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婆婆与小龙女争了半天，见她执意不肯，
心中也自恼了，又见杨过可怜，胸口热血上涌，叫道：“孩子，
别人不要你，婆婆偏喜欢你。你跟我走，不管去哪里，婆婆
总是跟你在yi起。”
杨过大喜，伸手拉着她手，二人yi齐走出墓门。孙婆婆
气愤之下，也不转头去取衣物，伸手在怀中yi摸，碰到yi个
瓶子，记起是要给赵志敬疗毒的蜂浆，心想这臭道士固然可
恶，却是罪不至死，他不服这蜂浆，不免后患无穷，当下带
着杨过，往重阳宫而去。
杨过见她奔近重阳宫，吓了yi跳，低声道：“婆婆，你又
去干甚么？”孙婆婆道：“给你的臭师父送药。”几个起落，已
奔近道观之前。她跃上墙头，正要往院子中纵落，忽然黑暗
中钟声镗镗急响，远远近近都是口哨之声。在yi片寂静中猛
地众声齐作，孙婆婆知已陷入重围，不由得暗暗心惊。
全真教是武林中yi等yi的大宗派，平时防范布置已异常
严密，这日接连出事，更是四面八方都有守护，眼见有人闯
入宫来，立时示警传讯，宫中众弟子当即分批迎敌。更有yi
群群道人远远散了出去，yi来包围已入腹地之敌，二来阻挡
敌人后援。
孙婆婆暗骂：“老婆子又不是来打架，摆这些臭架子吓谁
了？”高声叫道：“赵志敬，快出来，我有话跟你说。”大殿上
yi名中年道人应声而出，说道：“夤夜闯入敝观，有何见教？”
孙婆婆道：“这是治他蜂毒的药，拿了去罢！”说着将yi瓶玉
蜂浆抛了过去。那道人伸手接住，将信将疑，寻思：“她干么
这等好心，反来送药。”朗声道：“那是甚么药？”孙婆婆道：
“不必多问，你给他尽数喝将下去，自见功效。”那道士道：
“我怎知你是好心还是歹意，又怎知是解药还是毒药。赵师兄
已给你害得这么惨，怎么忽然又生出菩萨心肠来啦？”
孙婆婆听他出言不逊，竟把自己的yi番好意说成是下毒
害人，怒气再也不可抑制，将杨过往地下yi放，急跃而前，夹
手将玉蜂浆抢过，拔去瓶塞，对杨过道：“张开嘴来！”杨过
不明她用意，但依言张大了口。孙婆婆侧过瓷瓶，将yi瓶玉
蜂浆都倒在他嘴里，说道：“好，免得让他们疑心是毒药。过
儿，咱们走罢！”说着携了杨过之手，走向墙边。
那道士名叫张志光，是郝大通的第二弟子，这时不由得
暗自后悔不该无端相疑，看来她送来的倒真是解药，赵志敬
若是无药救治，只怕难以挨过，当下急步抢上，双手拦开，笑
道：“老前辈，你何必这么大的火性？我随口说句笑话，你又
当真了。大家多年邻居，总该有点儿见面之情，哈哈，既是
解药，就请见赐。”
孙婆婆恨他油嘴滑舌，举止轻佻，冷笑道：“解药就只yi
瓶，要多是没有的了。赵志敬的伤，你自己想法儿给他治罢！”
说着反手yi个耳括子，喝道：“你不敬前辈，这就教训教训你。”
这yi掌出手奇快，张志光不及闪避，拍的yi声，正中脸颊，甚
是清脆爽辣。
门边两名道士脸上变色，齐声说道：“就算你是前辈，也
岂能容你在重阳宫撒野？”yi出左掌，yi出右掌，从两侧分进
合击。孙婆婆领略过全真教北斗阵的功夫，知道极不好惹，此
时身入重地，哪能跟他们恋战？晃身从双掌夹缝中窜过，抱
起杨过就往墙头跃去。
眼见墙头无人，她刚要在墙上落足，突然墙外yi人纵身
跃起，喝道：“下去罢！”双掌迎面推来。孙婆婆人在半空，无
法借劲，只得右手还了yi招，单掌与双掌相交，各自退后，分
别落在墙壁两边。六七名道士连声呼啸，将她挤在墙角。
这六七人都是全真教第三代弟子中的好手，特地挑将出
来防守道宫大殿。刹时之间，此上彼退，此退彼上，六七人
已波浪般攻了数次。孙婆婆被逼在墙角之中，欲待携着杨过
冲出，那几名道人所组成的人墙却硬生生的将她挡住了，数
次冲击，都给逼了回来。
又拆十余招，主守大殿的张志光知道敌人已无能为力，当
即传令点亮蜡烛。十余根巨烛在大殿四周燃起，照得孙婆婆
面容惨淡，yi张丑脸阴森怕人。张志光叫道：“守阵止招。”七
名与孙婆婆对掌的道人同时向后跃开，双掌当胸，各守方位。
孙婆婆喘了口气，冷笑道：“全真教威震天下，果然名不虚传。
几十个年轻力壮的杂毛合力欺侮yi个老太婆cyi个小孩子。嘿
嘿，厉害啊厉害！”
张志光脸上yi红，说道：“我们只是捉拿闯进重阳宫来的
刺客。管你是老太婆也好，男子汉也好，长着身子进来，便
得矮着身子出去。”孙婆婆冷笑道：“甚么叫做矮着身子出去？
叫老太婆爬出山门，是也不是！”张志光适才脸上被她yi掌打
得疼痛异常，哪肯轻易罢休，说道：“若要放你，那也不难，
只是须依我们三件事。第yi，你放蜂子害了赵师兄，须得留
下解药。第二，这孩子是全真教的弟子，不得掌教真人允可，
怎能任意反出师门？你将他留下了。第三，你擅自闯进重阳
宫，须得在重阳祖师之前磕头谢罪。”
孙婆婆哈哈大笑，道：“我早跟咱家姑娘说，全真教的道
士们全没出息，老太婆的话几时说错了？来来来，我跟你磕
头赔罪。”说着俯将下去，就要跪倒。
这yi着倒是大出张志光意料之外，yi怔之间，只见孙婆
婆已然弯身低头，忽地寒光yi闪，yi枚暗器直飞过来。张志
光叫声“啊唷”，急忙侧身避开，但那暗器来得好快，拍的yi
下，已打中了他左眼角，暗器粉碎，张志光额上全是鲜血。原
来孙婆婆顺手从怀中摸出那装过玉蜂浆的空瓷瓶，冷不防的
以独门暗器手法掷出。她这yi派武功系女流所创，招数手法
处处出以阴柔，变幻多端，这yi招“前踞后恭”更是人所莫
测，虽是yi个空瓷瓶，但在近处蓦地掷出，张志光出其不意，
却也没能躲开。
群道见张志光满脸是血，齐声惊怒呼喝，纷纷拔出兵刃。
全真道人都使长剑，yi时之间庭院中剑光耀眼。孙婆婆负隅
而立，微微冷笑，心知今日难有了局，但她性情刚硬，老而
弥辣，哪肯屈服，转头问杨过道：“孩子，你怕么？”杨过见
到这些长剑，心中早在暗想：“若是郭伯伯在此，臭道士再多
我也不怕。若凭孙婆婆的本事，我们却闯不出去。”听孙婆婆
相问，朗声答道：“婆婆，让他们杀了我便是。此事跟你无关，
你快出去罢。”
孙婆婆听这孩子如此硬气，又为自己着想，更是爱怜，高
声道：“婆婆跟你yi起死在这里，好让臭道士们遂了心意。”突
然之间大喝yi声：“着！”急扑而前，双臂伸出，抓住了两名
道士的手腕，yi拗yi夺，已将两柄长剑抢了过来。这空手入
白刃的功夫怪异之极，似是蛮抢，却又巧妙非凡。两道全没
防备，眼睛yi霎，手中已失了兵器。
孙婆婆将yi柄长剑交给杨过，道：“孩子，你敢不敢跟臭
道士们动手？”杨过道：“我自然不怕。就可惜没旁人在此。”
孙婆婆道：“甚么旁人？”杨过大声道：“全真教威名盖世，这
等欺侮孤儿老妇的英雄之事，若无旁人宣扬出去，岂不可惜？”
他听了孙婆婆适才与张志光斗口，已会意到其中关键。他说
得清脆响亮，却带着明显的童音。
群道听了这几句话，倒有yi大半自觉羞愧，心想合众人
之力而与yi个老妇yi个幼童相斗，确是胜之不武。有人低声
道：“我去禀告掌教师伯，听他示下。”此时马钰独自在山后
十余里的yi所小舍中清修，教中诸务都已交付于郝大通处理。
说这话的是谭处端的弟子，觉得事情闹大了，涉及全真教的
清誉，非由掌教亲自主持不可。
张志光脸上被碎瓷片割伤了十多处，鲜血蒙住了左眼，惊
怒之中不及细辨，还道左眼已被暗器击瞎，心想掌教师伯性
子慈和，必定吩咐放人，自己这只眼睛算是白瞎了，当即大
声叫道：“先拿下这恶婆娘，再去请掌教师伯发落。各位师弟
齐上，把人拿下了。”
天罡北斗阵渐缩渐小，眼见孙婆婆只有束手被缚的份儿，
哪知待七道攻到距她三步之处，她长剑挥舞，竟是守得紧密
异常，再也进不了yi步。这阵法若由张志光主持，原可改变
进攻之法，但他害怕对方暗器中有毒，若是出手相斗，血行
加剧，毒性发作得更快，是以眯着左眼只在yi旁喝令指挥。他
既不下场，阵法威力就大为减弱。
群道久斗不下，渐感焦躁，孙婆婆突然yi声呼喝，抛下
手中长剑，抢上三步，从群道剑光中钻身出去，抓住yi名少
年道人的胸口，将他提了起来，叫道：“臭杂毛，你们到底让
不让路？”群道yi怔之间，忽地身后yi人钻出，伸手在孙婆婆
腕上yi搭。孙婆婆尚未看清此人面容，只觉腕上酸麻，抓着
的少年道人已被他夹手抢了过去，紧接着劲风扑面，那人yi
掌当面击来。孙婆婆暗想：“此人出掌好快。”急忙回掌挡格。
双掌相交，拍的yi响，孙婆婆退后yi步。
此人也是微微yi退，但只退了尺许，跟着第二掌毫不停
留的拍出。孙婆婆还了yi招，双掌撞击，她又退后yi步。那
人踏上半步，第三掌跟着击出。这三掌yi掌快似yi掌，逼得
孙婆婆连退三步，竟无余暇去看敌人面目，到第四掌上，孙
婆婆背靠墙壁，已是退无可退。那人右掌击出，与孙婆婆手
心相抵，朗声说道：“婆婆，你把解药和孩子留下罢！”
孙婆婆抬起头来，但见那人白须白眉，满脸紫气，正是
日间以毒烟驱赶玉蜂的郝大通，适才交了三掌，已知他内力
深厚，远在自己之上，若是他掌力发足，定然抵挡不住，但
她性子刚硬，宁死不屈，喝道：“要留孩子，须得先杀了老太
婆。”郝大通知她与先师渊源极深，不愿相伤，掌上留劲不发，
说道：“你我数十年邻居，何必为yi个小孩儿伤了和气？”孙
婆婆冷笑道：“我原是好意前来送药，你问问自己弟子，此言
可假？”郝大通转头欲待询间，孙婆婆忽地飞出yi腿，往他下
盘踢去。
这yi腿来得无影无踪，身不动，裙不扬，郝大通待得发
觉，对方足尖已踢到小腹，纵然退后，也已不及，危急之下
不及多想，掌上使足了劲力，“嘿”的yi声，将孙婆婆推了出
去。这yi推中含着他修为数十年的全真派上乘玄功内力，但
听喀喇yi响，墙上yi大片灰泥带着砖瓦落了下来。孙婆婆喷
出yi大口鲜血，缓缓坐倒，委顿在地。
杨过大惊，伏在她的身上，叫道：“你们要杀人，杀我便
是。谁也不许伤了婆婆。”孙婆婆睁开眼来，微微yi笑，说道：
“孩子，咱俩死在yi块罢。”杨过张开双手，护住了她，背脊
向着郝大通等人，竟将自己安危全然置之度外。
郝大通这yi掌下了重手，眼见打伤了对方，心下也是好
生后悔，哪里还会跟着进击，当下要察看孙婆婆伤势，想给
她服药治伤，只是给杨过遮住了，无法瞧见，温言道：“杨过，
你让开，待我瞧瞧婆婆。”杨过哪肯信他，双手紧紧抱住了孙
婆婆。郝大通说了几遍，见杨过不理，焦躁起来，伸手去拉
他手臂。杨过高声大嚷：“臭道士，贼道士，你们杀死我好了，
我不让你害我婆婆。”
正闹得不可开交，忽听身后冷冷的yi个声音说道：“欺侮
幼儿老妇，算得什么英雄？”郝大通听那声音清冷寒峻，心头
yi震，回过头来，只见yi个极美的少女站在大殿门口，白衣
如雪，目光中寒意逼人。重阳宫钟声yi起，十余里内外群道
密布，重重叠叠的守得严密异常，然而这少女陡然进来，事
先竟无yi人示警，不知她如何竟能悄没声的闯进道院。郝大
通问道：“姑娘是谁？有何见教？”
那少女瞪了他yi跟，并不答话，走到孙婆婆身边。杨过
抬起头来，凄然道：“龙姑姑，这恶道士把把婆婆打
死啦！”这白衣少女正是小龙女。孙婆婆带着杨过离墓c进观c
出手，她都跟在后面看得清清楚楚，料想郝大通不致狠下杀
手，是以始终没有露面，哪知形格势禁，孙婆婆终于受了重
伤，她要待相救，已自不及。杨过舍命维护孙婆婆的情形，她
都瞧在眼里，见他眼中满是泪水，点了点头，道：“人人都要
死，那也算不了甚么。”
孙婆婆自小将她抚养长大，直与母女无异，但小龙女十
八年来过的都是止水不波的日子，兼之自幼修习内功，竟修
得胸中没了半点喜怒哀乐之情，见孙婆婆伤重难愈，自不免
难过，但哀戚之感在心头yi闪即过，脸上竟是不动声色。
郝大通听得杨过叫她“龙姑姑”，知道眼前这美貌少女就
是逐走霍都王子的小龙女，更是诧异不已。须知霍都王子鎩
羽败逃之事数月来传遍江湖，小龙女虽未下终南山yi步，名
头在武林中却已颇为响亮。
小龙女缓缓转过头来，向群道脸上逐yi望去。除了郝大
通内功深湛c心神宁定之外，其余众道士见到她澄如秋水c寒
似玄冰的眼光，都不禁心中打了个突。
小龙女俯身察看孙婆婆，问道：“婆婆，你怎么啦？”孙
婆婆叹了口气，道：“姑娘，我yi生从来没求过你甚么事，就
是求你，你不答允也终是不答允。”小龙女秀眉微蹙，道：
“现下你想求我甚么？”孙婆婆点了点头，指着杨过，yi时却
说不出话来。小龙女道：“你要我照料他？”孙婆婆强运yi口
气，道：“我求你照料他yi生yi世，别让他吃旁人半点亏，你
答不答允？”小龙女踌躇道：“照料他yi生yi世？”孙婆婆厉声
道：“姑娘，若是老婆子不死，也会照料你yi生yi世。你小时
候吃饭洗澡，睡觉拉尿，难道难道不是老婆子yi手干的
么？你你你报答过我甚么？”小龙女上齿咬着下唇，
说道：“好，我答允你就是。”孙婆婆的丑脸上现出yi丝微笑，
眼睛望着杨过，似有话说，yi口气却接不上来。
杨过知她心意，俯耳到她口边，低声道：“婆婆，你有话
跟我说？”孙婆婆道：“你你再低下头来。”杨过将腰弯得
更低，把耳朵与她口唇碰在yi起。孙婆婆低声道：“你龙姑姑
无依无靠，你你也”说到这里，yi口气再也提
不上来，突然满口鲜血喷出，只溅得杨过半边脸上与胸口衣
襟都是斑斑血点，就此闭目而死。杨过大叫：“婆婆，婆婆！”
伤心难忍，伏在她身上号啕大哭。
群道在旁听着，无不恻然，郝大通更是大悔，走上前去
向孙婆婆的尸首行礼，说道：“婆婆，我失手伤你，实非本意。
这番罪业既落在我的身上，也是你命中该当有此yi劫。你好
好去罢！”小龙女站在旁边，yi语不发，待他说完，两人相对
而视。
过了半晌，小龙女才皱眉说道：“怎么？你不自刎相谢，
竟要我动手么？”郝大通yi怔，道：“怎么？”小龙女道：“杀
人抵命，你自刎了结，我就饶了你满观道士的性命。”郝大通
尚未答话，旁边群道已哗然叫了起来。此时大殿上已聚了三
四十名道人，纷纷斥责：“小姑娘，快走罢，我们不来难为你。”
“瞎说八道！什么自刎了结，饶了我们满观道士的性命？”“小
小女子，不知天高地厚。”郝大通听群道喧扰，忙挥手约束。
小龙女对群道之言恍若不闻，缓缓从怀中取出yi团冰绡
般的物事，双手yi分，右手将yi块白绡戴在左手之上，原来
是yi只手套，随即右手也戴上手套，轻声道：“老道士，你既
贪生怕死，不肯自刎，取出兵刃动手罢！”
郝大通惨然yi笑，说道：“贫道误伤了孙婆婆，不愿再跟
你yi般见识，你带了杨过出观去罢。”他想小龙女虽因逐走霍
都王子而名满天下，终究不过凭借yi群玉蜂之力。她小小年
纪，就算武功有独得之秘，总不能强过孙婆婆去，让她带杨
过而去，yi来念着双方师门上代情谊，息事宁人，二来误杀
孙婆婆后心下实感不安，只得尽量容让。
不料小龙女对他说话仍是恍如没有听见，左手轻扬，yi
条白色绸带忽地甩了出来，直扑郝大通的门面。这yi下来得
无声无息，事先竟没半点朕兆，烛光照映之下，只见绸带末
端系着yi个金色的圆球。郝大通见她出招迅捷，兵器又是极
为怪异，yi时不知如何招架，他年纪已大，行事稳重，虽然
自恃武功高出对方甚多，却也不肯贸然接招，当下闪身往左
避开。
哪知小龙女这绸带兵刃竟能在空中转弯，郝大通跃向左
边，这绸带跟着向左，只听得玎玎玎三声连响，金球疾颤三
下，分点他脸上“迎香”c“承泣”c“人中”三个|岤道。这三
下点|岤出手之快c认位之准，实是武林中的第yi流功夫，又
听得金球中发出玎玎声响，声虽不大，却是十分怪异，入耳
荡心摇魄。郝大通大惊之下，急忙使个“铁板桥”，身子后仰，
绸带离脸数寸急掠而过。他怕绸带上金球跟着下击，也是他
武功精纯，挥洒自如，便在身子后仰之时，全身忽地向旁搬
移三尺。这yi着也是出乎小龙女意料之外，铮的yi响，金球
击在地下。她这金球击|岤，着着连绵，郝大通竟在极危急之
中以巧招避过。
郝大通伸直身子，脸上已然变色。群道不是他的弟子，就
是师侄，向来对他的武功钦服之极，见他虽然未曾受伤，这
yi招却避得极是狼狈，无不骇异。四名道人各挺长剑向小龙
女刺去。小龙女道：“是啦，早该用兵刃！”双手齐挥，两条
白绸带犹如水蛇般蜿蜒而出，玎玎两响，接着又是玎玎两响，
四名道人手腕上的“灵道”|岤都被金球点中，呛啷c呛啷两
声，四柄长剑投在地下。这yi下先声夺人，群道尽皆变色，无
人再敢出手进击。
郝大通初时只道小龙女武功多半平平，哪知yi动上手竟
险些输在她的手里，不由得起了敌忾之心，从yi名弟子手中
接过长剑，说道：“龙姑娘功夫了得，贫道倒失敬了，来来来，
让贫道领教高招。”小龙女点了点头，玎玎声响，白绸带自左
而右的横扫过去。
按照辈份，郝大通高着yi辈，小龙女动手之际本该敬重
长辈，先让三招，但她yi上来就下杀手，于甚么武林规矩全
不理会。郝大通心想：“这女孩儿武功虽然不弱，但似乎甚么
也不懂，显是绝少临敌接战的经历，再强也强不到哪里。”当
下左手捏着剑诀，右手摆动长剑，与她的yi对白绸带拆解起
来。
群道团团围在周围，凝神观战。烛光摇晃下，但见yi个
白衣少女，yi个灰袍老道，带飞如虹，剑动若电，红颜华发，
渐斗渐烈。
郝大通在这柄剑上花了数十载寒暑之功，单以剑法而论，
在全真教中可以数得上第三四位，但与这小姑娘翻翻滚滚拆
了数十招，竟自占不到丝毫便宜。小龙女双绸带矫夭似灵蛇，
圆转如意，再加两枚金球不断发出玎玎之声，更是扰人心魄。
郝大通久战不下，虽然未落丝毫下风，但想自己是武林中久
享盛名的宗匠，若与这小女子战到百招以上，纵然获胜，也
已脸上无光，不由得焦躁起来，剑法忽变，自快转慢，招式
虽然比前缓了数倍，剑上的劲力却也大了数倍。初时剑锋须
得避开绸带的卷引，此时威力既增，反而去削斩绸带。
再拆数招，只听铮的yi响，金球与剑锋相撞，郝大通内
力深厚，将金球反激起来，弹向小龙女面门，当即乘势追击，
众道欢呼声中剑刃随着绸带递进，指向小龙女手腕，满拟她
非撒手放下绸带不可，否则手腕必致中剑。哪知小龙女右手
疾翻，已将剑刃抓住，喀的yi响，长剑从中断为两截。
这yi下群道齐声惊叫，郝大通向后急跃，手中拿着半截
断剑，怔怔发呆。他怎想得到对方手套系以极细极韧的白金
丝织成，是她师祖传下的利器，虽然轻柔软薄，却是刀枪不
入，任他宝刀利剑都难损伤，剑刃被她蓦地抓住，随即以巧
劲折断。
郝大通脸色苍白，大败之余，yi时竟想不到她手套上有
此巧妙机关，只道她当真是练就了刀枪不入的上乘功夫，颤
声说道：“好好好，贫道认输。龙姑娘，你把孩子带走罢。”小
龙女道：“你打死了孙婆婆，说yi句认输就算了？”郝大通仰
天打个哈哈，惨然道：“我当真老胡涂了！”提起半截断剑就
往颈中抹去。
忽听铮的yi响，手上剧震，却是yi枚铜钱从墙外飞入，将
半截断剑击在地下。他内力深厚，要从他手中将剑击落，真
是谈何容易？郝大通yi凛，从这钱镖打剑的功夫，已知是师
兄丘处机到了，抬起头来，叫道：“丘师哥，小弟无能，辱及
我教，你瞧着办罢。”只听墙外yi人纵声长笑，说道：“胜负
乃是常事，若是打个败仗就得抹脖子，你师哥再有十八颗脑
袋也都割完啦。”人随身至，丘处机手持长剑，从墙外跃了进
来。
他生性最是豪爽不过，厌烦多闹虚文，长剑挺出，刺向
小龙女手臂，说道：“全真门下丘处机向高邻讨教。”小龙女
道：“你这老道倒也爽快。”左掌伸出，又已抓住丘处机的长
剑。郝大通大急叫：“师哥，留神！”但为时已经不及，小龙
女手上使劲，丘处机力透剑锋，二人手劲对手劲，喀喇yi响，
长剑又断。但小龙女也是震得手臂酸麻，胸口隐隐作痛。只
这yi招之间，她已知丘处机的武功远在郝大通之上，自己的
“玉女心经”未曾练成，实是胜他不得，当下将断剑往地下yi
掷，左手夹着孙婆婆的尸身，右手抱起杨过，双足yi登，身
子腾空而起，轻飘飘的从墙头飞了出去。
丘处机c郝大通等人见她忽然露了这手轻身功夫，不由
得相顾骇然。丘郝二人与她交手，已知她武功虽精，比之自
己终究尚有不及，但如此了得的轻身功夫却当真是见所未见。
郝大通长叹yi声，道：“罢了，罢了！”丘处机道：“郝师弟，
枉为你修习了这多年道法，连这yi点点挫折也勘不破？咱们
师兄弟几个这次到山西，不也闹了个灰头土脸？”郝大通惊道：
“怎么？没人损伤吗？”丘处机道：“这事说来话长，咱们见马
师哥去。”
原来李莫愁在江南嘉兴连伤陆立鼎等数人，随即远走山
西，在晋北又伤了几名豪杰。终于激动公愤，当地的武林首
领大撒英雄帖，邀请同道群起而攻。全真教也接到了英雄帖。
当时马钰与丘处机等商议，都说李莫愁虽然作恶多端，但她
的师祖终究与重阳先师渊源极深，最好是从中调解，给她yi
条自新之路。当下刘处玄与孙不二两人连袂北上。哪知李莫
愁行踪诡秘，忽隐忽现，刘孙二人竟是奈何她不得，反给她
又伤了几名晋南晋北的好汉。
后来丘处机与王处yi带同十名弟子再去应援。李莫愁自
知yi人难与众多好手为敌，便以言语相激，与丘王诸人订约
逐yi比武。第yi日比试的是孙不二。李莫愁暗下毒手，以冰
魄银针刺伤了她，随即亲上门去，馈赠解药，叫丘处机等不
得不受。这么yi来，全真诸道算是领了她的情，按规矩不能
再跟她为敌。诸人相对苦笑，鎩羽而归。幸好丘处机心急回
山，先走yi步，没与王处yi等同去太行山游览，这才及时救
了郝大通的性命。
小龙女出了重阳宫后，放下杨过，抱了孙婆婆的尸身，带
同杨过回到活死人墓中。她将孙婆婆尸身放在她平时所睡的
榻上，坐在榻前椅上，支颐于几，呆呆不语。杨过伏在孙婆
婆身上，抽抽噎噎的哭个不停。过了良久，小龙女道：“人都
死了，还哭甚么？你这般哭她，她也不会知道了。”杨过yi怔，
觉得她这话甚是辛辣无情，但仔细想来，却也当真如此，伤
心益甚，不禁又放声大哭。
小龙女冷冷的望着他，脸上丝毫不动声色，又过良久，这
才说道：“咱们去葬了她，跟我来。”抱起孙婆婆的尸身出了
房门。杨过伸袖抹了眼泪，跟在她后面。墓道中没半点光亮，
他尽力睁大眼睛，也看不见小龙女的白衣背影，只得紧紧跟
随，不敢落后半步。她弯弯曲曲的东绕西回，走了半晌，推
开yi道沉重的石门，从怀中取出火折打着了火，点燃石桌上
的两盏油灯。杨过四下里yi看，不由得打个寒噤，只见空空
旷旷的yi座大厅上并列放着五具石棺。凝神细看，见两具石
棺棺盖已密密盖着，另外三具的棺盖却只推上yi半，也不知
其中有无尸体。
小龙女指着右边第yi具石棺道：“祖师婆婆睡在这里。”指
着第二具石棺道：“师父睡在这里。”杨过见她伸手指向第三
具石棺，心中怦怦而跳，不知她要说谁睡在这里，眼见棺盖
没有推上，若是有僵尸在内，岂不糟糕之极？只听她道：“孙
婆婆睡在这里。”杨过才知是具空棺，轻轻吐了yi口气。他望
着旁边两具空棺，好奇心起，问道：“那两口棺材呢？”小龙
女道：“我师姊李莫愁睡yi口，我睡yi口。”杨过yi呆，道：
“李莫愁李姑娘会回来么？”小龙女道：“我师父这么安排
了，她总是要回来的。这里还少yi口石棺，因为我师父料不
到你会来。”杨过吓了yi跳，忙道：“我不，我不！”小龙女道：
“我答允孙婆婆要照料你yi生yi世。我不离开这儿，你自然也
在这儿。”
杨过听她满不在乎的谈论生死大事，也就再无顾忌，道：
“就算你不让我出去，等你死了，我就出去了。”小龙女道：
“我既说要照料你yi生yi世，就不会比你先死。”杨过道：“为
甚么？你年纪比我大啊！”小龙女冷冷的道：“我死之前，自
然先杀了你。”杨过吓了yi跳，心想：“那也未必。脚生在我
身上，我不会逃走么？”
小龙女走到第三具石棺前，推开棺盖，抱起孙婆婆便要
放入。杨过心中不舍，说道：“让我再瞧婆婆yi眼。”小龙女
见他与孙婆婆相识不过yi日，却已如此重情，不由得好生厌
烦，皱了皱眉头，当下抱着孙婆婆的尸身不动。杨过在暗淡
灯光下见孙婆婆面目如生，又想哭泣。小龙女横了他yi眼，将
孙婆婆的尸身放入石棺，伸手抓住棺盖yi拉，喀隆yi声响，棺
盖与石棺的榫头相接，盖得严丝合缝。
小龙女怕杨过再哭，对他yi眼也不再瞧，说道：“走罢！”
左袖挥处，室中两盏油灯齐灭，登时黑成yi团。杨过怕她将
自己关在墓室之中，急忙跟出。
墓中天地，不分日夜。二人闹了这半天也都倦了。小龙
女命杨过睡在孙婆婆房中。杨过自幼独身浪迹江湖，常在荒
郊古庙中过夜，本来胆子甚壮，但这时要他在墓中独睡yi室，
想起石棺中那些死人，却是说不出的害怕。小龙女连说几声，
他只是不应。小龙女道：“你没听见么？”杨过道：“我怕。”小
龙女道：“怕甚么？”杨过道：“我不知道。我不敢yi人睡。”小
龙女皱眉道：“那么跟我yi房睡罢。”当下带他到自己的房中。
她在暗中惯了，素来不点灯烛，这时特地为杨过点了yi
枝蜡烛。杨过见她秀美绝伦，身上衣衫又是皓如白雪，yi尘
不染，心想她的闺房也必陈设得极为雅致，哪知yi进房中，不
由得大为失望，但见她房中空空洞洞，竟和放置石棺的墓室
无异。yi块长条青石作床，床上铺了张草席，yi幅白布当作
薄被，此外更无别物。
杨过心想：“不知我睡在哪里？只怕她要我睡在地下。”正
想此事，小龙女道：“你睡我的床罢！”杨过道：“那不好，我
睡地下好啦。”小龙女脸yi板，道：“你要留在这儿，我说甚
么，你就得听话。你跟全真教的道士打架，那由得你。哼哼，
可是你若违抗我半点，立时取你性命。”杨过道：“你不用这
么凶，我听你话就是。”小龙女道：“你还敢顶嘴？”杨过见她
年轻美丽，却硬装狠霸霸模样，伸了伸舌头，就不言语了。小
龙女已瞧在眼里，道：“你伸舌头干甚么？不服我是不是？”杨
过不答，脱下鞋子，径自上床睡了。
yi睡到床上，只觉彻骨冰凉，大惊之下，赤脚跳下床来。
小龙女见他吓得狼狈，虽然矜持，却也险些笑出声来，道：
“干甚么？”杨过见她眼角之间蕴有笑容，便笑道：“这床上有
古怪，原来你故意作弄我。”小龙女正色道：“谁作弄你了。这
床便是这样的，快上去睡着。”说着从门角后取出yi把扫帚，
道：“你若是睡了yi阵溜下来，须吃我打十帚。”
杨过见她当真，只得又上床睡倒，这次有了防备，不再
惊吓，只是草席之下似是放了yi层厚厚的寒冰，越睡越冷，禁
不住全身发抖，上下两排牙齿相击，格格作响。再睡yi阵，寒
气透骨，实在忍不下去了。
转眼向小龙女望去，见她脸上似笑非笑，大有幸灾乐祸
之意，心中暗暗生气，当下咬紧牙关，全力与身下的寒冷抗
御。只见小龙女取出yi根绳索，在室东的yi根铁钉上系住，拉
绳横过室中，将绳子的另端系在西壁的yi口钉上，绳索离地
约莫yi人来高。她轻轻纵起，横卧绳上，竟然以绳为床，跟
着左掌挥出，掌风到处，烛火登熄。
杨过大为钦服，说道：“姑姑，明儿你把这本事教给我好
不好？”小龙女道：“这本事算得甚么？你好好的学，我有好
多厉害本事教你呢。”杨过听得小龙女肯真心教他，登时将初
时的怨气尽数抛到了九霄云外，感激之下，不禁流下泪来，哽
咽道：“姑姑，你待我这么好，我先前还恨你呢。”小龙女道：
“我赶你出去，你自然恨我，那也没甚么希奇。”杨过道：“倒
不为这个，我只道你也跟我从前的师父yi样，尽教我些不管
用的功夫。”
小龙女听他话声颤抖，问道：“你很冷么？”杨过道：“是
啊，这张床底下有甚么古怪，怎地冷得这般厉害？”小龙女道：
“你爱不爱睡？”杨过道：“我我不爱。”小龙女冷笑道：
“哼，你不爱睡，普天下武林中的高手，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睡
此床而不得呢。”杨过奇道：“那不是活受罪么？”小龙女道：
“哼，原来我宠你怜你，你还当是活受罪，当真不知好歹。”
杨过听她口气，似乎她叫自己睡这冷床确也不是恶意，于
是柔声央求道：“好姑姑，这张冷床有甚么好处，你跟我说好
不好？”小龙女道：“你要在这床上睡yi生yi世，它的好处将
来自然知道。合上眼睛，不许再说。”黑暗中听得她身上衣衫
轻轻的响了几下，似乎翻了个身，她凌空睡在yi条绳索之上，
居然还能随便翻身，实是不可思议。
她最后两句话声音严峻，杨过不敢再问，于是合上双眼
想睡，但身下yi阵阵寒气透了上来，想着孙婆婆又心中难过，
哪能睡着？过了良久，轻声叫道：“姑姑，我抵不住啦。”但
听小龙女呼吸徐缓，已然睡着。他又轻轻叫了两声，仍然不
闻应声，心想：“我下床来睡，她不会知道的。”当下悄悄溜
下床来，站在当地，大气也不敢喘yi口。
哪知刚站定脚步，瑟的yi声轻响，小龙女已从绳上跃了
过来，抓住他左手扭在他背后，将他按在地下。杨过惊叫yi
声。小龙女拿起扫帚，在他屁股上用力击了下去。杨过知道
求饶也是枉然，于是咬紧牙关强忍。起初五下甚是疼痛，但
到第六下时小龙女落手已轻了些，到最后两下时只怕他挨受
不起，打得更轻。十下打过，提起他往床上yi掷，喝道：“你
再下来，我还要再打。”
杨过躺在床上，不作yi声，只听她将扫帚放回门角落里，
又跃上绳索睡觉。小龙女只道他定要大哭大闹yi场，哪知他
竟然yi声不响，倒是大出意料之外，问道：“你干么不作声？”
杨过道：“没甚么好作声的，你说要打，总须要打，讨饶也是
无用。”小龙女道：“哼，你在心里骂我。”杨过道：“我心里
没骂你，你比我从前那些师父好得多。”小龙女奇道：“为甚
么？”杨过道：“你虽然打我，心里却怜惜我。越打越轻，生
怕我疼了。”小龙女被他说中心事，脸上微微yi红，好在黑暗
之中，也不致被他瞧见，骂道：“呸，谁怜惜你了，下次你不
听话，我下手就再重些。”
杨过听她的语气温和，嬉皮笑脸的道：“你打得再重，我
也喜欢。”小龙女啐道：“贱骨头，你yi日不挨打，只怕睡不
着觉。”杨过道：“那要瞧是谁打我。要是爱我的人打我，我
yi点也不恼，只怕还高兴呢。她打我，是为我好。有的人心
里恨我，只要他骂我yi句，瞪我yi眼，待我长大了，要yi个
个去找他算帐。”小龙女道：“你倒说说看，哪些人恨你，哪
些人爱你。”杨过道：“这个我心里记得清清楚楚。恨我的人
不必提啦，多得数不清。爱我的有我死了的妈妈，我的义父，
郭靖伯伯，还有孙婆婆和你。”
小龙女冷笑道：“哼，我才不会爱你呢。孙婆婆叫我照料
你，我就照料你，你这辈子可别盼望我有好心待你。”杨过本
已冷得难熬，听了此言，更如当头泼下yi盆冷水，忍着气问
道：“我有甚么不好，为甚么你这般恨我？”小龙女道：“你好
不好关我甚么事？我也没恨你。我这yi生就住在这坟墓之中，
谁也不爱，谁也不恨。”杨过道：“那有甚么好玩？姑姑，你
到外面去过没有？”小龙女道：“我没下过终南山，外面也不
过有山有树，有太阳月亮，有甚么好？”
杨过拍手道：“啊哟，那你可真是枉自活这yi辈子啦。城
里形形色色的东西，那才教好看呢。”当下把自幼东奔西闯所
见的诸般事物yiyi描述。他口才本好，这时加油添酱，更加
说得希奇古怪，变幻百端。好在小龙女活了yi十八岁从未下
过终南山，不管他如何夸张形容，全都信以为真，听到后来，
不禁叹了口气。
杨过道：“姑姑，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小龙女道：
“你别胡说！祖师婆婆留下遗训，在这活死人墓中住过的人，
谁也不许下终南山yi步。”杨过吓了yi跳，道：“难道我也不
能下山啦？”小龙女道：“自然不能。”杨过听了倒也并不忧急，
心道：“桃花岛是海中孤零零的yi个岛，我去了也能离开，这
座大坟又怎当真关得我住？”又问：“你说那个李莫愁李姑娘
是你师姊，她自然也在这活死人墓中住过了，怎么又下终南
山去？”小龙女道：“她不听我师父的话，是师父赶她出去的。”
杨过大喜，心想：“有这么个规矩就好办，哪yi天我想出去了，
只须不听你话，让你赶了出去便是。”但想这番打算可不能露
了口风，否则就不灵了。
两人谈谈说说，杨过yi时之间倒忘了身上的寒冷，但只
住口片刻，全身又冷得发抖，当下央求道：“姑姑，你饶了我
罢。我不睡这床啦。”小龙女道：“你跟全真教的师父打架，不
肯讨yi句饶，怎么现下这般不长进？”杨过笑道：“谁待我不
好，他就是打我，我也不肯输yi句口。谁待我好呢，我为他
死了也是心甘情愿，?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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