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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作品:这些年,二哥哥很想你|作者:天马行空|分类:其他小说|更新:2025-05-11 17:47:08|下载:这些年,二哥哥很想你TXT下载
  我知道,我懂,我了解。

  只是做的时候,好痛。

  妈妈的化疗终於在五月结束,全家人生命裡的一切也正待重新开始。

  七夕情人节前一天,我在台北参加电影《天国的恋火》媒体试映。

  电影的主题围绕著浪漫的烟火,是个很奇幻的爱情故事。

  (bsp;当时的经纪人小炘在我旁边哭得超崩溃,而我完全无动於衷。

  看著大萤幕上五彩繽纷的烟火,我根本进入不了剧情,脑海裡都是三年前那场人挤人、车卡车、乌烟瘴气的台中国庆烟火。

  卖到没东西可卖的小贩、取了一大堆吉祥名字的烟火、哭泣的排气管、民眾的抱怨与咒骂、龟速前进的车龙、纷纷骑上人行道的机车、交通警察无可奈何的嗶嗶声…

  但毛毛狗的双手很紧。

  在妈妈生病的那一年,变故纷杂,心力交瘁,我没有时间凝视毛毛狗脸上逐渐褪去的快乐。是我的无力,也是我的悔恨。

  离开电影院搭火车回彰化,我写了一封信给毛毛狗。

  内容写了好多好多,但信裡真正想写,只有两句话。

  情人节,快乐。

  那年的烟火,其实是在妳的脸上。

  《二哥哥很想你56 谢谢信义诚品》

  否极泰来。

  结束全部的化疗疗程,妈妈出院了,以后只要每个月到医院复检就行了。

  同一个夏天,大哥的博士论文通过了,三三的硕士论文也通过了,我的硕士论文竟然也奇蹟似地通过了,家裡一下子多了一个博士、两个硕士,爸妈都很高兴,傻傻的puma则持续没什麼感觉。

  除了写小说,我整天开著我那突然失去用途的车,在八卦山上跑来跑去。

  老实说一个人在八卦山上兜风还蛮能排遣寂寞的心情。

  有很多女读者是一回事,想找到能在一起快乐的女孩又是另一回事,我渴求的是爱情,而不是一个崇拜我的女孩。

  很难想像下一个女孩会是什麼样子,她长得像小球吗?喜欢偶而绑马尾让我开心一下吗?是气质型还是可爱型?笑起来脸上有没有酒窝?是不是超正的?我是不是第一眼就会被电得很惨?

  重度失恋的我,整天就靠著幻想捱过那一段超崩溃的日子。

  人生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有意义,车子买了却没有妹可载,一定还有它的意义。

  从国高中时将puma放在脚踏车的篮子裡载著兜风,到大学研究所时将puma放在机车踏垫上载来载去。然后,现在我开了车…当然还是要用汽车载puma啊。

  我将puma放在我腿上,小心翼翼地开车。

  「这是二哥哥的车喔,很酷吼!」

  我感觉著puma在怀中好奇的蠕动,说:「你老了,站不稳了,以后二哥哥会用车子载你去玩,你就不用怕在机车上跌倒了。」

  puma两隻脚踩在我肚子上,两隻脚架在我左手上,兴奋地看著车窗外。

  「二哥哥有什麼,你都有一份啊。」我觉得很幸福。

  虽然车子的头期款几乎花掉了我这些年所有的存款,幸好我的小说渐渐被大家认识,只要我勤奋写作,每期都付得出分期付款…靠,应该没问题吧!

  终於拿到了博士学位,大哥要结婚了。

  很扯的是,我未来的大嫂跟他从国小一年级就认识了,打高中二年级就开始在一起,这种「长度」不是爱情长跑足以形容,根本就是爱情极限马拉松。真让人羡慕,从小红线就牢牢地绑在一起的感觉。

  全家忙著準备婚礼时,我时不时都会碎碎念:「要让puma去婚礼喔,不要把牠一条狗丢在家里,再怎麼说牠也是我们的弟弟啊。」

  大哥听了,总是说:「我ok啊,不过那天你要自己管好牠,我一定没空啊。」

  (bsp;爸爸的面子很大,朋友很多,大哥结婚那天人来人往的,塞爆了彰化最好的宴客餐厅。除了早早到餐厅帮忙外,坐在门口收红包登记礼金也是我当天的任务,不过即使我再忙,我都一直很注意puma怎麼迟迟没有出现。

  「puma呢?」我皱眉,到处问。

  「今天很忙没办法啦,牠又都是毛,到处掉。」奶奶也没好气。

  「妈,不是说好了吗?不是要带puma来吗?」我不断抓著头。

  「我没注意到puma没有被带来啊,大家都很忙啊。」妈也一头雾水。

  这件事我超生气的!

  一度我想立刻开车冲回家、把孤零零一条狗守在家里的puma抱到婚礼上,但为了不想把气氛搞坏我只好强忍。

  我真的很不爽,很不爽很不爽很不爽,如果puma有来的话,也不会打扰到大家用餐啊,只要把绳子绑在我的脚上,让牠陪我坐柜台收红包就好了啊,又不难。

  一想到当大家要从家里开车移动到餐厅时,全家人居然没有一个愿意、或坚持把puma带在身边,真的是太让人伤心。

  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大哥要结婚了,为什麼puma不能去呢?

  每次一想到puma没有去大哥的婚礼我就快要发疯了。

  婚礼过后我超怒的,发誓道:「以后我结婚,一定从头到尾把puma跟我的脚一起绑住,走红毯也一起走啦!你们谁也不准反对!」

  我的怒,后来成了永远的遗憾。

  二○○五年年底,我连续十四个月出版十四本新书的计画也到了尾声。

  这个超强意志力的计画压箱底的最后一本书,就是纪录了我们全家人陪伴我妈妈战斗疾病的家族生命史《妈,亲一下》,格外有意义。出版社预计在二○○六年的一月十五日,为我们家在全世界最大的书店,台北诚品信义店举办签书会。

  这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家里所有人都会出席。

  「可是…能够帮我跟诚品请求一件事吗?」我在电话裡跟编辑沟通。

  「什麼事?」编辑好奇。

  「我想带puma去。」我看著在脚边呼呼大睡中的puma。

  当时puma的体力越来越差,有时带牠出去散步,走不到二十公尺牠就累到趴在地上不愿前进。我用脚逗牠干我,牠试了几下未果也就意兴阑珊不搞了,为避免刺激牠的自尊心,后来我也不主动逗puma了。

  晚上,我将牠抱在怀裡睡觉,半夜总要醒来确认好几次,因为puma不像以前那样在床上走来走去换姿势、换位置,而是静静躺在我的手臂上。

  到底…为什麼一动也不动?我戒慎恐惧地将手指放在puma的胸口,慢慢感受牠微小虚弱的胸口起伏,才能放心地继续睡。

  我说过了,如果那个时间该来了,只要puma就在我身边,纵使伤心,但还是能用幸福的心情去接受。但我们全家都要从彰化开车到台北,这一段当天来回的旅程如果只有puma一条狗在家,我真的很不放心。

  万一,万一puma孤孤单单死在家里,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窗明几净的诚品无论如何不能带宠物进去,任何人都理解。但我想带puma一起去签书会,不是想要耍可爱,而是真的、真的真的很怕牠在没人陪的寂寞中死掉。我答应过牠的。

  「这个我无法保证,不过我会尽量帮你沟通。」编辑也没把握。

  「拜託,puma这几天情况真的很不好,请诚品务必通融我!」我恳求:「如果puma在我签书会的时候死掉,我会发疯的。」

  诚恳是我的强项,沟通是编辑的强项,信义诚品竟然答应破例。

  我超兴奋。签书会当天我们超开心地全家人开车北上,遇到休息站就下来吃点东西、让puma稍微走动跟尿尿,很有全家出游的感觉。

  到了诚品,我们将puma放在竹篮子裡提著,原本是想让puma一直待在员工休息室直到签书会结束,但不知道为什麼等到签书会正式登场时,装著puma的竹篮子也被放在现场的角落地上。

  我拿著麦克风说些感谢大家支持的话,但眼睛却不由自主飘到puma身上。

  才不管这裡是哪裡,才不管有多少人在听我说话,最喜欢当跟屁虫的puma奋力挣扎著牠虚弱的小身体、拚命想爬出竹篮子到我身边,模样好可爱好可爱。

  后来签书会结束我乾脆抱著puma跟大家合照,留下难能可贵的纪念。

  「puma,二哥哥现在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喔。」

  我抱著终於安心了的puma,镁光灯此起彼落,让牠分享我的世界。

  《二哥哥很想你57 没有铃鐺声的家》

  回到家,一整天舟车劳顿的大家很快就睡了,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起床。

  永远记得我买了几个鸡肉饭便当回来当中餐,大家竟然还在睡,我只好跟puma自己先开动。吃完了,puma朝气勃勃地对著我大叫,一直叫一直叫,我很开心地用脚戳牠,说:「这麼有精神啊,那就是又活过来啦!」

  后来puma叫到大家都没办法继续睡觉,睡眼惺忪的大哥还开门兇牠,叫牠闭嘴。puma怏怏结束了牠的一阵乱叫。

  我想大哥一定很后悔。

  两天后,某杂誌送我两张电影《断背山》的特映票,我兴致冲冲地邀了女孩去看。

  搭火车到台北前,我在家门口亲了妈妈一下。

  puma慵懒地趴在地上,妈牵著。

  平常我都会蹲下来摸摸puma,用手指轻轻敲一下牠的脑袋,说:「敲一下。要乖乖听奶奶跟妈妈的话,等二哥哥回来跟你玩。」

  但那一天没有。

  要赶火车,我只是仓促地将背包调整一下,看著趴在地上的puma说再见。

  puma吐著舌头。

  看完《断背山》的隔天,原本中午就要回彰化,但难得约会,我跟女孩又多看了一场电影。看电影时我将手机关机。却不知怎地,整个看电影的过程中我都心神不寧,身体怪怪的,有种快要感冒了的病感。

  搭火车回彰化的途中,我才想起要将手机打开。

  等待我的,是爸爸的留言。

  puma走了。

  奶奶牵著puma在巷子裡散步,突然puma不走了,全身发抖。

  最后是妈妈抱著牠,让一直等不到二哥哥回家的puma慢慢闔上眼睛。

  我在火车上大哭。

  在厕所裡打了通电话给毛毛狗,毛毛狗也大哭。

  「公公,puma会很好的……」她抽抽咽咽。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麼我没有在牠的旁边,我答应过牠的……」我悔恨不已,明明就只差了几个小时,为什麼我就是不在牠旁边?

  困在缓慢移动的火车上什麼也做不了,我打开电脑,写著给puma的信。

  眼泪不断落在键盘上。

  回到没有铃鐺声的家。

  puma被妈妈用粉红色的大毛巾包著,那是牠洗完澡后专用的大毛巾。

  牠的样子不只安祥,还很可爱。

  puma的舌头一如往常露在嘴巴外面半截,好像在笑。

  我抱著牠一直哭一直道歉。

  十几年来我一直在puma耳边说:「puma,你死掉的时候,二哥哥一定会在旁边陪你喔,不会让你害怕……不过你要努力等二哥哥回家喔!」之类的话都做不到。

  我知道你有一天一定会死,但我真的不知道你死的时候,没有我在你身边。

  大哥回家了,三三也回家了。

  轮流抱著puma痛哭,低声说著只有他们懂的回忆。

  puma被妈妈放在纸箱裡,我将纸箱靠在床边,牠陪我,我陪牠。

  我一直都很怕鬼,很怕很怕。但我恨不得睡到一半忽然感觉到puma又在床上走来走去,恨不得突然闻到一股令人无奈的尿骚味,恨不得鼻子裡突然伸进一条溼溼软软的舌头乱吃我的鼻涕。

  但都没有。我只是哭。

  哭累了就睡,睡到一半就忍不住开灯,坐在纸箱边不断摸摸牠。

  以前,我总觉得电影裡的生离死别都演得很假。什麼「求求你醒过来啊!」「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妳只是睡著了对不对?对不对?」之类的对白真是假到噁心。但我不断摸著