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关于维持专业态度、不与旗下艺术家有感情牵扯的原则全飞到天外,此时此刻只有她,在他的怀里。
沙哑的低笑声从他的胸膛震动出来,然后震进她的嘴里,被他们两人交缠的唇一起含住,他抛开所有的信念与教条,抱紧身上的女人,走进她的房内,将她扔在床上。
她一骨碌跪坐起来,羞怯从来不是她的本性,热情才是。
她的两眼灼灼,散射着兴奋灿烂的光彩。
他无论做任何事都精算到一分一毫,务必将误差降到最低,因为任何一丁点误差都可能让他付出巨大的代价。
但她完全相反。
她遍遍散慢,粗暴无礼,一工作起来六亲不认,脾气坏到连臭台都自认不如。
她臭骂他,挂他电话,把他赶出门,不肯签他为她精心拟定的合约。
这个超级难缠的女人,像一股扬风将他刮得东倒西歪,让他疲于奔命——却又深深着迷。
他中了毒瘾,一种名叫“方茜希”的毒瘾。而此刻,她就在他眼前,一切美好得不像真的。
衣物极快消失,方式很粗鲁,全是这位“古老优雅英国传承”男人的杰作。
茜希完全没有被他吓到,她脸上只有最原始的兴奋。
几乎是没有前戏,他霸道地压到她身上,分开她的双腿重重撞了进去。
“啊。”她低吟了一声,早已湿润的身体顺畅地接纳了他。
他们两人兴奋的程度不亚于彼此。
在情欲方面他很节制,交往的对象多是和他一样利落稳重,懂得游戏规则的都会白领女子,他们互相分享一段成熟的愉悦,又不侵入互相的私领域。
但他身下的女人不来这一套。
这只活力四射的小兽不容他有丝毫的保留,拚命压迫他体内最后的一丝防线。
他从来没有对女人这么粗鲁过,他跪坐起来,将她的双腿架在肩上,狠命地往她的体内撞去。
她愉悦热情的呻吟。
第一波高/潮来得又猛又急,他重重一抖,几乎是全身虚脱地瘫软在她身上。
浓烈的气味弥漫在她小小的房间里。
埋在她体内的部位很快又苏醒,这回她嘟囔一声,翻身坐起来,将他往床上一推,然后翻身坐在他的小腹上。
小暴君朝他高傲的一个挑眉,挑战他敢不敢夺回主导权。
他露齿一笑,扣住她的腰稍微移动一个角度,让自己再度侵入,然后放任她在自己身上点火。
原仰醒来时只有他一个人在床上,而且房间里热得要命。
他睡意浓重地抹抹脸,翻开被单坐起来。
停电了!等他终于挣扎着清醒过来,马上发现四周如此安静的原因。家用电器的嗡嗡声全部消失,冷气早就停摆。
难怪他热出一身汗。他先下床把窗户打开,一阵清爽的空气飘进来,冲散房间内的情欲味道——这是他们两人奋战了好几个小时的成果。
墙上的钟指向七点半,从外面的天色来看,应该是早上七点半。
长途飞行,五花大绑,和她做爱……他感觉自己像睡了几天几夜,而不是只有几个小时。
他先进浴室清洗一下。因为停电,抽水马达不能动,所以他只能利用水管里残余的水擦澡,拭掉一身粘腻。
出来时发现地板上的衬衫不见了。
他皱着眉,从她的衣柜里翻出一件大号的棒球t恤。
高级长裤,手工皮鞋,上面却是一件艳黄色的t恤,原仰对穿衣镜里的自己浅浅一笑。
找人去。
他下楼的时候,整栋公寓都异常安静,原仰越走越觉得奇怪,人都到哪里去了?
来到她的工作室门外,终于有了结论——所有的人都在这里。
原仰一推门,每张苍老的眼神刷刷刷转向他。
“……早。”
那群老人瞥了一眼他的t恤,眼神一眯,尤其是那个拿铁木拐杖、昨天把他修理得最惨的老将军神色最不善。
“……我不是变态。”迫于情势,他觉得有必要再自清一次。
“小子,你昨晚睡哪里?”陈将军威严地一顿拐杖。
“……咳!”原仰清清喉咙。“方小姐昨晚很好心地收留我一夜不过今天我订到饭店,就会搬过去了。”
该死的他会换地方才怪。但为了苟且偷生,撒点谎是有必要的。
一干老人明显跟他一样怀疑他的话,不过大家终于点点头,暂时放过了他。
地下室有人交谈的声音,他连忙道:“我下去看看。”
快步下了楼,一眼便看到一颗小脑袋沮丧地立在电窑前,身上穿着的不正是他的衬衫吗?
方婆婆和另一位老住户站在她旁边,那老伯手中还拿着一套工具箱。
“茜茜,这个一定要修了,不然全公寓的人都没电用。”方婆婆道。
“嗯。”茜希郁闷地点点头。
“我把你这个电窑的备用电源先剪掉,公寓的负电量就能回复正常,你自己再联络那个厂商过来修理吧。”王老伯道。
“好,谢谢。”茜希对两位老人家鞠躬,“不好意思,给大家添麻烦了。”
“说什么呢!都是邻居。”王老伯拍拍她,转头走上楼,经过原仰身边时打量他两眼。
“王老伯,早。”在昨天的一团混乱中,原仰还是记住几个名字。
王老伯笑了笑,态度比楼上那几个老家伙友善许多。
“你看看有什么问题再跟我们说。”方婆婆拍拍她肩膀,也回一楼去了。
原仰走到她身旁,立刻感觉到她的沮丧。
“怎么回事?”
“电窑坏了。”她烦闷地拨拨头发。“前一阵子我就发现它的供电不稳,温度时高时低的,本来以为还能撑一阵子,没想到还是坏了。”
对哦!第一次见到她的那晚,地下室好像也是有状况。
“问题很严重吗?”他间。
“我有牵一条独立的电路供它使用,不过主电源有问题时会自动切换到备用电源。”她烦恼地爬一爬发丝。“可是备用电源接的是公寓的家用电,今天早上主电源断电的时候,自动切到备用电源去,结果就把大家的保险丝都烧断了。”
这种老公寓,电路本来就比较老旧,当然负荷不了突然其来的用电量。
“需要我帮你找个水电工来看看吗?”他问。
“不用,公寓的电路箱王老伯已经修好了。”她开始焦躁地听来跟去。“可是我的主电源怎么办?王老伯刚才有检查过,电线没问题,所以可能是电窑里面的电路板坏掉了。这种东西随便一修好多钱,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是有钱人啊?”
迁怒,她的另一个坏脾气。
不过问题看在原仰眼中却简单得不得了。
“钱能解决的问题都是小事,我可以先帮你垫。”
跳豆弹回他眼前,对他吡牙咧嘴。
“要借我早就跟方婆婆他们借了,你以为我借不到钱?我就是不想用借的!你懂不懂?懂不懂啊?”
“不懂。”他干脆地道。“做生意也有需要周转的时候,既然有资源可以利用,为什么不用呢?又不是你以后不还钱了。”
“拜托,那是他们辛辛苦苦大半辈子存下来的养老金,我怎么能随便去动?”
“所以现在你就知道有个经纪人有多重要了,经纪人就是来帮你解决这些问题的。”他冷静地道。
“哼!落井下石的小人!”她捡起一块陶片丢他。
原仰噙着一抹笑躲开,跟着那抹气冲冲的影子上楼。
工作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所有人都回楼上去了。原仰走到她的作品架前,他一眼便看到几件在他离开之后才完成的新作。
他的呼吸一顿。
她的新配方一定成功了。有几件陶士与琉璃完美结合,传达出一种阴阳交融的氛围,还有一件纯陶塑的作品,雕工细致得不可思议,几乎就像一个真正的漩涡。
“电窑里没有烧到一半的作品吧?”他连忙问。
“现实!就只关心你的投资。”茜希从小厨房里走出来,把一罐可乐扔给他。
“我是在关心你。”他笑道,顺手接住。
“谢谢你啊!可惜我们现在还没有任何合作关系,请你先记住这一点。”她牙尖嘴利地道。
第6章(2)
原仰细细看完她的每件新作后,满足地叹口气。
“好吧!你赢了。”
“嗯?”她坐在一张工作桌上,傲慢地挑挑眉。
原仰两手一叉腰,“我亲自当你的经纪人。”
对于一个认输的男人,他的神态未免太霸气嚣张。
茜希得意的神情完全落入他眼中。她本来就确定他一定会答应!他又好气又好笑。
但他欣赏她的自信。
一个没有自信心的艺术家,做不出好作品。
“过来。”他将她扯入怀里,用力吻住。
茜希仰头相就。
“看来我把一个风度翩翩的绅士转变成一个山顶洞人了。”她的笑容却看不出歉意。
“电窑的问题还是得解决。”他低头看着她。
茜希长叹一声。“我知道,我会想办法的。”
“让我帮助你,”他轻声说。“向人求助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
“这句话从你口中说出来,可真没有说服力。”
一开始原仰不明白她的意思,顿了一顿,他倏然省悟。
“嗯……看来有人调查过我哦!”话音拉得长长的。
茜希霎时有些羞赧。
“哼!不过就和朋友聊聊天,正好谈到某人的创业过程而已。”
“就因为我当时没有向任何人求助,所以我明白单打独斗的艰辛,而你并不需要吃这种苦。”原仰诚心诚意地道。“你说得对,这是投资,所以就当我在投资你好了,让我帮你出修窑的费用。”
茜希叹了口气,埋回他怀里。
“你不懂,这套设备是当初师父出钱买的,当时他就有承诺,有问题可以随时联络他。可是我已经花了他那么多钱,这些年来又欠了那么多人那么多人情,我真的不想再欠下去了。”
她脸颊闷鼓鼓的样子真可爱,像河豚,于是原仰决定自己喜欢河豚。
“好吧!”他忽然道:“不然你就用你自己的钱修。”
他未竟的语意让茜希抬起头,不解地凝望。
“我先让你预支一笔现金,等你将来作品卖出去再扣回来,所以严格说来,你是花你自己的钱。”
“先生,我好像还没答应和你签约。”她咧出一抹假笑。
“说明了你完全应该立刻和我签约。”他点头。
两句很不淑女的脏话,原仰当做没听见。
茜希退后半步,考虑了一下。
“好吧!”终于点头。
“你去联络电窑的厂商尽快派人来修理。我来打电话给律师,让他们修改过合约之后,再寄一份新的过来。”他瞄了眼腕表上的日期。“‘玻璃迷宫’的展期越来越近,我们还得扣掉把作品运到拉斯维加斯的时间,已经很紧迫了。”
“嗯。”她点点头,“我下去检查一下徐冷炉里的作品。”
“徐冷炉里还有作品?”原仰的心脏整个揪成一团。
茜希放声大笑。
“放心,断电的时候它们也冷却得差不多了,我只是要移出来而已。”
他松了一口气,心脏终于又开始跳动。“我先上楼去,手机放在楼上。”
她摆摆手,自己往地下室走。
徐冷炉里的作品安然无惹。她把新作移出来,放到旁边的工作架上继续冷却,回头不甘心的又看了一下电窑。
备用电源切断之后,整座窑确定已经死掉,她按了好几次电源都没反应。
“辛苦你了,陪了我这么久。”她拍拍电窑,疼惜地轻叹。“乖乖,我马上就叫人来把你修好,你再忍一会儿。”
回到一楼把手洗一洗,她锁好工作室的门,往楼上走。
肚子好饿。昨天一整夜的激烈运动,外加一大早的劳心劳力,她的能量指数在极速下降之中。
看看时间,都已经八点等一下,八点?
“啊!”
某个女人突然想起阳台上的那个违禁品。三步并做两步冲上楼,唔……晚了一步。
原仰慢慢地从望远镜后站直,再慢慢地回过头,眼神相当的诡异。
他、他看到了……哈哈,这……希望今天早上“猛胸”很安分,没有什么养眼的镜头。
“那个是咳!因为我们公寓前阵子有变态出没,所以方婆婆他们要我帮忙抓坏人,所以……”她故意表现得一副没啥大不了的样子。
“所以,望远镜是抓坏人用的?”原仰慢慢地问。
“是啊。”
“所以,你也不晓得望远镜正对着一个裸男?”
“巧合。”
“所以,你从没看过他和人做爱的样子?”
“怎么可能。”她嗤之以鼻。
“‘怎么可能’是指怎么可能有,还是怎么可能没有?”他挑了下英挺的眉。
算了,反正抓都抓到了。茜希马上把一种叫做罪恶感的不重要的情绪抛到九霄云外。
她兴奋地冲过去,用力挤开他想继续往下看。
“怎么样?很精采吧?”她兴致勃勃地道。“这位仁兄可是我的灵感来源,我好久没见过线条这么美、肌肉纹理这么流畅的人体了。”
原仰把望远镜后的小矮个儿持起来。
“你的灵感来源?”
“对啊!”她的后领勾在他手上,一点都不会不好意思。
他没有听错吧?他的女人真的拿其他男人的裸体做为灵感来源?
不过,重点是——
原仰松开她,拿起手机按下快速拨号键。
“喂?”
他的手机切换成喇叭模式,因此两个人都能听见那端的男人口气不太好,似乎正在做什么被打断。
“我的限量水果盘,你到底什么时候要还我?”原仰冷静地说。
那男人顿了一顿。
“阿仰?”他的语气很惊讶。“不是跟你说弄破了吗?我要赔你钱,你自己说不用赔的。”
“弄破了?”原仰皮笑肉不笑地道,“那现在放在你餐桌上的那个东西是什么?”
茜希睁圆了眼睛。
那端突然爆出来一声大吼。
“妈的!你怎么晓得?你现在人在哪里?”
“我一会儿过去拿回来。”原仰冷静到让他旁边那个女人开始背心发毛。“还有,加件裤子。一大早光着屁股在那里晃来晃去,很好看吗?”
“x的,你怎么知道我没穿衣服?你是不是在偷窥我?原仰,你这个变态,你到底在哪里?”对方破口大骂。
“三十分钟后,你的店里见。”
原仰冷静无比地收了线。
第7章(1)
三堂会审。
而且真的是三堂:原仰一堂,原野一堂,雪伦一堂。
一张方桌,四边各坐着一个人。
已经换回自己的衣物,一身精英气势的原仰犹如主审的大法官。坐在她右手边的雪伦看起来跟旧主子差不多,同样的冰冷专业,凛然不可侵犯,可惜两颊的绯红出卖了她。
坐在茜希左边的原野就帅气多了,一件白t恤和牛仔裤,神态漫不在乎,果然“猛胸”不愧是“猛胸”啊!被人家看两眼会怎样?
茜希坐在火力交错的台风眼,努力把自己缩到最小,为自己争取同情分。她娇小的身材几乎融在刚才原仰穿的那件大黄t恤里,开玩笑!外表的优势就是要用在这种救命的时候。
几个人里面,茜希觉得最过意不去的是雪伦。
那两个臭男人皮厚骨粗也就算了,看看可怜的雪伦!她的脸再红下去就要脑出血,十指再扭下去就要断掉,眼光再闪下去便要抽筋。
“对不起。”
为了挽救友谊,茜希两手撑在桌面,对新朋友深深一鞠躬。
雪伦的脸色稍霁。
“不过你别担心,原野的窗台比床面还高,你平时都躺着,所以我没有看到太多,只有在他帮你换姿势的时候……”
“啊!”雪伦语着脸尖叫一声,冲进厨房。
她说错什么了吗?茜希不明所以。
原仰很努力才能不笑出来。这女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茜希被雪伦的男人瞪得很冤枉,人家她是好心好意要宽慰他女朋友耶!
厨房里传出空咚匡啷的剧响,茜希瑟缩一下。
“对不起。”她换个方向,用一模一样的姿态向“田野义式厨房”的主人致歉。“我真的不晓得正对面的人是你,如果早知是你,我就换别家看了。”
她完全没搞懂重点。
“偷窥本来就不应该,跟看到的人是谁无关!”原仰放重语气。
“是。是。”她虚心受教。
“你偷看多久了?”跟另外两个人比起来,最大的受害人原野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茜希觉得他反而好奇心还比较多,难怪一看他就觉得臭味相投。
“十天……不是,三,四,五……十七日,不对……是上个月,那是什么时候……等一下,是上个月吗?”她扳着手指看看天再看看地,很努力想弄清楚。
“今天是几号?”不等两个男人回答,她低头继续数:“上上个月吧!咦,不对,应该没那么久……”
眼睛和两个男人对上,她心一慌,连忙说:“我正在想,正在想!快想起来了。”
“你知道现在是几年吧?”原仰挖苦道。
“废话,二0一一年!”她给他一个卫生眼。
……很好,起码她只比正常人少一年,原仰仰天长叹。
“你不觉得问她跟时间有关的问题,就像叫老鼠背九九表吗?”他望向堂弟。
原野深有同感。
“喂!”这是侮辱,但被侮辱的茜希只敢抗议得很小声。
雪伦终于从厨房走出来,手上端着一个茶盘,上面有一壶刚泡好的红茶和四只杯子——因为杯子是四只不是三只,所以茜希觉得她真是个面恶心善的大好人。
雪伦强装一脸无事,为每个人都斟上一杯茶。
当茶杯往她眼前一推,茜希突然迟疑起来。
“雪伦……你不会那么狠心,毒死你新认识的朋友吧?”
雪伦雅致的眉一挑,茜希的心头霎时像中了一箭。
“是,是,我喝,我喝。”她带着悲壮的心情,仰头一饮而尽。
好喝,正统的英式红茶喝起来果然特别顺口。
想了想,她又抬头对原野很诚恳地说:“原老大,你家的面,我叫还是要叫的,不过你想加料的那一天记得提醒我一下,我先买好肠胃药备着。”
“算你识货。”对于她就算被下毒也要吃,自己的面,原野非常的满意,开始有找到知音的感觉。
“你不会换一家点餐吗?”原仰忍不住插嘴。
堂弟给他一个大白眼。“你以为每家的面都做得跟我一样好吃?”
“没错没错,原老大说得是。”顿了顿,茜希补上一句:“不过主要是我的冰箱门上只有这里的菜单和电话。”
“……”
呃,原老大的脸又臭回去了。
原仰再度很辛苦地忍下大笑。
终于啊!
终于有除了他以外的人,也被整得人仰马翻了,期待方茜希小姐的反应跟正常人一样,无异是缘木求鱼。
他看中的女人,就是跟别人不一样。
……嗯,这个想法的占有欲为什么很强的样子?
原仰先将它甩开,回到正题。
“从现在起,不准再偷看别人了。”他严正呵斥。“你就不怕被人抓到,惹上官司麻烦?”
不能再看了啊?
“可是……我作品还没做完耶!”茜希揪着一张脸。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原野挑了下浓眉。
“当然有关。”她热切地把椅子移过去,拍拍他胸口,啊!好硬好结实。“原
老大,你可是我的灵感来源,你都不知道你的肌肉线条让我的灵感多爆发,如果没有你,我的人生就变黑白的,我的剧作就干涸了!”
原仰心里又有那种不舒服的感觉。
“嗯!”原野听进耳里颇受用。
他的话不多,但绝对能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得非常清楚。茜希马上巴上去,开始告诉他最近自己多了哪些作品。
雪伦看他们两个哥俩好,一副哼哈二将的样子,气得牙痒痒。
“我看以后天天让她看吧!反正他们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泠冷地说。
“……”原仰可不愿意。
而且同样率性而为的原野与茜希,看起来像是同一国的,他和雪伦倒像是另一国的。
这个区隔让他心里的不舒服更加扩大,像是小男生发现自己喜欢的女同学要被抢走了。他立刻轻扣一下桌子,把所有人的焦点拉回来。
“今天的事就这样算了,但是你从此不可以再偷窥别人!”要看也只能看他。
“啊?什么?什么算了?”和原野说得正高兴的茜希回不过神。
“你!马上,把望远镜,还给,不管是谁给你的那个人!”原仰咬牙道。
“喔,好啦!随便!”她挥挥手,好像这件事一点都不重要,回头继续抓着原野说:“还有还有,有一只花瓶,我的发想点是某一天早上你冲完澡,从浴室走出来,水滴从你的双头肌流——”
“方茜希!”
“啊?”
她回头,发现她的新经纪人一副想把她拆吞入腹的样子,她莫名其妙到不行。
做堂弟的在肚皮里快笑破。他对什么艺术品完全不感兴趣,不过捉弄他这个八风吹不动的堂哥才真正是好玩。
“你是不是该回去联络电窑的工人尽速来修理了?”原仰蹙了蹙眉眼。
“对喔!”她连忙跳起来。“原老大,我要回去了,哪天如果你感兴趣,欢迎来我的工作室参观。”
原仰直到现在都还没被她主动邀请过呢!每次都是他自己眼巴巴找上门去的。
原野点点头。“好,改天吧!”
“掰掰。”她愉快地对所有人挥挥手,眼光一对上原仰阴凉的眼光,撇了撇嘴:“奴隶头子。”
原仰登时气结。
她走不到两分钟,雪伦也站了起来。
“我也要走了。”
原野伸手想去拉她,她森然一望,那眼神很明显是短期之内都不给糖吃了,原野真是冤枉,明明他才是被偷窥的人,她干嘛一副都是他错的模样。
两个女人离开之后,两个男人坐在安静的餐厅里,相对无言。
半晌,他堂弟轻笑一声。
“搞不过她们。”原野摇摇头。
原仰深有同感。
“你何时又跑回来的?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他堂弟又问。
“临时决定的,不在原本的计画之内。”
“很多事都不在原本的计画之内。”他堂弟笑得意有所指。
原仰有一种心事被洞穿的感觉。
“你是自身经验谈吗?”他反击。
“噢,雪伦完全在我的计画之内,相信我。”他堂弟老神在在道。
原仰轻哼一声。
顿了顿,实在是忍不住,他还是开口问了。
“你对方茜希了解多少?”
“嗯,不多。”他堂弟搔搔下巴想:“她喜欢吃白酒蛤蜊义大利面算不算?”
他干嘛在这个人身上浪费时间呢?原仰看一下天花板。
“我走了,再见。”
“喂,干嘛这么现实?”原野好笑地拉住他。“听小智说,她以前好像去美国拜师学艺,后来才在山上的那栋老公寓落脚,顶多就知道这样了——我说,你睡都跟人家睡过了,连她什么底细都没摸清楚,会不会太逊咖?”
美国学艺?没想到她口中的“师父”不是台湾的艺术家。原仰开始在脑中过滤,美国有哪些叫得出名号的陶塑或琉璃艺术家。
当然,她也可能是去学校学的。但从她提起师父的崇敬口吻,他认为那人应该是个名家才对。
“你怎么知道我和她……睡过?”他对堂弟皱眉。
“拜托,我是干厨师的,厨师什么都不灵,就鼻子最灵。她那件运动衫上全是你的古龙水味,你的衬衫——”堂弟抽抽鼻子。“全是她的香皂味,我就不信你们两个只是一时起意,决定玩换装游戏。”
“……”这人是狗鼻子吗?
“以你这种工作狂,突然没来由的一直留在台湾,回去才一个多月又跑回来,我还没看哪个女人把你搞得这样团团转,你是认真的?”堂弟挑了下眉。
“绝对认真。你绝对想不到,要让一个艺术家乖乖签约有多难。”他避重就轻。
“哈!”堂弟又是那个意有所指的笑。
第7章(2)
那种心事被洞穿的老羞成怒感越来越强。
更糟糕的是,原仰甚至不确定自己被洞穿的又是怎样的心事。
他烦躁地摆摆手,站起身。“我得走了,你看看要不要回去睡个回笼觉。”
“算了,人都已经到了这里,走一步算一步。”原野还是那样的意有所指。
“我还是来发几个做披萨的面团吧!总是不能让这一趟白来。”
原仰重重地瞪他一眼。
“再见!”
他要出门时,背后突然响起堂弟低沉的嗓音。
“她那样的女人,自己一个人也能活得很好!”
原仰脚步一顿,回头。
“她那样的女人,自己一个人也能活得很好!”原野重复一次。“如果哪天你死了,变心了,分手了,她在你的坟前哭完,或吐你几口口水,转头不需要你也能过得很好——她不像你妈。”
她不像你妈。
原仰挑一下嘴角,不多说什么,挥挥手离开。
回到家后,茜希越想越不对劲。
是这样的,当初师父是这么答应的,包山包海包维修。
既然如此,她现在又干又扁又没钱,到底是在跟谁装什么志气?还拿自己未卖出的“薪水”付帐呢!呿!
仗着一时振作起来的憨胆,她翻出电话噼哩啪啦按下一串号码。
“哈啰?”
“师父,我的电窑坏了!”没等那端暴跳如雷,她先抢着开口。
出乎意料,师父反应倒挺平静,可能是最近工作顺畅,不然就是师母没给他排头吃。
“坏了就修吧。”
茜希心中的大石登时放下。
“那是我联络原厂,还是……”她讨好地问。
“废话!我是千里眼还是顺风耳?我会知道你的窑哪里坏了吗?”她师父大骂。
呜,果然还是暴走了。
“好啦!”她可怜巴巴地垂下头。
“拉斯维加斯的展览只剩下四个月,你的进度如何?”师父问。
“这两天赶快把窑修好,就来得及。”
“那还不去打电话,在这里浪费什么时间?要是个展没成功,出去别跟人说你是我徒弟,丢都丢死人了!”
砰!断线。
“哈……哈哈……果然还是不明理不冷静又爱骂人的师父让人比较习惯。”她自虐的干笑。
下一通,打电话联络国外原厂。
她先下楼,很辛苦地搬开电窑,找到后面的原厂名称,再上楼用网路查询一下国际维修电话,拨了过去。
这种专业厂商就是干脆,茜希的客户资料是报师父的名字,因为当初购买人和登记人都是他。服务人员一听见她报的名字,语音变得更加热忱,保证明天一定会有专人上门服务,茜希便收了线。
据她所知,这座电窑的制造商在台湾没有维修据点,最近的也是在新加坡,她只能说,人有名气真好,维修人员说叫就马上帮你从新加坡叫来。
解决完了心头大患,她拍拍肚子,觉得有点饿了。
可恶!刚刚应该在“田野”吃完饭再回来的。
……慢着!删除这个想法。
刚才在“田野”吃的话,现在可能已经住进加护病房。
还是过几天冷一下,确定风头过去,再来叫餐吧!
“好饿……”茜希咕囊着翻找冰箱,只找到一罐牛奶和半颗已经干掉的包心菜。
她把包心菜丢进厨余桶里,倒了一大杯牛奶喝掉。
嗯!好喝!肚子里有东西,脑子就开始胡涂了。
原仰一进门,看见的就是一个小影子在沙发上窝成一团,茶几上放着一个空杯。
他拿起杯子闻一闻,眉心一皱,回去冰箱里检查。
“喂?”他赶快出来摇她。“茜茜?醒醒。”
牛奶早就过期三天,她不会被自己毒死了吧?
“啊……嗯?”她困倦地揉揉眼睛。
原仰松了口气。
“过期牛奶你也敢喝,就不怕肠胃炎?自己一个人住还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他骂。
整间屋子转一圈,手指拨一下她早就枯死的植物。
“连个电话也没有……”唔,电话出现了。他略过五斗柜上的电话,继续向下发挥。“吃东西不定时,作息不正常,饮食不健康,我看你哪天在家里病倒了都不会有人发现。”
“喂!怎样!现在是想吵架是不是?还越骂越顺口咧!你是我妈啊?”
原仰烦躁地撩撩头发。
“我要回去了。”他突然说。
“回哪里?”她瞪了瞪眼。
“伦敦。”
“等一下,你是说,你千旦迢迢飞了十几个小时来台湾,只为了跟我打一炮,然后再飞回去?”
“嘿!”
她粗鲁的语气并不是惹恼他的主因,语气下的笑意才是。
茜希不在乎地耸耸肩。
“我就是我,我永远不会变成那些拈着莲花指喝茶的淑女,你越早习惯这一点越好。”
习惯?习惯她?
习惯她的坦率直白,近乎粗鲁的诚实?他已经可以想见,在她自己作品展上,她那张嘴巴会吓坏多少评论家——但他们也会爱上她。
噢,他一点都不怀疑,方茜希绝对会凭着她独特的魅力,将那群势利的评论家迷得神魂颠倒。
原仰一直在问自己,她到底哪里特别?为什么自己就是如此受到引惑?
一开始他把问题往自己身上拉,例如他独身太久,工作太忙,没有稳定的关系诸如此类,总之跟她无关,是他自己的问题。
直到最后,诚实的那一面终于占了上风。
他反问自己,方茜希哪里不特别?
她热情,大胆,直率,勇往直前,她的每一根骨头,乃至于每一个细胞都散发出强烈的生命力,那份光彩近乎有形有质,如太阳般吸引人扑近。
他受她吸引,就这样。
不必一定要有一套合理的逻辑,总之她就是抓住了他的视线。
就这样。
认清事实后,盘旋在体内的烦躁一扫而空。
他走过去吻住她。。
茜希被吻得神魂颠倒。放开她时,他的眼中带着笑意,而她不知所以。
“喂,有人说你比经前症候群的女人更莫名其妙吗?”
“我莫名其妙?”
全世界最莫名其妙的女人竟然说他莫名其妙?他差点笑出来。然后他又吻了她。
这一次很轻柔,很温存,像昨晚做爱时他吻她的样子。
这个吻结束时,两人都浑身发热,她粗率地拉近他的头,又来了一次。
最后,他的额抵着她的额,两人轻轻地喘息。
“想不想跟我去伦敦看看?”这个提议来得毫无预兆,一说出口之后他又觉得真是个好主意。“反正你的窑也坏了,干脆放自己一个星期假,跟我去英国走走。”
茜希眼中的光彩一闪,但未来得及答应,那抹光彩便转为遗憾。
“原厂的人明天要从新加坡飞过来,我得待在这里。”她怅然道:“而且展览剩下四个月而已,我还有十件作品没做,时间不够用了。”
原仰静静地拥她一会儿,和她一样的惋惜。
“我真的该走了。”半晌,他退后一步。“回去之后,我会把新合约寄过来。这回你最好乖乖签,别给我惹麻烦。”
“不然呢?”她的眼中跳着淘气的神采,“你要再飞过来,用你美好的肉体诱惑我签约吗?”
他摇摇头,真拿她没办法。
“保持联络。”
离开前,依然是这句百年不变的叮嘱。
茜希耸耸肩,不置可否。
然后那个飞走了一个月,突然冒出来,跟她热情做爱了一晚的男人,再度飞走。
第8章(1)
“太离谱了,你简直是虐待劳工。”
茜希愉快的抱着一盘披萨大块朵颐。
“我包你吃包你喝,哪里虐待你了?”msn对话视窗出现一串回应。
茜希盘腿坐到椅子上,披萨盒放在她脚上。她舔掉手指间的西红柿酱,准备打字。
不知不觉间,她的作息调整成英国时间,而且开始养成用msn的习债。
现在她每天工作到晚上九点,上楼吃饭,这个时间是伦敦的下午一点。他已经忙完早上的工作,也吃完午饭,接下来他们俩就会挂在线上。
大多数时候,他们还是各自做各自的事。他经营他的艺廊,她吃饭洗澡看电视;谁想到什么,就丢一句话过去,另一个人有空时便会回应,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不过,大部分会走来走去的是茜希,他总是坐在办公桌后处理公事。
而且,从他回到伦敦之后,她突然每餐都有饭吃。
他都让“田野”的服务生天天送餐来,有时遇到她在地下室忙,送餐的人便会自动将食物留在工作室里。
“你太不人道了,他们早上没营业,你竟然逼小智送早餐。”她伸出两只油腻腻的手指敲键盘。
“所以你现在知道你的经纪人有多称职了。”那端迅速有了回应。
她丢过去一个不屑的表情。
“进度还顺利吧?”他又问。
“哈!”她回。
“哈什么?”
“奴隶头子!”她指控。
然后她脑中冒出一个画面:他坐在一辆雪橇里,后面载着一堆让他肥滋滋、富到流油的金币,他手中挥着长鞭,不断大声斥喝,而前面绑着一长串面黄饥瘦的艺术家正在替他拉车。
“哈哈哈哈!”茜希立刻把自己的想象打出来。
茜希可以想象得到,他现在一定一脸无奈的表情,对着萤幕叹气摇头。
“电窑没有再闹脾气吧?”他终于问。
她耸耸肩。“老东西了,当初买的时候我还是初学者,这套设备不是用来应付现在的用量的。不过趁它还能用,就凑合着吧!”
她想,都离开师父这么久,新窑也不好意思再叫师父赞助。虽然茜希很清楚,如果她开口,师父一定会答应。
她这个师父,虽然脾气又坏又任性又不讲理又爱没事把她骂个臭头,但对这个弟子实在是真的很照顾。
隔了十分钟左右,他才有回音。
“我下午得出门一趟。你拟一张展览会的邀请名单给我,等邀请函设计好了,我让秘书寄出去。”
“不用了!我老爸老妈年纪很大,禁不得操劳,等哪天在台湾办展再说吧!”
她回应。
那端的原仰顿了一顿,突然发现自己对她的家庭完全不了解。
“你家在哪里?”他问。
“中坜。我爸妈是那种觉得有上班的工作才叫做正职的普通人,我从小就是他们眼中的黑羊,只喜欢捏一些没用的烂泥巴,他们绝对想不到有一天我也能去国外办个展,哈哈哈!”
“你是怎么开始从事陶土和琉璃创作的?”他问。
“就小时候我们家隔壁有个老荣氏,会捏些陶土,做点小东西。他自己在后院盖了个小党,我觉得很有趣,每天下课去找他玩,玩着玩着就上瘾了。”茜希耸了下肩。“琉璃是后来我自己去找一个老师学的,不过那时年纪小,只学了点皮毛,不成气候。”
“那后来是谁引荐你出国拜师学艺的?”他好奇间。
“方婆婆,她有认识的人。”茜希简短地打完,就没再继续往下说。
原仰早就注意到她对自己的师承一直不愿多谈,于是也不勉强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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