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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恋人常不在|作者:楼台1229|分类:辣文肉文|更新:2025-05-12 06:14:01|下载:恋人常不在TXT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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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快要十点钟了,时男还没有回来。没有打开电视机,不听音乐,净抱着膝盖坐在房间中央。听到有人上楼梯的声音,我整个人跳起来,可部是愿望落空。十_点钟了,我只好放弃。

  留下简单的便条,走到门口去。关灯关门。走去车站的途中,到便利店上绕了一圈。我感到泄气,在夜色里独行。

  时男到底没当_回事。

  他应该读过字条了,也知道我上过他的家,就是没有捎来半句话。

  我不懂他。是不是要甩我呢?可是太奇怪了。放长假又是怎么一回事?他连有薪假期都几乎没打申请过。逢年过节,都是提早回公司上班的。他明明热爱工作,我实在不敢相信他会平门无故放假。

  总之,我想跟时男谈_谈。他现在那个模样教我不安,_颗心都没着落了。

  可是,找不到他,他也不在公司。

  说起来,也许……

  我暗忖。

  也许,小夜子会知道他的行踪。

  第六章

  时男 放荡生活的难

  已经有十天没有上班了。

  话虽如此,星期六、日部过了两次,实实在在休假,就只有六天。有薪假期差不多有二十天,公司应该不会算我是无故旷工吧。

  要盘算这种事情,自己都觉得丢脸。左算右度的打甚么主意?有薪假期还是旷工都无关宏旨。怕坐火车上班,就已经不是上班族。不过,还是残留那么一点点上班族习性,也真够滑稽。

  在这十天里,我终日无所事事。睡觉、起床、吃饭,喝酒,然後又是睡觉、循环不息。

  才不过一阵子罢了,我原来的日程可是排得满紧凑的,现在突然空白一片,以为总会不习惯吧?可是,只有第一天觉得无聊,第二天就马上适应,任时间随意流去,一睁开眼睛都已经日上三竿了,窝在家里喝啤酒,闲闲散散的又到黄昏了,肚子饿吃点甚么的又是夜晚了,列车站附近的小酒馆喝两杯就已经夜半三更,然後就心情轻松的回家蒙头大睡。

  不错哇,也挺舒适。只要是有薪假期就不愁没有薪金。就算辞职,也有失业保险金;自己也攒了一点钱。这种生活也真不坏,活脱是个天堂。

  下午喝啤酒,晚上喝威士忌,日本酒。我已经拽住那种可以教人舒畅、醉得刚好的窍门,就让酒精在身体里蔓延扩散,直喝到那道界线为止就好了。也怕宿醉的苦,

  不过,蒙头睡_觉就好了。

  今夜,我提早回家。惯熟的那家小酒馆有_帮学生来聚会,吵吵闹闹的教人受不了,也就乾脆回家继续喝。当然少不了要利用自动贩卖机,买来几杯杯装酒。

  到家了,走在街上,我随意抬头看看自己的房间。窗户溜出一点灯光,以为自己忘了关灯,可是,马上就知道是奈月来了。

  奈月这副睥性,看见家里杂七乱八的,就准要拼命打扫执拾吧?我想起她穿上围裙,忙着抹这抹那的姿态。我喜欢这样的她。可是,现在怎么了?光是想像,就有一股浓稠的忧郁袭人来。我收起脚步,在夜色里走上回头路。

  走进车站前的弹珠店。我本来就无心,那台弹珠机也像看透我似的,一眨眼五千日元就不翼而飞。钱花光了,我走出店铺,朝家的相反方向走。我不要跟奈月在路上撞个满怀。晃晃荡荡,就蹈到井之头公园去,我坐在长椅上。

  一对貌似高中生的情侣,坐在附近的长椅上。那个女生似乎误会我是偷窥狂,马上高度戒备,赶忙拽着那个男生离开。没有钱上酒店吧?不要紧!聊聊天、散散步,气氛好就找个隐蔽的地方亲一亲。这点工夫,我花三天就成了。

  没有星光。夜空给弯弯折折的枝桠剪成黑黝黝的片片断断。我拉开杯装酒的盖子,把酒送到嘴边。真好喝,能喝酒真好。不懂喝就是真正的无所事事。

  我懂奈月担心。她在电话录音机里留话多遍了。我想她准找上公司,已经知道我没有上班。

  我知道一定要交代清楚的,这是义务,却也是一场灾难!要打从哪儿说起来?跟上司「癞蛤蟆」合不来?合约吹了?还是乘火车上班要倒胃?

  就算我都抖出来了,就是没有信心把自己的心情准确无误地告诉她。我自己都搞不通为甚么不上班呢?答案是不想不要,就这么简单。可是,问题却会由此接踵而来。

  那么,到底为甚么不想上班?

  奈月的好意,却成了我的负担。她不能够甩开我不管,大概这样做会觉得内疚吧!但她却想不通,这只是自我满足的行为罢了。为了让她满意,我不得不接受她的关心体贴。她会送上严刑迫供,因为她相信这种质问就是关怀,没有其他窍门。

  凌晨两点钟左右,我返回家里。先确定房间的灯都关掉了,我才进去。里面打扫得乾乾净净,一张床都收拾整齐了,阳台晾放了洗好的衣物。我看到桌子上搁了字条。

  「我一直等,等到十一点,今晚我先回去。好担心,给我电话。」

  我用左手把它捏成皱巴巴的一团,乾掉最後一杯酒。

  又过了数天。

  门铃一声一声的愈发清晰,我不让自己睁开眼睛,这种不爽快教我躲在床上直憋气。眯缝着眼看看枕边的时钟、才十点罢了,还是大清早呀!不管了。

  门钤却响不停。速递?还是来收报纸费?现在是迫着我起床。我的气息透出酒臭。

  打开大门,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我要好一会儿才定过神来,看见他原来是公司的前辈大矢。

  「怎么了?原来还活着!」

  大矢咧嘴笑了。

  「你好……」

  我不由得低下头来。

  「让我进去呀!」

  大矢在我身旁走过,迳自进去了。

  「你住的地方满舒适呢!」

  他游目四顾,就在桌边坐下来。

  「有没有啤酒?不管了,我不要麦茶,来一罐啤酒最好。」

  「好。」

  我打开冰箱。走运了,还有一罐,我拿出来。「嚓」一声拉开盖子,大矢就这样子喝起来。

  我这时才发现自己一身衬衫短裤,就拽着牛仔裤上洗手间去。换过衣服,再洗个脸。

  「真好喝!大白天喝啤酒真痛快,你可以随时随地喝个够,羡慕死了!」

  大矢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来。我劈劈啪啪朝自己脸颊打,好让自己清醒过来,然後走出洗手间,在大矢跟前坐下来。

  「好了,你到底打甚么主意?」

  大矢抱着胳膊直勾勾地看着我。

  「不光是躲懒不上班那么简单吧?」

  「我想也快要递辞职信。」

  「唔,辞职不干?」

  「是。我不适合当上班族。我明白得很。」

  「有甚么打算?」

  「还没有决定。」

  「天真!」

  大矢一句直截丁当地栽进来。这种武断的语调,教我有点气结、却也噎住了不做声。

  「甚么不适合当上班族,说穿了,就是瞧进藤课长不顺眼吧?也觉得合约砸了丢人现眼吧?所以乾脆不上班了?」

  「你要这样说,我也没有反驳余地,因这些都是事实。可是,不光是这些原因。

  我已经不行了,对现在的工作都没有热情了。」

  「任谁都不会对自己的工作拥有百份百的热情呀!大家还不是埋头苦干。」

  「我连拼搏的力气都没有,就是觉得不再在乎甚么工作不工作厂。人家要说这是自甘堕落都无所谓。」

  「别逃避了。」

  大矢说看夹杂叹息。

  「你不是说过吗?你要我活得自由自在。也说过,如果没有妻儿,就要不干辞职。反正我独身,没有负担责任,正好辞职。」我说。

  大矢乾掉剩下的啤酒。我不做声看着他。他把空罐子搁在桌于上。

  「如果你真心要辞职,我也不会硬要拦住你。可是,我就反对你乱打乱冲乱辞职,你不知道自己要干甚么,也没有甚么目标,明明是找不着方向。」

  「我也开始寻找了。所以,需要这么_段空白时间让自己想清楚。」

  「那么,想透了没有?」

  「这点时问还不够哩。」

  「那你甚么时候才想通?一个月?一年?也许要花十年呢!这段日子,钱花光了,还不是要另找工作?到处都是惹人嫌的上司,也要忍气吞声。干下去,时间溜走,原来的热诚拼劲又渐渐消失,到头来也只是一个轮流转。」

  「不试试看就不知道呀!」

  「为甚么不肯留在公司,一边工作,一边找寻自己的方向呢?我早说了,不打算阻止你辞职,却希望你找到方向再说。」

  「……」

  「你别担心了。o公司那桩事情总算告一段落,跟货仓那边也交代清楚。嗯,长难免会唠唠叨叨,当是耳边风不就好了?」

  「可是,大矢……」

  「嗯,听我说。我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上班奴,没办法像你一样洒脱,说走就走。不过,我也懂,漫无目的的家伙就只会给淘汰,听清楚了没有,给淘汰。」

  我看着大矢离去的身影。很感激他对我的关心。想不到他处处为我着想,实在感到意外。

  一阵惭愧涌上心头,我抓抓脑勺儿。说甚么抱着热诚朝自己的目标努力,这种话溜到唇边也觉得无地自容。藉口罢了,矫揉造作罢了。我只是不愿意工作。一张嘴说得动听,美化了事实,大矢却彻底地戳破了。

  不过,给看穿识破的结局都是一样。我已经无心再返回公司去。就算没有目标方向都好,总之辞职,已经成了我现在的目标之一。

  ∞ Φ 风の谷 Φ ∞∞ Φ nausicaa Φ ∞∞ Φ 风の谷 Φ ∞

  这一天,我默在家襄,直至黄昏。外面的夏蝉竭尽最後一点力鸣叫,听进耳朵里却像是哭泣。夏季已经结束了。

  天色昏暗下来,我就离家出去。脑袋里净是想着喝酒,顺道便到银行去提点钱。

  活期存款还有十万日元左右,我想也快要打定期存款的主意了。交房租的日子也迫近了 。

  最近,我老是光顾车站前的一家小酒馆。我走进去,点了啤酒和烧鸡肉串。一点食欲都没有,却还是知道肚子饿。

  呆了一会儿,有两个上班族走进来,大概跟我同龄。一坐在我身旁,就絮絮叨叨地讲不停,上司客户同事女孩子。

  也是不久以前罢了,我跟大矢和同事就经常这样子喝两杯的。总要拿工作苦乐来佐酒,尽管发牢骚满嘴怨言,却也聊得高兴。现在我却孤单一人。是我自己选择一个人的,却又掩不住浓稠的孤独。

  这种孤独催赶我要挂电话给奈月。在公共电话跟前,插入电话卡,揿下电话号码,铃声响过一次,我就挂线了。

  给她打电话,我就要一五一十把事情细节说个清楚吧?我自己也说不清,又怎能够跟她交代清楚,教地理解呢?

  我再次插入电话卡,联络小夜子。

  「时男,你到底搞甚么鬼?」

  小夜子在电话裏头的声线语调夹着愠怒。

  「甚么搞甚么鬼?」

  「听说你没有上班,连人影都不见了。」

  「谁告诉你的?」

  「早阵子,奈月打过电话来。」

  「是吗?」

  「看她,就以为我准会知道点内情甚么的,当然,我告诉她甚么都不知道。辞职了?」

  「还没有,不过也是时候了。」

  「奈月她好担心。」

  「我也知道。」

  「我跟她说,这种男人,乾脆来个一刀两断才够爽快!」

  「没关系,这样子我倒乐得轻松。话说回来,下班後要不要喝两杯?虽然我也想

  上你的酒吧去,不过太贵了,我现在身无分文。」

  「这样子……」

  小夜子想了半晌。

  「明天行不行?」

  「呀呀,好。横竖每天都闲着没事。」

  小夜子说好咖啡店的名字和地点。相约在咖啡店等候也挺烦人的,不过,反正我也是无所事事。

  挂掉电话返回座位,刚才那两个上班族还是喋喋不休,弄得我心烦意乱,只好匆匆离开。

  回到家里,电话录音机的显示灯亮了。最初是奈月,又是那句简单的话:「迟些时候再打来。」

  她竟然找上小夜子了?我想自己是伤透她了。嘴边要溜出一句:「不是嫌你的。」自己也觉得可笑。这种老套对白已经跟我绝缘。

  下一个留言是协介。

  「上一次不能够跟你慢慢话旧,觉着可惜。我有话跟你说,给我电话好吗?」

  奈月都告诉协介了吧?

  我就知道协介在大学时代喜欢过奈月。甚么诉苦倾心事,到头来就走在一起,这不是老生常谈吗?都无所谓了,横竖他老远从甚么亚洲偏远荒地回来,乾脆把奈月攫去好了。

  一想到这里,就有一股像胃液涌上喉头般的苦涩。我幻想协介拥抱奈月的情景。协介的身段是怎么样的?晒得黑黝黝的,身材瘦削,比起我那一身没有锻炼的肌肉要好多了吧。他们都搞上了?都睡了?

  我喝着威士忌,慢悠悠地喝。热烫的酒精滑进喉咙里。我的胃感到灼热,乾脆烧焦我算了。

  好久也没有去过银座。

  这一阵子,都只会在井之头公园一带流连喝酒,跟前的人潮教我毛躁。

  还没有到约定的时间,我在大街上随意溜达。橱窗都蘸上秋色,那些人体模型都已经换下毛衣披着大褛。这是我第二十五个夏季,天气热得发烫。

  我盯着橱窗发怔,一把男声冲着我来。

  「要不要聆听神的话呢?」

  我偏过睑来。男人满睑笑意。

  「其实,现在神正在试练我们。你对这个世界有甚么想法呢?物质怎样丰富也好,心里是否像开了一个洞似的,依然觉得空虚呢?神就看透这一切。」

  我不动声色,男人却满腔热情。他看见我也不走开,就愈说愈热烈,开始自我陶醉起来。我懒懒地瞟着他。真好,拥有神真好。

  男人一片善意为我传道。

  「怎么样?跟你慢慢详谈好吗?我们的教会就在附近,跟我去一趟吧?你准能够感受神的慈爱。」

  我觉得满吸引。是吗?神就在那儿?男人一声:「来喔!」催促我。我还是裹足不前。

  「怎么样呀?」男人说。

  「我不要慈爱,给我一点钱就好了。」我终於开腔。

  「喔……」

  「钱呀!我,没钱了。」

  男人满眼忧伤。他合十,做了简短的祷告。为了我祈祷?还是为了自己?正当我想问个清楚,他已经跑去跟谁搭讪了。我不禁要笑出来。

  朝约定的咖啡店走。

  这家店精致优雅,准得年轻女生欢心。推开店门,坐在里面厢座的小夜子轻轻跟我招手。我走近,在她跟前坐下来。点好咖啡,就只管盯着她,看她凑到咖啡杯的嘴唇泛起闪烁的红光。

  「你愈发污秽邋遢了!」

  一张嘴还是尖酸刻薄。

  「t恤可是洗得乾乾净净的。」

  我从牛仔裤袋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

  「奈月打电话来问我,有没有跟你碰过面。」

  「嗯。」

  我点燃香烟,轻轻吐出烟圈,小夜子露骨地一脸嫌恶。她自己也抽,却恨人家抽,完全符合她的脾性。

  「我都跟她说了。我们碰面有好几次,就只有睡过一遍罢了。」

  我挟着香烟的手都僵了。

  「哎唷,不可以这么说哩!」

  「没关系。」

  小夜子噗哧一笑。

  「骗你的!我才没有这么说。我们根本就没睡过。就算真的睡了,我也不会说。

  说穿了还不是要惹她恨?我才不要当这种赔钱角色!」

  「现在说这样的话算是甚么意思?大学时代,你就尽让女人恨透呀!净拣人家的男朋友一把诱过去。」

  「那个时候,我是不懂。」

  「甚么不懂?不懂甚么?」

  「自己干的事情。」

  「人家却当你是有预谋的。」

  「你打算跟奈月分手吗?」

  「现在跟分手没两样。」

  「那么。你能不能够亲口告诉奈月,跟我上床了?」「总不会主动说出来吧!不过,如果奈月有什么误会了,我自己也说不上,到底会不会拼命解释。」

  「既然分手,乾脆让她恨你好了。」

  我吊梢眼睛看她。看不透她的真意。

  「干嘛这样毛躁?难道爱上我了?怎么会呢?一定不可能了。」

  小夜子脸上泛起得意的笑容,是那种敦一帮男人拜倒石榴裙下的笑容。

  「告诉你!其实我最恨男人,所以希望世上的女人全都讨厌男人。」

  我听呆了,软软地瘫在沙发上。

  「你这个女人拼命玩弄男人,现在嘴巴却吐出这样的台词哩!」

  小夜子的眼睛突然溜到店门去。

  「来了。」

  我随着她的视线扭过头来。呀!是奈月。

  「这是甚么意思?」

  我悻悻地说。

  小夜子却不管,跟奈月招手。

  「这里呀!奈月,这边。」

  奈月堆起笑意迎向小夜子,但一看见我就绷起睑来。她慢慢走近。

  「为甚么你在这里?」

  她用眼神来谴责我。

  「我先走了,要去打工。」

  小夜子站起来。

  「小夜子,怎么一回事?」

  奈月问。

  「听我说,坐下来。你不是想跟时男说个清楚的吗?你当我好管闲事甚么都好。」

  小夜子腾出座位後,自己就急步走出咖啡店。

  我们半晌相对无言,应该说甚么话,完全没有头绪。奈月跟侍应生点了冰红茶,也终於肯开腔了,声线却是硬生生的。

  「你别以为是我教小夜子安排的。」

  「我没有这么想。」

  我喝着剩下的半杯咖啡。

  「我不断给你留口信都没有反应,小夜子约你就马上赴会哩!」

  她先来一轮抢白。我看着奈月。曾几何时,跟她亲近亲热,觉得地教人疼爱。她的笑脸、她的眼泪都惹人怜爱;每个表情都有一种羞答答的姿态,这些都教我着迷,有时候,我会教她欢笑,也会惹她生气。现在,那张脸没有这些衷情了。她板起脸,满是倔强,不把我放在眼里。原来她也有这样的一副面孔。

  「一直都没上班?」

  「呀呀。」

  「为甚么?」

  要耐着性子,跟她狠狠地交代清楚,我就欠了一点酒精的助力。

  「不想上班罢了。」

  也是精简省略得过头了。不过,要追根究底,就只有这么一个答案。

  「你只是不想费神跟我解释吧?」

  奈月紧咬嘴唇。其实不是这个意思的,要说过一清二楚就需要更费劲更伤神。

  「你要这么想也没办法。」

  我原来想挑一句最贴合心情的话跟她说的,可就是适得其反。我知道伤透她了。跟她像两块石头般对视,我就愈发不明白为其么会弄至如斯地步。我们一直相处不错的,应该一切顺利,现在却变成这个样子。是,都是我的错,一切都怪我不好。

  「时男,我有心事想跟你说呀!觉得苦恼寂寞,好想你扶我一把。就当我的听众

  好了。可是,总找不着你,你就一点都不把我放在心上。你有事了,也不肯跟我说,不肯信任我。这到底是甚么样的态度?就是说没有我都不在乎了?我在你心里是可有可无的吗?」

  应该说的话都闷在体内,可就是无法用双手掬起那些话。我在七零八落、片片断的解释里迷失了。

  「我们好像已经完了。」奈月说。

  「就是这么_回事吧?」

  我回答不了,心里的确有一点点觉得分手都不要紧了。现在才要来重修旧好,总叫人觉得太沉重。

  奈月站起来,木无表情地低垂着眼睛看我。不是生气,没有感叹,眼神满是悲戚,里面也夹着一点傲慢。是一双女人的眼睛,我没法正视她。

  「再见。」

  奈月慢慢朝大门走去。她推开店门走出大街,跑到车站去,然後乘上火车。

  可是,我连追上前的气力都没有,再没有心神去管她了。我变成一个差劲不中用的男人。不,不是变成,原来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这二十五年的岁月,都是错觉一场。我原来就是处於这么的一个位置。

  我的嘴巴不期然地漏出笑声。在精致的咖啡店裏、穿得_身邋遢,还要自顾自地笑起来,人家看来一定觉得毛骨悚然,周遭的客人都拧起眉毛斜眼瞟着我。尽管看,我才不在乎,还要一脸不在乎地继续笑下去。

  美景良辰醇酒?男女情事眼泪苦杯?这些都跟我无缘。

  日子一点一滴地溜走。原来已经休假一个月,有薪假期终於结束。人事部给我留口讯了,要我正式递上休假申请信。我要递上的,不是休假信,而是辞职信。

  甚么时候提出辞职都已经无所谓了,我只是不懂写。上书店买一本指南就行了,却又嫌烦。也许就这样子挨延下去,乾脆让公司宣布解雇我还落得轻松。

  每天,我都很规律地过着不规律的生活,也觉得这种浪荡日子不坏。不过,这样子也算是自我放逐,就怕要挨那些真真正正过着这种生活的人骂了。我又不是拼死灌酒,也没有跑去强歼女人,更没有想过从高楼大厦跳下来,我甚么都没有干,更不是刻意自我放逐。我是失去力气,畏首畏尾。

  这一晚,我也是跑到车站前的小酒馆喝酒,回到家里来都已经一点多了。坐着不动就感到一阵寒气。才一个晚上,秋意就突然浓稠起来。我抓来被子卷着身体,小口小口地呷着剩下的威士忌算是保暖,不让身体觉着冷。

  电话响起来,录音机启动。

  「时男,是我,协介呀!今晚还是不在?」

  声调没精打采。他要灰心泄气甚么都好,我才懒管。

  「甚么时候都好,给我打个电话。我有话一定要跟你说。」

  到底要跟我说甚么?跟奈月好好相处吧。

  他沉默了半晌,却又突然声音抖颤。

  「时男,我……」

  我别过头来盯着电话,是一把痛苦得像是打从身体裏绞出来的声音。疑惑涌上心头。「怎么了?」嘴巴不由得溜出这句话来。

  「帮我一把好吗?时男,救救我……」

  他沉默了半晌,却又突然声音抖颤。

  「时男,我……」

  我别过头来盯着电话,是一把痛苦得像是打从身体裏绞出来的声音。疑惑涌上心

  头。「怎么了?」嘴巴不由得溜出这句话来。

  「帮我一把好吗?时男,救救我……」

  第七章

  奈月 无法想像

  我还是後悔了,本来就不应该打电话给小夜子的。

  料不到会以这种形式跟时男碰面。说穿了,就是靠小夜子穿针引线。这样子就等於在她跟前证明,我跟时男的关系部已经砸了。好丢脸。

  拍拖三年,爱情也总有结束的时候吧?就是没有想过以这种丢睑、嗳昧的方式分手。

  时男不上班,一定有甚么苦衷理由。这是他自身的问题,也许就根本没有让我插手的余地。可是,我好想他跟我倾诉,三言两语甚么都好。为甚么他要这么抗拒呢?

  觉得说出来也无补於事?还是觉得我不懂呢?到底,我原来在他心里就只有那么一点份量。

  分手来得突然。还来不及想个明白,却要接受事实了。爱情不是独力苦撑就行,只要随便一方退阵,就要结束。

  到头来,我让小夜子再次攫去时男。真丢脸。怎样使劲苦心经营部好,我原来都没法胜过她。

  每天,我都要跟那种一点一滴焦躁难安的情绪厮缠到底。一个只有爱情的女人失恋,要怎么办呢?我需要一些能够教自己全情投入排解心事的东西。这个时候,拥有一份教自己可以拼尽全力的工作有多好呢!可是,我对现在的工作就是牵不起半分热情。

  上班也好,就只有那些机械式的呆板工作等着我。接到订单,就联络仓库,处理送运手续;制作室要求订购材料,就跟批发商联络。这些刻板至极的工作无聊得教人嫌腻,一颗心总是悬悬的不够踏实。

  我到底干甚么呢?这种没有意义的日子还要挨多久?把心一横转职好了。与其继续这种工作,倒不如寻找真正喜欢的。

  心里是七旋八转却只有一股冲动,根本没有办法付诸行动。现实是经济低迷,翻破那些求职杂志,也找不看合意的工作。不,应该说,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方向目标。

  这一天,我到制作室去借布料样本,刚好看到放着几件新设计的衬衫。大概有二十件,都用衣架挂起来。他们预定下午开会,然後才决定挑哪些推出市场。

  「可不可以让我看一看?」

  我跟附近一个负责设计的女生扬声,她一口就答应了。

  「好哇,随便看。」

  看看着看着,我就看上一件领门缀了蕾丝的。看上去可爱漂亮,带点高贵气派。可是,捏一捏摸_摸,却发现这种棉布质料很差劲。只要洗一次,就肯定没法回复原状。蕾丝的份量可以再多一些、配十一件简单的短褛就最适合不过了。

  每一次,我都对新产品充满期待,可就老是换来轻轻的失望。说自己公司产品的坏话就好像有点那个,不过,就是欠厂这么一丁点心思,产品就只能够是二线。平白浪费了这么可爱的设计,好可惜。

  下午,出席制作会议的课长给我电话。

  「呀,福山,在我的书桌左边的抽屉里,放着上期的销售业绩表,给我影印二十份,赶快送过来。」

  我马上把文件影印好,拿去会议室。我敲过门才走进去,课长就吩咐我给大家

  派发资料。参与会议的都以部长为首,全是公司的精英。我把文件逐_放在他们跟前。

  会议室正面陈列着刚才我看过的样本,他们正要决定挑哪些产品。制作部的东主任刚好拿着那件领口衬有蕾丝的衬衫。

  「那么,这件十七号,就敲定生产了,有没有异议?」

  大家都颉首。甚么?就这样子生产推出市场?谁会花钱买下这种不三不四的产品?拿在手里,那些精打细算的ol准会把它放回陈列架上。我不由得冲口而出。

  「真的就这样子推出市场?」

  大家的视线都不约而同投向这边来。东主任一脸愕然。

  「这话是甚么意思?」

  我有点犹豫,却还是回答了。

  「真是不好意思。刚才我在制作室看过这件衬衫。这样说好像有点不自量力,可是,我觉得如果换过布料,多加一点蕾丝,效果会不会更理想呢?我想这种设计准会讨得年轻女生欢心。」

  东主任毫不掩饰地寒着一张脸。

  「你是营业部的吧?门外汉懂个甚么?听着,分发好文件就请你马上离开!」

  营业部课长也被我这种态度吓坏了,连椅子都坐不稳。

  「福山,没有你的事了。」

  我却对东主任的态度感到非常反感。这种自以为是的语调,早就敦我憋尽气。

  「你说我是门外汉,顾客就全跟我一样,部是门外汉。」

  东主任霎时畏怯起来。

  「说的没错,说得好。」

  制作部部长边笑边说。

  「难得有意见,就尽管说出来吧。」

  我虽然紧张,却也壮起胆子。积存下来的不满怨气就要成形似的,一股脑儿从体内涌出来。另一方面,我原本就抱着乾脆辞职的心态。有了这种心理准备,就算上司责怪都不怕了,反而觉得这也许是契机。

  我先跟制作部部长行个礼,然後走近东主任,拿起那件衬衫。

  「霎眼看来,这件衬衫真的好漂亮,可就是领口的蕾丝不够多、不够密。我认为可以再多缝一层,让它散开来更有立体感。还有质地,这种棉布,一放进洗衣机就要起皱,洗完就一定要花时间熨,可是,这种蕾丝熨起来就很麻烦。我也试过,总是烫得一塌糊涂,到头来就只得拿去乾洗店去。购买这件衬衫的顾客,都是二十多岁跟我一样的女孩子吧。我自己就没有闲钱把衣服拿去乾洗了,所以尽量会挑那些不用熨的。就是说,不用棉布,改用混纺化纤,既不用熨、打理又方便,一定受顾客欢迎。」

  会议室所有人都惊讶地盯着我。不光是他们惊讶,就连我自己都觉着稀奇。也不懂为什么可以口若悬河地把意见说出来。这种兴奋教我觉得满足。

  制作部部长靠在椅子上。

  「原来如此,也有道理哩。」

  东主任却插话了。

  「你提出选用混了化纤的棉布,那么,你认为应该用多少百份比呢?」

  「喔……」

  我茫无头绪,说不出半句话来,东主任一脸不屑。

  「那么,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是哪_类的棉布?」

  「……」

  我都回答不了。东主任乘胜追击似的继续说下去。

  「这是一种有很多气孔的织平纹棉布。连这个都搞不懂,却大言不惭地批评质料有问题哩!」

  「我没打算批评甚么,只是觉得换过别的质料比较好罢了。」

  东主任不瞧我一眼,转过身去面向大家。

  「我认为按照原来的设计就最好,质料的确说不上是上等,却可以调低售价。这种质料通爽柔软,价钱合理,顾客_定会满意。虽然洗熨要花点工夫,不过,这个都要挑剔的话,就是说凡棉布质料都不恰当厂。反正都是本着穿一季的概念设计的,成本太高就划不来。」

  「那么,蕾丝又怎么样?我觉得再多一点比较好看。」

  「你对设计就更加_窍不通了吧?光是嚷着要增加蕾丝的份量,它的份量原本就取决於质料的厚薄。这种薄薄的布料,任你再增加,蕾丝也只会软软地塌下来,无补於事。」

  东主任冷冷地抢白一番。我已经词穷了。挟着「门外汉」这道盾牌尽抒己见,到底没有专业知识,根本没有本领争辩下去。会议室再也没有立足之地,我垂下头来。

  「是我胡言乱言,对不起。」

  制作部部长却开腔了。

  「不过,这可是代表顾客的心声,满重要的。制作部就再检讨一下,大家认为如何?」

  东主任登时寒了一张睑,不过也顺应部表的话点头,不再争论。

  「明白了。我们试试修改设计。」

  我默默地站着,营业部课长却催赶了。

  「福山,没有你的事了,快去工作。」

  「呀,是,失陪了。」

  我低下头来,离开会议室。踏出走廊,就为自己刚才的大胆妄为漏出一声叹息,感觉倒是不坏。

  妈妈就一直若无其事地继续她的日常生活,不过,就碰也不碰那些拼布了。她把精神心思全花在我跟千穗身上,盯紧我们的一举一动。

  光是晚了一点回家,就唠唠叨叨地追问我们上哪儿去、干甚么。千穗感到厌烦,就一句:「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狠狠地回敬她。

  老实说,我也好不厌烦,却体会到妈妈的心情,也就学不了千穗般硬绷绷地拒绝妈妈的关心。也许是因为我瞒着妈妈,跟爸爸的情人碰面,心里多少感到内疚,也就对她包容温柔一点了。

  仔细想一想,我跟妈妈都是天涯沦落人,都足让朋友攫去了心爱的人。一想到这里,也就泛起一阵苦笑。

  到底妈妈要怎样处理婚姻破灭呢?我也明白她这种要强的态度。就算让她把爸爸抢回来,跟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生活,也只会觉着揪心,压得自己透不过气来。我当然不愿意爸妈离婚,也好想一家四口像从前一样生活,但我总是忘不了那个女人说的话。

  「我的人生,都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欺骗自己,犹豫踌躇,就只有换来遗憾。」

  爸爸已经年过半百,逝去的年月已经抓不住了。我根本没有权利去剥夺他的余生。

  我虽然不尽是个明白事理的女儿,却总可以体谅爸爸的心情,就像他把我生下来,_直对我包容一样。我还是喜欢爸爸。

  没有再跟时男碰面了。这阵子,我每天都早归。这一天,也是六点半就打开家门。踏进客厅,看见妈妈瞪着电视发默。

  「我回来了。」

  「呀呀,奈月,你回来了?」

  说完之後,妈妈就走进厨房张罗晚餐。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她一下子苍老起来。

  客厅杂七乱八的。妈妈原来就爱乾净整齐,每天都要用吸尘器打扫两次,最近却放着不管了。我脱下外套,执拾散落一地的报纸杂志。那个塞满拼布材料的藤篮,原本放在一角的,现在都已经不见了。

  「那个千穗搞甚么鬼的?别老是在外面溜呀!早点回来就不行?」

  妈妈在厨房里嘀咕。我就跟地搭话。

  「妈妈,不再缝拼布了?」

  「呀呀,腻了。」

  「明明鼓足劲要参加比赛嘛!」

  「反正都要落选。我知道,再怎样拼命也是白费精神。」

  「别说晦气话,想干就干好了。」

  「别管了,妈已经决定放弃。」

  妈妈的背影满是决绝。她现在像一头浑身长满剌的动物似的。甚么都否定拒绝,把自己关起来,神经一条一条的尖起来,全部绷紧了。我盯着她良久,想到她整天足不出户,只管默在家里发怔,脑海里不知道要怎样胡思乱想,就连我也觉着胸口一阵翳痛。

  「妈妈,能不能够问你一下?」

  「什么?」

  妈妈一双手还在切蔬菜没有停下来。

  「你当年为了家庭放弃工作,有没有後悔?」

  没有回答。水煮沸了,妈妈把火调小。我苦苦等候答案。她终於扭过身来了。

  「不是我要辞职,是迫着来的。」

  这么一句话,教我感到她比想像中要伤得更深。

  「那么,有没有後悔生下我跟千穗?」

  「喔……」

  「後悔吗?」

  「胡说甚么?当然没有了!」

  「可是你早阵子都说出口了,你说爸爸把人生一切难题麻烦都让你担下来。我跟千穗也是一个麻烦吧?是不是後悔生下我们了?」

  妈妈偏过头。睑上没有惊讶、却满足怯生生的。

  「怎么会呢?」

  「真的?」

  「奈月……」

  「那就好了,我们并不是你的包袱。」

  妈妈盯着我好_会儿,想说话,可是嘴唇净在微微颤抖。我没法看着她这样的一张睑。

  「我去换衣服。」

  上二楼去。我自己也背负着多少悔恨,可就是不愿意自己跟千穗,教妈妈感到後悔。

  我不知不觉哭起来,也弄不懂为甚么要哭。净觉得妈妈好悲哀,也为自己感到忧伤。我在妈妈的身影里看到自己了。

  过了好些时候,小夜子打电话给我。

  她说想跟我见面,我却不知道如何是好。最後还是提起精神出去,就是想肯定自己的心情,就是要来个最後确定,我跟时男,已经结束了。

  约会地点,就是上次跟时男碰面的那家咖啡店。我准时赴约。小夜子坐在跟上次相同的位置,看见我就扬手。她还是明艳照人,原本我也想悉心化妆,挑一袭合心衣眼前来的,可是,在她跟前,我总是矮了一截似的感到泄气。

  我刻意躲开她的眼睛。

  「上一次是我好管闲事。」

  小夜子把咖啡杯送到嘴边。

  「算了,没关系。」

  我摇摇头,垂下眼睛,视线落在膝盖上。

  「你跟时男到底怎么了?」

  这是明知故问。我却回答得很冷淡。

  「结束了。」

  「是吗……」

  对话打住了,邻座肆意的笑声乘机溜进这阙空档里。小夜子从手袋裏拿出香烟点火。

  「今天不用打工?」我问。

  「呀,那种工作,辞职不干了。」

  「是吗?」

  「我不想再难为自己了。」

  我不太明白她的话,事实上也没有这个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