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得挤下去两名才行,否则没办法。
考官们思来想去,决定将这十二名考生的成绩档案交回教育局去拿主意。
最后,教育局长下文:“我们要研究研究。”
通知十二名考生,三天后去教育局看考生录取通知书。
这三天,可是要命的。汉今那里都没去,天天就等在教委大门外。
晚上就近住一家了旅馆,但就没合个眼。
……
三天后,汉今一大早就赶到县教育局,看见考生录取的红榜贴在局长室门口处的外墙壁上。
就匆匆忙忙赶过去,口中不停地念:阿昵黑五,帮帮忙吧。
局长不在,见红榜上写着:“我县民师招考结束,经过层层认真严格的考试后,现将十名成绩最突出的考生录取为第七批民师学员,名单见下:……”
汉今不敢往下看,他怕没有他的名字。
此时,心跳得非常急促,手也在发抖,忙转身用背对着红榜,两手撑着楼台的栏杆:“快一年了,这一刻将会带来生命的转机吗?阿爸阿妈还在等我带好消息,有好的收获吗?”
彝人的世界7
汉今正在忧虑地想着心事,这时来了几名面试时就看到了的少爷公主,他们打扮时髦,言语粗俗。一群人嘻嘻哈哈地看完红榜,又七嘴八舌地说:“我早就说过我一定能考上。”
“你看,我的名字排在你的前面,证明我的一切,都比你强,哈哈。”
“你们都能干,我的名字排最后,什么都不如你们,是吧?可我告诉你们几个,打架的时候就是我排前头,以后有事打架,找我,听见没?”
……
“拜拜。”
“拜拜。”
……
“你看人家局长的幺娃儿多神气!”
这伙考生叽叽喳喳地走了,又来了几个年龄约莫三十来岁的考生看红榜。
看完之后,都又有说有笑地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汉今忽然听到身后有一哭声。
赶紧不自觉地回过头来,见一名跟自己一样,穿得朴素无比的女考生蹲在墙角处伤心地低着头哭。
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一双水胶鞋,从头发尖处露了出来,上面还沾了不少黄泥。蓝花格子衣上的补丁边缘,线挑子又细又密,看得出是巧手补的衣裳。
女考生不停地哭着,两臂在哭泣的指导下,一抽一抽地上下动着。
汉今明白了她一定是落榜的原因,并不自觉将自己的眼睛搬到了红榜上,去找自己的名字。
足足找寻了十遍,也不见自己的名字从红榜上跳出来。
这下,他的心才真正凉了:“怎么回事?怎么办?”
他慌了神,一把将红榜抓了下来撕得粉碎,气冲冲地去了教委的考官办公室。
办公室里只有主考官一人在值班,汉今跨进办公室,一把将主考官手中的报纸夺了。
“你们到底是为什么将我挤下来?你知道我的成绩最好,一家人都在望着我拿工资吃饭,这样就轻轻地把我的心血和一生的命运给抹掉?请问,良心到哪儿去了?你说!你今天不说清楚,我可要打死人!”
考官被汉今的突然举动止住了傲气,忙站起身说:“别乱来哈,这是机关。”
“我管你啥机关,说,给老子一个交待。”
主任慌了,见汉今已经准备打人,想,不讲明真相恐怕是不行,但讲了真相又怕局长怪罪,自己的主任位子肯定坐不了多久。
正在思考,汉今一把抓了衣领,将颈项顶着,瞪着大眼说:“别把我逼上绝路!我同样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快说!”
汉今发出了一生第一次的怒吼,他已经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我说,我说,你放手!”
汉今听了,才放下了手。
“不是我不帮你,已经给了你三天的机会,你自己不抓住这要命的三天时间,要责怪的应该是你自己。我知道你成绩好,可是,局长他不管这些啊!他要的是礼物、钱财、关系,你知不知道,我们当考官的不外乎是一名下手,得罪不起局长。所以有了三天时间的空档给你们这些考生去给局长烧香、进贡。可是,你连招呼没去打过一次,他不把你挤下来才怪!”
彝人的世界8
汉今越听越气:“狗日的局长,老子找他算账去。”
已经气得像疯了一样的汉今,骂着转身就要去找局长。
考官一把拉了回来说:“你找他,去闹什么?去骂什么?还是去打架?告他贪污、受贿?太天真了你。这是官场,不是打骂架的场所,骂他会说你是疯子,打他会让你进监狱,告他没人愿作人证,也不敢作证。再说,他要将你挤下来的理由可以轻而易举就找出来,就假说你高度不够、教出学生的质量不高、不团结同事等等,只需要其中一条就足以让你去不成。别把民师当成初考、高考那样认真。何况,初考、高考也有文章可做。好了,好了,别生气,如果一年后我还是你的考官,一定帮你一把。”
汉今的眼睛发绿,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考官又说:“民师招考,是变相地为那些关系户建幌子,每年考出去读师范的考生中,一般每次都只有一两名不是关系户。这种考生,就是到了关键时候在局长那儿去过一两次的人。当然,也有些考生是参加过七八次考试才得以成功,其原因就是他们被整聪明了,开始懂得了烧香拜佛的效果。所以啊,像这一届录取考生中就有三名年近四十岁的人,已经是老油子!我今天给你说这些话之前并不是怕你打我,我怕的是你把这事闹出去,局长会怪我办事不牢,这个主任的位子就得让别人来坐。”
“你把这些都告诉了我,难道不怕我一下子全部捅出来吗?”汉今抢过话题大声地说。
“不会,我给你讲了这些,你不会胡来,我绝对相信我的感觉,不然,就会三败惧伤。最终,局长大不了调到另一个县去仍然当他的局长,换汤不换药;而我呢,就惨了,说不定又要下放到不知哪个山沟沟里去当一名小教师;你嘛,连代课教师都将当不成。换来的新局长、主任,说不定更贪心更坏。这些发了录取通知书的考生已是改不了名的,你依然是读不了师范。你说说,是闹翻好呢,还是不闹翻好?”
汉今几近麻木地拖着身子,飘忽着离开教育局。没有往家里走,而是朝双溪走,他要去找龙德,看看还有没有最后一线希望。
来到龙德家里,将考民师的事全部跟龙德说了一遍,然后问还有没有指望。
龙德在屋里踱来踱去,想了想说:“我早就说过,一旦有什么变化,就赶快来找我。你却浪费了三天的宝贵时间。民师招考本身就不很正规,如果哪一年竞争不大,到了面试时就由主考官一锤定音;如果哪一年竞争大,考官们就会将所有名单交上去,让上面来定。一旦出现了这种情况,局上一般都会空出三天时间来让各考生去争斗。这种情况早已经出现过四五次,偏偏这回又轮到你的头上。早给我说了,就是卖家具也要将礼给局长送出,如果嫌少我第二天再送,如果还嫌少我第三天再加倍地送,就不怕办不成。”
汉仙这一下急了:“唉!老龙,我侄儿是来问你还有没有希望,不是来讨你的怨气。”
“你懂个屁,人家通知书都发出去了,还有啥希望?嗯!”
龙德说着,取下眼镜在手中,把可以活动的眼镜腿折来折去说些安慰汉今的话。
吃过晚饭,汉今在龙德家住了一夜。
这一夜他根本就没睡,而是悄悄地、静静地落泪。
在他原本坚强的心灵深处,黑色就是魔鬼。
次日一大早起床,就要回红村老家。
龙德叫住说:“等一等,我和你一起回去玩耍几天,反正放暑假了。”
……
汉今同龙德别了汉仙就上路,路上,龙德对汉今说:“我们先到教育局去一趟,然后到你家好不好?”
“不说没希望了吗?还去干什么?”汉今疑惑着问。
“我只是去看一看,找我的一位老同学,又不是去办你的事。”
龙德淡淡地说着。
其实,他就是去了解汉今的事情,有没有希望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只是先以不抱希望的态度,去办事要承受得住一些现实,此时他兜里的信封里正躺着三百元现金,打算见机行事。
反正这钱是他的季度奖金,算是额外收入,送三百元的礼已经是特大礼了。
彝人的世界10
来到教育局大门口,龙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让汉今在大门外等他,说一会儿办完事就出来。
找到了局长,只见局长懒洋洋地笑着问:“老兄,又有什么事来找我啊?是不是又要我给你加工资?”
“不是,我是来问一下我的侄儿考民师落榜的一些情况,想问您还有没有什么路可打开。”
龙德没直接操一口内行话,而是老实地问。
“侄儿?那块人??”
“他叫汉今,是家里的老大,一家人穷得要命,都盼着他能考上民师,为一家人分忧,可是他的档案到您老兄的手上就不见了。”
“哎呀!怎么不早点来给我打招呼?你是我的老朋友,我不帮你就说不过去了嘛!可是——”
局长故作生气的样子,然后到档案柜里去找。
“我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这不,今天一早就赶来给您老兄磕头来啦。”
“现在磕头顶个屁用啊!通知书都发了,名单也申报入了档,我已经没有权力更改。”
“这么快?不会吧?”
“快?三天都过了还快?”
……
在这办公室里摆了近两个小时的龙德,还是没有在局长的嘴里掏出“研究研究”几个字来。
他放在兜里捏着钱的手,也不得不依然放在兜里。
直到真的无希望了才离开局长办公室,同汉今一起回红村。
幸好这次招考的事,汉今没有告诉阿爸和其他人,只是说自己睡懒觉错过了考期,过一年再考不迟。龙德深知阿爸的心情很坏,也不提这事。
三人一起在山上山下打猎,把仕途波折忘得一干二净。
参加完七月七、八、九日三天高考的汉晨,信心十足地留在阿姑家等分数通知。
汉仙问她报了哪些学校,汉晨像背天书一样:“清华、北大、九江大学、西南民商学院、山东大学、西南师范大学、三省师范学院、地质学院、岷山师专,都报了。”
“你没报中专?”汉仙忽然又问而且有点吃惊的样子。
“没有,班主任老师说我用不着报中专学校,只建议我填定向和委培。”
汉仙心里直打鼓,她说:“遭了,出错误了就没得救,万一大学考不上怎么办?如果报了中专,大学上不去,中专总可以考上吧!”
“不会,我肯定能考上去。”
“但愿如此。”
汉仙说着就进厨房煮饭,一番话倒真的让汉晨从同学和老师抬的高架子上跌了下来,她神情恍惚地审视自己报学校时的一举一动。
越想越觉得汉仙说的话有道理,然而表已填了,想也是白想。
彝人的世界11
七月底,汉晨接到了成绩通知单:三百一十分。
汉晨眼前一黑,晕倒了,醒过来时,见自己躺在学校医务室病□□。
汉仙在床边用蒲扇正在给扇凉风,一脸肿了一样,焦急着。
“怎么可能才考三百多分啊?阿姑,不可能才考这点分数!”
汉晨边说边哭,她算是最用功的学生之一。
读这个高中,几乎把家都忘了,一心攻读。预考时的成绩,也达到了四百八十分。
虽比不过汉人学生,但在彝族学生中依然名列全县第总分第五。
而且,在汉晨看来,预考的考题还要难些。
不久,送档分数线划定,三百六十五分。
这个分数线,看起来就怪怪令人讨厌。
……
“完了,彻底完了。”
汉晨不停地在嘴里念着,这就算少数民族得加五十分,也才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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