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男人死了,是真的吗?”另一个一边看着审讯她的小公安,一边问。
“这还有假?在政府面前敢说假话?不信你去打听打听!”艳花装出委屈的样子。
两个小公安恍然大悟的样子,彼此对视一下,差点笑出声儿来,
“你男人死了我们知道!你生理需要我们也算是理解!可总不能把那么多男人都用上排场吧!”审讯她的小公安突然提出一个既合理又可笑的问题,把艳花打在那儿,吃了哑药似的没了言语。
两个小公安互相又看了看,又彼此点了点头,审讯她的那个就说:“那好!既然你男人死了,也够可怜的,我们暂且不追究你,不过,你回去后生活要检点,别再让人笑话!更不能让别人再来举报!”
艳花反过劲儿来,乐了,心想,他们发了善心了!老娘还用你们这两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兔崽子教?简直不知天多高地多厚!她心里是这样想的,可嘴上却一个劲地“是!是!我改过!我改过!谢谢政府!谢谢同志!”
艳花被放了,她大摇大摆地走进村子,又大摇大摆地回到家。
卷一奸狼枭虎 七、叔叔收留邋遢子,癖性初蒙惹人嫌!
回家后的艳花依然我行我素,甚至更肆无忌惮,连公社都没把她怎样!谁还会拿她怎么样呢?
可是,没过多久,艳花就得了肝硬化浮水,在小孤狼六岁那年就蹬了后门,此时的小孤狼已经懂事了些,他看着老娘苍白昏暗的脸儿,没有害怕,也没有哭声,仿佛是失去知觉的小老鼠。老娘静静地躺在地上,小孤狼没有了戒备心理,但他永远忘不了狠毒的老娘随时都能举起来的巴掌,忘不了自己的小屁股上随时都飘起来的绚丽的彩虹,还有血色紫馒头。
在老娘的出殡那天,小孤狼突然哭了,他思念起死得早的爹老子,于是,就流了泪。他恨老娘,恨老娘把属于他的玩具给了别人玩,让他过不好爹老子在世时那快乐的夜晚;他想爹老子,想爹老子疼爱他,从不与宝贝儿子挣食。
艳花这么一死,小孤狼的处境就更惨了。老娘在世时,虽然对小孤狼不怎么地,但毕竟他睡觉有窝儿,吃饭有锅儿,而如今,老娘去了;窝儿潮了,锅儿也砸了,叫只有六岁的小孤狼到哪里去?
好在小孤狼的叔叔马正波是个远近闻名的大好人,也是小孤狼唯一的亲人;嫂子前脚一走,他就把那三间破草房的房门一锁,抱着小孤狼回到自己的家。
马正波看着头发乱蓬蓬的侄儿直想哭。这哪是一个六岁孩子天真活泼的模样?分明是垃圾桶被遗弃的破肚露絮的布娃娃;蜡黄破烂的小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干涸的河沟沟儿;唯一让人察觉到生命气息的只有那一双贼溜溜的小眼睛,小眼睛放着光,才显现出微弱的生命还在忽闪忽闪地跃动。
人家的孩子到了六岁,家境再怎么贫穷,也要为孩子缝一件带裆的遮羞裤,而小孤狼呢?仿佛在乱尸岗里逃出来的小冤魂,一条脏兮兮的红色婴儿裤紧紧地套在屁股上,除了膝盖,其他地方都在外面逛悠,布满污尘的小鸡鸡在风中垂首低眉;黑色的小斜纹褂,扣子早作古去了,也不知有多长时间没见水儿!反正闻起来除了腥臊,剩下的就是臭味。
嫂子在世时,马正波听说过侄儿被冷淡的遭遇,可是,人家有娘在,他当叔叔的尽管替死去的哥哥痛心,也只能退避三舍,不可以去讨这个人嫌。
马正波的婆娘,也就是小孤狼的婶子找来儿子小龙穿的衣服,可惜小龙只有四岁,他的衣服穿在已经六岁的小孤狼的身上,怎么穿怎么看都别扭。
马正波对婆娘说,这么办吧!你费点儿劲,找两件大人的衣服给改一改;给凑付一套衣服。
晚上,婶子在油灯下熬了大半夜,才把小孤狼的衣服给解决了。
马正波很开通;把可怜的侄儿看成是自己的儿子,没让他受一点委屈,家有什么好吃的,留给侄儿的总比自己的儿子小龙多一些。
然而,小孤狼的孤独及孤独带来的副作用渐渐显露出来,他平日没有一句话,就连叔叔的问话,也是想说就说一句,不想说连半个字都掏不出来;但是,他那双贼溜溜的小眼睛却很特别,不管走到哪里,都是贼溜溜的,都在有意无意地扫描着什么,似乎有一种诡秘的动机。
和小孤狼一起玩的小伙伴,玩不到一天,都纷纷逃离了他,有的被他一顿张牙舞爪的拳脚赶跑的,有的回家对娘哭着说一见那双眼睛就害怕。
(bsp;比小孤狼还小二岁的小龙,做什么事都让着他。有人看在眼里,就劝马正波,要他严加管教,可马正波很为难。
小孤狼八岁的时候,把婶婶辛辛苦苦孵出来的小鸡给偷偷掐死八只,装在一只破布袋里,拿到山里点火烧着吃。
当叔叔问他时,小孤狼有话了,他把责任全推到还不懂事的小龙身上,叔叔生气地骂了他一句,小孤狼就恶人先告状,对不明真相的邻居说叔叔又打他了,还伸出自己摔破的胳膊给人看,说是叔叔用编筐的柳条抽的。
结果,马正波让邻居们好一顿不满意。
小孤狼九岁的时候,就能把他想要的东西给偷回来;钱;手电筒,铅笔,小刀,凡是他能拿得动的都是他的猎物,害得叔叔常常乖乖地把东西送给人家,拉着孤狼向人家小心地陪不是。
往往这时候,小孤狼流火的小眼睛愤愤地盯着在别人手上的猎物,捏着小拳头,歪着小脑袋,他在仇视每个人,当然也包括叔叔马正波,仿佛是人家就是强盗,不讲理而抢走了他的东西。
卷一奸狼枭虎 八、刻意骚扰无宁日,蛮横霸道举贼砖!
小孤狼十岁的时候,马正波觉得该让他认识几个字了,最起码自己的名字能写全,眼前字也该认得八九不离十,于是,就给他买了新书包,把他送到学校去。
在校长办公室,马正波矮着三分说:
“校长,我这侄儿小时候没得到过多少家庭的温暖,性格有点孤僻,还望校长和老师能多加教导!”
校长一脸儿当仁不让的责任感,热情地说:“请家长同志放心吧!教育孩子是我们学校和老师的职责,我们会尽一切努力达到家长同志的要求!”
马正波点头哈腰谢了校长。
然而,孤狼在学校呆了不到一周,顽性就大显无遗。班级的学生统统被他过滤过,打哭的也超过了大半,班主任老师是位态度和蔼的女老师,女老师把小孤狼叫到讲台来,让他面向同学承认错误,孤狼却捏着小拳头,一声也不吭,仇视的目光在每个同学的脸上乱窜,然后停留在女老师的脸上,像中了邪似的。
女老师没办法,去找校长,校长耐心地说,将就着教吧!我们总不能因为他这样而不去管束!否则,我们的国家又多出个斗大的字不识一升的累赘,女老师委屈地默许了。
不到两周,孤狼书包里的书本全变成“轻体子弹”,下课在教室上空和同学脸上飞,上课在老师的脊背上飞,一天总飞哭几个,连老师都感到了耻辱。最后,孤狼不但书本没了踪影,连新书包都不知去向,他在叔叔的逼迫下,空手上学,又空手下学。
学生回家哭哭啼啼向家长告状,家长怒气冲冲找校长理论,校长压着火气找老师商量解决办法,老师两手一摊,表现出无可奈何的样子。
校长只好把马正波找来,失去开始时的激昂陈词,很抱歉地解释一番,就让马正波把孤狼领了回去。
整整两周的上学时间,小孤狼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全。
孤狼在十四岁那年,因为弟弟小龙无意间瞅了他一眼,就和小龙发生争执,小龙口齿伶俐,孤狼见说不过人家,就顺手拣起一块黑砖头,没给小龙防备,猛地砸上去,把小龙的两颗门牙生生砸掉。
正在喂猪的婶婶一看满嘴血淋淋的儿子,把猪食桶扔到地上,哭喊着,一边护住小龙,一边呵斥手里还握着砖头准备再砸的孤狼,可孤狼全然不顾,瞪着充满着血丝的眼睛,咬着牙说:
“敢和我斗!我要让你变成吃不了东西的瘪嘴老太太!”
晚上,马正波回来了,看见儿子小龙的嘴里眨眼间就缺了两颗牙,心疼得落了泪。
婶子拉着小龙的手,哭着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告诉丈夫。
马正波听完,一屁股坐在板凳上,低着头唉声叹气。
卷一奸狼枭虎 九、一介狂徒无拘束,缠东缠西缠乡间!
这时候的孤狼,躺在里屋的土炕上,双手垫着头,目光冷冷地射在房梁上,心中有一股怒火在燃烧,似乎要把这房子烧掉,他恨小龙,恨小龙瞅他顶撞他;他恨婶子,恨婶子袒护自己的儿子而斥责他。
马正波走过来,说:“骏儿,你起来。”
孤狼气呼呼地坐起来,冰冷的脸转向一旁,不去看叔叔。
马正波说:“骏儿,你也不小了,也该懂点事儿!”
这回孤狼来兴致了,高声叫道:“是谁不懂事了!他来瞅我,还跟我顶嘴!”
(bsp;马正波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开导着:“小龙怎么说那是你弟弟,你是哥哥!现在把他的牙齿生生打掉,不觉得太狠了吗?”
“狠!”孤狼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没让我得手,不然,我叫他一颗也不剩!”
马正波的眼泪滚滚下落,过了好一会儿,他颤抖着说:“骏儿,不是叔叔不留你,你娘留下的三间草房搁了好几年,也该有个住人了,你已经长大,就回去吧!”
孤狼二话没说,跳下地,收拾自己的东西。
马正波趴在孤狼躺过的地方号啕大哭。
孤狼临出门时,恶狠狠地瞪了小龙一眼,头也不回,甩开大步走了。
就这样,不到十五岁的孤狼,就回到自己的家——老娘留给他的三间破草房,过起了独居生活。
因为侄儿,马正波曾到哥哥的坟上哭了好多次,向死去的哥哥述说心中的苦楚,他告诉哥哥,侄儿能走到今天的地步是做叔叔的责任,可他确实没有能力来管教。
孤狼从叔叔的家门走出去,马正波又到哥哥的坟前大哭一场,他向哥哥忏悔,不是自己不肯收留侄儿,而是确实没法再收留他。
抗着自己的铺盖卷回家的孤狼,开始孤独起来,冷漠的日子一天天打着旋儿过去,报复的心理就一天天变着法儿膨胀,愚昧的野性就一天天由着性子疯狂,在卧龙村,谁都可以成为孤狼名正言顺的仇人,整个世界都是他随意狂想的欲望。
孤狼的出生似乎带有某种不为人知的偏激;而这种偏激恰如恶魔般的使命,从村里到村外,再由村外到村里;他尽情骚扰,跺脚叫嚣,他的形象就像生产队大粪堆上插一根飘扬的旗子——臭名昭著。
孤狼是谁也不敢惹也惹不起的滚刀肉,谁都要躲着他。
闲人给忙人让道是古人遗留下的光荣传统,而在孤狼这,光荣传统是过时的借条;走在路上,忙人再忙,也要肩着重担、气喘吁吁地侯在一边,让孤狼大摇大摆地逍遥而过。
因为孤狼最大的本事就是一个字——缠,所以;他简直就是小老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别看这个“缠”写起来很简单,可要是肯细细琢磨它的味道,竟有意想不到的威力。
旧中国天津卫的混混们就是拿这个“缠”起家的,就是拿这个“缠”在大街上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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