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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阅读

作品:恋人常不在|作者:楼台1229|分类:辣文肉文|更新:2025-05-12 06:14:01|下载:恋人常不在TXT下载
  不利於己的,都装傻不吭半句含混过去。为甚么不老老实实把话都摊开来说呢?」

  「你说为甚么?我就是这副脾气,没办法!」

  「你别岔开话题了。」

  「是不是要我跪地求饶你才肯罢休?」

  「我可没这么说!」

  「你到底想怎么样?既然不满意我的道歉方式,就别装蒜佯作一副谅解的模样了!你就别强忍尽情发脾气好了!现在又扭过头来说自己只是默默忍受,原谅我就是卖人情!你早把话说清楚呀!」

  「是你说话的态度教我这么想的!」

  「都是我的错?」

  「不敢,全部是我的错。」

  「时男!」

  「算了。」

  「等一下,说清楚呀!」

  「你好噜苏!受不了!甚么都好!」

  我挂线了。

  到底是甚么意思?女人这种生物,就爱翻箱倒箧,一口气把所有东西都倾出来。

  反正早晚要翻旧账,最初就别强忍好了。

  也许,在很多方面,我对她的确是欠了个解释,但也犯不着要发狠数落我吧?很多话我都省了,却不等於不重视她。尽管嘴巴塞满一堆话,想说的话其实只有一句。

  原来以为我们的关系不再需要累累赘赘的修饰,怎料只是一厢情愿。

  我一手抓起床上的枕头,狠狠地朝墙上丢去,可是,只得来一声没精打采的闷响就落地了。我感到沮丧。

  我到底怎么了?要我怎么样?

  一个星期过去了。

  到底还是没有挣到半张合约。

  数不清的卑躬屈膝,一张睑笑得肌肉发麻,就是没有卖出一部电脑、半台文字处理器。三年工作下来,成绩不是顶尖,也算优秀出色,现在沦落至这般田地,实在难以置信。

  o公司那桩糗事不能够再拖延下去。跟「癞蛤蟆」约定了,今天,是最後限期。

  ∞ Φ 风の谷 Φ ∞∞ Φ nausicaa Φ ∞∞ Φ 风の谷 Φ ∞

  大清早,我如常乘火车,如常拥挤,如常跟涌上喉咙的恶心感觉战斗到底。眼前飘过「癞蛤蟆」的模样。合约吹了,他会摆出哪个脸孔来呢?一腔讨厌的关西口音,嘴角拖着唾沫星子,怒骂声响遍办公室……一幕一幕如无声电影般,在我的脑海里上映。

  我闭上眼睛。想吐的感觉比平时来得剧烈,空空落落的胃七翻八卷,像要涌上喉头似的。我强忍了好几遍。

  o公司的合约砸了,是我失败。合约谈不拢既成事实,返魂乏术,再逃避也终会

  有暴露的一天,就算要挨「癞蛤蟆」痛骂一顿,也要如实报告。我不要懦弱,逃避不是男子汉所为,东藏西躲就没资格当上班族。我要回公司去,老老实实地交代清楚,

  就挨课长狠狠骂一场好了。我可是个男人,也是个堂堂出来社会工作的人。

  不知不觉间,原来自己坐在车站的长椅上。恶心要吐的感觉怎么都挥不掉,我只好在下一个站先下车。一头栽进附近的垃圾桶里,可就是连胃液都没涌出来。

  我买了一罐果汁喝,稍坐一下总算定过神来。一定要回公司了。月台挤满西装革履的上班族。火车来了,我站起来。火车停了,门打开,里面塞满人,但一群穿上西装的男人还要挨挨撞撞的挤进车厢里。呕吐的感觉又来了,我奔向垃圾桶。

  反反覆覆的,已经目送五辆火车离开了。接近九时,月台乘客稀稀疏疏,驶进来的火车空空落落。可是,一打算踏上火车,恶心感觉又来袭击我了。

  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原来是这么诚实的,最糟糕的是让它牵着走。这个时候,我才猛然醒悟,自己根本不想上班。

  落得这个结论,我觉得好可笑。这算是「上班恐惧症」吗?还是小学生的时候,邻居就有这么一个不肯上学的家伙,他一到清早肚子就痛。当时我以为他只是躲懒罢了,现在才明白那个家伙的心情。我也想返回公司去,可就是力不从心。

  手表显示现在已经九点半了。我已经没有力气再踏上火奉。拿出流动电话,动用仅余的一点上班族自觉,按下公司的电话号码。

  女同事马上接听了。

  「我是宫永。」

  「喔?你怎么了?今天大清早就出去了?」

  「不,不好意思,我想休息一天,身体有点不舒服。」

  「是吗?我跟课长说_声。」

  「拜托了。」

  语音刚落?电话另一端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是「癞蛤蟆」。

  「是宫永,他说不舒服想休假。」

  我听到女同事为我解释,然後又马上跟我说话了。

  「你等一下,课长找你。」

  电话搁了一会儿。要不要挂掉它呢?就是一刹那的犹豫,错过了挂线的时机,我听到「癞蛤蟆」的声音。

  「宫永,干嘛要请假?今天不是要正式签合约吗?你拼死也要出现!」

  又想吐了,我不由得掩住嘴巴。

  「宫永!听到了没有?」

  「是。」

  「马上回来。」

  我捏定主意了。

  「课长。」

  「甚么事?」

  「那份合约吹了。」

  「甚么?」

  「o公司那宗买卖砸了。」

  「宫永,你胡绉甚么?我已经跟部长报告了,货仓那方面都已经调动了存货!」

  「我会负上全部责任。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非常抱歉。」

  「喂!等一下,宫永!」

  我挂线了。关上电源。坐在长椅上,接连抽了两根烟。夏蝉聒噪。我脱下外套,松开领带。车站的工作人员在打扫月台。天空眩目耀眼,恶心感觉不翼而飞。

  ∞ Φ 风の谷 Φ ∞∞ Φ nausicaa Φ ∞∞ Φ 风の谷 Φ ∞

  返家途中,买来一大堆啤酒;连炸马铃薯片和鱿鱼丝都一并买了。

  一踏进房间马上脱掉西装,领带衬衫随便乱丢,没心情逐一挂整齐,便开始喝啤酒,打开窗子,夏季的太阳都差不多升到顶了。啤酒真好喝,我一罐接_罐。拉开盖子,啤酒泡沫晔啦哗拉,我就要喝光它。平日下午又哪来这份奢侈的悠闲?

  过了好一会儿,电话响起来。电话录音机启动,对方关始讲话。

  「宫永,是我,进藤课长呀!今天拿你没办法,明天你一定要上班!听到了没有?明白吗?」

  我失笑。「癞蛤蟆」要说甚么呀!别再烦了,我已经受够。我要喝酒,为这个世界患上「上班恐惧症」的落魄上班奴乾杯!

  我慢腾腾地喝,暍到天昏地暗。夏日炎阳好不容易在西方消失了踪影,心情却顿时跌进谷底了。一边看电视_边喝,买回来的啤酒都喝尽了,马铃薯片和鱿鱼丝的空袋子散落一地。

  到了卖酒的店铺跟前,打开钱包,才发现只有二百日元硬币,却没有十元的;一千日元纸币都没有,就只有一万。店铺才刚刚拉下闸门。真气人。总要找个地方换点零钱。

  我走到车站。一群武装上阵撑了一整天的上班族倾巢而回。对了,这些家伙现在一定是回家喝啤酒,算是辛劳一天的奖励。那么,我就没资格窝在家里喝了。今天我过着跟他们相反的生活。

  我买了车票,投下二百日元找来零钱,就有一点高兴。朝东京市中心驶去的火车空空落落,坐下来,感觉还要比在家裏轻松。

  我在涩谷下车,随处蹓躂。市街、学校顶楼和体育馆後面的空地,都让小孩子占领了。酒吧甚么的连影都没有,我一气之下就折返车站。

  途中买了包香烟。掏出一张万元纸币,玻璃窗里面的大婶睑有难色。迫於无奈,我只好多买一个_百日元的打火机和一包口香糖。

  把零钱放进钱包时,给塞在一角的_张收据映入眼底。是小夜子那家酒吧的。

  我不假思索,马上走进香烟店旁的公众电话亭裏,抓起听筒。流动电话忘了,放在家里。我急不及待按下酒吧的电话号码。

  「是,这里是『比芝』。」

  我想是那个胖嘟嘟的妈妈桑的声音。

  「请问小夜子在不在呢?」

  「请你稍等一下。」

  妈妈桑一句:「小夜子,你的电话。」小夜子就马上来接听了。

  「喂喂?我是小夜子。」

  「是我。」

  「喔?到底是谁?」

  小夜子一腔正经八目的语气,损了我的自尊心。我不吭一句。随即又知道这种尊心没有由来,也就自动报上名字算了。

  「是时男呀!」

  「我知道。」

  小夜子耍我。

  「怎么了?」

  「我在涩谷。」

  「那又怎么样?」

  「待你下班,见个面好不好?」

  「为甚么要见面?」

  小夜子就是这副德性。

  「没甚么特别理由,见面就见面。」

  「情侣才会毋须理由便见面碰头。」

  「你不答应就直说好了!」

  我的语调有点毛躁。原来也不期望她会送上温柔软语,可是,也用不着把话说得这么不留余地。小夜子却在电话里头笑起来。

  「酒吧十一点半打烊。附近有一家营业至深宵的酒吧,在那儿等吧。」

  她说明酒吧的泣置。

  我朝日比谷走,途中用提款卡拿了一点钱。小夜子跟温婉坦率这些词汇扯不上半点关系。这个女人总是反覆无常自以为是。不过,这种说话语气跟她倒是配合得天衣无缝。如果她在电话里语调温香软媚,我才要挂线。

  还有时间。银座铁道桥下小酒馆林立,我就挑了一家进去。流过汗,体内酒精都蒸发掉。在这里又是喝啤酒。不是想喝个烂醉,也不想灌水似的狠狠喝不停,我只想继续醉意惺忪。过了十一点半了,我在约定的酒吧里喝着威士忌加水,小夜子也就来了。好一个傲慢的女人,诱尽男人的目光。

  「搞甚么鬼?这副德相。」

  小夜子在我跟前坐下来,投来鄙夷的目光。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自己一身打扮。没有翻领的衬衫,松松垮垮的牛仔裤,光着脚穿上一双脏兮兮的球鞋。也难怪小夜子看了要皱眉。

  「原本只打算去车站买啤酒的,不知不觉跑到这里来了。」

  「你倒拐了好远的路哩!还有那一身厉害的酒臭!」

  「从早喝到晚,流出来的汗水都是啤酒。」

  小夜子跟酒吧的调酒师看来蛮熟稔。不用多费唇舌,人家就自动送上饮品。

  「这是甚么?」

  「是perrier!下班後不喝酒。」

  「嘿。」

  无话可说。半晌不做声。我知道小夜子觉着无聊。

  「有没有甚么有趣的说来听一听。」

  我问。小夜子一脸厌烦。

  「如果你以为可以拿我来寻开心,我看你就甭想好了!我可不是那种为你送上温柔的女人,你心里有数呀!」

  「呀呀。」

  「给奈月挂个电话!你准会如愿以偿得到安慰。」

  「她不管我了。」

  「喔,是吗?」

  小夜子没半点惊讶。

  「都是你送我回家让她撞上惹的祸,嗯,不过也没办法吧。」

  「都怪到我的头上来了?」

  「有一点点吧。」

  「你错了。」

  「为什么?」

  「奈月才不会为这点小事不管你。」

  「我可是明明白白地给甩了。」

  「别胡绉了,你想赢得我的同情吧?」

  「这一招对你奏效吗?」

  「说的也是。如果她不管你,就肯定是另有别情。你一定是干了些甚么事了。」

  「干了些其么事?」

  「教她鄙视你的事情。奈月在这方面一向都很执着。」

  我默不做声。给甩掉又好,嫌弃都好,都没有给人家瞧不起那么心痛到底。

  「你说的没错。」

  我乾脆承认,小夜子别过头来看着我。

  「我原本以为自己还算是个过得去的男人,可是,到底也只是个小心眼,只管逃避的笨蛋。那个家伙拥有与众不同的人生方向。在他跟前,自信心摇摇欲坠,我就只管揪来不相干的人伴着自己。碰上失败,生怕在众目睽睽下挨骂,乘火车上班就想吐。你还记得大学举行嘉年华会的时候,学会会室起了一场小火灾吗?我当时并不在场,却是为了担下部长之名,在学长跟前俯首认错,扬言要负上全部责任,甚至准备退学。那个时候,我可多有男子气概,自己都觉得了不起呀!只不过三年罢了,一个人竟然可以沦落至此。」

  小夜子不做声。杯子里的冰块溶化了,香烟在射灯下袅绕。

  「净是熬了三年,也算是说得过去了。」

  小夜子嗫嚅说着。

  「是吗?原来我还算勉强可以哩。」

  我轻轻笑了_下,把空杯子推到调酒师跟前。

  「要一样的。」

  「别喝了。」

  小夜子制止我。

  「你干甚么?」

  她盯着我说:

  「来不及跟我上床了。」

  我瞄看她。

  小夜子一丝不挂,身体发出一种蓝蓝白白的光晕。滑溜溜的触感在手心扩散,我有些紧张,轻咬她的乳头。她却一动也不动。

  勾起一点旧事。小夜子在床上就老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这教我不知道多少遍自信心尽失。

  脑海里掠过一丝内疚。大慨是觉得背叛了奈月吧?既然来到这里,再说都是多余。

  我一边抚摸她一边换姿势。她一副驾轻就熟的模样迎向我,技巧娴熟,让我感到有点不知所措。不过,还是抓住了她的膝盖,然後朝那一个构造不明、温润紧绷的地方进发。

  可是,我的身心没法一致。她惹起我的欲念,我的身体却如老头儿。焦急拼命却是有心无力。

  「这家酒店没有perrier呢!」

  小夜子看着冰箱。灯光让她的影子放大了映在墙壁上。这个黑影看来像是甚么怪物似的。小夜子已经穿好衣服了。

  「你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家。」

  「呀呀……」

  我窝在床上回答。

  「这个时候,我可不知道要说甚么。」

  「算了,安慰反而教我难受。」

  「再见。」

  小夜子离开。我裸着身子赖在床上,觉得自己好像那些给丢在货仓里的人体模型似的。

  走出时钟酒店,都已经过了两点钟。我只好拦计程车回家,途中却又改变主意,在新宿下车。

  新宿倒是充满另类能量,我懂那些家伙的心情,来到这里,就觉得踏实安心。这里可算是东京的「疗养院」

  在街上蹓躂的,都是那些惨白弱不禁风的家伙。

  我先後跑到两家小酒馆喝酒,都是学生时代泡惯泡熟的。踏进去就冲来一种闹哄哄的气氛。我的嘴巴蹦出笑话连篇。人家受落,我也高兴。这个晚上,我口齿伶俐,想不到自己拥有这种逗人发笑的本领,也真要对自己另眼相看了。

  已经没有地方落脚。钱都花光厂。我在新宿商业区前广场那个喷水池边坐下来。

  黎明将至,人潮还是如鲫。广场俨如一个杂耍场。拨弄结他白弹自唱的家伙、烂醉如泥的家伙、抱得肉紧的男人跟男人、盘腿坐禅一动也不动的流浪汉、异国语言、吵架搭讪卖淫、互相牵绊平衡,就像来到未来世界一样。对了,跟那一出《2020》如出一辙。

  抬头一看,给大厦框住了的一方夜空挂了一个月亮。它小得可怜,跟在e.t看过的差远了。定睛看了一会儿,月亮却变得歪歪斜斜,轮廓都模糊了。到底怎么了?

  眼角渗出暖暖烘烘的东西。呀呀,我想,是哭了。

  第五章

  奈月 我欲见而他不在

  协介的事让我耿耿於怀。

  我们伤了他的心,没说半句就道别了。他是个感情内敛的人。那个时候,他若无其事还一脸笑意,我却知道这只是一种体贴。

  我生时男的那口气还没有消。当然,这个也不是他想见到的结局,但事情弄至如斯田地!可不足一句「无心之失」就可以把甚么都一笔勾销的。

  我老是挥不去时男在电话里说的一句「卖人情」。站在我的立场来看,难道小事忍让不发牢骚,就是给他卖人情?他竟然有这个想法?

  我对於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的确容忍。尽管他不给我电话,约会迟到,我都觉得没有必要为这点小事唠叨嘀咕。我相信,他是没有把话说出口,心里还是有歉意的。

  可是,当我听到他的话,才察觉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也只是无足轻重。

  我闷闷恹恹躺在床上。平时跟他吵吵闹闹的,都是寻常,这一次却没有怒气腾腾,心里倒是凉了一截似的。我不由得要反问自己。

  我喜欢时男吗?

  我踌躇。虽不算是犹豫,就是找不着答案。

  想得好累,就给协介打个电话好了。算是心里有个疙瘩,也想找个人聊一聊。

  电话铃声响个不停、就是没有人接听。想他外出了,正想挂线,却是「咔嚓」一声,听到有人拿起电话。

  「喂喂,协介,是我,奈月。」

  「呀呀。」

  协介的声音没精打釆。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嗯,躺着睡了。」

  「感冒?大热天染感冒就是体质虚弱,不要紧吧?」

  「呀呀,没关系。睡一觉就好了。」

  「上一次,真的非常对不起。」

  「上一次?」

  「我怎么也想不到,时男会拽来其他朋友,到头来却让你受罪了。」

  「甚么?你还在意呀?小事一桩罢了。时男都是为了我才呼朋引类。我让大家扫兴,才应该赔不是呀!」

  我不由得叹气。

  「你就是这个脾气,甚么都扛在自己身上。」

  「别抬举我了。我懂时男的心情。」

  「喂,协介。」

  「晤?」

  「我也想体谅他呀,可是,最近愈发不懂他了。他的想法、行为,还有我在他心里的位置诸如此类、我都搞不懂了。到底只是_厢情愿以为了解他?其实甚么都想不通。他也一点都摸不透我的心意……协介?」

  「嗯。」

  声调乏力。

  「真的不要紧?你好像很辛苦似的。」

  「不,不要紧,我可是在那种山区熬过三年的!一点感冒就撑不住,要让老天爷罚的!」

  这个时候,房门打开,千穗探头探脑。

  「姐姐,过来一下好吗?」

  我用手掩着听筒扭过头来。

  「怎么了?」

  「妈妈,有点古怪。」

  「古怪?」

  「总之,你先下来看_看。」

  我跟协介交代一下。

  「对不起,不能够再讲了,妹妹唤我。」

  「不要紧。」

  「那么,电话联络。撑得苦了,别客气,尽管给我电话。」

  「嗯,谢谢。」挂线后走出房间,看见在走廊等着的千穗满脸苦恼。

  「姐姐。」

  「妈妈怎么了?」

  「那块拼布呀,就是扬言要拿去参加比赛的,还一股脑儿密密缝的,现在却给剪碎了。」

  「为甚么?」

  「不知道。」

  我慌忙下楼去。

  探头看一看客厅、妈妈佝偻的背影映入眼底。平时拿着缝针的手却换上一把大剪刀。那块差不多完成了一半的拼布,给她剪个稀巴烂。

  「妈妈,你怎么了?」

  我坐在她身旁。她不做声。

  「剪成这个样子!明明费尽心思缝的,好可惜呀。」

  我想夺过妈妈手里的拼布,她却「啪嚓啪嚓」一双手撕得狠狠的。我给吓唬了,只管盯着她。

  「到底发生了甚么事?」

  妈妈还是继续手执剪刀,剪开那些漂亮的几何图案,直至毁得不成形?才肯罢休。地看着我跟千穗。

  「爸爸,寄来离婚协议书。」

  一阵沉默。

  这么一天终於来临了。爸爸离家三年,我就知道这个日子早晚要来。

  「可是,我绝对不会跟他分开!我才不要离婚!」

  我别个睑去看千穗,怕她受不了要哭。

  「千穗,上楼去。」

  「不要!」

  千穗的眼神冷冰冰的。

  「这可不是你一个人的爸妈!我也想得到一个明白,爸妈到底怎么了!」

  「我不会离婚的!」

  妈妈语调坚决。

  「不好吗?反正到了这个地步,乾脆离婚算了。爸爸离家是个事实,根本跟离婚没两样。只要有赡养费,就不用忧心生活了。」

  听着千穗的话,妈妈的眉毛都拧起来了。

  「不行,我绝对不离婚。明年你也要找工作了吧?要是单亲家庭妨碍你的前途那怎么办?婚姻大事也一样,我不想教你们感到自卑。除非你们都出嫁了,否则我一定不离婚!」

  妈妈的话叫教穗愈发毛躁。

  「别来这套了!甚么为了我跟姐姐!想着就烦!为了来自单亲家庭,就不聘用我的公司,我才不稀罕!更加不会跟瞧不起自己的人结婚。现在这种乱七八糟的状态才是活受罪。到底也是爸爸搭上别的女人撇下我们呀!还要跟他纠缠不清,我反而觉得难堪丢睑!」

  「千穗!」

  我语带谴责。她的话我又怎么会不懂?可是听进妈妈的耳朵里也太残忍了。妈妈也真的嘴唇微微发颤。

  「你上二楼去!」

  「可是……」

  「别说了。」

  我的语气重了,千穗好像也知道自己说过头,踏上楼梯。

  我别过头来看着妈妈。她紧紧地捏看一角破烂的拼布。

  「妈妈,千穗的话也有道理的,你没有必要为了我们不肯离婚。我们不要紧的,都已经是成年人了,倒是妈妈,你还是接受不了吧?」

  「离婚吧。」

  「不,不行,绝对不行。」

  「你想爸爸回来?想跟他重修旧好?」

  妈妈盯着我。

  「这也是爸爸的义务吧?」

  「义务?」

  「对。我这二十六年下来,可克尽当妻子和母亲的义务。」

  「这些都只是义务?」

  我不懂妈妈的心态、只感到一阵冷飕飕。是爱到底的反面情绪。我们有半晌无言相对,妈妈却突然说话了。

  「妈妈呢,结婚之前,就在出版社上班,负责一本妇女杂志的编辑工作。」

  「嗯,我知道。」

  怎样不知所措都好,也只有点头和应。她的话听过无数次了。

  「跟你爸爸结婚,他希望我辞掉工作,专心一意照料家庭。我也很迷惘,到底也顺着他的意思了。就是有_点点拗不过他的感觉。婚後,就生了你们两姐妹,也负责照顾奶奶。你也知道,奶奶卧床五年,每天我就只管让家事缠身,不过也算是命。」

  妈妈继续慢悠悠地追忆往事,我只好默默聆听。

  「在出版社上班的时候、有一个叫佳代子的同事。我当了主妇,她却一直小姑独处继续工作,现在当上总编辑了。那个时候你还小,她曾经到过家里来多次了,不记得了?」

  「记不起来了……」

  「如果我继续工作,说不定可以攀上这样的位置。我们的工作能力可是不相伯仲的。不,我还要比她强。在编辑会议上,就多采纳我的意见。」

  我摸不透妈妈为其么要兜起这些陈年旧事。

  「那个同事怎么了?」

  「那个时候,她也喜欢爸爸。她却不肯放弃工作,爸爸就不曾为她动心。」

  应该不会吧?

  「难道爸爸跟她?」

  「对、爸爸跟她一起了。」

  「……」

  妈妈咬紧嘴唇。

  「家务全落在我的头上来,为他生孩子,替他照顾奶奶,人生的一切麻烦都压在我身上了,现在他却说要跟佳代子结婚!他把我困在家里,现在却要逃之夭夭,要迈步另一个人生!哪有这么自私的!我才不要让他得逞!绝对不会由他胡来!」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妈妈。她木无表情,眼神空洞,眼睛都不眨一下。我搜不出半句话来。尽管让我说了,三言两语在妈妈过去沉重的年年月月里,就是没有半点价值吧?

  妈妈终於收拾给剪碎了的拼布。

  「快去睡觉。」

  「可是……」

  「别说了,快睡。」

  我也只好顺从她。

  登上二楼,我在千穗的房间跟前伫着。唤她却没有半点反应。我试看轻轻推开房门,看见床上被子胀胀的,微微颤抖。她嘴巴要强,却是伤透了心。

  儿时的记忆夹着一阵苦涩兜上心头。曾几何时,只要给爸妈拥进怀里,甚么不安恐惧都会消失。任你多眷恋那些幸福日子,都已经一去不复返。这个家渐渐毁了,坏了,慢慢消失。

  过了三天。

  妈妈再也没有碰过那些拼布,倒算是平静过来了。千穗也如常上大学。

  妈妈不再提起「离婚」两个字。看来,她已经捏稳主意不肯退让。这种状态还要继续胶着吧?结婚二十六年,身为我们的母亲、人家的妻子,一个女人,就光凭一张纸来清算筒中的年年月月,你教她怎么可以一下子把生活方向调整过来?

  我一直想,愈想就愈觉得爸爸可恶。要是那个女的是青春少女还好过一点,却竟然是妈妈的朋友,这可是彻彻底底违反规则了。

  我放下工作,跑到一楼接待处,用公共电话给爸爸打过去了。我一直瞒着妈妈,跟爸爸用这种方式断断续续地保持联络。

  爸爸接听了,他马上问起妈妈。

  「妈妈怎么了?」

  声音包含了沉痛。

  「那份离婚协议让她大受打击。那个晚上情绪有点不稳,现在总算平静下来。

  「是吗……」

  「跟你一起生活的女人,是妈妈的朋友?」

  「知道了?」

  「听说是妈妈独身时候,一起工作的明友。」

  「呀呀,就是这么一回事。」

  「爸爸,你未免太过分了!如果你替妈着想,就根奉干不出这种事情来!」

  「我对不起妈妈,当然,也对不起你们。」

  「爸爸,真的无法补救了吗?跟妈妈就不可能重新来过?」

  「对不起……」

  这句话不知道说了多少遍。这一阵子,爸爸就净是赔罪。他们是我的父母,两人的关系却没有我帮得上忙的余地。

  「让我碰个面。」

  「哦?」

  「让我跟那个女人见个面。」

  「奈月……」

  「我想看看地。好想知道一个教爸爸甘心抛弃妻女一起生活的,是个怎么样的女人。」

  「……」

  「你担心我会恶言相向?」

  「不是,我不介意你们碰面。你要说甚么都不要紧,我只怕会让你难受难堪罢了。」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爸爸想了半晌,最後还是答应了。

  「明白了,过几天我会联络你。」

  ∞ Φ 风の谷 Φ ∞∞ Φ nausicaa Φ ∞∞ Φ 风の谷 Φ ∞

  五天後,我接到爸爸的电话。他说星期六三点钟,银座某家洒店的咖啡室。明明是我自己提出来的,现在却有点畏缩了。爸爸马亡察觉出来,就说取消都可以,我却不要放弃。「我去。」短短的一句回答,说完就挂线。

  到了那一天。

  我踏进酒店,大门的接待员那张笑睑帮了我_把。地毡软绵绵的很有弹性,踏在上面感觉舒服。拐向左边就是咖啡室,我朝它走去。

  我跟侍应生说好,已经约了人,就马上寻找爸爸的踪影。我紧张得有点步履踉跄。走到差不多中间的位置,我看见爸爸了。他也认出我,从沙发上站起来。还有一个女人也跟着站起来了。我的眼神畏怯不定,无法清楚捕捉那个女人的形象,就只管走近他们。

  「这是我的女儿,奈月。」

  爸爸给我们介绍,我默默垂下头来。

  「我是冈部佳代子。」

  我随着声音抬起头来,跟她的视线碰上了。她一脸祥和,嘴角甚至牵起笑意。不年轻了,也不漂亮。不过,一袭贴身剪裁的灰色套装,就教她显得沉稳有智慧,浑身上下散发对生命的自信。

  我坐在沙发上,点了一杯奶茶。也不懂要怎样打开话匣子,我像是盯看怪物似的,目不转睛地看着搁在膝盖上的一双手。

  「也许你都忘了,小时候,就是你上幼儿园之前,我们已经碰过面了。」

  那个女人这么说。

  「你妈妈说,你有过敏症,为你张罗饮食就要费尽心思厂。妹妹千穗才出生不久,她真操心得不得了。」

  「现在才是糟透。」

  我送她短短的_句,她也接不上话了。

  爸爸不做声抱着胳膊,盯着天花板。他不抽烟的,看来就有点不知道如何自处。

  三人的空间就像给一层云母似的脆弱薄层裹起来,只消一句话,薄层就要啪喇啪喇剥落。彼此无法靠近。就算是爸爸,我也觉得跟他有着前所未有的距离。

  坐在爸爸和这个女人跟前,脑海里

  尽是讨厌的想像。爸爸为了这个女人抛弃我们?他跟这个女人生活,跟这个女人亲吻亲热。我觉得恶心。

  「福山。」

  听到自己的名字马上抬起头来。原来不是唤我,是叫爸爸。

  「可以的话,我想跟奈月单独谈一谈。」

  爸爸一睑为难。这个女人,一定是看穿了我的想像吧?爸爸瞄着我,我点点头。这样子我倒是轻松多了。

  「是吗?那么我走了。奈月,明天给我电话。」

  「好。」

  爸爸就离开咖啡室了。我跟这个女人面对面坐着。心里是千言万语。不光是我的,还包含了妈妈和千穗心里的一筐话。可就是无法宣诸于口,这点有口难言的苦叫我心烦意乱。无言的时间任地流淌。

  「不用急,慢慢来,把心里的话逐一说出来好了。」女人说。

  我先吸了一口气,提出第一个问题。

  「我们早就认识,就在他跟你妈妈结婚以前。」

  「我不是这个意思。」

  「说起来,大概是七年前吧,我们开始交往。你爸爸任职的公司,是我们杂志的广告客户,我们就碰上了。久别重逢,总教人份外怀念。」

  这个女人把咖啡杯送到嘴边。可是,早就喝光了,她顿时显得怔忡不安似的。我

  看这个女人心里也满紧张。

  「听说你跟妈妈是朋友。」

  「嗯,非常要好。」

  「为什么要争朋友的丈夫?」

  「我也不想的。」

  「可是,事实放在跟前了。」

  「说的也是。」

  「单刀直入好了。还我爸爸。」

  这个女人跟侍应生扬手,再要一杯咖啡。她用眼神示意,问我要不要,我摇头。

  侍应生提着银壶为她斟咖啡。她拿起蒸气袅绕的咖啡杯,呷了一口,像是定过神来。她还没有回答。

  「听说你现在当上总编辑,每天埋首工作。妈妈可是一无所有,她只能够在家里当个主妇。你当年就是不肯放弃工作没有跟爸爸结婚吧?你一直都做自己喜欢的工作,现在就别再从妈妈那里攫去爸爸了!我不愿意妈妈这二十六年的光阴枉过。」

  这个女人放下咖啡杯,直勾勾地盯着我。我的年纪可以当她女儿了,她待我的态度倒是对等的。

  「奈月,你就只管认为,人生最艰难的日子都让你妈担下来,我就好像是横手夺去美好的成果似的。也许你说得对。不过,有时候,最难熬的日子,却是最幸福的时候。你妈妈,为丈夫张罗三餐洗烫衣服,这些都是幸福。有甚么比为爱的人生儿育女来得幸福?你妈妈并不是一无所有,她有过一段充实的岁月呀!跟我拼命工作,有看同等的份量。」

  「也不一定要看上爸爸呀!这个世界还有很多男人呀!」

  「对,我也曾经反覆想过,为甚么偏偏要爱上你爸呢?也试着让自己喜欢其他人,到头来还是不行。覆水难收,我的人生都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欺骗自己、犹豫踌躇,就只有换来遗憾。我想,你爸也是_样的心情。对不起,我真的觉得非常对不起你、你妈,还有千穗。可是,我不能够放弃。就是为了二十六年的岁月,更加不想放弃。」

  夕阳倾泻,阳光从庭园那边长长地斜照过来。拉下遮阳的垂帘後,咖啡室蒙上淡淡幽暗。就在这个时候,响起了钢琴演奏,是电影《向日葵》的主题曲。谁都没有错,到头来却是大家部落得不幸痛苦,就是这么一个故事。很久以前,我跟爸爸一起看过这出电影的录影带。电影终结,爸爸的眼睛红了一圈。这时,一阵浓稠的忧伤突然涌上心头,我紧抿嘴唇。

  「不管你说甚么,我都无法接受爸爸跟你一起。可是,当女儿的,也委实没资格干涉。爸妈离婚一事,我想你再等一下,待妈妈的情绪整理好再说。」

  「我一点也不着急。你妈妈不愿意,我可以维持现状。」

  「是吗?我明白了。」

  我拿起皮包站起来。

  「奈月。」

  这个女人把我叫住,我别过头来。

  「好高兴能够跟你见面,谢谢你。」

  我默默地低下头来。

  「失陪了。」

  回到家里,妈妈就在厨房里准备晚餐。千穗也在,她负责剔掉豌豆的根梗。一个好像没事发生,风平浪静的光景。我提高嗓门笑着说:「我回来了。」妈妈跟千穗都别过头来。紧绷的情绪是难以排解的,但妈妈却有她的方式,千穗也有她的方法,两入都拼命到底,维持日常生活

  的方向。

  「我买来这个。」

  我提着蛋糕盒,高高举起至眉梢。里面是她们爱吃的乳酪馅饼。

  「走运了!」

  千穗扬声,妈妈堆起笑容。

  我的妈妈,我的妹妹,还有我自己。我对家人的那份爱,错杂了悲哀痛苦。

  好寂寞。

  ∞ Φ 风の谷 Φ ∞∞ Φ nausicaa Φ ∞∞ Φ 风の谷 Φ ∞

  那份寂寞在皮肤深层慢慢翻动剥开。我试着分析这种情绪,却找不出其他合适的字汇,就只剩下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寂寞」。

  小时候,就曾经以为爸妈都要撇下我不管了,就有那么一瞬间感到旁徨恐惧。夜半三更躲进爸妈的被窝里,这样子才会睡得稳稳当当。被窝里总是暧烘烘的,有一种像茧一样的气味。

  现在长大了,爸妈那个可以让我躲进去的被窝消失了。可是,我仍然渴望一个温暖的被窝,渴望一个可以驱去寂寞的茧。

  我想跟时男见面,想听一听他的声音。

  寂寞就有本领推翻很多事情,让我变成一个温柔的小女人。跟浪费了的时间比较起来,看不清前景更教我惴惴不安。我要抓紧时间,痛痛快快地爱一场。我的情绪拐进死胡同了,只有揿下时男的电话号码。

  可是,没有人接听。大概是外出吧?我没法定下心神,留下短短的口信就挂线了 。

  第二天是星期日,早上就给时男打过多次电话,还是没有人接听。流动电话都关了。我没法打发这份寂寞,默得发慌,度过了冗长的一天。

  假期过後,我打去时男的公司,说出厂他的名字後,电话里头的女孩子回覆得乾脆。

  「他上个早期开始放假了。」

  「呀?放假?多久呢?」

  「不知道,听说日子不短的。」

  「是吗……麻烦你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日子不短?就是说不是三两天了。发生甚么事呢?是不是哪儿去旅行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呢?我试着再打去他的家,结果还是一样。

  下班後,我去时男家跑一趟。揿尽门钤都没有人,我唯有拿着另配的钥匙开门进去。

  满屋子狼藉,七零八落。空啤酒罐、零食袋、佐酒小吃的袋,还有吃剩的杯面放着不管;上班用的西装没有挂起来就随处乱丢、弄得皱皱褶褶的。看见桌子厂放着今天的报纸,才敢肯定时男还窝在这里。

  我等了好一会儿,他还是没有回来。受不了,我站起来。结果是来一次大扫除,洗好杯盘碗碟,洗好衣服。给皱巴巴的西装烫得贴贴服服的放进衣橱里。

  已经快要十点钟了,时男还没有回来。没有打开电视机,不听音乐,净抱着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