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在摘取了她的一颗冰冻已久又重新回暖的心後,竟然指责她仍然爱着她的前夫!
心底那些细碎的冰块扎入她一颗回复柔软的心,那丝丝的疼痛令她顿生悔意:为什麽要爱?没有爱就不会痛!眼前雾气一片,她忍住眼泪,强作冷静地说:「既然不了解我,那麽就随你所想吧!是,我还爱着他,爱得我每一根头发丝都疼!」
冯洪健抬头看她,她清冷地站在那里,身後是一只蓝紫色琉璃花瓶,瓶内插着一束紫色的剑兰,那紫色的花朵被厚厚的花茎擎起,层层包裹,忧郁冰冷得一如眼前的宋清月。
忽然间,一种深沉地绝望感将他攫住,燃烧那麽久,他以为他能融化这块坚冰,谁知道融化的只是那表层的冰面,她的心底仍是坚不可破的一颗冰核。
突转而下的情势令他无言以对,一片萧瑟中,他打开房门,门外的宋家人正焦灼地盯着房门,一见他,宋太太立刻兴高采烈地问:「怎麽样,求婚成功了吗?」
冯洪健苦笑一下,摇了摇头,越过宋太太失望的脸,他望向高大沉默的宋先生,只见老爷子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他心头一凛,颤声道:「伯父,从一开始,你就不赞成我们这段感情,是不是?」
宋先生默然无声,半晌才说:「孩子,你……太复杂了,月儿前一段婚姻便已经一败涂地,我怎麽忍心让她再铤而走险一次?」
那浑厚的声音似一柄剑扎在他内心,他失声叫道:「复杂?我爱月儿的心难道是复杂的吗?」雾气在他眼内聚集,他扼住那茫茫水雾,冷笑道:「我倒是想拒绝这复杂的身世,只是,我能吗?」说罢,也不管宋太太的惊问与挽留,推开大门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疾走了许久,他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满脸皆是泪水,仰头看黑沉沉的天空,没有半点星光,一如他此刻的心境。
他擦一把脸,坐在人行天桥上,看着桥下车水马龙,双手捧住脸:你狠!还是你狠!宋清月!只用一句话便可以完结我,将我变得同你一样胸口冰冷!
他取出一张照片,照片中的清月斜斜坐在一架爬满花藤的秋千上,雪白的鹅蛋脸,红唇微微嘟起,精灵般的大眼睛笑着看向他,像是在说:谁让你惹我生气了?
曾经她是那样的天真娇憨,他怎麽才能重新点燃她眼中的爱意?
一阵风刮来,他一时没有拿稳,那照片从他手中滑落,被风吹得飘飘荡荡,越过人行天桥,落在不远处的马路上。
他惊叫一声,匆匆跑下天桥,却又发现,那发黄的照片不知被风吹向了何处。
原本就该放弃的回忆,不是吗?为什麽一直要牢牢地抓紧它?
忍住许久的眼泪,终於滑落下来。
好痛,心口的那道伤痕,原以为已经结痂消失,原以为自己的嬉笑可以掩盖,谁知道,它一直存在,从未离开!
宋清月,你狠!为什麽我愿意燃烧自己来融化你,为什麽你不愿意温暖我一点点!
沉郁已久的天空终於倾下了蓄谋已久的雨滴,冷冷的秋雨宣告着夏天行将结束,秋季已经来到。
他迎着雨,深一步浅一步地走着,让这冷冷的秋雨熄灭他心中不合时宜的热情。
丶第六十一章 觉爱意 桂花香
早桂已经按捺不住侵占金秋的野心,刚入秋便开得轰轰烈烈,卓红云居住的小别墅笼罩在一片异香之中。
二楼浴室正对着一大丛月桂树,那金黄的桂花顺着半掩的窗户,拚命地将香气漫进来,夹着蒸腾的热气,将宋清月熏得晕头转向。
红云敲一敲门,送进来浴巾,见好友将头靠在浴缸上,红粉绯绯的脸上无限清冷,乌黑的眼眸似一口古井,幽暗得不见一丝波纹。
她叹息一声,推一下清月:「何苦呢?既然这样爱他,为什麽不去找他,和他争吵,捶他抓他咬他总好过你这样一个人闷不做声,闷坏了自己,也无人知晓。」
清月回过神来:「那我不就是同郦晟一样的人了吗?」
「像她有什麽不好?至少敢勇敢追求自己的爱情,而你,一个胆小的女人!」红云为清月洗头发,抓出一大蓬雪白的泡沫,高高地堆在她的头上,她愤然道:「真不知道沉浸在回忆中对你有什麽好处,累不累?自己折磨自己,还失去那样好的一个伴侣!」
清月垂下眼,像是问自己般,声音低不可闻:「他,果真会是一个好伴侣吗?他比我小,而且还是那样一个不务正业的花花公子——」
「喂,宋清月——」沾上泡沫的手指依旧凌厉,点住她的额头:「比你小怎麽了?人家事事都比你想的周到,事事都为你考虑,事事都以你为先!不务正业?果真不务正业的话,你们公司那麽大的动荡还能纹丝不动地运行?」
抓洗的力道又大了几分,红云的语气随之激动了几分:「你就是喜欢板着个冰块脸,最好你喜欢的男人也是这样不苟言笑,向你表达爱意还要每天背一首十四行诗,单膝下跪捧着心做无病呻吟状!拜托!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什麽?你和他过得快乐,过得舒心!你自己想一想,这三个月来,你笑了多少次?你还失眠过吗?你还有没有再借酒浇愁?和他分手以後,你哭了多少次?失眠了多少夜?」
那尖尖的手指扎得清月头皮生疼,而一阵阵的桂花甜香沁入她的鼻尖,那痛与甜的感觉混合起来,直达到她身体内的每一个细胞。
是的,她曾那样欢笑过,曾在那样一个胸膛内大笑大哭大悲大喜过,曾经与他那样缠绵地热吻过,曾经恨不能用手撕裂过那张俊脸过,曾经奋不顾身为他挡住危险过——
这就是恋爱呀,恋爱中的人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爱也罢,痛也罢,这都是恋爱的副产品——前提是,她爱着他,他也同样地爱着她!
她抚着胸口那一道浅浅的粉色伤疤,是那块玻璃留下的痕迹,而她的心房狂乱地跳动着,供养她心脏的血液,不是夹杂着冯洪健的那一股吗?
她战栗着,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沉浸在喜悦之中。
红云惊道:「怎麽好好地发起抖来?是不是水不够热了?」她伸手要试一试水温,却被清月一把拦住:「红云,谢谢你!我想明白了,我是爱他的!既然爱他,就不要害怕受伤,即使受伤,那又怎样?谁说单亲妈妈就不能为爱情疯狂?」
清月急切地说着,脸颊的绯红格外浓,眼睛似宝石一般闪闪发光,她踏出浴室,穿上衣服:「是了,我这就去找洪健,告诉他——」
「那个,你也太急了吧,你头上的泡沫还没有清乾净呢,等一等——」红云惊道。
「等?来不及了,我现在就去公司告诉他,他等我已经很久了——」清月穿上鞋,一阵风似的走了。
「好吧,希望那帅小子没有被你这个样子吓到。」红云垂下挽留的手,一朵微笑绽放在她的嘴角。
这样的清月,多年前她曾经见过,为了爱情,为了那样一个不值得的男人,不惜将自己熊熊燃烧,待自己化为灰烬後,又重新聚拢起来,凝结成冰。
这一次,这一个男人值得吗?
可是不去试一试,怎麽知道他值得不值得?
想到此节,红云的心微微地颤抖了一下,看一眼插在水晶瓶内的一大束洁白芳香的香水百合,是不是该给自己一个机会?毕竟,三十三岁,不算老,风华正茂——
「滴滴」作响的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又是那个锲而不舍的号码。这一次,她没有拒绝,接通了电话,轻柔而慵懒地「喂」了一声。
对方显然没有意料到电话被接通,反而结结巴巴起来:「我——我——」
红云妖娆地笑了一下,打开窗,桂花香盈满室内,她忽而低低地说:「桂花开了——」
是呀,连细小低调的桂花都开得如此轰轰烈烈,为什麽爱情不可以如此呢?
清月闯进「爱家」,办公人员没有想到在下班时分会见到前任副总,还是这般这般——疯狂的模样,皆吃惊地望着她。
她抓住路过的小黄,急切道:「洪健呢?」
小黄结结巴巴道:「在办公室内。」
她丢下一句「谢谢」,立刻飞身而去,留下一帮目瞪口呆的旧下属:
「清月这是怎麽了?」一个关心的声音。
「难道——难道——难道——情海生波——?」一个激动的声音。
「是呀,看冯总这段时间都埋头苦干,简直得冰女郎真传,把那老妖婆也逼得几欲自尽——」一个大仇得报的声音。
清月将那些声音全抛在脑後,她只有一个焦灼的愿望:见到冯洪健——
她推开副总办公室大门,热烈地叫道:「洪健——」
冯洪健被这突然冒出的女郎吓住了:只见她头顶着杂乱的发髻,那发髻上还凝结着白色的可疑物,是发胶还是什麽?更可怕的是,她还穿着粉色的浴衣,不知道什麽时候穿反了脚上的鞋还是不同的颜色——
难道——难道——难道是她遭遇了什麽不测,来向他求助?一记惊天闷雷敲在他心中,他猛地站起:「是不是发生什麽大事了?」
「是。」她脸上红霞密布,垂头轻声道:「我,爱上你了。」
那细不可闻的声音像是一只只春天的彩蝶,五彩斑斓地撩动着他那颗防备薄弱的心,他看一眼眼前这个娇柔含羞的女子,心中的一道冰墙和一股暗火在搏斗着,他压了压那股火,冷静地问:「宋小姐,你大点声,你说的什麽,我听不清。」
丶第六十二章 爱火烈 坚冰融
这样寒冷如冰的声音,清月第一次听见,她抬起头,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上呈现出一片清冷,她脸上的潮红一点点退去。
冯洪健看着那红晕在她脸上散去,内心似被无数只小虫啮齿着,有一种说不出的疼痛。
她那双热烈燃烧的眼眸渐渐冷下去,可是还是存着几丝光亮,她沙哑着嗓子问:「洪健,你刚刚说什麽?」
「 啪 」一记冰裂的声音,他的声音中夹着几分感情:「清月,你大点声,我听不见。」
细细的喜悦之火在她体内燃烧着,她柔柔地笑着,走上前捧起他的脸,脸颊虽然感到一阵红热如火烧,可是仍然坚定地痴痴地望着他俊逸的脸容:「我说,我爱你。」
哗,一道冰碎的声音——
冯洪健望着面前这张芙蓉般的面容,眼中流转的盈盈波光似乎能将他淹没,她几乎没有穿过粉红色的衣服,而今天粉色的丝质睡衣上还绣着一朵朵娇柔的樱花,而她的身体散发着浓郁桂花香,什麽时候,那沁人的茉莉香转为了甜腻的桂花香?
来不及思考,那软而香的身体便靠近了他的怀抱,紧紧地搂住他,他听见她用糯糯地声音轻轻道:「我怎麽可能爱我的前夫,这世间我最不愿意见的人就是他了。你不知道我以前吃过多少苦?所以我不敢去爱,可是,不知不觉之中,我爱上了你,那样突然,我自己也不知道——」
哗——哗——哗——心中那薄薄的冰墙怎麽经得住这样的热情与温柔?碎裂得遍地都是。
她伏在他怀中听着他狂喜的心跳,抬起头来,用晶莹如黑水晶的眼睛看着他,他的脸上表情如此怪异:浓眉紧皱,桃花眼内欣喜欲狂,薄唇却紧紧抿住。
她轻柔而甜蜜地笑了一下,踮起脚尖,吻上他紧皱的眉间。
「轰——」冰化了,火烧了,他搂紧那具温热芳香的躯体,她疼得哼出声来,他才轻轻松开她一点。
抬眼见他一副怒火燃烧的模样,她不知所措起来。
「你——」他抵住她,双手钳住她的腰:「你说你爱你的前夫,爱得头发丝都生疼,是不是?」
「不!我曾经爱过,也曾经恨过,但是他现在对我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我爱你又恨你,爱得头发丝疼,恨得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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