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控制的汉城内,隆重设筵相待,饮至酒酣处时,阿保机掷杯为号,早已埋伏在两旁的杀手一跃而出,将八部酋长及随从斩杀贻尽,无一生还。阿保机随即分兵前往八部,八部既已群龙无首,只得俯首听命,归顺耶律阿保机,阿保机因此一统契丹各部,成为契丹可汗。晋国有鉴于此,便想借重阿保机的力量与其它梁、燕二国抗衡,因此正与契丹交往甚密。李存勖和颜悦色地的对耶律洪天道:“贵使免礼,耶律可汗如今可好?”
耶律洪天躬身答道:“托皇帝陛下洪福,可汗一切安好。”
接着他站直身子说道:“我们久居契丹,常听人说中华之地自古豪杰辈出,能人异士数不胜数。契丹人最敬重英雄好汉,早就想来见识见识。这次有机会参加陈丞相的宴会,见识了许多英雄人物,刚才又见到这二位陈府家将对练剑法,果然武艺高强,名不虚传。我这次带来的几个待从,都略知一些武功,想借此机会向这二位武夷派的高手请教,顺便为陈丞相寿宴助兴,请太子殿下钦准!”
※※※耶律洪元话音刚落,一名契丹青年武士越众而出,一个飞旋便落到耶律洪元身边,姿态之优美并不亚于肖氏兄弟刚才出场之时。他躬身向李存勖、李云清行礼,口中操着和耶律洪元一个腔调的汉语说道:“契丹武士耶律重光拜见太子殿下、公主殿下!”
我定睛一看,此人正是入席前我所见的契丹人中的武功最强的那一个。而主席上的陈宗启身为当朝第一宰相,与契丹交往已久,对契丹国中之事也知道不少,这时听那契丹武士自称是耶律重光,不由脸上微微变色,忙在李存勖耳边轻轻说道:“太子殿下,这耶律重光是契丹国中第一高手、国师耶律明哲的第三个徒弟,此人年纪虽轻,但一身武功已得耶律明哲真传,在去年契丹一年一度的殿前比武大会上,一举挫败契丹国内各路好手,夺得第一名,被耶律阿保机亲口封为当年的武状元,实力不可小视。”
席上宾客中也有不少人听说过耶律重光的名头,便私下窃窃私语,不一会全场都知道了。我心中暗叫不妙,原先的担忧终于变成了现实,契丹使者此番前来,名为祝寿,实则不怀好意。要知晋、梁、燕三国军中,武林出身的将领占了绝大多数,是三国军中的基石。契丹深知要征服中原大地,首先就要征服中原武林。因此此番以贺寿为名,想借陈宗启寿筵席前比武的时机,派出国内第一年青高手,向中原武林挑衅,一是想试探如今中原武林的虚实,二是想借此立威,打击一下中原武林的气焰。
契丹的这一手算盘打得真是精明,他们知道中原武林成名的盛年高手数不胜数,比契丹多了不知多少,便避虚就实,让年青的耶律重光前来挑战。耶律重光在契丹国内就实力而言已是顶尖高手,但在契丹国内名声却不是最响,即便输了,契丹也不算丢脸。而中原武林只能派出年青人迎战,若是不胜,一则丢了中华泱泱大国的风范,二则极有可能助长契丹窥视中原的野心,真是胜之不武,不胜为笑。契丹这一着真可谓是机关算尽。
李存勖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又听陈宗启说耶律重光实力不可小视,虽然肖氏兄弟近二年在江湖上连败几位成名高手,闯出了不小的名头,被江湖中人称为“武夷双杰”公认是年青一辈中数一数二的剑法高手,但李存勖还是担心他们不是耶律重光的对手,因此沉吟着迟疑不决。宾客中不少人也隐隐猜测到了契丹人的意图,不由面有忧色。
不料肖氏兄弟中的大哥肖辉明性情急燥,自出道以来屡战屡胜,还从未落败过,此时见契丹使者盛气凌人,按捺不住心中的火气,便跪下向李存勖大声说道:“在下愿与契丹使者一较高下,请太子殿下钦准!”
肖辉明既已开口应战,李存勖只好应允,点头说道:“请依二位所请。但二位动手切嗟之时,希望能点到为止,不伤和气。”
耶律重光和肖辉明同时向李存勖躬身行礼,然后退到场中央左右分开,肖辉明长剑出鞘,声若龙吟,直指耶律重光说道:“阁下远来是客,请先赐招!”
耶律重光神色自若,微微一笑,似是对这场比剑颇有自负之意,好像可以稳胜无疑。他缓缓抽出一把弯刀,往下首一站,说道:“如此得罪了!”
耶律重光语音未落,弯刀便化成一团白光,疾如电掣,向肖辉明急袭而去。众人还未看清,只见肖辉明已凭空拔起数尺,刀光便在他脚下一掠而过。接着肖辉明在半空中一声长啸,手起剑落,左刺两剑,右刺两剑,中间又疾刺一剑,连环五招,一出手竟是武夷剑法的得意绝技“夺命连环五绝杀”分刺耶律重光的五处命门要穴。原来肖辉明深知此战关系重大,刚才又听众人说耶律重光乃是契丹国中第一青年高手,是以丝毫不敢托大,一上来就使出的看家本领。
肖辉明见此招剑法精妙,出口道了一个“好”字,弯刀中途一变,刀锋自下而上,刀势陡然逆转,隐有风雷之声,出手如此之快,竟能使刀势随心转换,在间不容发之际闪过了肖辉明的“夺命连环五绝杀”接着刀势未尽,刀光在空中划出一抹白痕,向着肖辉明的颈项挑去。肖辉明见耶律重光竟能在自己的“夺命连环五绝杀”之下反守为攻,不禁心下骇然,危急中赶忙一让,只见刀光一闪,肖辉明的右手刀在他的额边一擦而过。两人的身形豁然分开,互相对视片刻后,同时一声清啸,转眼间又斗在一起。
宾客中的武林人物见耶律重光的身手如此不凡,果然不愧契丹国中第一青年高手,肖辉明未必能从他手中讨得了好去,不禁心中暗暗担忧。林天南虽然不露声色,但心中也有一丝不安,如果让耶律重光在如此场合下得手,胜了肖辉明的话,中原武林就要脸面无光,做为武林盟主,林天南也不好向天下和朝廷交待。
此时场中两人斗得正酣,身形不住变幻,疾处如骇电奔雷,灵处又似行云流水,只见剑光刀光四射,有如水银泻地,花雨缤纷。我留神观察肖辉明和耶律重光的身法和招数,比较二人武功之优劣,心中暗暗记下双方的精妙招式,同时设想如果我是其中一人,便该当如何应对对方的招式。这是师父教我的提高实战技巧的窍门之一。观察了一会,我便知如若肖辉明只有这几手剑法,定非耶律重光的敌手,胜败只是时间的问题。
我不禁抬头向李存勖望去,却见李存勖脸色阴晴不定,而李云清正向我望来,眼光中满是期待之色。我明白他们都看出了肖辉明可能不是耶律重光的敌手,而李云清眼中对我的期待之色,却让我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京都王家历来是京城武林的泰斗,我自从练成百川脉之后,更是京城中名声在外的“年青高手”一旦肖辉明落败,下一个上场与耶律重光比试之人十有八九会是我。不论从哪方面说,我都是挑战耶律重光最合适的人选。但我如若上场与耶律重光比试,众目睽睽之下我就只能使用王家武功,不能再象上次在龙虎山断崖与秦元昆相斗时一样,使用师父所传武功了。高手相争,相差只在一线,虽然耶律重光内力不及我,但我若用不熟悉的王家武功与耶律重光相搏,恐怕最后还是会败在他手下。因此我只能寄希望于肖辉明能叠出奇招击败耶律重光,不要让我下场;同时专心观察耶律重光的招式,心中默想破解之法,做好万一的准备。
这时耶律重光已渐渐占了上风,肖辉明不停左支右挡,神情凝重。突然耶律重光一声大喝,刀法一变,疾如风雷,似狂风般向肖辉明卷去,弯刀扎、分、剪、崩连绵攻出,就象沙漠中狂风卷着沙堆移动一般,声势骇人。肖辉明在耶律重光的一轮猛攻下连退四步,左闪右避,仍是不能摆脱被动,脸色变得越发铁青。肖辉明一声冷笑,弯刀舞得更急更快,眼看肖辉明就要支持不住。旁观众人无不骇然失色,李存勖和李云清也脸色大变,而耶律洪元和一干契丹使者则面露笑容,似是早就料到这个结局。
突然肖辉明一声暴喝,左手不知何时竟多了一把短剑,刹时间短剑连使点、刺、挑、戳,同时右手长剑剑法一变,配合左手短剑连环向耶律重光攻出,一改先前长剑为主的打法,变成以短剑主攻,长剑为辅,招招凶狠致命,竟是要拼个两败俱伤。这是武夷派压箱底的绝技“雌雄双杀”剑法,最适合贴身近战,派中只有嫡传弟子可以修习,而且规定不到性命危急关头不得轻易使用,以便在关键时刻能收奇兵之效。以武夷派的名声和实力,武林中能副得派中嫡传弟子使出这路剑法的人并不多,见过这路剑法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此刻肖辉明眼见情势危急,如若在这种场合下就此落败,不但自己以后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武夷派也将名声扫地,所以拼着在众目睽睽这下暴露“雌雄双杀”剑法的后果,不顾一切地使出了这路剑法。
耶律重光正要得手之时,不防肖辉明突然使出这一手,猝不及防之际一下子竟被肖辉明攻了个手忙脚乱,连连后退。肖辉明得势不饶人,挥舞一长一短双剑贴身攻上,剑光霍霍,不给耶律重光一丝喘息之机,逐渐将局势又扳了回来。
围观众人见肖辉明于危急之际突出奇招,一举扭转场中劣势,不约而同地同时松了一口气。耶律洪元和一干契丹使者脸上则不见了笑容。
这时场中耶律重光连退五步之后才将身形稳住,见肖辉明如影随形,不要命地攻上,心知再不出全力,恐怕难破得肖辉明这路“雌雄双杀”剑法。他冷笑一声,忽然凝身不动,运足内力将一口弯刀霍霍地四面展开,在明亮的月光下,场中登时像涌出无数光彩夺目的银虹一般,回环飞舞,竟似一个一个的银色圆环将耶律重光的身形团团围住,不一会圆环渐渐变成红色,显是耶律重光将内力运于刀上,竟将这百炼钢刀激得通体发红,月光下更显诡异。
肖辉明见耶律重光这一手见所未见,闻所未闻,通体围绕的红色刀圈更似一张张大开着的血盆大口,只等着一有东西进入便会咬得粉碎、啖而吞之一般,便不敢贸然攻入刀圈中,急切间也想不出什么破解刀圈的计策,只得在耶律重光身旁四周游走,寻暇攻击耶律重光的破绽。旁观众人见耶律重光年纪轻轻,便显露出如此雄浑的内力,契丹国中不知何时武功竟进步如斯,无不深以为忧。
蓦的只听刀圈中的耶律重光又一声大喝,带动刀圈猛然向肖辉明迅疾冲去,动作之快出乎众人意料。肖辉明在猝不及防之下来不及闪避,只得一咬牙挥剑迎上,抱着鱼死网破之心向耶律重光的刀圈冲了进去。
旁观众人只见红光一闪,刀圈中传来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响声过后,场中突然一片沉寂,刀圈也消失不见。
耶律重光站在肖辉明的身前,缓缓还刀入鞘。肖辉明手握双剑,怒目瞪着耶律重光,脸上表情似是心有不甘,但脚步却再也不能移动分毫。不一会他的双手双腿上同时出现了几处血痕,鲜血突突直往外冒,手中双剑也“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这时就算不会武功的人也知道,这一场比试耶律重光胜了。众人一片默然,李存勖脸色不豫,林天南更是面色发黑,众人见耶律重光在陈宗启寿筵之际竟出手伤人,无数双射向耶律重光的眼光充满了愤恨之色。但已经恢复了三成功力的我和王行烈、林天南等少数几个眼力高明的人,却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看清了耶律重光和肖辉明分出胜负的全部经过,明白耶律重光其实已经对肖辉明手下留情,他在胜负已分之后及时收手,肖辉明只受了些皮肉之伤已是万幸,否则以耶律重光如此威猛的刀势,劈掉肖辉明的双手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肖辉明一身武功全在双手之上,如若不是耶律重光及时停刀,他从此便不能再拿双剑,只能成为废人一个。看来耶律重光虽然狂妄,但心地还算善良,懂得得绕人处且绕人,我对他的恶感不由稍减。
这时场边肖辉明的弟弟肖辉亮疾奔而出,赶快扶住摇摇欲坠的肖辉明,双目瞪着耶律重光,眼中像是要喷出火来。肖辉明叹了一口气,向耶律重光说道:“阁下武功高强,肖某艺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
然后向肖辉亮挥一挥手,肖辉亮瞪了耶律重光一眼,有心想上前挑战,但心知自己武艺还比不上乃兄,就算逞一时血气之勇,也只是自取其辱,因此只好听从肖辉明的吩咐,心有不甘地将他搀到一旁治伤。
耶律重光目送肖辉明下场后,转身向李存勖躬身行礼道:“在下学艺不精,不慎失手伤了肖兄,请太子殿下降罪。”
李存勖摆手道:“比武之中刀剑无眼,耶律壮士不必在意。”
耶律重光谢过之后,面向众人朗声说道:“在下侥幸胜了第一场,但中原武林卧虎藏龙,不知有哪位接着下场赐教,好让在下不虚此行!”
第27章
在场的武林高手并不少,也并非无人能击败耶律重光,但这些人大都年级不小,若下场与耶律重光比试,不但有以大压小之嫌,而且胜之不武,不胜为笑,这也正是契丹人处心积虑想要制造的局面。一时间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齐向我望来,王行烈也查觉到了,便转头望向我,目光满是鼓励之色说道:“东儿,我王家几百年来能得武林中人尊敬,靠的就是侠义为先和天下为公,相信你今天一定不会让爹失望。”
我心中一阵苦笑,看来我今天真是“众望所归”啊!此刻众人的目光确实是都“归”到我这里,只是做为目标的我却是一肚皮的不自在,心中有苦说不出,我意识到今天可能碰到了自冒充王其东以来最大的身份危机。
如若我被迫上场与耶律重光相较,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只能使用自己还不是很熟悉的王家武功与耶律重光一较高下了,虽然王夫人教过我一些,我进入王家后又偷偷恶补了一阵,但必竟还是比不上原先练了十几年的功夫纯熟,先不说没有把握取胜,而且在场的王行烈和其它武林人物都是成名前辈和一方大豪,个个法眼如炬,一看之下便会查觉我的王家武功还没练到家,这样我这个假冒的王其东必然会引起众人的疑心。
这段时间在王家内流传着一个说法,就是京都王家三公子王其东自练成百川脉后性情大变,与以前相比判若两人,不知这其中有什么蹊跷。这些流言绘声绘色,再加上我现在的表现确实和以前王其东的为人大不相同,因此流言在王府内越传越广,我也渐渐听到了一些风声。我揣摩这些流言八成是我那三个“兄弟”所为,他们发现以前沉默寡言、只知练武的王其东在出了一敞远门之后,不但莫明其妙地变成了百川脉,而且从此变得神采飞扬,叠出风头,使得王行烈在选定接班人的态度上有了明显倾向,眼见凭真本事夺位无望,便串通起来想出了这样一个诡计,意图利用身份问题扭转目前夺位的不利局面,先合力将我扳倒在再说,至于下一步谁当家主以后再说了。
这些流言在各种“巧合”下,都传到了王行烈那里。但王行烈身为王家家主,“大王家主义”意识早已在脑中根深蒂固,认为王家传人就应该与众不同和超群不凡,尤其是对我这个王家百川脉的“传人”身份更是深信不疑,在他看来,几百年来江湖中只有王家出过王天刚一个百川脉,如果现在再出百川脉,就理所应当是王家之人,若是出在王家以外,对王行烈而言反而是不能接受之事。对于我和以前王其东相比显然不同的变化,王行烈也认是那是因为他的“东儿”变成身具百川脉后应有的变化,而且这些变化正是王行烈所衷心期盼和喜欢的。因此王行烈在听到这些流言后不但不信,反而拍案大怒,将向他述说流言之人骂了个狗血淋头,并声称要将制造这些流言的“居心叵测”的家伙碎尸万段,这才将王府内针对我的流言暂时压了下去。虽然我并不打算如王夫人所愿长久冒充王其东下去,但现在还不是离开王家的时候,既然发生了这种事,无论如何我不能再给别人怀疑我的理由。但我要如何才能既击败耶律重光又不暴露我不熟悉王家武功的底细呢?
看着场中的耶律重光我心念电转,刚才与肖辉明相斗时,我充分发挥自己过目不忘的本事,将他的一招一式观察清楚并熟记在心。他的这路刀法气势恢宏,当初设计出这路刀法的人定是受大漠中狂沙风暴灵感的启发,故能让一招一式隐有大漠风沙吞噬一切的气势。但王家武功博大精深,要破解这路刀法并非难事,而且我还有内力占优的便宜。只是高手相争胜负只在一瞬间,我若用不熟悉的武功去对付耶律重光烂熟于胸的刀法,恐怕最后吃亏的还是我。而且耶律重光击败肖辉明的那招不知名的刀圈式,虽然我已洞悉其中奥妙,但一时还想不出什么破解之法。如果就这样上场,我实在是前景不妙。
突然间我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计策,虽然不是十拿九稳,但估计有七成以上的胜算。于是便向王行烈微微点头,然后胸有成竹的站起身来,朝场中缓缓走去。
王行烈见我神态轻松,心知我已有对付耶律重光之法,便放下心来。众人见我终于出场,便报以雷鸣般的掌声,期盼我一举击败耶律重光,挽回刚才肖辉明失利的耻辱。李存勖和李云清也对我点头微笑,目光中满是期盼之色。
我朗声向耶律重光说道:“在下王其东,请耶律兄赐教。”
此前耶律重光见我出场后众人如此兴奋,心知我定非易于之辈,这时听我自称王其东,脸上露出一副“果然是你”的表情,向我说道:“原来是王兄,我在京城中早闻大名。今日既是以武会友,客套话便不多说了,王兄请!”
说完便拔刀出鞘,摆出一副就要动手的架势。
我摆手道:“耶律兄且慢,在下心中有一个计较,想和耶律兄商量一下,不知耶律兄能否一听。”
耶律重光愣了一下,对我这番举动全无心理准备,怔了一下后说道:“王兄有何见教?”
我道:“刚才耶律兄与肖兄比试,于胜负已分之际及时停刀收手,保全了肖兄的一双手臂,对耶律兄这等胸怀,在下不胜钦佩。”
耶律重光吃了一惊,他没想到我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居然能看清他的所有动作,这份眼光端地非同小可,若无武学上的深厚造谐,断难做到这一点,耶律重光自问自己便很难做到。由此观之,今日与我的一战,定是他出道以来对手最强的一战。因此耶律重光努力调整好心态,然后缓缓向我道:“些许小事,不足挂齿。”
我接着道:“在耶律兄看来是小事,对肖兄而言却是大事。比武之中刀剑无眼,在下若与耶律兄相斗,以耶律兄的本事,在下出尽全力也未必能取胜,要想在关键时刻,象耶律兄刚才一般及时收手那是万万不能,想来耶律兄也是如此。我中华乃是礼仪之邦,古人尝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耶律兄远来是客,在下倒履相迎尚且不及,更遑论与耶律兄刀剑相交,以命相搏,这实在是在下所不愿见之事。况且这是在陈丞相寿筵之上,而且刚才太子殿下也曾有言道,希望比武能点到为止,不伤和气,因此在下有一个主意,想和耶律兄来一场与众不同的比试,或许不会伤了在下和耶律兄的和气,不知耶律兄意下如何。”
耶律重光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脸上全是不解之色,沉思一阵说道:“那王兄想怎么个比法?”
我哈哈一笑道:“武学之道,精深奥妙,包罗万象,依在下愚见,心胸、见识、武技三者,乃是武学之道的精髓。在下今天想和耶律兄切嗟的,便是心胸、见识、武技这三者。”
耶律重光一脸茫然,看着我没有作声,旁观众人也没有意料到我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而且想和耶律重光如此较技,也是一头雾水。
我微笑着道:“学武之人,本身的武艺固然重要,但胸中的浩然正气和对武学的见识同样不可轻视。若习武者胸中没有一片浩然正气,只知仗着一身武艺为所欲为,甚至残害天下苍生,那便不是习武,而是沦于魔道了,必将为天下人所不齿,倒不如当初不习武,免得以后遗臭万年。因此在下以为,心胸乃是武学之道最重要的一节。”
耶律重光听到这里,不由缓缓点头,他今日虽是蓄意挑衅,但说到底也是立场不同,各为其主。而且他的师父,契丹国中第一高手和国师耶律明哲,也是一代武学大师,在国内亦有贤名,其心怀大略,胸中大有丘壑,耶律重光耳濡目染,心胸亦是不凡,故此对我的这番话极是认同。
众人见我说出这番大道理来,无不深受震动,暗暗颔首,心想京都王家之人对武道的理解果然超卓不凡,李存勖、李云清更是对我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望着我若有所思。
我继续说道:“刚才在下观耶律兄仗义停刀,心知耶律兄必是心胸开阔,风光霁月之人,在下不胜钦佩。这心胸一节,今日就暂且不提。那在下想和耶律兄切嗟的,便只剩见识和武技了。说到见识,在下以为其重要性尤胜武技,若对武学之道没有独到的见识,不能想前人之未所想,做前人之未所做,只知一昧埋头修习前人传下来的武技,就算武功练得再高再强,窃以为穷其一生,也可不能达到武学之道的最高境界。正所谓开创重于守成,想我中原武学源远流长,但若没有无数前辈呕心沥血,不断推陈出新,将武学之道发扬光大,武学也不可能有今日这般百花齐放,长江后浪推前浪的局面了。”
耶律重光又是一阵点头。众人见我妙语连珠,娓娓论道,口若悬河,说得耶律重光连连点头,气势也渐渐弱了下来,正是兵法上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不由对我把握和左右局势的能力佩服不已。耶律重光此时已隐隐猜到我心中想的是什么了,便向我说道:“王兄的见识果然不凡,在下深感佩服。那依王兄所言,我们该如何比试法?”
众人见一直狂傲的耶律重光首次表露出这种心悦诚服的态度,纷纷暗暗点头。我接着说道:“耶律兄若是想以武会友,办法当不止抬拳动腿,刀剑相向一途。依在下之见,耶律兄刚才的身手大家都已经见识过了,等会便由小弟试演一套武功,算是应对耶律兄的招式,耶律兄看过之后,若是认为足可匹敌,便再使出别的武功,然后小弟再试演破解之法,如此反复下去,真到一方认输为止。这样我们既可同时比试武技和见识的高下,又可兵不血刃、不伤和气。如若耶律兄认为口说无凭,非要真刀真枪比试一番,小弟也甘愿奉陪。耶律兄你看这样如何?”
众人一阵哗然,没想到我会提出这么一个有利于耶律重光的建议,对耶律重光而言,他只需不断使出不同的刀法,只要我无法破解,他便算赢了,就等若是比武中他只攻不守一般,自是占了极大的便宜。众人包括林天南在内都不由面露焦急之色,但王行烈、李存勖、李云清等少数几个知道我底细的人,心知我这样做必有自己的道理,仍是对我充满信心。
耶律重光也是面露不解之色,怎么也想不清我为何要这样做,他低头沉思一阵,突地仰天长啸一声,对我大声道:“好!既然王兄有如此气概,在下如不答应,便显得故作妇人之仁了。此番比试就依王兄所言!不论胜败如何,在下交定了王兄这个朋友。”
我心中一阵轻松,耶律重光终于如我所愿地同意了我的建议,如此一来我的胜算便有了八成以上。这样的比武方式看似对耶律重光有利,其实却是我在这种情势下没有办法的办法了。于是我微笑着向耶律重光说道:“如此在下先献拙了。”
在众人的注视中,我走到场中央,缓缓拔出长剑,向耶律重光道:“耶律兄请看。”
然后一声清啸,潇洒自如地开始使出王家的“艳雨剑法”我这路剑法使得不紧不慢,在旁人看来,我是为了要让耶律重光看得清楚才故意如此做为,其实对我而言,这已经是在不露破绽的前提下使得最好的了。我信手挥剑,将王家的“艳雨剑法”使得看似不成章法,但有识之士一看便知,我使的剑法正好克制住了耶律重光那路源自大漠中的狂刀。这路剑法是王家一位前辈夫人所创,招式轻灵飘逸,姿式曼妙,正所谓柔能克刚,雨能停沙,这路“艳雨剑法”不知是否巧合地,恰恰正是耶律重光刀法的克星,而且我在演练这路剑法之时,根据耶律重光刀法的特点,自行加了一些招式和变幻进去,使之看起来就象是天生针对耶律重光的刀法而使出一般,使其完全发挥不出威力。
李存勖、李云清、王行烈、林天南等人见我使出这路足堪克制耶律重光刀法的剑法,不由脸上同时露出了微笑,而耶律重光则是脸色越来越难看,以他的眼光,自是看出了这路剑法的厉害,不论他的刀法如何变化,始终脱不出这路剑法的牵制。不多时他也查觉了我自行加入的那些变化,因为终究是临时想出,与原先整套剑法的风格必竟不太一样,虽然看起来有些别扭和不伦不类,但却是完全弥补了这路“艳雨剑法”中,可能为耶律重光刀法所乘的一些缺陷,更将其柔性发挥得淋漓尽致。
在耶律重光看来,我临时加入的这些变幻比”艳雨剑法”本身更可怕。将前人传下来的招式练得烂熟于胸,那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难能的是不拘泥于固有招式,而是根据需要随时变化改动,充分发挥整套武功的最大威力,让对手防不胜防,这便是我先前所言的“见识”了。耶律重光自问这一点他不及我。而且我现在挥舞剑法不紧不慢,没带多少内力,耶律重光还以为是我胸有成竹,不怕他全盘看透我的剑法,说不定我还有更厉害的剑招没有使出来,因此耶律重光越看越心惊,脸色也越发难看。
此时我在场中舞剑舞得兴起,出手更显流畅。“艳雨剑法”本身的剑招便十分优美,我又自行加入了一些变化,使之挥洒之时更显圆转如意,有如矫夭飞舞,雨散大地,却又潇洒蕴藉,隐含仙气。众人只看得心旷神怡,胸怀舒畅,一时竟忘了此刻还是中原武林与契丹一较高下的紧张关头。李云清只看得美目生辉,林天南身边的林婉清也像是初次认识我一般,睁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不久一套“艳雨剑法”堪堪使完,我停剑入鞘,负手看着耶律重光。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而耶律重光的脸色阴晴不定,沉默着没有说话。我略一思索便知他心意,他眼见不论见识还是武技,他都自认比不上我,但他心中还有最后一个希望,那便是击败肖辉明的那手“血杀连环”这“血杀连环”是耶律重光的师父耶律明哲于三年前所创,中原武林此前还从未有人见过,这也是耶律重光此次挑衅中原武林所恃的最大资本。此时此刻,我还没有显露出足以破解他“血杀连环”的招式和武功,他当然不甘心就此认输。
我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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