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想要赶快趁热打铁,击碎耶律重光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不要让他下决心和我下场比试。于是我便向耶律重光道:“耶律兄刚才取胜肖兄那一手,委实高明莫测,可见贵国中高人不少。在下自小好武,一旦发现什么新奇招式就想弄个究竟。刚才见耶律兄大展神威,在下也禁不住技痒,便在耶律兄面前班门弄斧,试演一下此招,请耶律兄指正!”
耶律重光一时脸色大变,这招“血杀连环”变化甚为复杂,当初耶律明哲教他时,足足在他面前缓缓使了三遍,他才弄懂了个大概。他万万没有想到我只看了他使过一次,便“大言不惭”地说要在他面前使出这招。殊不知天下武功殊途同归,万变不离其宗,只要明白了其中的原理,其余的招式变化等反倒是微末枝节了。师父当年并没有教我多少招式,反而教我天下武学至理,让我举一反三,触类旁通便是这个道理。
多亏我及时恢复了三成功力。只看了耶律重光使出“血杀连环”一遍,便将其基本之处看得明明白白,虽然不及耶律重光沉浸此招多年,对各种变化烂熟于胸,但我要将它照箶芦画瓢地使出来,也并非难事。
在耶律重光诧异的眼神中,我右手潜运内力一拍剑鞘,腰间长剑便似出海蛟龙一般自行跃了出来,落在我手中。这一下长剑出鞘,竟然声震花园,有如蛟龙咆哮着奔腾入云,气势雄浑,众人的耳中也一阵鸣响,功力稍差和不会武功之人便忍不住伸手握住了耳朵。我决心要一举击溃耶律重光的信心,让他知难而退,因此一出手便使上了十成内力,不再有所保留。
这一手立时震摄全场,众人一下子大气也不敢出,耶律重光更是不住叫苦,没想到我的内力竟然精强如斯。我在心中将刚才所见的“血杀连环”招式默想一遍,然后气运双臂,将“血杀连环”毫无保留、疾如风雷般使了出来。
一瞬间我的身形便像刚才耶律重光一样,被无数个渐渐变成红色的光圈所包围,只是与耶律重光不同的是,光圈上的红色最后竟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数道灿烂夺目的光华,耀得众人眼前一片明亮,花园中无数支雄雄燃烧的牛油巨烛也在一瞬间失去了光采。原来我手中宝剑在我无上内力猛激之下,竟然由起初的发红转为亮白,几乎超出了宝剑所能承受的温度。由于不再有暴露不熟悉王家武功的担忧,我放心地随意挥洒,越舞越是流畅。在我气劲带动之下,花园中的空气也似按捺不住一般,随着我的剑舞隐隐流动,似有风雷之声。
众人在一片目瞪口呆之后忘情地轰然叫好,无论气势还是威力,我这一手显然比耶律重光高明多了。耶律重光在一旁脸如死灰,没想到我我在只看过一眼的情况下,竟能将这招“血杀连环”使得如此像模像样,气势迫人,而且能让手中兵器由红变白,可见内力之强,这一手他无论如何做不到。耶律重光心知能将这招“血杀连环”使出这种境界的,目前只有创出此招的耶律明哲和大师兄耶律明基二人而已。直到此时,耶律重光已知今日的比武胜负已分,他所倚仗的“血杀连环”在我眼中已不足为奇,就算我不知破解之法,只要照样使出这招“血杀连环”来,和他真刀真枪的硬碰硬,以我的内力之强,他也决计讨不了好去。
李存勖、李云清、王行烈、林天南等人见我胜局已定,无不相视而笑,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在众人一片叫好声中,我突然一声大喝,身形竟腾空而起,带动剑圈向花园中一座精铁所铸、足有一人高的雄狮像击去。众人只见一道耀眼的光华一闪而过,接着一声乓然巨响过后,我又神定气闲地站在了场中,而那座雄狮像竟已被我的剑圈绞成了碎片!
众人见我一击之下威力如斯,无不嗔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接着众人又发现我手中的长剑不知何时已经只剩下了一只剑柄,更是失声惊呼。原来刚才在我的全力一击之下,手中长剑终是凡铁,再也禁受不住从我手心不断传来的雄浑内力,在最后一次放出明亮耀眼的光华之后,一瞬间竟熔化成了铁水,四散落在场中。便似一粒粒发光的夜明珠一般,好一会光华才渐渐隐去。
我随手抛下手中残存的剑柄,向耶律重光笑笑说道:“在下手中之剑远不及耶律兄的弯刀耐用,让耶律兄见笑了。”
耶律重光终于长叹一声,心知这场比试不用再比下去了。他见我如此武功,明明可以在比试中真刀真枪地将他击败,而且要将他击伤也不是难事,但我却选了这么一个比武方式,让他可以说是在保全颜面的情况下体面认输。耶律重光心中以为我今天是故意容让,不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丢脸,心中对我更是佩服。而场外众人心中也是和耶律重光一般的想法。
此时耶律重光的脸上露出钦服的神色,他俯身向我行了一礼,然后说道:“今日我耶律重光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王兄无论心胸,武功还是见识,均强我十倍不止。今天我耶律重光输得心服口服,无话可说。此次前来中原,能够认识王兄这样的高人,在下不虚此行了。”
众人见耶律重光终于开口认输,不由爆发出一阵欢呼。众人觉得今天我如此做为,既显示了中华礼仪之邦、泱泱大国的气概与风范,又让耶律重光等一干契丹人输得心服口服,事情做得如此漂亮,不由对我敬服不已。李存勖、王行烈、林天南等人更是露出嘉许之色。
我对耶律重光说道:“在下班门弄斧,耶律兄莫怪。天下武功本源自一家,纵然招式千变万化,但殊途同归,本质之处却无有不同。就好似你我二人虽相貌各异,语言不通,衣着迥异,但一样都是万物之灵,一样生于此世长于此时。”
耶律重光点头称是。我接着正视着他说道:“既说到此处,在下心中有几话想与耶律兄一谈。晋国与契丹互为邻国,唇齿相依,既共存于天地间,为天下黎民百姓计,在下以为自当各守一方,世代和好,永息干弋,使贵我两国百姓修生养息,长享太平,此不但是我晋国之愿,我想亦是贵国百姓之愿也。”
耶律重光脸色微红,显是心知此次借机寻衅实是理亏,经此一战,他已心知中原大地藏虎卧龙,能人辈出,契丹边荒之地,若是妄想图谋,无异于以卵击石,非但不能得偿所愿,最后恐怕还会落得个元气大伤。他长揖到地,沉恳地向我道:“听王兄一言,胜读十年书,耶律重光受教了。此番回去,定当尽已所能,为契丹与中华之和好出一份力。”
我没想到耶律重光竟能如此痛快的接受我的意见,赶快扶起耶律重光,感动地说道:“耶律兄虚怀若谷,诚挚正直,在下佩服不已,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今日能结交耶律兄这样的朋友,在下也是不虚此行!”
说完我俩扏手相视大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众人见我三言两语,便让原先傲气十足的耶律重光一改先前态度,不但成了朋友,而且当众自陈愿为晋国和契丹之和好尽力,无不满心欢喜。近来契丹虽与晋国保持关系,但却暗中加紧充实国力,训练士卒,窥视中原之心昭然若揭。晋国与契丹接壤,若是契丹发难,晋国便首当其冲,在座众人均知契丹铁骑的厉害,以晋国之强,尚不能说稳操胜券,因此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愿和契丹交战。耶律重光虽然目前在契丹国内官职不高,但以他契丹国师传人的身份,还是有一定的影响力,说不定能促成契丹与晋国达成默契,助晋国一臂之力。因此众人听到耶律重光当众表态之后,均是脸含笑容。
耶律洪元和其它契丹人见我显露了如此本事,连本方武功最强的耶律重光也在我面前甘拜下风,而且晓以大义,让耶律重光心服口服,哪里还说得出话来,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席上的李存勖瞧在眼里,心知是见好就收的时候了。从长远利益出发,此时晋国还是要和契丹搞好关系,不能让契丹使者太过难堪。因此他便站起身来哈哈笑道:“今日陈丞相寿筵,恰逢契丹贵使来贺,与我大晋武林中人共同来了一场精彩的以武会友,两方武功各有千秋,各擅胜场,精彩绝伦,不但给陈丞相寿筵平添了几分喜气,也让我和众人大开了一番眼界!来人,我要向出场的三位壮士敬酒,一是以示敬意,二是共祝我大晋与契丹两国永远和平共处、彼此扶持,共攘大业!”
众人见李存勖一开口,便将一场中原武林与契丹使团之间的比试如此轻描淡写地带过,不伤契丹使者颜面,让他们得以就此下台。在场众人除一些年轻人外,大多是老于事故之人,心知今天契丹使团已经闹了个灰头土脸,我方已占足了上风,为了今后的大计,实不宜过分刺激契丹使团。李存勖如此做法,确是了结此事的最佳手段,因此便纷纷附合,一时间席上便是一片谈笑之声,似是刚才进行的只是一场普通的助兴表演一般。一众契丹人见了,想起耶律重光好歹也胜了中原武林有名的武夷派年青好手肖辉明,心里好受了一些,而且目前契丹与晋国表面上关系也还不错,双方基于也都互唱高调,声言要永久和好,否则这次陈宗启生日,契丹也不会遣使来贺了。刚才耶律重光当众所言之事,也可以认为是官方外交辞令,并不算十分丢脸,因此一众契丹人慢慢脸色也没有刚才那么难看了。
这时李存勖已经站起身来,立时呈现出一派渊停岳峙的气度,教人不禁心折。他端酒走出,先到场边看望已裹好伤口的肖辉明,敬了他一杯,温言安慰了几句,然后便走到我和耶律重光面前。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地和李存勖站在一起。我和耶律重光施礼后抬头望去,只见李存勖满面春风,一张清秀俊逸的脸上英姿勃发,望着我和耶律重光的目光炯炯有神,包含着无限友善与亲切,我不禁想到,人说太子殿下李存勖英俊潇洒,待人谦和,果然并非虚誉。
这时下人端上了酒,李存勖先向耶律重光敬了一杯,说了几句客套话,然后举杯向我,眼中出现了一丝不易为人查觉的期盼之色,说道:“王公子果然是将门虎子,人中凤龙,能有王公子这样的人在,实是我大晋之福。”
从第一眼看到李存勖之时,我便隐隐感觉到他虽然贵为太子,但并不是一个纨绔膏粱子弟,而是胸怀天下,志向高远之人,自古时势造英雄,乱世出豪杰,当此天下三分,外有契丹之际,正是英雄豪杰欲出之时。由于我的六识超于常人,在如此近距离下,我直觉的感到李存勖心胸宽广,为人正直,豪气干云,是一个可以结交之人,而且他虽身为晋国太子,但自小就胸怀大略,意图做一番大事业。此刻他眼中望向我的期盼之色,更证实了我的想法,因这正表现了在他眼中,我是一个值得他重视的人。
因为我今天当着他的面显露出了太多过人之处,又做为京都王家的准下任家主,将来或许是武林中举足轻重的人物,这正是他实现埋藏在心中的理想和目标所需要的,历来中原大地,要一统江山,必先一统武林,李存勖身为晋国太子,哪能不知这一点。
我不由也被李存勖激起了心中的雄心,决定如有可能,我要帮助李存勖完成心中的目标,顺带也实现我心中的理想。男子汉大丈夫,既生在这世上,就应轰轰烈烈地做一番事业,傲立于天地间,方才不负此生。于是我也双目炯炯地望着他,口中说道:“太子殿下过奖了,在下只是练熟了几手功夫而已,哪及殿下文韬武略,样样精熟。在下虽然愚钝,但心怀报国之心,太子殿下如有差遣,在下脑肝涂地,万死不辞,愿祝太子殿下一臂之力。”
由于不知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李存勖,为了让李存勖尽早明白我的意思,最后的那一句话我说得特别响亮。
李存勖眼中一丝诧异之色顿时一闪而过,似是明白我或许查觉了他心中的想法,对我敏锐的感觉又有了更深的认识。但此时此刻不是他和我放开畅谈的时候,于是他哈哈一笑,与我举杯共饮,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便回到了席上。
与耶律重光拥抱告别后,我在众人敬佩的目光中回到了席上,在王行烈身边坐下。王行烈见我又出了一次风头,为王家露了脸,高兴得满面红光,大力拍了我肩膀一记。
我笑笑坐下身来,旁边众人纷纷向我敬酒,贺我不负众望,扬了中原武林之威。应酬中我不经意地向李云清所在处望了一眼,却发现李云清正望着我,表情若有所思。
第28章
寿筵进行到差不多,李存勖和李云清起身向陈宗启告辞。
「老臣恭送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陈宗启慌忙跪了下去。满园的宾客一见,也黑压压的都跪了下来。李存勖含笑道:「我兄妹有事在身,先走一步。众位且在此尽欢。」我看着李云清恍若天仙的身影在从人的簇拥下,渐行渐远,心里一阵失落。
行到园门口时,李云清顿了一下,螓首微偏,有意无意的朝我这边望了过来。发觉了我呆呆的看着她,李云清微微一笑,迳自去了。
李云清的走,彷佛带走了我的三魂六魄。我便再也没有兴致听周围的人胡侃下去。转身走到花园水池边,冷风一激,方才清醒了许多。没由的想起当日在龙虎山遇仙的情形,李云清该是那仙鹤般的女子吧。危涧幽峡,云峰鹤谷才是她蹁跹回翔的所在。远远的惊鸿一瞥,已不是我等凡夫俗子消受的了的。
正自走神,忽听得王行烈道:「东儿,林姑娘跟你说话呢。你净愣着干什么?」
回头一看,林婉清不知何时走到了我得身边,有些发窘的望着我。想是走过来想聊几句,我却没有回应。我微微一笑,道:「林姑娘见谅,其东失态了。」
王行烈呵呵笑道:「其东,林姑娘可是林盟主的掌上明珠,当今武林中有名的侠女。你该多多请益才是。」
林婉清比上次见面时端庄了许多,十足一副名门闺秀的娴静模样。听得夸赞,微一欠身,道:「伯父谬赞了。说到侠义和识见广博,婉清怎及得上王世兄。王世兄七步成诗,又力挫契丹高手,如此才华,才叫婉清倾慕呢。」
得体得应答倒让我有些意外。看来名门之后,确实有些门道。但先前林婉清水性杨花得印象已经先入为主,李云清得影像又在我脑子里充塞不去,虽则嫌恶之情稍减了几分,我仍是淡淡的道:「其东怎当得林姑娘赞赏,醉月楼一别,林姑娘的仙姿,其东无日或忘。」
「哦?」王行烈显得颇为讶异,「原来你们早认识阿,那就越发妥当了。你们好好聊聊吧。」说完便走开了。
「王世兄,你舞的那套剑法真好看,叫什么名字阿?」林婉清盈盈浅笑道。
「是我们王家的艳雨剑法。」
「难怪呢。」林婉清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怪不得这么好看。王世兄方才舞剑的时候很是潇洒出尘哩。你可以再舞给我看一遍吗?」
「下次如有机会,其东定会如林姑娘所愿。」即便是对林婉清没什么好感,我也没有一口回绝。毕竟,让美人伤心并非我的行事风格。
「下次啊?」林婉清秀眉微蹙,「不如过两天我去贵府拜候,到时候王世兄就舞给我看吧。」
「她还真是直接。」我暗暗付道。
「那好吧,其东随时恭候林姑娘芳驾。」
「那可就说定了,不许赖啊。」我爽快的答应让林婉清欢欣不已,便掩口笑了起来。那一刹那,林婉清天真可人的样子竟让我有些心旌动摇。只是不知此时的林婉清和醉月楼的林婉清哪个才是更真实的她。或者都是,又或者都不是。
男的潇洒飘逸,女的清丽脱俗。很快我俩便成了园内众人目光的焦点。
「婉清跟其东兄说些什么呢,说得这么高兴。让我也听听成不成?」陈冠龙从一干文人学子中钻了出来,看见我们,便走过来,笑道。听出陈冠龙话里微微有些醋意,我一笑,正准备说话,林婉清却抢道:「我和王世兄说些什么,关你什么事。又不见我问你跟许晴晴说了些什么。」
陈冠龙被一阵抢白,脸色就有些不大自然,干笑了几声,道:「那是我多此一问了。婉清,我娘说好一阵子没瞧见你了,这会儿正等着看你呢。」
林婉清望了我一眼,小嘴一撅,道「我有什么好看的。人家刚刚和王世兄说了没两句,你就跑过来打岔。」陈冠龙呵呵一笑,把目光投向了我。
我想这个面子倒是要卖给陈冠龙,便缓缓点了点头,道:「陈兄来的正好。我刚巧有事要失陪一会儿,林姑娘便牢烦陈兄代为相陪了。」说罢,向林婉清告了个罪,不顾她挽留的目光,回到了王行烈的席位。
接着便被王行烈拉着介绍一干武林前辈。什么神拳门门主罗老前辈,什么百凤刀掌门闻老英雄,又是什么一剑照九州欧阳大侠……「久仰久仰」的话说了一大堆,我已是不胜其烦,脸上还得表现得十分恭敬。众人见我如此谦恭,都十分欢喜,纷纷恭喜王行烈说王家终于「后继有人」,又是什么「将门虎子」。反正一干粗鲁武人说来说去都是那几句,说不出什么新名堂来。王行烈自然是笑得合不拢嘴,我却是头大如斗。
席终人散,已经是二更时分。告辞出来候,陈宗启一直将我们送到了府门口。王行烈在我得搀扶下上了马车。上车后,一直微有醉意得王行烈突然坐直身子,清醒了过来,目光炯炯,落在了我得脸上。和蔼中竟还带着三分严厉。我一惊,正不知何事。王行烈忽的开口道:「东儿,你很喜欢公主殿下不是?」我这一惊更甚,既感到不知如何作答,也万万没有没有想到看似粗直的王行烈感觉竟是如此敏锐。
王行烈见我没有作答,叹了一口气,声音有些沉重。「爹也是过来人,有些事情你不说,爹也瞧得出来。公主殿下天仙化人,才情稀世。如不论其他,倒也不失为东儿你的良伴。但公主身份何等尊贵,又岂是我等草民攀附得起的。再说我王家也不能做背信弃义之事。你已经和刘家定了亲,就算让你娶了公主,若兰怎么办?又就算你两个都娶,公主和若兰孰大孰小,岂不是要惹天下人笑话。」停了半晌,又道:「如今中原板荡,时局晦暗不明。这金銮殿上的主儿是换得比走马灯还快。爹是越来越看不明这世道啦。你娶公主,咱们王家就算永远跟李家绑在一根绳上啦。将来若有什么变故,我王家也必不能幸免。万全之计,还是不能过分亲密才是。只要咱们王家实力强了,到哪儿还不是别人拉拢得对像?」
我心知肚明只有最后这两句才是王行烈那番话得重点所在。不过,我倒是很能理解王行烈得苦衷。诺大一个王字世家,百多年来要维持威名不坠,家主难免要考虑得周详些。相较之下,这种世家子弟个人幸福得牺牲,又算得怎么一回事儿?
然而还有几点毕竟是王行烈所不知道的。第一、李云清在我心里已经是瑶池仙子一样的存在。能够远远的瞻仰已经是莫大的福气,稍近一些都怕亵渎了那造化所钟之灵秀。更加从来没想过要拥有她。第二、我是李显,不是真正的王其东。功力回复后,我就会离开王家。到时候是不是要下决心追李云清,要看情形。
「孩儿理会得,请爹爹放心。」我默然半晌,才道。
王行烈见我表了态,颇为嘉许的看了我一眼,拍拍我得肩膀,便不再言语。
第二天起床,见窗外朝阳初升,忍不住起了到花园里念一回剑的念头。琴棋书画四婢过来伺候我梳洗完毕,听说我要去练剑,便到练功房帮我取来了宝剑。一切停当,琴韵上上下下瞧了我一阵,掩口笑道:「少爷今天格外精神呢。」「那当然,少爷我昨天大展神威,大败契丹高手呢。」虽不喜自夸,但在四婢面前也确实没什么好顾忌的。「真的?」四婢美目顿时齐亮了起来。「少爷你倒是说给我们听听啊。」棋韵性急,马上就开始嚷嚷。「晚上吧。晚上你们都到我床上来,我好好讲给你们听。」我笑道。四婢立时俏脸飞红,显然是想起了前几次的荒唐。
看着四婢娇羞乖巧的模样,我不禁心怀大畅。「左右没什么事儿,你们就好好儿的待在阁子里练上次我教你们的字吧。写得好的,晚上除了有故事听,还有额外的奖励哦。」
王家的各种功夫,虽说我已经掌握的七七八八,但都还不太娴熟。真正对起敌来效果如何不说,落在有心人眼里我这个假冒的王其东恐怕马上就穿了帮。因此我又刻意的将王家的各路剑法耍了几遍,感觉要好了许多。师父教的那些功夫,自从下山以来,反而无暇去练了。而耶律重光那套「血杀连环」,则一时还想不到破解之法。
一个人练得有些气闷,就想到将倩儿拉来对练。那丫头一向爱赖床,没准此时还躲在被窝里。
王府得内宅布局是王行烈和大夫人的主宅居中,东南西北四角便是四房夫人和各自子女所局的园内小园。中间用一个巨大的花园格开。王家众子弟只有王其东和倩儿是王夫人所出(至少倩儿在名义上是),便和王夫人一起住在了东边的院子里。王其东生前好武,住地就取名为「听剑阁」,倩儿则住在相距不远的「停云阁」。
「停云阁」的小丫头见我进来,正张口欲呼,却被我打了个手势制止住了。小丫头会意,便笑嘻嘻的退了出去。此时正是晋王李克用在位,李氏本是沙陀族人,其父李国昌唐时因功被赐姓李。男女大防也就不如前代那般倡导。
我提气轻身走到倩儿房门口,没发出半点儿声响,准备好好的作弄一下她。此时,房内忽然飘出来一阵嘻笑声。我一犹豫,正不知该不该进去,笑声却低了下来。
一会儿后,有人道:「今儿早上我去跟爹爹请安,发现爹爹心情大好。这可是今年来少有的事哩。我便问爹爹有什么喜事值得如此高兴,你猜爹爹怎么说?」那声音清甜柔和,正是王家的七小姐王雪晴。
倩儿笑了一声,道:「这有什么难猜的,肯定又是我哥哥在哪儿出风头了。每次只要我哥哥一出风头,爹必然是喜气洋洋的。」
王雪晴笑道:「就知道瞒不过倩姐姐你。爹爹说,东哥昨晚在相府的寿筵上大放异彩,单凭一套剑法就压制住了契丹人的气焰,替我王家在众人面前大大的露了一回脸。连太子殿下都非常欣赏东哥哩。」
倩儿大喜道:「真的?」呼声里满是喜悦和自豪。
王雪晴又道:「东哥这一趟远门回来,整个人变了好多啊。武功强了不说,人也开朗了。爹爹替他高兴,我也打心眼里替他高兴。只可惜我昨天没能看到东哥谈笑退敌的风采,一定是潇洒的紧。」
倩儿笑道:「所以你就喜欢东哥了不是?」
王雪晴惊呼道:「倩姐姐你说什么啊!东哥虽然不是和我一母所出,但也是我亲哥哥啊。」
倩儿这才想起王雪晴并不知道我的身份,自知失言,忙道:「我跟你开玩笑哩,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啊。」
王雪晴这才静了下来,嗔道:「倩姐姐你也真是的。开这种玩笑,看我不……」
接着倩儿银铃般的笑了起来,该是王雪晴在搔倩儿的胳肢窝儿了。
过不多久,二女的笑声渐不可闻。脚步声响起,直朝房门这边过来。我心念一动,闪身隐在了屏风后。待得倩儿送王雪晴出门,我瞅个空,一闪身进了倩儿得闺房。躺在倩儿得床上,我鼻子里嗅着醉人得馨香,身下感受到佳人得余温。
倩儿回来,看见我躺在她得床上,吓了一大跳,问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我一翻身坐了起来,懒洋洋地道:「你们说话地时候我就进来了,还听见某人差点说溜了嘴。」
倩儿瞪了我一眼,哼道:「说走了嘴又怎样?你现在是冒充我哥哥上瘾了,不给你制造点麻烦,怕是连你自己都不记得你到底是谁了。」
我笑道:「其实戳穿了也没什。反正不是给你爹打死,就是被你娘给毒死。你知道那些生生死死地,我向来也不大放在心上。只是有人没成亲就要当寡妇啦。」
倩儿大羞道:「你很希罕吗?天下男人多得是,我嫁不嫁给你还不一定呢。」
我奇道:「谁说我要娶你的?我刚刚说的可是若兰。我死了,若兰岂不是要作寡妇吗?」说罢,压低声音笑了起来。
听到前面的话,倩儿的一张俏脸霎的变的惨白,见我笑了起来,方才明白过来我是在开她的玩笑,顿时扑到我身上,在我肩头狠狠地咬了一口,道:「你敢!」反身却把我抱得更紧。
玉人倾心,不由得让我十分感动。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倩儿柔顺得像一只小猫,脸紧紧地贴在我的胸口。我爱怜地抚着倩儿的头发,体味着这来之不易的温馨。
一时我俩都懒得说话。
一会儿后,倩儿在我胸口喃喃道:「倩儿以前不知道哥哥是什么样的人,对哥哥不好。倩儿现在知道错了。倩儿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哥哥啊。哥哥千万不要丢下倩儿一个人走,千万不要。」
我大为感动,捧起倩儿的俏脸,在额头上轻轻吻了一口,柔声道:「李显现在答应倩儿,以后即便是要离开王家,也一定会带着倩儿的。会让倩儿一辈子快快乐乐,再也想不起那些不开心的事。」又道:「我也是很喜欢倩儿的啊。你忘啦,那天我们掉下去的时候,我就说过,我一直很喜欢倩儿你啊。那可是遗言,是最真实最正经的呢。」
倩儿赧然一笑,道:「我真是个傻丫头,没事儿就爱胡思乱想。这几天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哥哥奋不顾身地跳下悬崖去救倩儿。倩儿救上来了,自己却掉了下去。我真的好怕再像那样失去哥哥了。」
眼见倩儿如此,本来打算趁机告诉倩儿的若兰的事,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了。于是笑道:「好啦,现在什么烦心的事也没有了。外边儿阳光这么好,倩儿想不想去陪我练会子剑啊?」
跟倩儿练完剑,日已将午,两个人便在我屋里吃了中饭。饭间没有外人,倩儿就俨然一副妻子的模样,让我大为受用。
想起王行烈要我多多参与京城生意的事,将倩儿送走后,下午便到王行武处去了一趟,看看有什么要交代的没有。见面王行武先是夸了我几句,说我昨晚为王家争了光,最后才道:「这阵子京城里市面十分繁荣,我们王家做的又都是平实生意,派下去管事的人也都老实肯干,倒是没出什么大的纰漏。其东你若是无事,不妨去各处转一转,熟悉一下各处的事务,也好为将来早作准备。」又压低声音笑道:「现在就连瞎子也看得出来,这家主的位置,是十成十落在你的身上啦,左右就是在这两年。东儿你好好干,大伯对你的期待可是非常的高呢。」
京城的事业是王家的根本,向来是个大优差,王行武想在我接掌王家后继续保持对京城事务的处理权,话里便露出了拉拢之意。只是这份心思,我既不能明着拒绝,也不能说就一拍即合了,于是笑道:「大伯说笑了。爹爹春秋正盛,晚后王家要仰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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