翻涌的呕吐感在咽喉打着转,似乎五脏六腑都拧成了一团。
我强忍着不适,勉强道:“可以走了么?”声音出口,才发现已经是透着明显的沙哑。
南以宸目光一凝,收起脸上漫不经心的笑意,揽住我的肩头的手臂用力收紧,低声道:“走吧,我送你。”
我此时已经顾不上反对,头晕目眩,只能靠着他半扶半抱的力量向外走。
阿奇带着兄弟们故意哄笑着送了两人出门,我的脚步已经有些踉跄。南以宸突然弯腰打横抱起我,大步出了门,走到阶前一辆白色敞篷跑车前,也不开车门,双臂抬起,半举着将我轻轻放了进去,又弯腰帮我扣上安全带。
南以宸上了车,似乎犹豫了一下,脚下踩了油门,朝画廊方向驶去。
车子的晃动更是加剧了胃部的不适,我轻轻捂着嘴,感觉到自己几乎已经进入半昏迷状态,身体软软靠在座椅里。
短短几分钟的车程,我就吐了两次,好在还有些潜意识清醒着,好歹都趴着车窗吐到了车外。
到了画廊外停下车,南以宸从我衣袋里翻出车钥匙开了门,回来抱起人就走。我这会儿有些清醒,挣扎着要下来。南以宸板着脸,更用力抱紧我,咬牙道:“你他妈先忍忍!”
他语气里不自觉地带着些阴狠,我心里有气,却也没力气阻止,任由他抱着自己大步上了楼。
进了房间,他将我小心平放在了床上,贴在我耳旁低声问:“好些了么?”
“你走……”我微微挣扎了一下,算作回答。
我发烧了。
一杯红酒的功效。酒精流窜,已经将我全身都烧得滚热。
我知道自己早已经不能再碰红酒,从被父亲肖槐用红酒灌醉而送到了秦爷的床上起……对于我来说,那简直就是个血淋淋的恐怖记忆……
这些年,我没有什么交往密切的朋友,除了画画,也没有什么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